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吉克族民歌的音乐风格与演唱特点 以《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帕米尔姑娘》为例

文字_孟锦慧

塔吉克族民歌的历史文化背景

塔吉克族是中国少数民族，其先民可追溯到公元前帕米尔高原东部伊朗语支部落。塔吉克族主要分布在新疆塔什库尔干及莎车、泽普、叶城和皮山等地。语言属印欧语系，多信伊斯兰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建立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族自治县。

塔什库尔干地处喀喇昆仑山和昆仑山之间。诸山谷地大多在海拔三千米左右。高山上终年积雪，冰川高悬，晶莹夺目，景色壮丽。勤劳智慧的塔吉克族人民在高山放牧，于低谷种田，过着半游牧半定居的生活。塔吉克族人重要的节日有古尔邦节（宰牲节）、诺鲁孜节、肉孜节等。其中诺鲁孜节因正值春分时节，亦称“春节”。它歌颂春天，祝福人们幸福安康。届时，家家户户做一种用小米、麦子、奶疙瘩和肉混合而成的“诺鲁孜饭”招待来客。饭后，人们身着节日盛装唱歌、跳舞、互相拜节，祝愿新的一年里吉祥如意，六畜兴旺。

塔吉克族民歌的形态特征及音乐特征

题材与内容的多元性

塔吉克族有着丰富的音乐文化，其民歌数量众多，题材广泛，保持着古朴、独特的风格，主要包括叙诵性民歌、习俗性民歌、歌舞性民歌三大类。叙诵性民歌包括节奏节拍自由、气息悠长的艾尔凯提陆（自由体歌谣）、法拉克（悲歌）和节奏较规整的鲁巴依（双行诗）。习俗性民歌包括挽歌、送葬歌（塔尔肯）、宗教歌（卡苏依特）、摇篮曲等。歌舞性民歌指边歌边舞的恰普索孜和玛依力斯。从内容上看，塔吉克族民歌包括爱情歌、故事歌、历史歌、劳动歌、宗教歌和新民歌六类。这些丰富多样的民歌为我们描绘出塔吉克族人民绚丽多彩的生活画卷，其中爱情歌占了很大比例，这些歌曲或表现纯朴真挚爱情的甜蜜，或表现情人间无尽的思念之苦。

音乐风格与演唱形式

塔吉克族民歌的形态特点如下：

一、篇幅偏于短小，结构对称且方整。塔吉克族民歌多为方整和对称性的单乐段结构，大多数民歌都是全曲多次反复。比如《古丽碧塔》就为两句体单乐段，音域为一个八度，三段歌词，旋律做三段反复。

孟锦慧、包健通演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二、多种乐律、调式并存。乐曲结音以la、re、mi、sol四音居多，也可见以do为结音的。由re、sol、la、do四声或者由re、mi、sol、la、do五声构成的调式。在部分民歌中音乐也曾存在半音或四分音的变化，半音常具下倚音功能，四分音常处在乐调结音上方三度的位置，与结音构成“中立三度”。四分音常在四分之一音范围内做上下游移。

三、节奏多为复合型节奏。习俗性民歌及叙诵性民歌为节奏自由、气息悠长的散板。7/9拍的歌舞曲被称为“恰普索孜”，为前三加后四的复合型。复合型节奏在塔吉克族民歌中最为多见，《帕米尔，我的家乡多么美》就是一首典型的7/8拍的歌曲。

四、旋律质朴。塔吉克族民歌多为问答式，上下句的曲调进行变化式的重复，音域一般在一个八度内。

如《艾尔凯提陆》：

你是雄鹰啊我像那蓝鸽，塔纳尔孜，

没有你啊教我如何生活？

你骑着骏马啊我在步行，塔纳尔孜，

行个善缘让我也骑在你的马上。

一共四段歌词，旋律做四段反复。

五、歌舞性民歌常用一人领唱、众人相和的表演形式。也有对唱的形式，有歌者同处山上的彼此对唱，也有身在山上者与山下人之间的对唱。有男女对唱，也有男声之间的对唱。在重大仪式上，较多出现一人领唱、众人和的演唱形式。

六、伴奏乐器主要为那艺（鹰笛）、苏乃依（竖吹单簧哨木笛）、艾捷克、热瓦普、热布普恰、巴拉朗孜阔木、达普（手鼓）、铃骨等。

七、舞蹈有恰普索孜、拉泼依、鹰舞等。

恰普索孜意为“快速、熟练”。节拍为7/8拍，由3/8单拍加4/8双拍组成。单拍活泼、跳跃，双拍平稳、有力，形成动静结合、急缓交错的特点。传统形式多由男子请女子对舞，两人徐展双臂，如双鹰盘旋翱翔；节奏渐快，互相追逐嬉戏，又如双鹰起落；继而急促相靠，骤然闪开，由低到高做拧身旋转。高潮时，众和节拍呼“消乌巴，消乌巴”（加油，加油啊）助兴，舞蹈在旋转中结束。

