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决定了安徽省村域社会治理绩效?
——基于fsQCA方法的联动效应研究
2022-09-21赵斌斌
赵斌斌
(安徽建筑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一、研究背景及文献综述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将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作为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实现农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成为新时期农村社会治理的重要任务。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进一步提出“新时代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大意义和总体要求”。而农村社会治理成效反映了我国基层治理成效,农村社会治理不仅是国家治理体系中重要一环,也是乡村振兴的基础性力量,如何积极推进我国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将成为社会治理的新问题和新挑战。
近年来,学者们也从不同角度来研究农村治理问题,比如以人民为中心为视角,研究我国农村基层治理方式的困境和改革策略[1]。以数字化为视角,探讨农村社会治理智慧化创新问题[2],以共建共享共治为视角,探讨乡村多元治理模式[3],以新媒介为视角,探讨提升基层治理水平的路径[4],这些成果都为新时代农村社会治理研究提供了理论与实践基础。但这些研究主要聚焦于农村社会治理实践经验的总结和分析,缺乏对社会治理成效的实证研究。虽然有学者已经较为系统地构建了社会治理成效评估指标体系,但还是难以深刻阐释提升农村社会治理成效的逻辑路径。同时关于农村社会治理的研究仍处于探索和研究阶段,这限制了对村域社会治理内部要素之间联动关系的理解。因此,深入分析驱动农村社会治理成效的组态,区分影响社会治理成效的核心要件对于挖掘提升社会治理成效的路径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由于不同组态对于社会治理绩效提升路径是复杂且多样的,要理解组态间的差异性,需要深入分析组态间的发展路径,故本文将以“组态视角”深入阐释提升农村社会治理成效背后的复杂机理。主要基于农村基层社会治理的实践背景,运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fsQCA),并结合TOE分析框架,识别出农村社会治理能力提升的路径和逻辑。由此,本研究将着重解决三个问题:(1)存在哪些条件组态充当核心要件的作用,从而提升农村社会治理绩效?(2)这些组态对于提升村域社会治理绩效的路径是否具有差异性?(3)不同地区的社会治理效率和治理方式是否具有一致性。
全球治理委员会将“治理”界定为调和冲突或不同利益所采取的持续性联合行动,自我国将治理的相关理论应用至政府管理和基层事务管理后,国内关于治理研究就提升至一个新的阶段,总体而言,目前关于社会治理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关于社会治理体系评价研究,大部分学者认为社会治理体系的构建需要政府、公众、社会组织等诸多主体在彼此间形成网络节点[5],这样才能形成多元主体合作治理[6]和互动治理[7],以俞可平为代表的“中国治理评估框架”包含了关于治理的12个要素共计116个指标[8],汪仕凯详细地阐述了国家治理指标体系设计的逻辑和理论内涵,全面概括了政府治理体系应该覆盖的内容[9]。第二,关于社会治理的技术手段研究。数据技术的广泛运用正在深刻改变着社会治理的场域、过程和治理方式,政府可以利用数据技术实现治理资源联通,推动社会治理更具灵活性[10],从而提升社会治理过程中的政府服务质量和效率[11]。同时数字化技术能够改善乡村治理的宏观环境[12],实现乡村治理资源的有效配置[13]。第三,关于社会治理的影响因素研究。目前针对社会治理影响因素主要从政府、市场和社会等方面开展一系列研究[14]。大多学者认为社会治理并不是政府单方面的责任,需要多方合作[15],而且相关研究也证实了区域经济发展水平、权力中心的稳定性、公民与社会组织的有序参与等因素间的关联与互动都会影响社会治理成效[16]。
二、社会治理绩效模型构建
(一)研究设计
