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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新时代教科书的高质量发展

2022-10-17刘艳琳

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政治性教科书高质量

张 文, 刘艳琳

(1. 辽宁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29;2. 首都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 北京 100048)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已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不仅是在经济领域,在社会、文化等各个领域,高质量发展都已经成为内在的必然要求。教育的高质量发展应该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公平而优质的教育需求。作为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教科书也应顺应历史发展趋势,回应社会需求,实现高质量发展。何为高质量的教科书,是教科书高质量发展的核心问题,厘清高质量教科书的时代内涵及发展特征,才可能在教育改革实践中编制、使用高质量的教科书,真正发挥教科书育人育才的功能,实现教科书的高质量发展。

一、高质量教科书的时代内涵

教科书从来都是国家意志、主流价值、学科知识的集中体现,用文字符号传递国家对于未来人才的素养设想。党和国家历来重视教科书建设,我国的教科书建设也取得了丰厚的历史经验[1]。2020年11月29日,习近平总书记给人民教育出版社老同志回信,指出要“推进改革创新,用心打造培根铸魂、启智增慧的精品教材”[2],“培根铸魂、启智增慧”成为高质量教科书的时代内涵,教科书建设就是要“紧扣培根铸魂、启智增慧”“切实把高质量作为行动自觉、工作统领和检验标准”[3]。

1. 培根铸魂:体现社会主义教科书的“强精神塑造性”

无论从何种角度解读教科书,都需要承认,教科书在内容上首先是知识及知识的呈现方式。知识是人类认为最值得传递的代际经验。但是,人类知识的宝库如此浩瀚,构成了庞大的教科书外部的原生态文化知识空间[4],“谁的知识”和“什么样的知识”进入教科书决定了教科书的性质与功能实现。教科书是政治、经济、文化活动相互斗争及妥协等共同作用的结果[5],它被不同的时代背景赋予着独特的历史使命。当前,世情、国情、党情皆发生了深刻变化,我国意识形态建设也呈现出长期性与艰巨性的新态势,教科书对青年一代理想信念的培育尤为重要,教科书需要发挥其“强精神塑造性”的特质。

教科书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文本,没有任何一种正规出版物可以具有教科书一样的“强精神塑造性”。第一,教科书有特定的阅读对象:教师和学生。教师和学生在教学过程中以教科书为基础展开对话,教师阅读教科书是为了指导学生阅读教科书,在价值观立场上,教师和教科书是一致的,教师的指导对于教科书的价值观传递起到一种增效的作用。第二,教科书的阅读具有“强制性”。这种强制性首先表现为一种“排他性”。教科书是经过专门机构审查后进入课堂的,教科书框定了教学内容的主题和表述,以教科书的合法性来保证教学内容的合法性。其他的文本不可能承载主要的教学内容,不能成为教学的根本依据。同时,教科书的强制性还表现为教科书是课程标准的具体体现,是考试的重要依据,是教师和学生可以获得的最为便捷和权威的教学资料,教师和学生不可能不依据教科书进行教学。第三,教科书拥有最佳的“精神塑造”的时机。青少年时期是人的一生中拥有“学生”这一社会身份,以学习作为其最主要的社会实践活动的特定发展阶段,是“扣好人生第一粒纽扣”的最佳时机。教科书抓住了这一时机,系统地、持续地形塑青少年的内心世界。

学校教育在人的发展中的价值和意义毋庸再次论证,作为课程载体的教科书便有了实现其“强精神塑造”功能的场域。高质量的教科书必须是具有鲜明社会主义特色的教科书。一百多年来的历史发展,以铁的事实证明了中国共产党在领导中国革命和建设中的作用,也证明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这是教育所拥有的巨大的物质和精神财富。教科书的编制者有责任将这些知识选入教科书中,以丰富的内容、严密的逻辑、科学的形式、扎实的训练,引导学生建立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帮助学生坚定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信念,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文化的自信,认同并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特别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可供教科书选择的“培根铸魂”素材宝库。教科书面临的任务就是要明确选择哪些内容和如何呈现这些内容,才可以讲清楚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核心要义、理论与实践贡献、思想方法、理论品格和历史地位,从而以社会主义特色教科书培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和接班人。

