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能源汽车企业研发资金投入:财务冗余与政府补贴的不同调节作用

蔡建湖 贾利爽 吴 昶 寿涌毅*

(1.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2.浙江工业大学 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 3.浙江大学 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0 引言

由于传统燃油车的石油消耗和尾气排放带来严重的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新能源汽车成为世界各国汽车产业发展的重要方向[1]。2010年10月,新能源汽车产业被我国确定为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①信息来源:http://www.gov.cn/zwgk/2010-10/18/content_1724848.htm.。在《节能与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规划(2012—2020年)》中,除将整车与核心零部件(例如电池、电机、电控)企业列为关键创新主体外,还进一步强调了应对具有高度互补性的充电基础设施进行技术研发与建设②信息来源:http://www.gov.cn/zwgk/2012-07/09/content_2179032.htm.。在2016年12月发布的《“十三五”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中,再次重申了新能源汽车产业所处的战略地位,要求加快新能源汽车企业整体技术水平提升速度,形成具有竞争优势的新能源汽车整车与核心零部件企业;加快构建规范便捷的基础设施体系,加快推动高性能充、换电技术及其配套设备的研发。然而,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的整体市场环境十分复杂,整车制造成本较高、产品性能有待提升、充电设施技术仍需优化[2-3]。因此,如何打造核心竞争优势,推动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实现更快更好的发展备受关注。

新能源汽车企业形成竞争优势的关键在于技术创新,而创新活动离不开企业对于研发人员和研发资金的投入[4]。以往有关企业研发管理的研究,主要关注政府政策[5-7]、资金冗余[8]等因素对研发资金投入造成的影响,但对研发人员这一关键因素的研究相对较少。研发人员是掌握企业特有技术且具有较强组织粘性的专业化人力资源,对于企业竞争优势的形成起到关键作用[9-10]。企业培养研发人员需要较长时间,且难以快速从市场上获得补充。研发人员冗余是指企业研发人员占比就行业平均水准而言的相对水平,高研发人员冗余意味着企业拥有相对较高的研发人员储备[11]。作为一种非流动性资源,研发人员对企业具有较大的粘性,能够使企业控制更多难以复制的关键技术并形成知识优势[12]。基于行为理论的相关研究认为,研发人员冗余能够提高企业对研发过程中风险的应对能力,保障企业研发活动的顺利开展。同时,研发人员冗余还能够为新产品和新市场的开发提供技术保障,促进企业实现产品优化[11-12]。研发人员冗余有利于企业形成并保持竞争优势,抓住新的市场机会,因此部分企业会倾向于储备较多研发人员。尽管研发人员冗余有利于企业形成竞争优势,但也会带来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基于代理理论的相关研究认为,研发人员冗余会导致研发人员的可替代性增强,使得研发人员难以利用研发能力来争取薪酬增长、岗位提升以及企业对研发活动的支持等[13-14]。另外,由于研发工作的产出在短期内很难衡量,当公司财务前景不乐观时,研发人员冗余会加大企业资金压力,导致企业更有可能削减用于研发的资源投入[14-15]。可以看到,研发人员冗余消极效应的产生与企业研发资金投入不足密切相关,这最终会导致研发人员工作动力的下降。基于行为理论和代理理论,综合分析研发人员冗余带来的正反两方面效果,企业需要加大研发资金投入来激发研发人员工作动力,并为研发活动的开展提供资金保障,从而消除代理问题所产生的不良影响。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拟从促进研发人员冗余的正面效应、抑制和消除其负面效应这一角度出发,对研发人员冗余和研发资金投入这两种新能源汽车企业技术创新关键因素之间的关联性进行研究。

