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框架下英德动词的异同分析

陆仕廷

（华东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030）

Talmy[1]借助Fillmore[2]的认知框架理论，提出事件框架理论（event frame），即在描述主体运动时，应具有框架的特征。这一框架具体包括图形（figure）、背景（ground）、路径（path）、运动（motion）、方式（manner）和原因（cause）等六个要素。其中，“路径”因为能将“图形”“背景”和“运动”连接起来，故被认为是事件框架中最为重要的要素，起到组建框架的功能。按照“路径”是否能够在动态动词中得以体现，Talmy[3]把世界上所有语言分为“动词框架语言”（verb-framed language）和“卫星框架语言”（satelliteframed language）。其中，动词框架语言中的动词往往包括“路径”信息，而卫星框架语言的“路径”则通常不包含在动词内，需要额外通过其他句子成分来体现。

英语和德语同属印欧语系下的日耳曼语族，且在事件框架下均被定义为“卫星框架语言”[4-5]，即两种语言的动词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同时体现主体运动的“运动”和“方式”，若想在此基础上进一步体现其运动的“路径”，则需要借助介词、副词等其他渠道。然而即便如此，英德两门语言的动词在呈现主体运动的事件框架时，仍存在一定差异。

1 事件框架下英德动词对比

作为卫星框架语言，英语动词和德语动词必然存在相同之处。但若对二者进行深入分析，则会发现两门语言仍能通过不同形式体现“路径”。为此，本文将对事件框架下英德动词的异同进行对比。

1.1 事件框架下英德动词相同点

在英语和德语中，动词的相同点主要体现为：二者大多数情况下可以且只能同时携带“运动”和“方式”两层事件框架信息。两种语言的具体动词实例如表1所示。

从表1中可以看到，英语和德语描述主体运动使用的动词只表明主体发生了运动，以及这一运动的具体方式和特征，以与其他运动方式进行区分。

然而，所有实例中均没有“路径”层面的信息，故在此基础上，进一步体现动作主体的“路径”，两种语言均采用了添加介词的方式。具体实例如表2所示。

表2在表1的基础上，给已有动词分别加上了介词，明确了动作发生的具体方向或范围，通过呈现“路径”细化具体动作，使得语义更为饱满，呈现的画面更为生动。

综合表1和表2可知，在英语和德语中的动作描述中，介词对于实现两门语言各自事件框架下“路径”语义至关重要。

表1 英德动词中“运动”与“方式”的体现

表2 英德两门语言可体现“路径”的介词

1.2 事件框架下英德动词不同点

英语中有少量动词自带“路径”语义，如“enter（进入）”。而在德语中，若想直接在动词里体现“路径”，则往往需要借助可分动词。德语中带有可分前缀的动词即可分动词，由可分前缀和动词词干两部分组成。在单独记录可分动词时，一般用符号“/”将可分前缀和动词词干隔开，且在没有完成时、情态动词等构成的框型结构时，通常需要将可分前缀置于句末。

根据实际需要，德语的可分动词可以体现一层或两层“路径”信息。

在德语谓语动词只体现一层“路径”信息的情况下，可以按照是否额外需要介词辅助分为两类。如表3所示，在体现一层“路径”信息的德语动词中，有些仍需要介词辅助，以使“路径”信息更为明确。

在表3的两句德语例句中，动词“zurück/gehen”和“an/kommen”分别是两个独立的动词。在“zurück/gehen”中，可分前缀“zurück”表示“回来，返回”，而动词词干“gehen”表示“走”，故动词“zurück/gehen”表示“走回来”; 在“an/kommen”中，可分前缀“an”表示“到……去”，而动词词干“kommen”表示“来”，故动词“an/kommen”表示“到达”。

表3 体现“路径”时需要介词辅助的德语动词及对应英文释义

这两句话分别携带两层“路径”信息，分别由可分前缀和介词来实现。由于可分动词的可分前缀和动词词干在以上两句例句中必须被分开使用，且都需要额外通过介词使语义更为完整，所以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两句话中的谓语动词无法体现“路径”，实则不然。

除此之外，有些可分动词中的可分前缀直接承担句中所有“路径”信息，不需要额外通过介词来体现“路径”。这些动词及与之对应的英语词组如表4所示。

表4中四个德语动词均为可分动词。在“ab/fahren”中，可分前缀“ab”表示“离开”，动词词干“fahren”表示“驾车”，故动词“ab/fahren”表示“启程，出发”；在“aus/steigen”中，可分前缀“aus”表示“出去”，动词词干“steigen”表示“蹬上，跨上”，故动词“aus/steigen”表示“下车”；在“ein/steigen”中，可分前缀“ein”表示“进入”，动词词干“steigen”表示“蹬上，跨上”，故动词“ein/steigen”表示“上车”；在“auf/stehen”中，可分前缀“auf”表示“起；上”的大致方向，动词词干“stehen”表示“站立”，故动词“auf/stehen”表示“起床；起立”。