2. 启智增慧:优化教科书在人才培养中的基础作用

现阶段,无论教学使用哪种定义,至少其目的的倾向性是明确的,都明确地指向学生的发展,突破单纯的知识传递,被更多地赋予“全面育人”的责任。如何让知识与儿童的经验相接,使外在的知识转化为对学生有意义的、内在的经验,就成为教学改革的重心[6]。在这个过程中,作为知识载体的教科书起着重要的作用。要改变单纯知识授受倾向的课堂教学,首先要改变教科书。在传统的知识教学观指导下,教科书是一种“知识仓库”式的存在,更多地强调将学科知识详尽地向学生传递,对启发学生思考,引导学生观察、分析等活动的重视程度不够。

高质量的教科书以内容的选择和设计来引领新时代的教学改革与创新。教科书的内容选择和呈现依然必须考虑学生的身心发展水平与特点,要一如既往地注意内容的思想性、科学性、时代性,更要基于教育理论与实践的发展、认知理论的发展,不断反思、重组教科书的内容与结构。自2001年“新课程改革”开始以来,我国教育领域的话语体系悄然发生了变化,“核心素养”“情境学习”“课例研究”“深度学习”“反思性教学”“学习共同体”成为司空见惯的术语[7]。课程与教学的改革依然在继续,教科书需要为这种改革提供足够的支持。对于新时代教学的变革,不论是在价值取向上将之确定为“以创新能力培养为核心,培育创新人才”[8],特征上将之归纳为“素养本位的单元设计、真实情境的深度学习、问题解决的进阶测评、混合学习的智能系统”[9],还是认为“自主化深度学习是新时代教育教学的根本转向”[10],新时代教学改革的逻辑依然以如何让学生积极主动地进行基于知识的建构为核心,由知识通达素养的教学应该为促动学生主动建构提供支持[11]。教科书为学生的主动建构提供以教学设计形式呈现的知识。教师借由教科书组织教学活动。高质量的教科书可以提供系统的学科知识及其产生、运用的真实问题情境,因为从学生学科学习的本质看,学生在学科知识意义的建构过程中,始终与知识赖以产生意义的背景及环境相关联,而恰当地设计现实情境问题,将有助于学生学会何时、何地和为什么使用他们所学过的知识[12]。教科书不再仅仅是知识的集合,更多的是学习活动开展的蓝本,必须将学习活动设计作为教科书编制的重点,使教科书成为促进学生将知识转化为主体经验的基础性工具。

二、教科书高质量发展的特征

高质量的教科书不是仅存在于理论论证或者政策文本中,而是在建设过程中逐步实现理想状态,是发展而来的。能够编制、使用高质量的教科书,一定意义上便实现了教科书的高质量发展。教科书的高质量发展需要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如何认知和处理教科书的属性,如何准确定位和发挥教科书在教学过程中的功能,以及如何把握教科书的适切性等问题,仍是摆在教科书的编审者、研究者和使用者面前的问题。

1. 恰当处理教科书各属性之间的关系

教科书的编审是专业性极强的工作,因为教科书是具有复杂属性的文本。从传统意义上研制评价教科书的序列一般为:教育性(思想性)、知识性(科学性、系统性、先进性)、教学性、实用性、艺术性、民族性等[13]。教科书的编审者需要正确定位各属性,从而平衡各属性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处理好教科书的政治性和教学性之间的冲突。对于这两者之间的冲突,我们总体上处理得不理想,左右摇摆。一时政治性压倒教学性,一时教学性压倒政治性,多数时间是政治性压倒教学性[14]。教科书是专门为教学设计的文本,教学性是其天然属性,即教科书要满足教和学的需要,要有利于教学活动的开展。同时,教科书具有鲜明的政治性,甚至政治性被认为是教科书的本质属性[15],因为教科书总是在维护和张扬某些意识形态话语,同时也在反对和抑制另一些意识形态话语,并以此让学生习焉不察地形成某种特定意识形态的眼光和大脑,这在任何国家和历史阶段皆是如此。教科书的本质属性之争,是教科书理论研究的重要议题,形成了“教学性”[13]“教学之材”[16]“学材”[17]“对话者”[18]“社会经验”[19]“活动本质观”[20]“教诲性”[15]“文化标准的确立”[21]“教学活动文本”[22]等观点,这些观点透露出对教科书“政治性”“教学性”不同的重视程度。较之教科书本质属性的争辩,教科书编审的实践,更适合以一种融合的态度对待教科书的多元属性。