新能源汽车产业生态系统主要包括两类企业,第一类是处于新能源汽车供应链重要位置的整车制造商和核心零部件供应商,这些企业通过供应链为消费者提供最终产品即新能源汽车;第二类是充电设施企业,这些企业属于新能源汽车供应链的外围成员,作为配套企业为新能源汽车消费者提供配套的充电服务。这两类企业共同构成了新能源汽车的产业生态系统[16]。因此,基于生态系统理论[16-17],本文将新能源汽车企业划分为核心企业(包括整车企业及核心零部件企业)和配套企业(即充电设施企业)。上述两类新能源汽车企业的研发活动在战略地位、研发风险、研发周期等方面存在较大区别。核心企业属于技术密集型企业,为实现企业核心技术突破,解决新能源汽车核心领域技术难点、技术瓶颈,必须进行核心技术的创新,所以研发在此类企业发展战略中占有核心地位。同时,核心技术创新面临着较大的风险,研发周期较长,需要较大的资金投入[18]。配套企业主要进行充电基础设施的开发及运营,属于资源密集型企业。对于此类企业,充电设施的布局与建设是抢占市场先机、获得市场份额的关键,处于企业发展战略核心地位。因此,配套企业往往会在充电设施建设和运营上投入更多资金[1]。在技术研发方面,配套企业主要是在现有技术基础上进行优化升级,创新产出更具确定性、研发风险相对较低,能够更快地获得研发成果[18]。表1简要总结了上述两类企业在研发活动方面的差异。

表1 两类新能源汽车企业的研发活动Table 1 R&D activities of two types of NEV enterprises

尽管核心企业与配套企业的研发活动存在差异,但都需要相对较高的资金投入。研发动机的差异可能会对核心企业与配套企业研发人员冗余和研发资金投入的关系造成不同影响。同时,从自身可用资金的视角来看,企业财务冗余和政府补贴作为分别来自企业内部和外部的可支配财务资源,不仅对解决企业进行研发资金投入时面临的财务困境发挥着巨大作用,还将对企业开展研发活动的动机造成影响。这两类财务资源对不同类型企业开展研发活动的影响有何异同?导致差异的原因何在?当前还未有文献对此进行深入探讨。

为了回答上述研究问题,本文以2014—2018年沪深两市A股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及配套企业数据为基础,分别研究了两类企业中研发人员冗余和研发资金投入的关系,以及财务冗余和政府补贴对其发挥的调节作用。结果发现,对于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和配套企业,研发人员冗余均显著促进了企业研发资金投入。财务冗余会削弱配套企业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促进作用,但其对核心企业并无显著影响;政府补贴能够强化核心企业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促进作用,但对于配套企业并无显著影响。

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1)丰富了组织冗余理论的相关研究,通过中国上市新能源汽车企业二手数据回归分析,证实了研发人员冗余对企业研发资金投入的促进作用以及财务冗余的调节作用,为组织冗余的相关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2)将政府补贴和财务冗余作为调节变量,发现尽管两者都是企业财务资源,但是对研发资金投入的影响机制存在差异,加深了对政府补贴影响机制的认识。(3)基于生态系统理论区分核心企业和配套企业,发现两者研发战略的差异造成了财务冗余和政府补贴在不同类型企业间作用效果的显著区别,丰富了企业研发管理的相关研究。

1 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1.1 组织冗余理论

组织冗余被定义为超出一定时间段内实现计划产出所需最低限度资源的额外资源存积[19]。基于不同视角,组织冗余有利有弊。一方面,它能够为企业带来可灵活支配的资源,为企业在进行内部战略调整和面临外部威胁冲击时提供资源缓冲,提升企业对于风险的应对能力。同时,组织冗余还能够提升企业对新战略目标追求的动力,是企业竞争优势形成的必要条件[11,20]。另一方面,组织冗余可能会造成工作效率低下,降低企业竞争优势的可持续性[21]。

组织冗余可分为人力资源冗余和财务冗余[12,14]。人力资源和财务资源在组织粘性上存在较大的差异,这两类资源冗余对于企业的作用各不相同。由于员工的知识和技能一般被应用于特定的工作和组织环境当中,人力资源往往具有较高的组织粘性,能够为企业带来短期难以复制的专业技能,并在短时间内难以从外界获得补充[22]。在之前有关人力资源冗余的研究中,通常将其视为一个整体性概念,但实际上人力资源冗余包括了蓝领人员冗余、管理人员冗余与研发人员冗余[13]。其中,研发人员作为企业人力资源的关键部分,对企业创新活动具有重要影响。近年来,研发人员冗余问题开始受到研究者的关注。Lecuona和Reitzig[12]发现,拥有隐性知识和特定技术的研发人员冗余能够为企业突发性技术需求提供资源保障,这些冗余人员自身的价值可能会随企业竞争压力的增加而提升。Zhang等[13]认为,研发人员冗余能够帮助企业控制更多难以复制的技术资源,从而保证企业突发性技术需求得以满足,并在与其他企业的外部竞争中保持优势。但是,Wang等[14]研究发现,当研发人员冗余程度较高时,会导致研发人员面临的企业机会主义行为风险和财务风险增加,从而造成其工作动机下降。上述研究表明:研发人员冗余一方面能够为企业带来技术优势,为企业突发性技术需求提供保障;另一方面,也将加大研发人员面临的风险,削弱研发人员进行技术创新的动机。因此,研发人员冗余对企业造成的影响既有积极的一面又存在着消极的一面。当前文献中,较少有研究同时关注研发人员冗余可能带来的上述两种不同类型的效应,以及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综合影响。