虽然社会治理绩效问题已经有学者展开研究,但可参考的资料仍然比较有限,且也存在着一些不足:一是关于社会治理成效及区域间差异性的理论解释不够透彻;二是社会治理绩效提升是条件间的互动关系而非独立关系,目前关于社会治理的实证研究过多地强调了因果关系,忽略了要素之间的互动或联动关系;三是缺乏社会治理的条件组态与结果变量的复杂性逻辑关系研究。为此,本文通过引入TOE分析框架,并结合fsQCA方法,深入探索技术、组织及环境因素对社会治理绩效的联动效应,由此形成了影响社会治理绩效的理论模型框架,见图1。
图1 村域社会治理绩效的TOE框架
1.技术条件
具体包括大数据发展水平及技术基础设施两个二级条件。谭海波等的研究证明了技术特性会影响技术的运用效果[17]。交易成本理论也说明了大数据技术的有效使用能够解决信息不对称问题,从而提升政府工作绩效[18],同时技术基础设施为大数据技术发展提供设施保障,能够发挥大数据技术效应,提升治理的有效性。
2.组织条件
具体包括政府对治理的注意力分配和政务信息公开两个二级条件。有限理性决策理论强调了人类的注意力是有限的,这就导致有些问题能够引起政府的注意,而另外一些问题可能得不到政府及时反馈,所以政府注意力的分配会决定社会治理的广度、深度及效果。同时信息技术发展能够有效实现政务公开,提升政府的服务能力和行政效率[19]。及时的政务信息公开能够打破信息不对称的桎梏,提升政府服务效率,从而降低社会交易成本[20-21]。由此本文关注了组织注意力分配和政务信息公开对社会治理效率的影响。
3.环境条件
具体包括地方经济发展水平与社会治理资源两个二级条件。虽然环境不直接参与社会治理过程,但能为要素间的互动及联动作用提供平台,具体来说,经济基础不同会导致各个地方的社会治理基础存在较大差异性,将会极大地影响社会治理水平。同时社会治理资源是政府治理绩效的基础,它包含了支撑社会治理所有的资源,若组织缺乏资源,那么权利将得不到拱卫,更不能提高其治理能力。
鉴于上述分析,本文的分析框架包括了技术、组织、环境3个一级条件和技术设施建设、大数据发展水平、注意力分配、政务信息公开、社会治理资源、地方经济发展水平6个二级条件中,在这6个二级条件中,综合考虑了技术设施建设、大数据发展水平等4个客观禀赋条件和注意力分配、政务信息公开2个主观可控条件。
(二)研究方法
定性比较分析(QCA)是定量与定性的综合研究方法,由查尔斯·拉金于1987年提出[22],主要是通过“合成策略”进行小样本的案例分析和研究[23]。就充分性而言,定性比较分析更能识别出结果发生的多重并发原因,为同一种研究结果分析不同的路径关系。模糊集定性比较(fsQCA)是对清晰集定性比较(csQCA)的改进,分析采取“模糊集得分”来表示结果和解释条件发生的程度,主要取值分布0与1之间,较好地避免单一变量0或1的信息丢失。本研究采用fsQCA方法的原因主要有:一是当前社会治理模式多样化,其成效的影响因素往往是多重并发的,挖掘多样化的条件组合是QCA的优势;二是本文所涉及的变量不属于有或无的范畴,更是一种程度上变化,所以模糊集定性比较方法要优于清晰集定性方法。
(三)数据构建
1.数据收集
通过安徽省7个地市(合肥、马鞍山、六安、安庆、池州、宿州、亳州),包括舒城县、全军乡、凉亭乡、杜村乡、怀宁县、萧县等乡镇下的27个村居的实地调查作为基础数据源,同时根据与乡镇负责人和村居负责人进行访谈结果,进行实时记录,从而获得人口结构、村居环境、数字化水平等相关治理数据。
2.测量指标设计
由于社会治理的研究尚处于探索阶段,2021年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强调了基层社会治理的意义,特别是统筹乡村与城市治理的协同发展。安徽省2020年确定庐江县等20个县、肥东县石塘镇等99个乡镇包括1 217个村为省乡村治理试点示范三级创建(2020—2022)单位,故结果变量的二级指标为该村是否为安徽省乡村治理试点示范三级创建单位之一,同时基于TOE分析框架构建了社会治理绩效的影响因素体系,具体结果及前因变量体系如表1所示。
表1 指标体系设计
三、数据检验
(一)单个条件的必要性分析
必要性检验是为了检测所有的变量是否是结果变量的必要条件,本文以一致性为0.9作为标准,高于此值时,则认为该变量为结果变量的必要条件。本文运用fsQCA 3.0软件分析了高水平和非高水平社会治理绩效的必要条件,其结果显示,所有条件的一致性水平均小于0.9,说明不存在影响非高水平和高水平社会治理绩效的必要条件。见表2。
表2 单个条件的必要性分析
(二)条件组态的充分性条件
充分性检验主要检测不同组态引起结果产生的充分性。根据现有的研究,一致性阈值有Schneider 和 Wagemann的0.75[24],张明等的0.76[25]、程聪和贾良定的0.8[26],本研究根据以上的研究,将0.8作为最终确定的一致性阈值,频数阈值为1,最后涵盖27个样本。
