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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战略信誉对其盟国对冲战略的影响

2022-09-16石稚瑄

战略决策研究 2022年5期
关键词:信誉对冲强度

石稚瑄

中美竞争日趋激烈时,东亚国家普遍面临在中美之间做出选择的压力。为了避免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很多国家,包括美国的东亚盟国,都会在特定条件下采取对冲战略。①本文中,美国的东亚盟友包括日本、韩国、澳大利亚、菲律宾、泰国等五个国家。关于对冲的定义,学界目前尚有争议,参见Jürgen Haacke,“The concept of hedging and its application to Southeast Asia:a critique and a proposal for a modified conceptual and methodological framework”,International Relations of the Asia-Pacific,Vol.19,No.3,2019,pp.375-417。中国学界对这一概念的讨论参见刘丰、陈志瑞:《东亚国家应对中国崛起的战略选择:一种新古典现实主义的解释》,载《当代亚太》2015年第4期,第8-10页;刘若楠:《东南亚国家对冲战略的动因(1997-2015)》,清华大学博士论文,2016年5月,第9-16页;王栋:《国际关系中的对冲行为研究——以亚太国家为例》,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8年第10期,第28-32页;王玉主:《对冲策略及对中国-东盟关系的意义》,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21年第1期,第24-30页。不过,美国的东亚盟国所采取的对冲战略存在明显差异。例如美国出台“印太”战略后,日本积极推动美日印澳四边安全对话,支持打通四方防务合作体系;而韩国初期拒绝加入最终选择对接“新南方政策”,但始终强调是对接政策而非加入其中。菲律宾阿基诺三世政府将南海争端提请国际仲裁,但杜特尔特政府选择了搁置南海问题。本文的研究问题是:在中美竞争背景下,为什么美国的东亚盟国采取了不同的对冲战略?

一、现有研究的不足

关于美国盟国对冲战略存在差异的原因,目前学界研究较少。因此,除了回顾直接相关的文献外,本文还将回顾在一般层面上的相关文献。后者将前者的研究范围扩大至一般国家,这无疑能为前者提供思路。

(一)关于美国盟国的对冲战略

韩献栋、王二峰、赵少阳认为,美国亚太盟友在中美战略竞争中的战略选择主要受“同盟结构”和“威胁认知”的影响。其中,美国亚太盟友对美国的追随程度取决于其与美国同盟结构的紧密程度,对中国的制衡程度取决于其对华威胁认知的强弱。当与美国同盟结构紧密,且对中国的威胁认知较强时,美国亚太盟友的战略形态表现为“追美制华”;当与美国同盟结构紧密,且对中国的威胁认知较弱时,其战略形态表现为“左右为难”;当与美国同盟结构松散,且对中国的威胁认知存在强弱变化时,其战略形态表现为“左右摇摆”;当与美国同盟结构松散,且对中国的威胁认知较弱时,其战略形态表现为“左右逢源”。①韩献栋、王二峰、赵少阳:《同盟结构、威胁认知与中美战略竞争下美国亚太盟友的双向对冲》,载《当代亚太》2021年第4期,第46页。这一理论明确了同盟关系影响对冲的具体机制,值得借鉴,但也存在一些瑕疵。该理论认为同盟结构的紧密程度主要受盟友之间的相互依存度、利益契合度和政策匹配度的影响,并将同盟的机制化水平、驻军规模、预算投入、联合军演规模和频率作为指标。②韩献栋、王二峰、赵少阳:《同盟结构、威胁认知与中美战略竞争下美国亚太盟友的双向对冲》,载《当代亚太》2021年第4期,第43页。其中第一个指标涉及安全合作机制,后三个指标涉及具体安全合作。但合作机制只涉及一定时期内同盟的合作关系,而频繁变化的具体安全合作一般情况下不会对同盟产生根本性影响。③李泽:《战略行为匹配程度与美国亚太联盟凝聚力》,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9年第1期,第133页。同盟结构紧密程度的核心内容应该是同盟承诺以及盟国对承诺的相信程度,因为同盟承诺规定了盟国间的权责关系和合作范围,盟国对承诺的相信程度则会影响盟国的战略选择。虽然后文也提及了同盟承诺,但该理论未突出同盟承诺的重要性,也忽略了盟国对承诺的相信程度。

(二)关于一般国家的对冲战略

关于一般国家对冲战略存在差异的原因,学界主要从国家实力、国内政治和综合三种视角进行分析。

1.国家实力

吴翠玲(Evelyn Goh)认为,实力更强的、历史上支配过次地区的国家在对冲时拥有更大的操作空间和更多的政策选项,例如越南和泰国。①Evelyn Goh,“Meeting the China Challenge:The U.S.in Southeast Asian Regional Security Strategies”,East-West Center,2005,p.6.刘若楠认为,实力差距是导致各国对冲存在差异的原因。由于需要规避的风险不同,需要缓解的脆弱性也不同,中小国家和大国采取不同的对冲战略工具。②刘若楠:《东南亚国家对冲战略的动因(1997-2015)》,清华大学博士论文,2016年5月,第14页。郭清水(Cheng-Chwee Kuik)认为,实力较强的国家是强对冲国,对崛起国倾向于公开反抗和选择性顺从,例如越南和印度尼西亚;实力较弱的国家是弱对冲国,对崛起国倾向于公开顺从和选择性反抗,例如马来西亚。③Kuik Cheng-Chwee,“Hedging in Post-Pandemic Asia:What,How,and Why?”,June 2020,http://www.theasanforum.org/hedging-in-post-pandemic-asia-what-how-and-why/;Yew Meng Lai and Cheng-Chwee Kuik,“Structural sources of Malaysia′s South China Sea policy:power uncertainties and small-state hedging”,Australi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Vol.75,No.3,2020,pp.1-28.然而这一视角不能解释菲律宾在国家实力几乎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出现的战略变化。

2.国内政治

李大陆认为,民族主义诉求强度和国内政治权力结构变迁是影响南海争端国对冲差异的原因。弱民族主义争端国倾向于采取合作型对华对冲;随着民族主义诉求增强和政治权力结构趋于集中,争端国将采取均衡型对冲;随着民族主义诉求增强和政治权力结构趋于分散,争端国将采取对抗型对冲。④李大陆:《民族主义、国内政治权力结构变迁与南海争端国对华对冲差异》,载《当代亚太》2020年第2期,第110-116页。国内政治视角的研究突出了各国的独特性,为解释其他单个国家的战略选择提供了思路。

3.综合视角

刘丰、陈志瑞认为,地区体系结构和进程决定体系压力,体系压力(强对抗、弱对抗)经国家战略偏好(自主性、安全、福利)传导,最终塑造中小国家的行为。体系压力与国内传导的吻合程度是造成各国采取对冲的领域、时机和形态存在差异的原因。①刘丰、陈志瑞:《东亚国家应对中国崛起的战略选择:一种新古典现实主义的解释》,载《当代亚太》2015年第4期,第23-25页。这一理论的优点在于为体系层次和单元层次的变量建立了联系,同时为对冲差异的表现(领域、时机和形态)提供了思路;不足之处在于单元层次的三个变量各有两个取值,即单元层次共有八种排列组合情形,但作者并未一一讨论。凌胜利认为战略偏好和共同利益是东南亚国家在中美之间战略选择的原因。他将东南亚国家的对冲分为稳定对冲和动荡对冲两种类型,认为东南亚国家只有同时满足“与中美双方没有激化的核心安全利益冲突、经济偏好强于安全偏好、与中美两国共同利益相差不大”这三个条件才能在中美之间维持较为稳定的对冲战略,否则只能实施动荡对冲战略。②凌胜利:《二元格局:左右逢源还是左右为难?——东南亚六国对中美亚太主导权竞争的回应(2012-2017)》,载《国际政治科学》2018年第3卷第4期,第54-91页。这一理论创造性地将对冲战略分为稳定和动荡两种,丰富了对冲差异的研究。王栋认为对冲战略行为的强度和形态受到一国相对能力和威胁认知的影响。其中,国家基于相对能力选择对冲时运用的战略资源和战略工具组合,基于威胁认知决定对冲的强度。③王栋:《国际关系中的对冲行为研究——以亚太国家为例》,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8年第10期,第34-40页。这一理论的瑕疵在于没有明确相对能力高低和威胁认知大小的标准。