毋庸讳言,政治性是教科书编审的首要标准,政治性不达标的教科书是不可能过审的,但是政治性不应该成为一种机械的标准,从而导致一种简单浅表的执行。“尽量通过审查”成为教科书编写最主要的考虑,甚至为了通过审查而表现出一种“过度的自我审查”,在教科书内容的选择上更多关注内容的政治表现力,却在一定程度上忽视内容的认知价值、审美价值,忽视学生的学习兴趣;或者将意识形态教育以一种一眼可见的、简单僵化的方式放置于教科书中,却在一定程度上忽视学生的生活经验。诸如此类以政治性压制教学性的行为,其实不是对政治性的重视,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忽视。政治性的落实不可能脱离教学性,教学性和政治性也不是二选一的关系,甚至教科书的教学性和政治性本身并非泾渭分明。教科书的教学性在于为教学服务,旨在促进人的发展,而在人的发展中本身就有政治性的发展。“没有哪个重要的人类群体曾经生活在个人主义原始状态中,也没有哪一群野蛮人会聚在一起为他们自身的利益决定组织一个政府。只要人类存在,政治或政治组织就会存在。”[23]教育培养人的社会性,其中包括培养人的政治性。教科书政治性的效果如何,一定意义上依赖于教科书教学性实现的程度,只有具有良好教学性的教科书才可以促进教学的展开。在教学过程中,“合法性知识”可以在教师的帮助下深入学生的内心,实现教科书的政治性目的,从而达到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教育效果。如果教科书的教学性弱,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教学效果就会差,那教科书的政治性实现效果也就相应不好。因此,教科书的编审要正确认知教科书政治性与教学性之间的关系,以良好教学性的发挥来充分实现教科书的意识形态教育功能。

教科书要“培根铸魂、启智增慧”,不仅要平衡教科书的政治性、教学性,也需要考虑教科书的科学性、艺术性等其他属性。衡量教科书的科学性主要是考量教科书中学科知识的系统性、真实性、客观性等。教科书的科学性看似很好把握,实则困难重重,特别是随着知识及知识观的不断发展,某一学科的知识可能在学术界有不断的争论,导致教科书中的内容也引发人们的质疑。教科书在选择内容时唯有考虑到教科书的政治性、教学性,才可以走出这一困境。将教科书的政治性和教学性融入科学性的判断之中,以学生的培养目标和年龄阶段特征来确定教科书的内容,才可以让教科书既传播了科学知识,又宣传了良善价值,真正符合教育规律,提升品质。因此,高质量的教科书要以一种融合的态度对待教科书的多元属性,恰当处理各种属性之间的关系。

2. 凸显教科书的教学论立场

教科书总是基于某一种教育教学思想来编审的,可以将之理解为教科书的教学论立场。教科书的教学论立场主要由教科书的内容选择和内容呈现来完成,对于学科型教科书而言,内容设计更能体现教科书的教学论立场。阅读同一学科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版本的教科书,可以体验到编审者对学科教学不同的理解。如果教育改革宣称某一种教育理想,教科书就应该在内容设计中将这种教育教学的理念准确、清晰地传达出来。教科书的不可替代恰恰是因为教科书里有教学应然的样子,教科书以这种应然的样子支持或引导教学改革的发生。教科书应该被赋予更多的使命,引导教学回归教科书——这不是回归到传统意义上的“教学三中心”,而是对教科书质量的高要求。高质量的教科书是可以更好地为教学改革服务的。