财务冗余指的是企业未充分利用和未使用的资金,这些资源具有较高的灵活性,很容易重新部署以协助运营和实现组织目标[20,23]。部分研究从降低企业内部资金竞争压力,增强企业风险抵抗能力的视角研究了财务冗余作为调节变量所发挥的作用。Lu和Wong[24]将财务冗余作为调节变量,发现财务冗余能够放大正向绩效反馈对企业创新行为的激励信号,同时还能够降低企业内部的资金竞争压力,对绩效反馈和企业创新行为的关系起到积极的调节作用。Xu和Hitt[25]通过对家族企业国际化问题进行研究,证明了财务冗余能够通过提供财务支持,激励此类企业对外扩张。Lungeanu等[26]对创新绩效和技术采购方式间的关系进行了研究,发现财务冗余能够增强企业风险偏好程度,促进企业通过增加技术采购的数量和种类来应对创新绩效差的问题。由于只有当企业拥有可灵活支配的资金时,才能够保障企业有足够的资金和动力进行研发资金投入,故本文将财务冗余这一企业内部可自由支配的资金作为调节变量,研究其对采用不同研发战略企业的研发人员冗余和研发资金投入关系的影响。

除来自企业内部的财务冗余可能影响研发人员冗余和研发资金投入的关系外,政府补贴作为来自企业外部的资金补充,同样可能对以上关系产生影响。张秀峰等[27]在对融资约束和产学研合作创新绩效关系的研究中,将政府补贴作为调节变量。作者认为政府补贴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企业技术创新水平的高低,较高的政府补贴能够帮助企业吸引外部机构的合作,从而提升创新绩效。Guo等[28]将政府补贴作为调节变量,认为政府补贴能够通过向外界传递积极信号为企业提供获取更多资源的机会,从而对企业财务冗余与其财务绩效的关系产生正向影响。本文同样将政府补贴作为调节变量,探索其对研发人员冗余和研发资金投入关系的调节作用。

1.2 研发人员冗余和研发资金投入

当前新能源汽车产业技术发展尚未成熟,能够为企业带来知识资源并提高企业创新能力的研发人员对企业发展至关重要。由于培养满足企业需求的研发人员需要一定的时间且行业内的优质研发人员较为稀缺,一旦出现不足难以在短时间内快速补充,企业为确保研发的可持续性通常会进行一定的研发人员储备,从而可能导致研发人员冗余。综合目前的研究成果,我们认为研发人员冗余对企业技术创新具有以下正反两方面的影响:

首先,研发人员冗余能促进企业形成竞争优势,增强企业的研发动力。由于企业对掌握特有技术的研发人员进行培养需要较长时间,难以快速从市场上获得补充,故研发人员在企业间不易流动并难以复制,是促使企业形成特有竞争优势的重要因素[12,13]。研发人员冗余能够使企业拥有充足的知识储备和技术资源,增强企业对其他研发资源的转化能力,帮助企业更好地理解新技术、新市场,提高企业对研发和市场风险的抵抗能力。同时,研发人员冗余能够丰富企业知识库,为企业带来更多的创新思维,有助于企业发现更多前景良好的创新机会[20,29]。这为研发资金效能的充分发挥提供了保障,使企业决策者对自身创新能力形成积极评价,从而增强其进行研发资金投入的动机,进一步加大研发资金投入[11,20]。