综上所述,既有研究对于美国盟国对冲战略存在差异的原因讨论较少,对于一般国家对冲战略存在差异的原因讨论较多,但并未形成一般性共识。虽然不同程度地存在一些问题,但这些研究不乏一定的启发性,从不同的视角开拓了我们的研究思路,加深了我们对研究问题的理解。以下作者将提出战略信誉影响美国对冲战略的假设,并建立理论框架。

二、战略信誉与对冲强度

本文认为,在美国的东亚同盟体系中,美国的战略信誉是影响其盟国对冲战略的关键。美国的战略信誉越高,其盟国的对冲强度越低;美国的战略信誉越低,其盟国的对冲强度越高。

(一)战略信誉

阎学通认为,领导国的战略信誉意味着其承诺与行动之间的一致性。①Yan Xuetong,Leadership and the Rise of Great Powers(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9),p.17.漆海霞比较了战略信誉、声誉和可靠性的区别,认为声誉通过某国具体行为衡量,可靠性和战略信誉则是他国判断;且可靠性的判断通常是基于合作视角,战略信誉的应用之一在于评估潜在对手。②漆海霞:《崛起信号、战略信誉与遏制战争》,载《国际政治科学》2020年第5卷第4期,第9-10页。周建仁将战略信誉界定为其他国家对一个国家所做出的安全承诺的真实性的相信程度。③周建仁:《战略信誉、同盟结构与同盟弱化》,载《国际政治科学》2020年第5卷第2期,第10页。曹玮将战略信誉界定为一国对另一国在未来较长时间内履行其承诺的相信程度。④曹玮:《战略信誉与韩国的安全政策选择》,载《国际政治科学》2020年第5卷第3期,第11页。上述定义都强调了战略信誉与承诺之间的联系。根据上述分析,本文将战略信誉界定为A国对B国所做承诺的相信程度。如果A国非常相信B国的承诺,则对A国而言,B国的战略信誉高;如果A国不太相信B国的承诺,则对A国而言,B国的战略信誉低。

基于上述分析,同盟承诺与战略信誉密切相关。前者强调客观存在,后者强调主观认知。但相较而言,真正决定盟国战略选择的不是同盟承诺本身,而是决策者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主观认知。例如,在B国对A国做出战略承诺之后,如果对A国而言B国战略信誉低,即A国不太相信B国做出的承诺,那么这一承诺形同虚设,并不会对A国的战略选择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二)对冲强度

本文将对冲看作小国的一种战略选择,且是介于追随与制衡之间的一种选择。在A、B两个大国竞争的背景下,一个小国如果与A国保持友好关系,与B国保持敌对关系,则该国对A国采取追随战略,对B国采取制衡战略;如果与B国保持友好关系,与A国保持敌对关系,则该国对B国采取追随战略,对A国采取制衡战略;如果该国同时与两个竞争的大国保持友好关系,则采取的是对冲战略。

目前学界对对冲强度并无明确定义。一种观点倾向于以单一对冲策略①一种观点认为对冲是一种多样性的策略组合。例如吴翠玲将对冲策略分为“软制衡、复合接触、束缚”,郭清水分为“间接制衡、拒绝主导、经济实用主义、约束性接触、有限追随”,黎洪协分为“经济实用主义、直接接触、硬制衡、软制衡”等。的实施强度定义对冲强度。王栋认为,对冲战略形态包括接触、围住/束缚、防范、牵制、制衡(内部制衡、外部制衡),且每种形态均对应“高-中-低”三种对冲强度。②王栋:《国际关系中的对冲行为研究——以亚太国家为例》,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8年第10期,第35-37页。李大陆将对冲分为合作行为和对抗行为,前者包括经济实用主义、接触和合作性束缚,后者包括对抗性束缚、防范和有限冲突,并将每种对冲行为的实施强度区分为“高-中-低”三种。③李大陆:《民族主义、国内政治权力结构变迁与南海争端国对华对冲差异》,载《当代亚太》2020年第2期,第105-107页。这种观点聚焦于单一策略的强度差异,忽视了不同策略的差异。韩献栋、王二峰、赵少阳的对冲光谱以全面追随和全面遏制为左右边界,从光谱中间的隐藏向左到绥靖、包容/适应、接触,对冲强度依次递减;从隐藏向右到防范、限制/牵制、制衡,对冲强度依次递增。简而言之,对冲强度从对冲光谱左端到右端,从合作性最强的接触到强制性最强的制衡,依次递增。本文认为,这种观点注意到了不同策略的差异,但这种对冲强度的变化趋势与强制性相同,对合作性关注不足。更重要的是,本文将对冲定义为追随与制衡之间的选择,而非这些观点暗含的定义——一种多样性的策略组合。因此,这种定义并不适用于本文。此外,还有一些虽未涉及对冲强度但具有一定启发性的观点。布罗克·特斯曼(Brock Tessman)和沃伊特·沃尔夫(Wojtek Wolfe)认为,由于缺乏正式军事同盟(外部制衡)与军备发展(内部制衡),对冲的强度比制衡低。④Brock Tessman and Wojtek Wolfe,“Great Powers and Strategic Hedging:The Case of Chinese Energy Security”,International Studies Review,Vol.13,No.2,2011,pp.222-223.虽然本文并不认为同盟关系是区分对冲和制衡的标准,但承认对冲与制衡之间存在差异。郭清水认为,经济实用主义在对冲策略光谱中居于中点,从经济实用主义到约束性接触再到有限追随,权力接受的程度逐渐加深;从经济实用主义到拒绝主导再到间接制衡,权力排斥的程度逐渐加深。①Kuik Cheng-Chwee,“The Essence of Hedging:Malaysia and Singapore's Response to a Rising China”,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Vol.30,No.2,2008,p.166.虽然本文并不从策略组合的角度研究对冲,但承认对冲内部存在差异。借鉴郭清水的对冲战略光谱,本文构建了中美竞争背景下的小国战略光谱。对冲区间位于追随区间与制衡区间的中间。由于各国对冲战略存在差异,其在对冲区间的位置各不相同。越偏向对冲区间中点,其对冲属性越强,追随/制衡属性越弱;越偏离对冲区间中点,其对冲属性越弱,追随/制衡属性越强。

相对于中美两个大国,美国的东亚盟国都是小国。随着中美战略竞争加剧,美国的东亚盟国并非总是执着于追随美国、制衡中国,它们在特定条件下可能会偏离这种战略,走向不同强度的对冲战略。根据上述分析,本文将对冲强度界定为一国在以追随美国-制衡中国和追随中国-制衡美国为两端的战略光谱中的位置。如果位置越偏向光谱中点,则该国的对冲强度越高;如果位置越偏离光谱中点,则该国的对冲强度越低。小国战略光谱中的对冲强度如图1所示。