曾有学者对我国京港台三地数学教科书的教师使用情况进行调研,三地教师均认为目前数学教科书存在两个问题:一个较为突出的问题是“内容设计不足”,另一个是“教科书不够生动”[24]。“设计不足”的教科书必然是“不够生动”的,既难以引发学生的学习兴趣,也较难满足教师教学的需要。尽管课堂教学是充满变化的,不可能按照某一个固定的程式展开,但是具有良好内容设计的教科书可以做到分解认知任务,提示学习方法,推动思维发展,并且利于学生合作。这要求关注学生的学习过程是如何展开的,教科书又可以为这一过程的展开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目前的基础教育教学改革特别强调发展学生的“核心素养”,要求教科书应该“基于核心素养精选素材”,“引导学习方式和教学方式变革”[25]。教科书要在内容选择上突出核心素养对教科书内容选择的引领价值,将课程内容的确定依据从知识在学科中的意义,转向知识在核心素养培养中的意义,也即转向能够最大限度提升核心素养的那些知识[26]。教科书需要特别加强单元设计和支架系统设计。其中,单元的组织方式显示了教科书编制者对学科教学功能的定位与学科教学价值的理解。学科知识结构是各学科教科书进行单元划分的基本逻辑,在此之上应该增加“素养逻辑”,即以如何发展学生的素养来重新考虑知识的组织和安排。另外,作为教科书编写者为师生设计的、以便师生可以最快捷和最方便地使用教科书的手段与工具,支架系统的设计最能体现教科书对学习方式改革的引领。良好的支架设计围绕着学习过程,在不同的学习阶段为学生布置不同的任务,并具有示范、提示、训练、反馈等功能。通过支架系统,学生掌握了学习的技巧和能力。一段时间的学习之后,学生就会成长为一个独立的学习者。

3.适切的教科书才是最好的教科书

不同于工业时代对于劳动力同质性、标准化的培养要求,在智能化时代,基于阶层、地域、民族等方面的差异实施教育,培育个性化的个体成为共识。适合个体发展的教育才是最好的教育,与之相适应,适切个体教育需求的教科书才是最好的教科书。因此,教科书的高质量发展不仅是追求每一种教科书的高品质,还要追求教科书的多样化。教科书的多样化是必要的,就像教育改革追求好的教学,可以给出教学的基本原则,却无法将教学统一成一个样子。同样的教学内容,无数优秀的教学工作者将之演化成了各具特色的模样,甚至形成了各自的教学风格。教科书的内容是在课程标准基础上“再创作”的结果,完全有可能在课程标准与教科书内容选择之间合理张力的范围内演绎出各具特色的版本。教科书的多样化是教科书统一发展要求下的多样化。教科书的多样化与普通中小学道德与法治(思想政治)、语文、历史三科教材(简称“三科教材”)实行统编统审统用是并行不悖的。三科教材意识形态属性强,统编统用以便于更好地发挥其特定的育人作用。目前,也只有三科教材是统编统用的。就教科书整体的数量和种类而言,多样化依然是教科书的主要样态。《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指出,“健全国家教材制度,统筹为主、统分结合、分类指导”。由此可见,教科书的多种多类依然是教科书发展的主要趋势。

在教科书多样化的探索过程中,教科书多样化受到的批评和质疑不是因为教育实践不需要多样化的教科书,而是因为批评者对教科书质量不佳和主流价值落实不力的担忧。这不应该成为取消教科书多样化的理由,而是应该加强规范和制度建设来促进教科书的多样化。教科书的多样化是统一要求下的多样化,需要教科书主管部门将统一要求分解为具体可以执行、评价的规范,成为教科书编制的基本依循,也成为教科书审查的可操作标准。我们要用制度来确保教科书的多样化运行在优质和规范的轨道上,比如科学的审查制和严格的准入制,使用过程的监测和评估制、严厉的淘汰制,等等。用规范和制度来确保多样化的教科书都是优质的。教科书的多样化不仅不会带来低质量的教科书,反而会因为竞争机制催生出更优质的教科书。

教科书的多样化建设还需要特别加强地方教科书、实验教科书、乡土教科书等多种类型教科书的建设。多种类型就意味着对需求的多种适应。地方教科书发掘了地方课程资源,也适应了地方学生发展的需要。实验教科书是教育教学改革理念的物化,是新的教育教学思想的试验田。地方性教育教学改革往往是针对当地的教育问题进行的,需要实验教科书落实具体的改革理念,适应当地教育教学改革的需要。乡土教科书对乡村学生精神家园的建构、对培养学生深厚的乡村情感和健康的乡村价值观具有重要意义。多种类型的教科书有助于构建丰富的教科书体系,满足生活在不同地区、拥有不同教育资源、具有不同身份特征的学生的不同教育需求。