表4 体现“路径”时不需要介词辅助的德语动词及对应英语词组

表4所有德语动词的“路径”信息均由动词可分前缀体现，而英语则需额外通过介词来达到同样的目的。

除上述实例外，德语可分动词的可分前缀与英语动词短语的介词还存在其他对应情况[6]。具体表现形式如表5所示。

表5 德语可分前缀与英语介词对照

在表5中可以看到，英语动词的所有“路径”信息都需要额外通过介词体现，而德语动词则将“路径”信息作为可分前缀置于动词词干之前，与动词词干形成一个整体。换言之，在给定动词词干（如德语“gehen”，对应英语“walk”或“go”），且已体现“运动”和“方式”时，若再想在不改变动词词干的基础上对其叠加“路径”信息，英语只能使用介词，而德语则完全可以通过可分前缀达到同样的目的，对于“路径”信息的操作性更高。

为对运动主体进行更为详细的描述，有些德语可分动词的可分前缀会同时包含两层“路径”信息，以使之与英语进行进一步区分。与表3所述情况不同，这些德语动词无须通过介词辅助，动词本身就可以携带两层“路径”信息，且均包含在可分前缀内。在实际使用中，两个表示“路径”信息的词被视作一个整体，往往位于陈述句句末，不再对其进行拆分，故很容易被误以为只有一层“路径”信息。具体动词和实例如表6所示。

表6 体现两层“路径”信息的德语可分动词

如表6所示，所有动词均包含两层“路径”信息。其中，“hin”表示“到……去”；“her”表示“从……来”；“ein”表示“进入”；“aus”表示“出去”。将这四个词根进行两两组合便可得到四种不同的可分前缀。

与体现一层“路径”信息的动词相比，这些体现两层“路径”信息的可分动词把说话人的相对位置纳入语境，使得话语背后有一个如影随形的观察者，而主体运动的性质会随着观察者所处位置变化而变化，进而致使对于动作主体的描述更为生动。

表6中德语动词可分前缀虽然包含两层“路径”信息，但在对应到英语介词时，只需一个介词，如“from”或“to”即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德语动词的可分前缀也体现两层“路径”信息，但具体运动路径与说话人所处位置无关。这些可分前缀在对应到英语介词时，为表达同样的“路径”信息，需要两个英语介词来表达相同含义。具体情况如表7所示。

在表7中德语可分前缀所包含两层“路径”信息的语素与两个英语介词并不存在一一对应的关系，但将它们组合在一起时，所体现的事件框架信息却完全相同。具体而言，在动词“hinab/schauen”中，可分前缀为“hinab”，动词词干为“schauen”。其中“hin”表示“到……去”，“ab”表示“从……出发”，“schauen”则表示“看；瞧”。英语“look down upon”表示目光“从上面到下面去”，而德语“hinab/schauen”则体现为“从……出发到别的地方去”；在动词“hinauf/laufen” 中，可分前缀为“hinauf”，动词词干为“laufen”。其中“hin”表示“到……去”，“auf”表示“在……上面”，“laufen”则表示“跑”。英语“run up to”先交代“路径”信息，再体现与说话人相对位置，德语则恰恰相反。

表7 有两层“路径”信息且需要对应两个英语介词的德语可分前缀

2 讨论

语言不仅是人类进行社交活动的重要工具，更是人们看待世界的外在表现。接触另一门语言的过程实则是接触另一种思维方式的过程。英语和德语同属印欧语系下的日耳曼语族，且均持有卫星框架语言的特点，但即便如此，两种语言的表现形式仍存在一定差异。

相对英语而言，德语动词具有较为丰富的事件框架含义。英语使用者在大多数情况下更倾向于通过额外添加介词来体现事件框架中的“路径”，德语则在保留这一特点的基础上，在动词词干前添加可分前缀，以直接将“路径”信息包含在谓语动词内，而英语有时很难甚至无法找到与德语对应的“路径”表达。德语体现“路径”的方式则较为丰富，对于“路径”具有较强的操作性，且事件框架的词汇化程度较高。德语使用者对于德语动词更为细致的加工过程也契合了德国人较为严谨这一说法。

3 结语

本文从语言世界观出发，将事件框架作为理论依据，探究英语动词和德语动词的异同。研究发现，两门语言从语系、语族、事件框架等分类标准来看，均属于同一类别，但在事件框架下仍可就体现“路径”的方式做进一步区分。英语大多使用介词来体现“路径”，而德语可以使用介词和可分前缀体现“路径”。德语动词在使用可分前缀时，可直接表达“路径”，亦可通过介词使“路径”信息更为完整。进一步，两层“路径”信息可同时包含在同一个可分前缀中，致使其事件框架的词汇化程度和可操作程度均高于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