图1:小国战略光谱中的对冲强度②图表来源:作者自制。

结合前文的对冲定义(同时与中美保持友好关系),一国在战略光谱中的位置即可转化为对美关系与对华关系的测量。对于双边关系的测量,阎学通和周方银认为应从事件累积和流动两个维度同时进行,并按照一定的标准将事件分值转化为关系分值。③阎学通、周方银:《国家双边关系的定量衡量》,载《中国社会科学》2002年第6期,第93页。根据这种定量衡量双边关系的方法,清华大学建立了“中国与大国关系数据库”。①中外关系数据,http://www.tuiir.tsinghua.edu.cn/kycg/zwgxsj.ht但本文不仅需要中国与美国盟国的双边关系数据,还需要美国与其盟国的双边关系数据,因此没有选用该数据库数据。

另一个被用来测量双边关系的数据库是GDELT(Global Database of Events,Language,and Tone)。GDELT是由卡勒夫·李塔鲁(Kalev Hannes Leetaru)和菲利普·斯洛德特(Philip Shrodt)共同创建。该数据库使用计算机自动编码,将从全球媒体中自动挖掘到的新闻信息编码为一个个事件的输入。GDELT的事件记录包括300多个类别,数量超过25亿条,时间范围从1979年至今,其主要信息来源有法新社、美联社、新华社等。②The Creation of GDELT,https://www.gdeltproject.org/about.html#introGDELT事件数据库使用冲突与调解事件观察(Conflict and Mediation Event Observations,CAMEO)编码框架,CAMEO框架将事件类型分为20个大类超过300种,③“Conflict and Mediation Event Observations Event and Actor Codebook”,2012,pp.131-138,http://data.gdeltproject.org/documentation/CAMEO.Manual.1.1b3.pdfGDELT又将这些事件最终分为四类:言语合作(Verbal Cooperation)、现实合作(Material Cooperation)、言语对抗(Verbal Conflict)、现实对抗(Material Conflict)。④GDELT-DataFormatCodebookV1.03,2013,http://data.gdeltproject.org/documentation/GDELTData_Format_Codebook.pdfGDELT每条数据包含的字段分为事件代码与日期属性(EVENTID AND DATE ATTRIBUTES)、行为者属性(ACTOR ATTRIBUTES)、事件行为属性(EVENT ACTION ATTRIBUTES)、事件地理信息(EVENT GEOGRAPHY)、事件管理字段(DATA MANAGEMENT FIELDS)五类。⑤GDELT-DataFormatCodebookV1.03,2013,http://data.gdeltproject.org/documentation/GDELTData_Format_Codebook.pdf

数据的规模与可获取性让GDELT在许多学术研究中被使用。一些研究尝试用GDELT事件数据库的Goldstein分值⑥Goldstein分值属于“事件行为属性”字段,反映了事件的强度,正值表示合作,负值表示冲突,值越大强度越大。测量双边关系。克里斯蒂娜·戴维斯(Christina L.Davis)和索菲·穆尼尔(Sophie Meunier)分别以美法和中日的Goldstein负值的季度均值衡量美法和中日的政治紧张关系。①Christina L.Davis and Sophie Meunier,“Business as Usual? Economic Responses to Political Tensions,”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Vol.55,No.3,2011,pp.632-642.帕斯卡·阿卜(Pascal Abb)和盖尔·斯特伍(Georg Strüver)以中国与东盟各国相关事件的Goldstein分值的年均值衡量中国与东盟各国的双边关系。②Pascal Abb and Georg Strüver,“Regional Linkages and Global Policy Alignment:The Case of China-Southeast Asia Relations”,GIGA Working Papers,No.268,2015,pp.16-18,https://www.econstor.eu/bitstream/10419/108980/1/82064966X.pdf.中国学者也开始使用Goldstein分值测量双边关系。③池志培、侯娜:《大数据与双边关系的量化研究:以GDELT与中美关系为例》,载《国际政治科学》2019年第2期,第67-88页;庞珣、刘子夜:《基于海量事件数据的中美关系分析——对等反应、政策惯性及第三方因素》,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9年第5期,第53-79页;曹玮:《选边还是对冲——中美战略竞争背景下的亚太国家选择》,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21年第2期,第47-77页。其中,池志培和侯娜利用GDELT事件数据库测量1993-2016年的中美关系,并对五种计算方法进行了讨论。然后他们采用其中两种方法分别计算关系量值,并将结果与“中国与大国关系数据库”同一时段的中美关系数据进行比较,发现以合作事件与冲突事件④事件性质取决于“事件行为属性”字段中的QuadClass,1表示言语合作、2表示现实合作、3表示言语对抗、4表示现实对抗。合作事件即QuadClass为1和2的事件,冲突事件即QuadClass为3和4的事件。次数的比值作为关系量值与“中国与大国关系数据库”的数据变化趋势较为相似,以年度Goldstein平均值作为关系量值没有较好地反映出双边关系的波动性。⑤池志培、侯娜:《大数据与双边关系的量化研究:以GDELT与中美关系为例》,载《国际政治科学》2019年第2期,第73-83页。因此本文选择GEDLT事件数据库作为数据来源。

正如池志培和侯娜所指出的,运用合作事件与冲突事件次数的比值存在的问题是没有考虑事件的强度,运用所有事件的平均Goldstein值存在的问题是事件之间相互抵消的问题。⑥池志培、侯娜:《大数据与双边关系的量化研究:以GDELT与中美关系为例》,载《国际政治科学》2019年第2期,第74-75页。对事件权重和数量的取舍取决于具体的研究问题,当事件数量少时应该侧重权重;当事件数量多时权重的重要性就下降了。⑦池志培、侯娜:《大数据与双边关系的量化研究:以GDELT与中美关系为例》,载《国际政治科学》2019年第2期,第87页。而本文选择的案例时间跨度较短且以月为时间单位,事件数量不及上文,选择侧重事件权重的方法——以年度Goldstein平均值作为双边关系值。A月B国对美关系值为P:

A月B国对华关系值为Q:

A月B国对美关系值与对华关系值的差为Z:

如果A月B国对美关系值等于对华关系值,即Z=0,则位置处于光谱中点,此时对冲强度最高;若对美关系分值大于对华关系分值,即Z>0,则位置偏向光谱中“追随美国”的一端,且Z的绝对值越大,位置越偏离中点,对冲强度越低;若对美关系分值小于对华关系分值,即Z<0,则位置偏向光谱中“追随中国”的一端,且Z的绝对值越大,位置越偏离中点,对冲强度越低。

(三)美国的战略信誉对其盟国对冲强度的影响

美国的战略信誉对其盟国对冲战略的影响机制主要有两种。一种强调盟国被抛弃的可能性,如图2所示。同盟管理中存在抛弃问题和牵连问题。抛弃指被自己的盟友背叛,例如盟友转向与敌人结盟;盟友废除同盟条约;盟友未履行同盟承诺;盟友未提供所需支持。牵连指为维护盟友利益而被卷入冲突。①Glenn H.Snyder,“The Security Dilemma in Alliance Politics”,World Politics,Vol.36,No.4,1984,pp.466-467.在不对称同盟中,大国主要面临牵连问题,小国主要面临抛弃问题。②Glenn H.Snyder,Alliance Politics(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7),pp.183-184.美国战略信誉越低,意味着美国履行承诺的可能性越小,盟国被抛弃的可能性越大;美国战略信誉越高,意味着美国履行承诺的可能性越大,盟国被抛弃的可能性越小。