其次,研发人员冗余可能会削弱研发人员的工作动机,从而对企业研发产出造成负面影响。企业需要通过激发研发人员的工作动机来促进企业和研发人员之间的利益协同,从而提升研发人员的创新动力[9]。对于研发人员而言,工作动机主要面临两种风险的影响,分别是企业事后机会主义行为风险和财务风险[14]。一方面,由于研发人员掌握的技术往往和企业目前正在追求的技术方向具有一致性,对于企业具有较大的粘性,故其在当前工作环境中能够发挥出比在其他工作环境中更高的价值。因此,企业中可能存在的调岗、裁员、晋升限制等事后机会主义行为会导致研发人员面临较高的道德风险;另一方面,由于研发工作的产出在短期内很难进行衡量,当一家公司的财务前景不乐观时,研发人员将会担心企业削减研发资金投入,背弃之前承诺的回报,从而导致其面临较大的财务风险。而这两种风险的产生都和企业研发资金投入不足密切相关[15]。研发人员冗余加剧了研发人员面临的由于企业机会主义行为造成的道德风险以及财务风险。当企业研发人员冗余时,由于可替代性增强,研发人员辞职对企业的威胁将会降低,其难以利用研发能力来争取更高的薪酬、工作保障以及企业对研发活动的支持等[14]。因此,出现研发人员冗余时,面临更高不确定性风险的研发人员的工作动机将会被削弱,需要管理者提供更多激励[30]。研发人员冗余造成的风险增加将会导致技术创新的动力下降,阻碍其创新潜能的发挥。为保证竞争优势的可持续性,企业将期望通过有效的激励方式来增强研发人员的工作动力。

由于研发人员面临的两种主要威胁均和研发资金投入不足密切相关[14]。企业通过增加研发资金投入能够传递其对于研发活动支持的信号,并减轻研发人员对于薪酬和工作保障的担忧。另一方面,加大研发资金投入能够使员工获得更大的研发工作支持,从内在动机和外在动机两方面均会对研发人员的工作动力产生正向的影响。综上,当企业存在研发人员冗余时,企业为了获取可持续竞争优势,消除研发人员冗余的负面影响,将会在资金允许的情况下通过加大研发资金投入来对研发人员进行激励。

基于以上分析可以合理推断,研发人员冗余对企业研发资金投入具有重要影响。当企业研发人员冗余较多时,将会倾向于增加研发资金投入。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a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的研发人员冗余能够促进企业增加研发资金投入。

H1b新能源汽车配套企业的研发人员冗余能够促进企业增加研发资金投入。

1.3 财务冗余的调节作用

由于新能源汽车企业的发展具有较强不确定性,企业通过外部融资来获得资金面临较大的困难,因此企业各项战略活动的实施更多地会依赖于自身可用资金的支持[31]。财务冗余作为企业拥有的超过当前生产经营所需的财务资源,能够被企业灵活支配和使用[32]。

通过表1的总结能够看到,核心企业和配套企业在研发战略、研发周期以及所面临的研发风险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属于技术密集型企业,企业间面临着激烈的技术竞争。企业为改进产品技术缺陷、降低整车成本,从而获得核心竞争力,需要不断进行探索式创新,故研发战略在企业战略中占有核心地位。然而核心企业的产品研发周期相对较长,且技术难度更高。例如,比亚迪汽车对绝缘栅双极型晶体管(IGBT)核心芯片的研发就是一个典型案例。从结果上来看,IGBT4.0的成功研发使比亚迪全新一代“唐”的百公里电耗降低约3%,显著提升了车辆性能,成为车规级IGBT的标杆。但IGBT从研发到应用的过程漫长,经过了十数年的努力:比亚迪在2005年组建IGBT研发团队;2009年实现IGBT芯片技术突破;到2018年车规级产品IGBT4.0才研发成功①信息来源:http://www.sohu.com/a/280987219_558602.。在这样的背景下,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需要充分利用其研发资源,寻求企业研发产出的最大化。财务冗余能够增强核心企业对于研发风险的抵抗能力,进一步增强企业通过自主研发获得核心竞争力的动机。同时,可自由支配的财务冗余为加大研发资金投入提供了资金保障,促使企业通过增加研发资金投入为研发人员提供充足的可用资源(设备、平台等),从而激发研发人员的工作动力,实现研发产出的最大化[33]。