4. 正确对待教科书在教学过程中的定位

对教科书功能定位的争议曾经集中表现为“用教科书教”还是“教教科书”。“用教科书教”曾经作为第八次基础教育课程改革中一个重要新理念,被认为是对传统“教教科书”错误观念和行为的纠正。坚持这一观点的学者将传统教学的诸多问题归咎于教师照本宣科“教教科书”的行为,认为教师如何处置教科书是区分新、旧教学思想的分水岭[27]。但同时也有学者反思这一论断,认为“用教科书教”论者对“教教科书”所做的批判是一种假想的批判,倾向于将二者看作是互有包容、互为基础与拓展等非对立性的关系[28]。就教科书功能而言,教科书是基于课程标准选定的教学内容的物质载体,体现了学校教育的强制性。“教教科书”强调的是尊重教科书的公共性、统一性和权威性,即如“教教科书”论者所言,其强调教师在教教科书时需要将课程内容与学习经验组织在一起,教师和学生也需围绕教科书展开教学活动,也就不可避免地会有“教教科书”的行为。究竟是“教教科书”还是“用教科书教”,教师在实践中难免会有困惑。课程改革之初,一线教师谈“教教科书”色变,生怕被扣上教学方式陈旧的帽子。目前,随着对教科书权威性和严肃性的强调,教师又开始担心是否会因为未做到“教教科书” 而面临教学实践的法理性缺失问题。

随着数字教科书理论与实践的发展,教科书在功能上应该被寄予更多的期待。数字教科书不是纸质教科书的数字化版本。数字教科书至少包括教科书(即现有教科书的角色和功能)、多媒体、参考文献、学习辞典、数据搜索、超链接、互动工具、学习管理系统、评估工具、创作工具、多源信息外链等多项功能[29]。数字教科书已经突破了纸质教科书主要作为教学内容物质载体的功能,而是“将传统教科书中的专业知识与个人知识和技能都纳入数据库,形成探索和学习的 ‘微世界’,满足人们个性化的学习需要,同时学习者在使用数字教科书过程中的反馈、编码、评价等动作又反向丰富了数据库,不断更新的数据库进而为学习者提供了新的学习内容和素材”[30]。毋庸置疑,这样一种教科书类型可以更好地满足社会剧烈变革下对创新型、个性化人才培养的需求,也让曾经因为将教科书奉为圣经,而被部分学者猛烈批判的“教教科书”行为失去了事实基础。教科书是不断生成的学习资源,不是“客观的”“不可撼动”的学科知识。通过这样的学习资源,教师在教学过程中既会“教教科书”,也会“用教科书教”。“用教科书教”旨在追求师生互动和对话的过程,教科书依然是最重要的互动和对话的依据;“教教科书”旨在追求教学的确定性,教科书需要在泛化的知识世界里为学生树立起主流价值,给予学生必要的引导。

三、教科书高质量发展的实现路径

高质量的教科书,看似是学生手中捧着的若干课本,实际上是一系列教科书制度、人才、理念的综合体现。就制度来说,我国基本确立了国定制和审定制相并行的制度体系,既保证了教科书的党的领导,又充分发动了多方力量参与教科书事业,具有鲜明的社会主义色彩;就编辑和审定人才而论,2017年以来,我国由国家教材委员会总揽教科书事业,在教育部成立国家教材局,在出版机构和高等院校,储备了大量教科书人才,这是教科书高质量发展的保证。