图2:战略信誉、被抛弃的可能性与对冲强度之间的关系

被抛弃的可能性的大小影响美国盟国的对冲战略。若盟国被抛弃的可能性越大,则其采取对冲战略时倾向于降低对美国的依赖程度,而对美国的对手倾向于公开顺从和选择性反抗;若盟国被抛弃的可能性越小,则其采取对冲战略时倾向于提高对美国的依赖程度,而对美国的对手倾向于公开反抗和选择性顺从。在战略光谱中,这种差异表现为被抛弃的可能性越小的国家其位置越偏离光谱中点、偏向“追随美国(制衡中国)”,即对冲强度低;被抛弃的可能性越大的国家其位置越偏向光谱中点、偏离光谱两端的追随/制衡区间,即对冲强度高。

另一种强调外部力量的可获得性,如图3所示。对盟国而言,与美国结盟的主要目的是获得外部力量,确保自身安全。美国的战略信誉无疑影响着可获得的外部力量的大小。美国战略资源的有限性决定了其不可能对所有盟友一视同仁,提供相同的战略资源和承诺。在中国快速崛起的当下,美国不得不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战略收缩以将战略资源集中于亚太地区。①左希迎:《亚太联盟转型与美国的双重再保证战略》,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5年第9期,第65页。即使如此,美国对东亚盟国的支持仍有差异。②美国国际战略学家罗伯特·阿特认为美国在东亚的核心安全承诺有美日同盟、美韩同盟,非核心安全承诺有美澳同盟、美菲同盟以及美台准同盟。参见罗伯特·阿特著,郭树勇译:《美国大战略》,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73-174页。因此,美国战略信誉越低,意味着美国盟国可获得的外部力量越小;美国战略信誉越高,意味着美国盟国可获得的外部力量越大。

图3:战略信誉、可获得的外部力量与对冲强度之间的关系

可获得的外部力量的大小影响美国盟国的对冲战略。由于外部力量作为盟国实力的重要补充,可获得外部力量越大的盟国,在采取对冲战略时,对美国的对手倾向于公开反抗和选择性顺从;可获得外部力量越小的盟国,在采取对冲战略时,对美国的对手倾向于公开顺从和选择性反抗。在战略光谱中,这种差异表现为可获得外部力量越大的国家其位置越偏离光谱中点、偏向“追随美国(制衡中国)”,即对冲强度低;可获得外部力量越小的国家其位置越偏向光谱中点、偏离光谱两端的追随/制衡区间,即对冲强度高。

综上所述,在美国的东亚同盟体系中,美国战略信誉越低,美国盟国的对冲强度越高;美国战略信誉越高,美国盟国的对冲强度越低。

三、安倍政府的对冲战略

安倍政府时期日本对冲强度较高。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国战略信誉下降的结果。

(一)美国的战略信誉下降

美日同盟关系确立于1951年的《美日安全条约》,根据条约美国有权在日本驻扎武装部队,日本单方面向美军提供基础设施,驻日美军有权镇压日本内乱,但未明确美国对日本的防卫义务。①《国际条约集(1950-1952)》,世界知识出版社1959年版,第393-394页。1960年美日双方签订《日美共同合作和安全条约》。根据条约,美国继续享有在日本驻军和保持军事基地的权利,但不再有权干涉日本内乱;日本开始承担在本国领土上与美国共同作战的义务。②《国际条约集(1960-1962)》,商务印书馆1975年版,第27-69页。1978年两国出台《日美防卫合作指针》,对日本遭到入侵、武力攻击以及远东发生对日本产生重要影响的事态做出规定,明确了美日军事分工:美国提供“核保护伞”,日本则负责本土防御、海峡封锁和关岛以西、菲律宾以北1000海里的反潜护航作战。③“The Guidelines for Japan-U.S.Defense Cooperation”,Japan Ministry of Defense,November 27,1978,pp.1-4,https://warp.da.ndl.go.jp/info:ndljp/pid/11591426/www.mod.go.jp/e/d_act/us/anpo/pdf/19781127.pdf1997年两国修订《日美防卫合作指针》,将日美军事合作扩大到与朝鲜半岛局势等有关的“周边事态”。①“The Guidelines for Japan-U.S.Defense Cooperation”,Japan Ministry of Defense,September 23,1997,pp.1-13,https://warp.da.ndl.go.jp/info:ndljp/pid/11591426/www.mod.go.jp/e/d_act/us/anpo/pdf/19970923.pdf安倍政府时期,两国的同盟承诺继续提升。2015年日美再次修订《日美防卫合作指针》,扩展同盟关系至“无缝合作”,扩大同盟范围至“对区域和全球安全的保护”,并将与朝鲜半岛局势等相关的“周边事态”重新定义为“严重影响日本和平与安全的事态”。②“The Guidelines for Japan-U.S.Defense Cooperation”,Japan Ministry of Defense,April 27,2015,pp.1-23,https://warp.da.ndl.go.jp/info:ndljp/pid/11591426/www.mod.go.jp/e/d_act/us/anpo/pdf/shishin_20150427e.pdf;吴正龙:《解析新版<日美防卫合作指针>》,人民网,2015年5月4日,http://world.people.com.cn/n/2015/0504/c157278-26940998.html;庞中鹏:《六十年日美同盟关系,“不朽支柱”?》,载《世界知识》2020年第5期,第24页。除了修订条约外,安倍晋三政府时期美日同盟承诺的另一个表现是美国对钓鱼岛做出安全承诺。中日钓鱼岛危机爆发后,奥巴马总统在2014年4月访日期间,首次公开表示钓鱼岛适用于《美日安全条约》。③赵松:《奥巴马在联合记者会上称日美安保条约适用于钓鱼岛》,人民网,2014年4月24日,http://world.people.com.cn/n/2014/0424/c1002-24938809.html2017年2月,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在访日期间公开表示美国承认日本对钓鱼岛的行政管辖,《美日安全条约》涵盖钓鱼岛。④《马蒂斯访日确认“协防”钓鱼岛外媒:美展遏华意图》,中国网,2017年2月4日,http://www.china.com.cn/news/world/2017-02/04/content_40221123.htm同年2月,特朗普总统和安倍首相发表联合声明,除确认钓鱼岛适用于《美日安全条约》外,宣称美国将动用一切军事力量包括核武器来保卫日本。⑤吕耀东:《特朗普执政后“美日同盟”为东亚安全环境再添乱局》,人民网,2017年8月17日,http://world.people.com.cn/n1/2017/0817/c1002-29478003.html;周而捷:《美日承诺加强安全与经贸关系》,新华网,2017年2月11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7-02/11/c_129475490.htm

The mobility pre-factor μd0 is much larger in x ranges where a cubic window function is valid, i.e. in a very small neighborhood of x = 1. Hence, we take as a representative value, the average of those values valid in the largest ranges of x, i.e. those obtained from the quadratic window functions:

但日本并非对美国的承诺坚信不疑,而是时常担心被抛弃。这种担心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担心美国退出同盟条约。特朗普总统多次质疑美日同盟。2019年6月,在特朗普总统前往大阪参加G20峰会之前,三位消息人士透露,特朗普总统认为《美日安全条约》不平等,美国对日本防卫有义务而日本对美国防卫却没有义务,他提到有可能撕毁《美日安全条约》。此外,特朗普总统在接受媒体采访和峰会结束后的记者会上,都强调了美日同盟的不平等性。⑥《特朗普质疑日美同盟?日专家:日本要做好“独立”准备》,参考消息,2019年7月12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38816097664335054&wfr=spider&for=pc日本国家基本问题研究所理事长樱井良子认为,日本必须预见美日同盟的质变,并采取措施成为真正独立的国家。①[日本]《为“日美安保破坏”做准备》,[日本]产经新闻,2019年7月1日,https://www.sankei.com/article/20190701-USZ64SJJ2VONTH7EOLDMPJFC7E/2/安倍晋三卸任首相之后,在接受共同社采访时表示,特朗普总统曾多次针对《美日安全条约》表达不满,他当时不断劝说特朗普总统。②崔妍:《安倍爆料:特朗普曾质疑我,“假如美国被中国攻击,日本什么都不会做吧?”》,环球网,2020年11月13日,https://world.huanqiu.com/article/40gcu1Me18Z