与之相对,对于配套企业而言,研发活动多为在现有技术基础上的开发式创新,产品研发周期相对较短,技术难度相对较低。以特锐德为例,企业致力于产品研发和迭代升级,优化研发费用、缩短研发周期。2018年特锐德的重大新品开发和核心技术研究科研立项十余项,当年市场成果转化率达到91%②信息来源:青岛特锐德电气股份有限公司2018年年报。。相比产品研发,充电桩投建、运营效率改善以及市场占有率提升是配套企业关注的重点,在这方面对资金的需求更高且处于更重要的战略地位。以奥特迅为例,在企业2020年拟定的定增方案中,2.53亿资金投入到深圳市电动汽车集中式充电设施建设运营项目,1.37亿投向电动汽车充电设施研发及扩产项目,设施建设和运营的投入费用远高于研发费用③信息来源:http://guba.eastmoney.com/news,002227,901347625.html.。因此,当配套企业财务冗余较多时,可能导致企业管理者对企业未来发展过于乐观,因而忽视研发资金投入。此时,企业可能会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设备采购和运营管理中以提高市场占有率,而通过加大研发资金投入来激发研发人员工作动力的动机减弱。此外,当配套企业拥有较多的冗余资金时,会倾向于选择购买成熟的技术而非自主研发以降低风险[34]。这也将进一步导致提升研发人员工作动力的需求降低,从而对研发人员冗余与研发资金投入的关系产生负面影响。因此,对于配套企业,财务冗余可能会削弱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促进作用。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针对两类新能源汽车企业财务冗余的调节作用分别提出如下假设:

H2a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财务冗余强化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影响。

H2b新能源汽车配套企业财务冗余削弱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影响。

1.4 政府补贴的调节作用

在《“十三五”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电动汽车充电基础设施发展指南(2015—2020年)》《中国制造2025》和《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规划(2021—2035年)》中,都要求推进新能源汽车整车及零部件关键技术研发,加快充、换电技术和装备的研发,构建完善便捷的基础设施体系。为进一步落实以上发展目标,中央和地方政府都制定了系列补贴政策,根据各省市新能源汽车推广数量的不同给予不同程度的奖励和补贴,2016—2020年最高补贴资金达到1.2亿到2亿元④信息来源:https://www.zhev.com.cn/news/show-1591063530.html.。2020年国务院发布的联防联控机制表示,为促进新能源汽车产业快速发展,国家预计2020年全年完成投资约100亿元,用于继续加大充电基础设施的建设力度,鼓励新型充电技术研发。

对于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和配套企业,一方面,政府补贴所带来的额外资金和政策支持能够增强企业对研发风险的抵抗能力,为企业加大研发资金投入带来资金方面的支持,从而增强企业进行研发活动的动力[35]。此时,企业为实现研发人员的充分利用,将在研发人员冗余较高时加大研发资金投入;另一方面,政府补贴还传递了政府对于企业研发活动的支持态度[36]。在政府补贴的支持作用下,企业对研发战略的重视程度可能进一步增强,并可能进一步帮助企业吸引外部的融资[37-40]。在此情况下,企业更有动力通过激励研发人员提高创新动力来确保企业技术优势的充分发挥,从而对研发人员冗余与研发资金投入的关系产生积极影响。基于以上两个方面的分析,我们认为政府补贴能够强化研发人员冗余对企业研发资金投入的促进作用。因此,本文提出假设:

H3a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获得的政府补贴强化了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影响。

H3b新能源汽车配套企业获得的政府补贴强化了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影响。

综上,本文研究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研究框架Figure 1 Research framework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择沪深两市A股上市的新能源汽车整车与核心零部件企业、充电设施企业作为研究对象。首先,根据东方财富网⑤东方财富网是专业财经证券门户网站,数据具有较高可信度,因此本文选取其发布的概念股企业作为初始样本。公布的新能源汽车和充电桩概念股,确定了307家新能源汽车企业,其中包含215家新能源整车与核心零部件企业、92家充电设施企业。由于2014年我国新能源汽车技术创新进入了全速发展阶段⑥信息来源:https://www.sohu.com/a/295101657_372592.,且沪市上市企业年报中对研发人员数量的披露普遍始于2014年,因此本文选择2014—2018年的样本进行研究。然后,在初始样本基础上进行人工筛选,剔除以下企业:(1)样本期间为ST类型的企业;(2)主营业务与新能源汽车无关的企业;(3)存在研发人员数量、政府补贴金额等重要信息缺失的样本数据。最终样本包括156家企业,其中新能源汽车整车与核心零部件企业109家、充电设施企业47家。最后,考虑到研发人员冗余对企业研发的直接作用,本文取值时采用研发人员冗余的当期数据;考虑到财务冗余和政府补贴对企业投资行为的影响存在一定的滞后性,在调节变量取值时滞后一期。即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与控制变量取2015—2018年度的数据,调节变量取2014—2017年度的数据。总体上,本研究涵盖2014—2018年数据,共623个观察值。