1. 坚持党对教科书建设的全面领导,加强教科书管理的顶层设计体系

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实践证明,坚持党的领导是我国教科书建设事业不断发展的根本保证。高质量的教科书发展必须坚持党对教科书建设的全面领导,这是历史的经验总结,也是教科书建设的本质要求。在战争年代,无论条件多么艰苦,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必须拥有自己的教科书”[31],必须用书写着党的教育方针,体现着党的教育性质的教科书来培养自己的“后来人”“接班人”。“拥有自己的教科书”在战争时期是很困难的,必须为之付出巨大的努力,甚至是牺牲。教育家杭苇在总结老解放区编写教材的一些情况和体会时曾描绘过抗战期间他们是如何一边反“扫荡”,一边编写、修订教材的。战争的残酷,物质的匮乏,都没有阻止中国共产党的教科书建设进程。手捧着“自己的教科书”,阅读着“中国共产党”(《抗战时期初级小学常识课本》第2册,晋察冀边区教育研究会编)、“苏维埃运动”(小学《历史课本》高级第2册,山东省胶东区编)、“过雪山记”(《国语课本》第4册,晋察冀高小编)、“减租谣”(《初级新课本(国语常识合编)》第六册,晋冀鲁豫边区政府教育厅编)的乡村青少年成长为党的农村基层干部,成为共产党抗击日本侵略、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以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全国政权的重要力量。更重要的是,中国共产党人用教科书这一思想宣传的利器在根据地进行了“小课本,大宣传”的政治创举,让党的领导深入孩童的内心、青少年的内心、每个家庭的内心。新中国成立以后,党依然重视教科书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党和国家对教科书建设的重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教科书建设被视为“国家事权”。教科书建设本来是教育事业的一项具体的工作,但是因为教科书特定的阅读对象、鲜明的意识形态属性,使得“教科书问题的重要性并不在于问题的本身,而是在于教育后代的问题”。教科书是党的意识形态工作的重要阵地,坚持党对教科书建设的全面领导就是要通过教科书培养堪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引导他们从理性层面认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道路,最终树立坚定的理想信念。

2. 完善教科书管理体制机制,以高治理水平保障高质量发展

教科书关乎年轻一代“学习什么”“相信什么”,因此教科书建设被置于治国理政的新高度。教科书治理需要顺应新时代社会治理的改革趋势,首先以制度建设推动教科书的编写、审定、选用的规范化。目前,教科书的编写、审定和选用涉及教科书建设的多元主体,从编写来看,既包括教育部统一组织编写三科统编教科书,也包括由多家出版社编制多样化的非统编教科书。审定工作实行国家与省(自治区、直辖市)两级教科书审定制度,选用工作则由地方教育行政部门或者学校通过成立选用委员会来具体实现。多元主体要求国家建立更加精细化的教科书制度,明确不同治理主体的权力(权利)、职责和义务,避免出现无谓的内耗。针对当前新情况、新形势,以及新问题,也包括长期以来在制度建设方面存在的一些漏洞、短板,教科书管理还有大量制度建设的工作要做[32]。例如,寻找国定制与审定制的平衡点,处理好教科书管理中分散和集中、国家与市场之间的矛盾,使教科书管理在获得活力的同时又不失规范[33]。

教科书治理水平的高低关键还在于教科书管理机制的合理与否。教科书管理机制强调具体落实教科书建设各项制度的各机构各环节之间的工作方式,强调彼此之间的相互关系,旨在形成教科书建设的合力。首先要健全机构,确保教科书建设这套“机器”的内部构造是健全的。如果没有相应的机构和工作机制去落实,再完美的制度都是没有意义的。教科书建设需要解决“市级、区级和校级的教材编写、审核、监测等工作责任主体落实难度较大,缺乏专门的机构编写地方课程,缺乏人力审阅大量的学校课程,更缺乏人员对课程的审核、使用等进行监测”[34]等一系列问题,在相关调研和论证的基础上,有针对性地解决部分教科书建设机构缺失的问题。同时,要加强各机构各环节耦合的有效度、运行的同向性和信息传递的畅通性[35]。耦合的有效度强调的是教科书建设各机构各环节中的协调程度。教科书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牵扯到多个部门和环节,任何一个部门或环节的运行都直接影响教科书治理能力的发挥。运行的同向性是指各个参与机构的体系、程序都是在同一方向前进,有着共同方向和行为动机。教科书具有“教诲性”,关乎主流价值观的确立,教科书建设的同向性就是要确保各机构各环节方向的正确性,保障教科书建设的政治方向、价值取向、学术导向、话语体系等始终在党的正确领导下。信息传递的通畅性是高效灵活机制的基础和要求。在教科书建设过程中,信息传递通畅才可以使各机构之间及时沟通,才可能实现教科书治理过程的民主化、合作化。