二是担心美国的朝鲜政策越过日本。自特朗普政府寻求改善与朝鲜关系以来,日美分歧凸显。2017年8月,在朝鲜试射第二枚洲际弹道导弹后,美国国务卿蒂勒森表示,美国希望在“某个时间”与朝鲜对话。③David Brunnstrom,“Rex Tillerson Says the U.S.Wants Dialogue With North Korea at‘Some Point’”,Time,August 2,2017,https://time.com/4883555/rex-tillerson-north-korea-dialogue/9月,安倍首相在《纽约时报》发文回应称,“与朝鲜进行更多对话将是一条死胡同”,“日本坚决支持美国的立场,即所有选项都摆在桌面上”。④Shinzo Abe,“Shinzo Abe:Solidarity Against the North Korean Threat”,The New York Times,September 17,2017,https://www.nytimes.com/2017/09/17/opinion/north-korea-shinzo-abe-japan.html2019年8月,朝鲜发射短程弹道导弹,安倍政府认为这违反了联合国决议,特朗普政府则认为并没有。⑤“Trump,Abe disagree on North Korea missile launches”,Reuters,August 25,2019,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g7-summit-korea-north-idUSP6N23I043

安倍政府对美国战略信誉的怀疑主要表现在其对自主国防的追求。2020年6月,日本暂停并取消了原计划部署的“陆基宙斯盾系统”。⑥《日本放弃部署陆基宙斯盾后,为何仍与美维持采购合同?》,中国新闻网,2020年9月25日,https://www.chinanews.com.cn/gj/2020/09-25/9299458.shtml随后,日本防卫省宣布将自主生产下一代喷气式战斗机。⑦MichaelJ.GreenandJeffreyW.Hornung,“AreU.S.-JapanRelationsontheRocks?”,RANDCorporation,July20,2020,https://www.rand.org/blog/2020/07/are-us-japan-relations-on-the-rocks.html2020年7月,日本国家安全专家细谷雄一表示,新冠疫情使美国退出其全球领导地位,现在是日本重新评估其对美国的过度依赖并建立自主防御能力的时候了。⑧Yukio Tajima,“Japan must rethink excessive reliance on US security,says expert,”Nikkei,July 7,2020,https://asia.nikkei.com/Editor-s-Picks/Interview/Japan-must-rethink-excessive-relianceon-US-security-says-expert

综上可知,安倍政府时期,美国对日本的战略信誉较低。

(二)安倍政府的对冲战略

根据前文所述方法来计算安倍政府时期(2012年12月至2020年9月)日本的对美关系值与对华关系值,如图4所示;再求二者的差值,如图5所示。除2013年4、5、6月日本对美关系值与对华关系值相差较大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内日本对美关系值与对华关系值的差值在(-2,2)内波动。在对冲光谱上,这表现为日本位置偏向光谱中点。因此,安倍政府时期,日本的对冲强度较高。

图4:安倍政府的对冲战略

四、文在寅政府的对冲战略

文在寅政府时期韩国对冲强度较高。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国战略信誉下降的结果。

(一)美国的战略信誉下降

但特朗普政府的“美国优先”原则影响了文在寅政府对其承诺的相信程度。早在竞选期间,特朗普总统就表示,将从“美国优先”原则出发,调整美国的对外政策。在就任后的首次国会演讲中他表示,美国在各地区的伙伴都必须在战略和军事行动中承担直接和重要的职责以及公平的军事开支。③“Remarks by President Trump in Joint Address to Congress”,The White House,March 3,2017,https://uy.usembassy.gov/remarks-president-trump-joint-address-congress/特朗普政府在驻韩美军防卫费用分担谈判和韩美自由贸易协定谈判中,多次以撤军要挟韩国,④Veronica Stracqualursi,“Trump apparently threatens to withdraw US troops from South Korea over trade”,CNN,March 16,2018,https://edition.cnn.com/2018/03/15/politics/trump-us-troops-southkorea/index.html;“Trump considering withdrawing up to 4,000 U.S.troops from South Korea-report”,Reuters,November 21,2019,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southkorea-usa-military-idUSL3N2804-OK;Michael R.Gordon and Gordon Lubold,“Trump Administration Weighs Troop Cut in South Korea”,The Wall Street Journal,July 17,2020,https://www.wsj.com/articles/trump-administration-weighstroop-cut-in-south-korea-11595005050;Editorial Board,“Opinion:Trump threatens a new troop withdrawal.ItwouldendangeryetanotherU.S.relationship”,TheWashingtonPost,July 23,2020,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opinions/global-opinions/trump-threatens-a-new-troop-withdrawal-it-would-endanger-yet-another-us-relationship/2020/07/22/898126e6-caa9-11ea-91f1-28aca4d833a0_story.html迫使韩国做出让步。

从“美国优先”原则出发,特朗普政府得出的结论是:美国长期被韩国搭便车,但收到的驻韩美军防卫费用非常少。为了改变这种状况,特朗普政府以撤走驻韩美军相要挟,要求韩国大幅提高对防卫费用的分担比例。①Lee Haye-ah,“Trump threatened to pull troops if S.Korea didn't give$5 bln:Bolton memoir”,Yonhap News Agency,June 22,2020,https://en.yna.co.kr/view/AEN20200622004700325文在寅政府认为,韩国为驻韩美军提供的防卫费用并不少且每年都在增长,希望美国尽可能控制这种增长,并明确支出明细。②王云鹏:《文在寅政府时期美韩同盟的“离心化”态势》,山东大学硕士论文,2020年,第23页。截至2019年底,韩美已进行了5轮第11次防卫费用分担谈判。在谈判中,美方提出了“作战支援”这一新项目,要求韩方分担驻外美军训练和在朝鲜半岛循环部署美军所需的费用。韩方代表表示对防卫费的新设项目有不同意见。2020年1月,韩美第6轮谈判启动,美国称如果2020年3月前未能达成协议,将停止支付驻韩美军基地韩方职员的薪水。③王云鹏:《文在寅政府时期美韩同盟的“离心化”态势》,山东大学硕士论文,2020年,第24页。此外,特朗普政府还曾就在韩国部署“萨德”反导系统与韩国谈判,要求韩国支付10亿美元费用,否则要将已部署在韩国的“萨德”系统运回。④张敏:《萨德费用争执不下!韩媒:美欲要求韩增付分摊费》,环球网,2018年2月23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593174423686655004&wfr=spider&for=pc韩国学者认为,如果美国不能做出令人信服的安全承诺,并因费用分担威胁撤回驻军,将会引起韩国对同盟牢固程度的怀疑。同时,驻韩美军费用磋商的时间间隔由五年改为一年,这意味着韩国每年都要处理美国要价上涨的问题,“会导致韩国逐渐不相信美国是韩国可以信赖的安全伙伴”。⑤“South Korean Attitudes Toward the U.S.-ROK Alliance and USFK”,The Asan Institute for Policy Studies,2019,pp.1-14,http://en.asaninst.org/wp-content/themes/twentythirteen/action/dl.php?id=46489