拉泼依的动作轻快、自由，有固定的曲调，节拍为7/8拍。舞技高者把热瓦普搭于肩上，边弹边舞。

塔吉克族被视为“鹰之族”，男子舞姿俊健、纯朴、粗犷，高潮时，激烈抖动双臂并摊开双掌，作雄鹰展翅、搏击风云之势。女子舞步和舞姿略同男子，舞步比男子小而轻盈，动作舒展而柔和。在“中国好舞蹈”大赛中，古丽米娜的男女双人舞《帕米尔之情》，把塔吉克族舞蹈中男性热情奔放、女性妩媚动人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帕米尔姑娘》的音乐风格与演唱特点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是作曲家雷振邦于1961年为电影《冰山上的来客》而创作的电影插曲，根据塔吉克族民歌而作。电影一经播出，便在全国产生了强烈反响，富有浓郁塔吉克族风格的曲调打动了亿万观众的心。

2005年，新疆歌剧院以此题材创作了民族音乐剧《冰山上的来客》，荣获舞台精品奖、“五个一工程奖”等多项奖项。《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再次成为该剧贯穿人物内心与剧情发展的主旋律。歌曲在剧中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女主人公古兰丹姆在身陷囹圄、思念青梅竹马的恋人阿米尔时所唱，情深意切，感人至深。第二次是为了辨别真假古兰丹姆，杨排长请阿米尔唱起这首歌，真古兰丹姆听见这首见证爱情的歌曲，泪流满面，两人深情地彼此呼应，唱起了二重唱。第三次出现于全剧结尾，战斗取得了胜利，阿米尔与古兰丹姆有情人终成眷属，杨排长为一对新人主持婚礼，婚礼上两人再次唱起了这首深情的歌，节奏突然变为7/8拍，音乐色彩瞬间变得欢快明朗，两人和着欢快的节奏翩翩起舞。人们祝福新人，欢庆胜利，欢快的音乐、跳动的节奏将剧情推向高潮。

作曲家努斯乐提·瓦吉丁在原作的基础上进行改编，将2/4拍、单一部曲式结构的独唱歌曲，发展为A+A1二部曲式结构的男女声重唱作品。A段运用A和声小调的色彩，是原作品《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完整再现，表现了情人的无限思念之情。A1部分在原作品的基础上进行再创作，节奏转为7/8拍，音域扩展为一个半八度。声部也从单一声部转为二声部，音乐的织体丰富而饱满，旋律也进行了进一步的变化与发展。音乐的色彩与情绪转为明亮的、欢快的、热情的、喜悦的，从抒情而忧伤的风格，转变为欢快热烈并载歌载舞的风格，这一戏剧性的改编堪称“神来之笔”。作品经过改编后，增添了艺术感染力，也成为一首具有浓郁风格和技术含量的优秀声乐作品。

李寅昱演唱《帕米尔姑娘》

2013年，在上海音乐厅举办的“我的中华——孟锦慧师生音乐会”上，我与学生包健通共同演唱了这首重唱版《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首作品还邀请了维吾尔族学生艾克拜尔用热瓦普助奏，现场演唱效果极佳，赢得了满堂喝彩。

《帕米尔姑娘》是一首具有浓郁塔吉克族风格的创作歌曲，由努斯乐提·瓦吉丁作词作曲。歌曲旋律优美，节奏为7/8拍复合节拍，具有典型的塔吉克族民歌音乐律动。歌曲在塔吉克族民歌音乐风格与特点的基础上大胆创新，使其在保留浓郁风格与特色的同时，旋律线条更宽广，和声织体更丰富，曲式结构更复杂，以提升全曲的艺术表现力。歌曲被编入我于2017年出版的声乐教材《丝绸之路上的歌声》中，在艺术院校广为流传。

歌曲歌颂爱情，赞美家乡，全曲为A—B—C三部曲式结构。调性为A和声小调，节奏为7/8拍，具有鲜明的塔吉克族风格。演唱时，音色要甜美、自然，把塔吉克族姑娘妩媚动人、活泼热情的性格特征表现出来。A段的演唱松弛、悠扬、自然，赞美姑娘美丽的容颜；B段表达小伙子对姑娘的热爱之情，演唱时要热情奔放、充满激情；C段的演唱，声音的线条宽广，咬字要亲切，结尾句要奔放自如，充满对家乡的热爱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之情。

在2018年5月12日上海贺绿汀音乐厅举办的“丝绸之路上的歌声——孟锦慧师生音乐会”上，我的学生木巴克莱载歌载舞，把塔吉克族民歌特有的舞蹈律动展示出来。她声音甜美，舞姿动人，把塔吉克族舞蹈中脖子、手腕、眼神特有的神韵表现得淋漓尽致。在2021年9月29日的“丝绸之路上的歌声——孟锦慧师生音乐会”上，我的学生李寅昱也演唱了这首歌。她向专业舞蹈教师学习塔吉克族舞蹈，并且灵活运用到歌曲的演唱中。她的音色明亮、抒情，咬字清晰，7/8拍节奏的掌握也富有舞蹈的律动。

塔吉克族民歌是中华文化的珍贵遗产，也是中华民族音乐艺术宝库中的一朵奇葩。保护与传承这些优秀的作品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期待未来有更多的塔吉克族风格的作品问世，让民族音乐事业开出更绚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