3. 健全不同学科的教科书使用评价体系,用评价意见反哺教科书发展

教科书的编写、审定、选用制度,甚至是相关研究一直是教科书建设的基础性工作,但是对教科书的“使用”缺乏相应的反馈与监督制度。目前,对于教科书的监督环节主要体现在对教科书的审定上,没有从制度上为教科书搭建一张持续的、跟踪的监控之网,缺乏对进入学校使用的教科书的监控。事实上,教科书的编审效果如何是需要通过教科书的使用来检验的。检验结果需要通过健全的机制来反馈,以不断审视、改善教科书的质量,并形成教科书的退出机制。健全的教科书反馈监督制度也是防范“教科书风波”的预警机制。近年来,网络上不乏关于教科书是否淡化了传统文化教育、是否存在常识错误、是否符合学生实际需要等问题的热烈讨论。健全的教科书反馈监督制度可以让这些意见以一种更加理性和高效的方式被听取,在一定程度上节约教科书的治理成本,避免因为教科书问题引发社会舆论风波。

教科书使用评价是复杂的、专业性极强的工作,必要的制度建设是教科书公正合理评价的基础。教育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的现代化,需要用法治来引领、以法治为保障、靠法治来奠基[36];教科书治理也必须以教科书的法治化建设为支撑。教科书领域的法治建设绝不是部门法在教科书领域的“条条” 设定和价值扩张,而应当是部门法在面对教科书行业特有的价值逻辑和实践逻辑所进行的思维整合与制度创新[37]。与教科书建设相关的权利该如何界定与保障,都需要专门的法律制度给出解释。

4. 重视教科书的学科建设,用“教科书学”回应教科书发展的实践需求

教育科学研究是教育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教育改革发展具有重要的支撑、驱动和引领作用[38]。繁荣教育理论是新时代教育科学研究的重要职能。“构建中国特色教育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教材体系,增强中国教育自信”是教育理论研究的努力方向。中国特色的教科书体系本身是中国特色教育理论成果的集中体现,研究教科书的“教科书学”是中国特色教育学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教科书学”的提出是为了从学科建设的高度来完善教科书的研究领域与主题,扩大教科书研究的理论基础,展示教科书研究的学科话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教科书研究随着教育改革与发展获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教科书研究基本形成一套单独的知识分类体系。在本体论研究方面,对教科书的本质、教科书功能、教科书编制、教科书评价、教科书制度、教科书发展趋势等进行了较为集中的讨论,就一些研究主题达成了共识,为教科书理论体系的构建奠定了概念体系和问题网络[39]。教科书研究方法日益多元,引发了学者对教科书研究方法论的思考,以致跨学科的研究也逐步发展。近期出版的“中国教科书理论研究丛书”(第一辑)有呈现本体论研究的《教科书概论》,介绍方法论体系的《教科书研究方法论》,还有跨学科研究的《教科书语言学》《教科书美学》《教科书生态学》[40]。其中《教科书概论》《教科书研究方法论》分别获第六届全国教育科学研究优秀成果二、三等奖,反映出教育行政部门和学界对教科书建设重要性和专业性的共同认知。

教科书建设需要专业研究的引导。“十三五”期间,教育部成立课程教材研究所,启动国家教材重点研究基地建设,遴选符合条件的高等学校、教科研院所等机构,打造服务教材建设的专业智库。教科书研究逐渐有了较为稳定的研究群体,回应中国教育教学改革实践的需求。未来教科书研究要坚持多元文化诉求下对教科书民族性、乡土性以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研究,要加强教科书研究与教科书实践者的沟通,强化教科书理论对教科书编写与使用的指导作用,努力构建以中国话语分析中国教科书的研究体系,凸显教科书研究的中国特色,形成扎根中国历史和文化的中国气派的“教科书学”,为教科书建设实践中亟待解决的问题提供理论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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