文在寅政府对美国战略信誉的怀疑主要表现在其对自主国防的追求。在2017年10月的2017首尔国际航空航天暨军工业展览会开幕式上,文在寅总统强调了韩国需要确保国防工业力量强大和独立自主的急迫性。⑥《文在寅:需确保强力自主的国防工业力量》,韩联社,2017年10月17日,https://cn.yna.co.kr/view/ACK20171017004200881?section=search收回战时作战指挥权是自主国防的一大任务。在新政府“100项施政课题”中,文在寅总统明确强调了提前收回作战指挥权和构建以韩军为主导的新韩美联合作战体系的重要性,这与此前两任韩国政府的做法截然不同。⑦[韩国]《100项国家任务》,[韩国]政府绩效评估委员会,https://www.evaluation.go.kr/psec/np/np_2_1_2.jsp2021年2月,韩国国家安保室长徐薰表示将力争尽快收回战时作战指挥权。①《韩国安首长:力争尽快收回战权》,韩联社,2021年2月24日,https://cn.yna.co.kr/view/ACK20210224006400881?section=search

综上可知,文在寅政府时期,美国对韩国的战略信誉较低。

(二)文在寅政府的对冲战略

根据前文所述方法计算文在寅政府时期(2017年5月至2022年3月)韩国的对美关系值与对华关系值,如图6所示;再求二者的差值,如图7所示。除2020年11月韩国对美关系值与对华关系值的差值的绝对值超过2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内韩国对美关系值与对华关系值的差值在(-2,2)内波动。在对冲光谱上,这表现为韩国位置偏向光谱中点。因此,文在寅政府时期,韩国的对冲强度较高。

图6:文在寅政府的对冲战略

图7:文在寅政府的对冲强度

五、菲律宾政府的对冲战略

从阿基诺三世政府时期到杜特尔特政府时期,菲律宾的对冲强度经历了由低到高的转变。

(一)阿基诺三世政府时期菲律宾的对冲战略

阿基诺三世政府时期菲律宾对冲强度较低。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国战略信誉上升的结果。

1.美国的战略信誉上升

美菲同盟始于1951年签订的《美菲共同防御条约》。条约规定缔约国随时协商条约的实施问题,且任何一方认为任一缔约国的领土完整、政治独立或安全受到太平洋区域的外来武装进攻的威胁时亦得进行协商。对任一缔约国的武装进攻包括对缔约国的本土,或在它管辖之下的太平洋岛屿领土,或对它在太平洋的军队、公有船只、飞机的武装进攻。①《国际条约集(1950-1952)》,世界知识出版社1959年版,第324-325页。1991年菲律宾参议院废除了1947年签订的《美菲军事基地协定》,1992年美国关闭了在菲律宾的最后一个军事基地。美国驻军历史随即结束。②高飞:《菲美签署<强化防务合作协议>》,新华社,2014年4月28日,http://www.81.cn/jwgz/2014-04/28/content_5884040.htm1998年美菲签订《访问部队协定》。根据协定两国可以举行联合军演,美国战舰可以停靠菲律宾港口,美国军人可以上岸访问等。③“Agreement Between the Government of the Republic of the Philippines and 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Regarding the Treatment of United States Armed Forces Visiting the Philippines”,TheOfficialGazette,February10,1998,https://www.officialgazette.gov.ph/1998/02/10/agreementbetween-the-government-of-the-republic-of-the-philippines-and-the-government-of-the-unitedstates-of-america-regarding-the-treatment-of-united-states-armed-forces-visiting-the-philippines-f/2002年美菲签订《后勤互助保障协定》,美军可以更自由地使用菲律宾港口、机场和其他后勤设施。④薛颖:《菲律宾将根据有关协议向美军提供有偿后勤支援》,新华网,2002年11月22日,http://news.sohu.com/46/88/news204508846.shtml阿基诺三世政府时期,美菲两国的同盟承诺有所提升。2014年美菲签订《加强防务合作协议》,赋予美国以轮换部署的方式在菲律宾驻军的权利。⑤《快讯:美国与菲律宾正式签署加强防务合作协议》,中新网,2014年4月28日,https://www.chinanews.com/gj/2014/04-28/6112168.shtml在该协议框架下,2016年3月美菲第六次战略对话将位于棉兰老岛的伦比亚空军基地、宿务的艾布恩空军基地、马尼拉北部的马格塞塞堡、马尼拉南部的巴塞空军基地和巴拉望岛的包蒂斯卡空军基地辟为美菲共享基地。①邱越:《专家:美欲在菲打造前沿威慑基地向中国施压》,人民网,2016年3月23日,https://mil.huanqiu.com/article/9CaKrnJUJwA

阿基诺三世政府对美菲同盟极其重视。阿基诺三世上台后,在发表的《国家安全政策》中表达了对美国的信赖,认为“与美国继续保持和谐关系对菲律宾的安全有利,美国的军事存在是地区的主要稳定因素”,应该强化美菲同盟。②“National Security Policy 2011-2016”,Government of the Philippines,October 21,2010,p.30,https://nsc.gov.ph/attachments/article/NSP/NSP-2011-2016.pdf菲律宾外长罗萨里奥在访问美国时表示,菲律宾虽是小国,但会采取一切必要行动对抗任何入侵本国领土的行为,这让菲律宾能够成为美国更强的盟友。③《美国承诺支持菲律宾国防将提供军备助菲军队现代化》,联合早报,2011年6月25日,https://www.zaobao.com/special/report/politic/southchinasea/story20110625-108617他还称美国是菲律宾最重要的战略伙伴。④张乐:《希拉里称美方将为菲军提供军备并保卫菲律宾》,中新网,2011年6月25日,https://www.chinanews.com/gj/2011/06-25/3136469.shtml

阿基诺三世政府确信美国承诺的真实性。菲律宾外长罗萨里奥较早时曾提出,菲律宾不清楚若南海发生情况,美国是否会作出任何回应。在希拉里国务卿澄清美国立场后,菲律宾总统府随即发表声明,对美国承诺继续支持菲律宾表示欢迎。声明指出,这证明了两国拥有“持久的关系”。声明还称:“我们非常欢迎两国重申对确保本区域和平与稳定的承诺。美国再度给予两国合作伙伴关系条约的肯定……可以说是来得正是时候。”⑤《美国承诺支持菲律宾国防将提供军备助菲军队现代化》,联合早报,2011年6月25日,https://www.zaobao.com/special/report/politic/southchinasea/story20110625-108617菲律宾总统发言人瓦尔特表示,如果菲律宾与中国在‘西菲律宾海’的领土争端恶化,美国会帮助自己的盟友。⑥Norman Bordadora,“Palace reiterates peaceful resolution to Spratlys row but dangles US card”,Inquirer.net,June 11,2011,https://globalnation.inquirer.net/3845/palace-reiterates-peacefulresolution-to-spratlys-row-but-dangles-us-card菲律宾武装部队总参谋长奥班也认为,中菲冲突一旦爆发,美国会援引《美菲共同防御条约》。⑦“Us to Help If Spratly Row Worsens:Chiz Cautions Palace In Invoking Mutual Defense Treaty in Territorial Dispute With China”,Senate of the Philippines 18th Congress,June 11,2011,http://legacy.senate.gov.ph/press_release/2011/0611_escudero1.asp阿基诺三世政府对美国的信任刺激了其南海政策向激进化方向发展。菲律宾学者约瑟夫·桑托兰(Joseph Santolan)也注意到阿基诺政府对华强硬背后的美国因素,他认为如果美国的支持不存在,阿基诺政府不会如此主动地挑战中国。①Joseph Santolan,“Tensions escalate over the South China Sea”,World Socialist Web Site,May 3,2011,https://www.wsws.org/en/articles/2011/05/phil-m03.html2012年4月菲律宾出动不久前购自美国的、刚刚入役的军舰“德尔皮拉尔”号拦截正在黄岩岛海域作业的12艘中国渔船,并试图抓扣中国渔民,进而引长达近两个月的中菲黄岩岛对峙。②关向东:《中英文<黄岩岛十问>将出版解读黄岩岛主权归属》,中新网,2012年6月11日,http://www.chinanews.com/gn/2012/06-11/3954900.shtml