本文所需数据中,研发人员数量、企业研发资金投入和政府补贴数据来自对企业年报的手工收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 EPU)指数构造方式参考文献[41],数据来自斯坦福和芝加哥大学联合公布的EPU指数①信息来源:http: //www.policyuncertainty.com/research.html.。其他数据来自国泰安数据库。为降低异常值对数据分析造成的干扰,本文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了上下1%幅度的缩尾处理。

2.2 变量及其测量

(1)被解释变量

研发资金投入(R&D intensity, RDI):参照文献[40]和[42]对研发资金投入的测量方式,采用企业研发资金投入金额和主营业务收入的比值来反映企业研发资金投入的相对强度,作为衡量企业研发资金投入高低的指标。

(2)解释变量

研发人员冗余(R&D human resource slack, RHRS):研发人员冗余是指企业研发人力资源水平超过行业平均水平的程度。本文参照文献[43]采用研发人员占总员工的比例来衡量企业研发人力资源水平,借鉴文献[13]和[44]对冗余资源的衡量方式,将研发人员冗余定义为企业研发人力资源水平减去总样本研发人力资源水平的均值。

(3)调节变量

财务冗余(Financial slack, FS):参照文献[22]财务冗余的测量方式,用企业财务比率(现金及现金等价物/总资产)减去总样本财务比率均值来测量财务冗余。由于财务冗余在发挥作用时存在一定的滞后性,所以选择前一期的财务冗余用于数据分析。

政府补贴(Subsidy):参照文献[6]和[45]政府补贴的测量方式,采用企业所获得的政府补贴金额占其总资产的相对大小来衡量新能源汽车企业获得的政府补贴水平。由于政府补贴在发挥作用时存在一定的滞后性,因此选择前一期的政府补贴用于数据分析。

(4)控制变量

企业绩效反馈(Performance feedback, PF):企业资产收益率高于期望值的水平。根据文献[24]的研究,当企业实际资产收益率高于预期时,将倾向于减少创新投入,因此本文对企业绩效反馈进行控制。参照文献[24]将绩效反馈定义为企业实际资产收益率减去期望企业资产收益率。

其中,ROAi,t表示企业i第t年的资产收益率,ROAMi,t-1表示企业i第t-1年的资产收益率均值;I(·)表示逻辑函数,如果括号中条件为真,取值为1,否则为0。当企业前一年资产收益率低于平均水平时,选择前一年资产收益率为当年期望资产收益率;当企业前一年资产收益率高于平均水平时,选择前一年资产收益率的1.05倍为当年期望资产收益率[24]。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EPU):研发投资作为高风险项目,对外部经济政策具有较高的敏感性,外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可能对企业的研发投资决策造成影响。本文采用斯坦福和芝加哥大学联合公布的EPU指数衡量我国宏观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并参考文献[46]的处理方式,将12个月度数据的几何均值除以100作为年度指标。

此外,参考已有文献[47-50],选择企业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企业成立年限(Age)、企业财务绩效(financial performance, FP)、资本密集度(capital intensity, CI)作为控制变量。企业规模由资产总额的对数表示;企业资产负债率由负债总额占资产总额的比例表示;企业成立年限由成立时间的对数表示;企业财务绩效采用企业营业利润和资产总额的比值;企业资本密集度采用固定资产占资产总额的比值。这些变量都可能对企业的研发资金投入决策造成影响。最后,加入时间变量控制时间因素对新能源汽车企业研发资金投入的潜在影响。

各变量的符号及测量详见表2。

表2 变量测量Table 2 Measures of variables

2.3 模型构建

本文将总样本分为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和配套企业两个子样本,构建以下模型,应用分层多元回归分析对两个子样本分别进行回归分析,以检验所提出的假设。