四、数据校准与结果分析
(一)数据校准
本文基于fsQCA的直接校准法,以完全隶属点、完全不隶属点及交叉点构成模糊集的标准。通过三个锚点转换为模糊隶属分数,最终通过fsQCA3.0软件进行精细校准,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数据校准结果
(二)条件组合分析
表4的结果显示,单个解的一致性水平最低为0.781,最高为0.924,总体解的一致性水平为0.786。其中4种组态展示了高水平村域社会治理绩效的充分条件组合。
表4 高水平村域社会治理绩效组态分析
组态1表明,组织因素条件的存在发挥了核心作用,这意味着社会治理主要需要从上往下的推动,其中组织注意力分配和政务信息公开起到关键性作用。在该组态下,当组织注意力分配和政务信息公开条件存在时,其他条件对于高水平村域社会治理绩效并无直接影响,我们把该组态命名为“组织主导型”。这就意味着,政府对于社会治理有着直接的推动作用,可以破除技术水平、环境条件对于村域社会治理的限制。该组态的一致性为0.882,唯一覆盖为0.113,原始覆盖率为0.391,该路径能够解释39.1%的案例。
在组态2中,大数据发展和注意力分配条件发挥了核心作用,技术水平的提升可以打破资源桎梏,使基层社会治理变得更加便捷和有效,而注意力分配能够有效辅助数据技术的运用,由于该驱动路径由大数据发展及注意力分配条件构成,故称之为“技术-组织推动型”,其意为以技术为主导,以组织推动为辅助。该组态的一致性为0.781,唯一覆盖为0.014,原始覆盖率为0.256。该路径能够解释约为25.6%的村域社会治理案例。
在组态3中,政府信息公开及地方经济水平的存在发挥了核心作用。我们将其命名为“组织-资源型”,该组态表明,若村域人均收入水平较好,政务信息公开程度较高,人们乐于参与社会治理的过程,其治理效果也较为明显。该组态的一致性为0.842,唯一覆盖为0.105,原始覆盖率为0.254,该路径能够解释约25.4%的案例。
在组态4中,大数据发展水平的存在发挥了核心作用,技术基础设施、地方经济发展水平及社会治理资源条件发挥了补充性作用,拥有较高水平的地方经济发展水平和社会治理资源的农村,在组织力量不足的情况下,也能体现出高质量的社会治理水平,这种治理模式不是单纯的自上而下的社会治理,是一种技术引领的社会治理模式,故命之为“技术-环境型”,该组态的一致性为0.924,唯一覆盖为0.121,原始覆盖率为0.205,该路径更能够解释20.5%的村域社会治理案例。
(三)村域社会治理绩效差异化路径
由于不同地区区位优势、民俗习惯、资源禀赋及发展基础等方面都存在差异性,所以导致不同地区的技术条件、组织条件和环境条件千差万别,因此根据安徽省基础条件,对皖南、皖中及皖北地区进行比较,探索不同地区技术、组织与环境因素对村域社会治理绩效影响的差异性。
从表5可以看出,皖中地区作为经济最为发达地区,大数据发展水平、注意力分配作为核心条件,政务信息公开作为辅助条件出现,皖南作为基础条件较好的地区,地方经济发展水平、注意力分配及政务信息公开是核心条件,大数据发展水平及技术基础为辅助条件,而皖北地区在技术、组织及环境等方面都不具优势,所以大数据发展水平、注意力分配、政务信息公开及地方经济发展水平为核心条件,其他为辅助条件。综上村域社会治理绩效的提升存在差异化路径,不同地区由于各类资源的差异化,各地的社会治理水平也存在着显著差异。
表5 高水平村域社会治理绩效组态分析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首次将fsQCA方法和TOE研究框架运用至社会治理当中,探索了技术、组织及环境对村域社会治理绩效的联动效应及驱动路径,揭示了村域社会治理绩效的核心要件。本文的主要研究结论有:总体来说,村域社会治理虽然并不能单纯的依靠技术、组织或环境因素来支撑整体社会治理达到高绩效,但政府是直接推动社会治理提升的首要原因,同时组织因素总是其他因素构成社会治理的配适模式。各地区由于自身发展的条件限制,地域间的高水平社会治理驱动模式存在着显著差异性,但这些差异性也说明了高水平社会治理绩效可以多路径协同,达到殊途同归的效果。
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建议:村居作为社会治理过程中的最基础的一环,应进一步加强技术、组织及环境之间的资源整合,促进各类资源协同发展,共同提升社会治理水平。在各类资源受限的情况下,应提升政府在社会治理的引导性作用,改善社会治理环境。要进一步加强区域之间的资源调配,突出各地区社会治理特色,促进区域间的均衡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