然而黄岩岛对峙期间,美国一直模糊其词,并未给予菲律宾明确支持。比如美国多次强调美菲“肩并肩2012”联合军演与中菲黄岩岛对峙并无关联;③张明:《美军称美菲军演与黄岩岛事件无关并非针对中国》,中新网,2012年4月22日,https://www.chinanews.com/gj/2012/04-22/3837367.shtml表示美国不在南海问题上选边站;④“Remarks With Secretary of Defense Leon Panetta,Philippines Foreign Secretary Albert del Rosario,and Philippines Defense Secretary Voltaire Gazmin After Their Meeting”,U.S.Department of State,April 30,2012,https://2009-2017.state.gov/secretary/20092013clinton/rm/2012/04/188982.htm告诫阿基诺三世美国不能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走向战争。⑤Rigoberto D.Tiglao,“Aquino,Del Rosario begged US to use its military in Scarborough crisis”,The Manila Times,August 6,2018,https://www.manilatimes.net/2018/08/06/opinion/columnists/topanalysis/aquino-del-rosario-begged-us-to-use-its-military-in-scarborough-crisis/427206/尽管如此,阿基诺三世政府对美国的相信程度并未下降。奥巴马总统表示,“提起国际仲裁,而且我们将帮助你”;⑥Rigoberto D.Tiglao,“Aquino,Del Rosario begged US to use its military in Scarborough crisis”,The Manila Times,August 6,2018,https://www.manilatimes.net/2018/08/06/opinion/columnists/topanalysis/aquino-del-rosario-begged-us-to-use-its-military-in-scarborough-crisis/427206/美国建议各方运用国际法和平解决争端;⑦“S.Res.524-A resolution reaffirming the strong support of the United States for the 2002 declaration of conduct of partie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among the member states of ASEAN and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and for other purposes”,112th Congress(2011-2012),July 23,2012,https://www.congress.gov/bill/112th-congress/senate-resolution/524/text?q=%7B%22search%22%3A%5B%22S.+1463%22%5D%7D美国宣称南海断续线不符合国际法。⑧“Maritime Disputes in East Asia”,U.S.Department of State,February 5,2014,https://2009-2017.state.gov/p/eap/rls/rm/2014/02/221293.htm在美国以上述各种方式鼓励菲律宾发起南海仲裁案后,菲律宾单方面提起国际仲裁,声索南海权利。①刘旭、吴旭:《菲律宾单方提起仲裁诉讼“机关算尽”终将“一场空”》,中新网,2014年4月1日,https://www.chinanews.com/gj/2014/04-01/6018293.shtml

综上所述,阿基诺三世政府时期,美国对菲律宾的战略信誉较高。

2.阿基诺三世政府的对冲战略

根据前文所述方法,笔者分别计算了阿基诺三世政府时期(2010年6月至2016年6月)菲律宾的对美关系值与对华关系值,如图8所示;再求二者的差值,如图9所示。与日本和韩国相比,菲律宾对美关系值与对华关系值的差值只有部分在(-2,2)内,还有相当一部分在(2,5)。在对冲光谱上,这表现为菲律宾位置偏离光谱中点,偏向“追随美国(制衡中国)”。因此,阿基诺三世政府时期菲律宾对冲强度低。

图8:阿基诺三世政府的对冲战略

图9:阿基诺三世政府的对冲强度

(二)杜特尔特政府的对冲战略

杜特尔特政府时期菲律宾对冲强度较高。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国战略信誉下降的结果。

1.美国战略信誉下降

杜特尔特政府时期,美菲同盟大体延续了以往的同盟承诺。杜特尔特总统的强力禁毒引发人权问题,遭到美国政府干涉和批评。2019年12月,美国国会通过2020财政预算案,宣布制裁菲律宾。①姚凯红:《杜特尔特向美国发通牒:一个月内给说法,否则断约!》,海外网,2020年1月25日,http://m.haiwainet.cn/middle/3541093/2020/0125/content_31705646_1.html2020年1月,制裁范围扩大到杜特尔特政府的核心团队。随后,菲律宾政府宣布启动终止《访问部队协议》进程。②袁梦晨、杨柯、郑昕:《菲决定终止<访问部队协议>菲美同盟遭重挫》,新华社,2020年2月12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58325227182338053&wfr=spider&for=pc然而6月,菲律宾暂停终止《访问部队协议》。③《菲暂停终止<访问部队协议>,菲外交部:鉴于地区政治状况和其他变化》,环球网,2020年6月4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68517438556232234&wfr=spider&for=pc;杨柯、袁梦晨:《菲律宾决定再度暂停终止与美国的<访问部队协议>》,新华社,2020年11月11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3063108244899541&wfr=spider&for=pc此外,杜特尔特政府时期,美国对黄岩岛的安全承诺有所提升。2019年3月,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访菲期间强调,任何在南海针对菲律宾军队、飞机或公共船只的武装攻击,都将适用于《美菲共同防御条约》。这是美国高层官员首次明确承诺《美菲共同防御条约》适用于南海争端。④Karen Lemaand Neil Jerome Morales,“Pompeo assures Philippines of U.S.protection in event of sea conflicto”,Reuters,March 1,2019,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philippines-usaidUSKC-N1QI3NM;《蓬佩奥:南中国海若有事美保证助菲国抵御“武装攻击”》,联合早报,2019年3月2日,https://www.zaobao.com/znews/international/story20190302-936216

但杜特尔特政府质疑美国支持的有效性。虽然在中菲黄岩岛对峙和国际仲裁期间,美国通过加强联合军演、增加军事援助、升级军事同盟、公开批评中国等方式支持菲律宾,但这些努力并没有解决南海争端。杜特尔特总统曾公开表示,为了共同的利益菲律宾在南海问题上将继续与西方世界结盟,但如果没有效果,那他将通过双边途径解决问题。⑤Roy Ramos and Hader Glang,“Duterte to Obama:Philippines open to talks with China”,Anadolu Agency,May 2016,https://www.aa.com.tr/en/asia-pacific/duterte-to-obama-philippines-opento-talks-with-china/574574

不仅如此,杜特尔特政府还质疑美国承诺的真实性。杜特尔特总统曾询问美国驻菲律宾大使戈德伯格:美国是否会在中菲因南海问题陷入对抗时启动《美菲共同防御条约》以援助菲律宾,美方给出的回答是只在菲律宾受到攻击时。①“Duterte asks US on sea feud with China,‘Are you with us?’”,AP News,June 21,2016,https://apnews.com/article/2be83a9aba5e4220b160f9bdd2166231杜特尔特总统明白,实力弱小的菲律宾与中国对抗不会有满意的结果。②Allan Nawal,“Duterte:I'm no fan of US”,Inquirer.net,September 11,2016,https://globalnation.inquirer.net/144565/duterte-im-no-fan-of-us他曾抱怨美国对南海问题的不作为,“只有超级大国美国有能力阻止中国在争议海域的行动,但其似乎无动于衷,这令周边国家倍感惊恐。美国为什么不派驻扎在太平洋的第七舰队前往争议海域当面告知中国停止这一切?法律不允许在公海上建设人造设施”。③Catherine S.Valente,“Duterte confronts US over SChina Sea”,The Manila Times,March 30,2017,https://www.manilatimes.net/2017/03/30/news/headlines/duterte-confronts-us-schina-sea/319949/2018年12月,菲律宾国防部长洛伦扎纳表示,已经指示律师审查菲律宾与美国的共同防御条约,如果审查结果显示“该条约与菲律宾的国家利益不再相关”,就可能废除该条约。④赵衍龙:《菲防长突然称可能会废除美菲共同防御条约,美方赶紧表态》,环球网,2018年12月29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21177413418849069&wfr=spider&for=pc

杜特尔特政府甚至担心被美菲同盟关系牵连。2019年3月,美国国务卿蓬佩奥首次明确承诺南海问题适用于《美菲共同防御条约》。然而菲防长洛伦扎纳对此并未欣然满意,他随即表示,美国海军舰船在南海的频繁活动“有可能使美国卷入一场热战”,但菲律宾不想因为《美菲共同防御条约》受到牵连而卷入中美在南海的“热战”。⑤朱梦颖:《菲防长提议重新审查美菲<共同防御条约>,称“不想卷入战争”》,环球网,2019年3月5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27176270058852924&wfr=spider&for=pc杜特尔特总统对这一承诺的热情也远逊于阿基诺三世。2020年7月,杜特尔特总统发表国情咨文称,南海争端只能诉诸外交努力,尝试在政治框架下解决,而非通过战争。⑥“Rodrigo Roa Duterte,Fifth State of the Nation Address”,The Official Gazette,July 27,2020,https://www.officialgazette.gov.ph/2020/07/27/rodrigo-roa-duterte-fifth-state-of-the-nation-address-july-27-2020/2021年3月,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与菲律宾国家安全顾问莫赫内斯·埃斯佩龙在电话会谈中提及,所谓“中国海上民兵船只”在牛轭礁聚集一事,并重申《美菲共同防御条约》在南海的适用性。①侯佳欣:《加紧利用菲律宾!白宫称两国高官通话,沙利文宣称美国与菲律宾“站在一起”》,环球网,2021年 4月 1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95820281290434846&wfr=spider&for=pc4月,菲律宾总统发言人哈里·罗克援引杜特尔特总统的声明,在新闻发布会上强调,菲律宾致力于寻求和平解决牛轭礁问题,不会让分歧影响中菲两国关系,包括疫苗合作。罗克还表示:“这是总统的正式声明:‘我们将继续通过外交渠道以及和平手段解决(牛轭礁)问题。’”②《杜特尔特表态:菲致力于和平解决牛轭礁问题,不会让分歧影响与中国的友好关系》,环球网,2021年4月6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96299816983651109&wfr=spider&for=pc

综上可知,杜特尔特政府时期,美国的战略信誉较低。

2.杜特尔特政府的对冲战略

根据前文所述方法计算杜特尔特政府时期(2016年7月至2022年3月)菲律宾的对美关系值与对华关系值,如图10所示;再求二者的差值,如图11所示。除2017年10月菲律宾国对美关系值与对华关系值的差值的绝对值超过2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内菲律宾对美关系值与对华关系值的差值在(-2,2)内波动。在对冲光谱上,这表现为菲律宾位置偏向光谱中点。因此,杜特尔特政府时期,菲律宾的对冲强度较高。

图10:杜特尔特政府的对冲战略

图11:杜特尔特政府的对冲强度

六、结论

本文认为,美国的战略信誉会对小国的对冲强度产生影响:美国战略信誉越低,小国对冲强度越高;美国战略信誉越高,小国对冲强度越低。本文对安倍政府、文在寅政府、阿基诺三世政府、杜特尔特政府的对冲战略进行了考察,验证了上述假设。然而,本文没有考虑国家体量、国内政治、国家认知等因素对小国对冲强度的影响。这些问题有待进一步研究。当前美国政府已意识到战略信誉对盟友离心倾向的影响。为了修复特朗普政府时期受损的美国战略信誉,拜登总统上台以来,主要从两个方面调整同盟政策:首先,加强同盟承诺。2021年1月,拜登总统在担任总统后首次与日本首相菅义伟通话时表示,《美日安全条约》适用于钓鱼岛。①Demetri Sevastopulo,“Joe Biden reaffirms commitment to defending Senkaku Islands”,Financial Times,January 28,2021,https://www.ft.com/content/5f142efe-4d4d-4d5a-b42e-eddcbd3a5df8同月,国务卿布林肯也向菲律宾表示,《美菲共同防御条约》适用于“在包括南海在内的太平洋地区对菲律宾军队、公共船只或飞机进行的武装袭击”。②John Feng,“Antony Blinken Says U.S.Will Defend the Philippines From Attacks in South China Sea”,Newsweek,January 28,2021,https://www.newsweek.com/antony-blinken-us-will-defend-philippines-attacks-south-china-sea-1565031其次,扩展同盟体系。一是将美日印澳四方对话机制从部长级升级为首脑级。2021年3月,美日印澳举行首次首脑峰会。③Brad Lendon and Selina Wang,“Leaders of US,Japan,India and Australia to meet in first-ever‘Quad’summit”,CNN,March 9,2021,https://www.cnn.com/2021/03/09/asia/first-ever-quad-leaders-summit-intl-hnk/index.html9月,四国举行再次举行首脑峰会。④“Fact Sheet:Quad Leaders’Summit”,The White House,September 24,2021,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9/24/fact-sheet-quad-leaders-summit/二是建立美英澳同盟(AUKUS)。2021年9月,美英澳三国领导人宣布建立安全伙伴关系,其主要内容包括:第一,在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共同承诺下,深化印太地区的外交、安全、防务合作;第二,深化信息和技术共享,推动安全与国防科技、产业基地、供应链深度融合;第三,利用美国和英国的专业知识,在两国潜艇计划的基础上,支持澳大利亚尽早获得核动力潜艇;第四,围绕网络空间、人工智能、量子技术和水下能力等新兴技术领域开展进一步的三边合作。①“Joint Leaders Statement on AUKUS”,The White House,September 15,2021,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9/15/joint-leaders-statement-on-aukus/.与四方对话机制相比,美英澳同盟具有更强的军事目的性和更高效的行动协同性,其成员也属于美国盟友中最重要、最核心的层级,更有利于推动印太战略向深向实发展。

但拜登政府对同盟政策的调整也面临着许多挑战。首先,美国的其他行为削弱了盟友对其的信任。美国从阿富汗仓促撤军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2021年9月,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在出席国会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听证会时表示:“我们在盟友心中的信誉,以及我们在敌人心中的信誉,都正在被重新考量……因此可以用‘受损’这个词来形容”。②《美军高层承认20年的阿富汗战争是一场“战略性失败”》,新华网,2021年9月30日,http://www.xinhuanet.com/mil/2021-09/30/c_1211388230.htm其次,美国同盟内部存在利益分歧。以四方对话机制为例,美国致力于维护一个符合其意志与利益的“自由”“开放”“包容”“法治”的印太秩序,其战略重点是制衡中国。而印度的安全关切主要在印度洋而非太平洋。这种安全利益上的错位也表现在两国对印太范围的认知上:印度的印太从非洲东海岸延伸到西太平洋和南太平洋,而美国的印太并不包括非洲和中东。③Manjari Chatterjee Miller,“The Quad,AUKUS,and India’s Dilemmas”,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October 13,2021,https://www.cfr.org/article/quad-aukus-and-indias-dilemm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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