3 实证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与变量相关性分析

表3为全样本的均值、标准差与相关系数。从表中能够看出,我国新能源汽车企业研发资金投入占主营业务收入的平均比重为2.49%,而一般认为企业为获得竞争优势其研发资金投入占主营业务收入的比例需达到5%[8]。2017年及2018上半年公布的主要跨国车企研发资金投入占主营业务收入比例数据也显示,半数以上跨国车企研发资金投入占比达4%以上①信息来源:http://www.ecar168.cn/content/201811/20181126 16111228 713.htm.。这说明我国新能源汽车企业的研发资金投入占比仍处于较低水平,需要加大研发资金投入来提高竞争力。研发人员冗余和财务冗余标准差较大,说明由于不同新能源汽车企业发展存在差异,企业研发人员冗余和财务冗余状况存在较大的不同。所有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均小于0.6,对全部变量进行方差膨胀系数(VIF)检验,结果显示所有变量的VIF值均小于2,说明变量间并不存在明显的共线性问题[51]。

表3 均值、标准差与相关系数Table 3 Mean, standard deviation and correlation coefficient

3.2 回归分析

利用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配套企业两个子样本,采用层次回归分析对假设进行检验。表4和表5中,模型(1)～(5)为核心企业模型,模型(6)～(10)为配套企业模型。通过Hausman检验,发现所有模型的结果均拒绝随机效应模型,因此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其中,模型(1)和模型(6)仅包含控制变量,模型(2)和模型(7)加入解释变量(研发人员冗余)及调节变量(政府补贴与财务冗余),模型(3)～(5)与模型(8)～(10)加入了研发人员冗余和调节变量(政府补贴、财务冗余)之间的交互项。

表4 层次回归分析结果Table 4 The results of hierarchical regression

模型(2)和模型(7)回归结果均显示,研发人员冗余(RHRS)回归系数显著为正(核心企业β=0.0306,p＜0.01;配套企业β=0.0316,p＜0.001),说明对于核心企业和配套企业,研发人员冗余都显著促进企业进行研发资金投入,假设1a和假设1b成立。

模型(3)回归结果显示,前一期财务冗余和研发人员冗余交乘项(FS×RHRS)回归系数不显著;模型(4)的回归结果显示,前一期政府补贴和研发人员冗余的交乘项(Subsidy×RHRS)回归系数显著为正(β=1.384,p＜0.05)。说明对于核心企业,政府补贴显著强化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促进作用,但财务冗余对二者的关系并无显著影响,假设2a不成立,假设3a成立。模型(5)进一步将Subsidy×RHRS和FS×RHRS都纳入模型中进行估计。结果表明,Subsidy×RHRS回归系数显著为正(β=1.382,p＜0.05),FS×RHRS回归系数不显著,和模型(3)、模型(4)中回归结果一致,验证了调节效应的稳健性。政府补贴对核心企业的调节作用如图2所示。

图2 政府补贴对核心企业的调节作用Figure 2 The moderating effect of government subsidy on focal firms

模型(8)回归结果显示,前一期财务冗余和研发人员冗余交乘项(FS×RHRS)回归系数显著为负(β=-0.138,p＜0.01);模型(9)回归结果显示,前一期政府补贴和研发人员冗余的交乘项(Subsidy×RHRS)回归系数不显著。说明对于配套企业,财务冗余显著削弱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促进作用,但政府补贴对二者的关系并无显著影响。假设2b成立,假设3b不成立。模型(10)进一步将Subsidy×RHRS和FS×RHRS都纳入模型,回归结果和模型(8)、模型(9)一致,说明调节效应具有稳健性。财务冗余对配套企业的调节作用如图3所示。

图3 财务冗余对配套企业的调节作用Figure 3 The moderating effect of financial slack on complementors

3.3 稳健性检验

接下来对研究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进行分析。首先,考虑到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关系,借鉴已有文献[38]和[52]的做法进行内生性检验,用T期研发人员冗余对T-1期企业研发资金投入的样本均值做回归,同时用研发人员冗余的变化(T期研发人员冗余-T-1期研发人员冗余)对T-1期企业研发资金投入样本均值做回归。结果显示核心企业与配套企业以上回归系数均不显著(p＞0.6),说明不存在反向因果问题。其次,借鉴已有研究,采用企业现金储备和全样本企业平均现金储备的比值来表示企业财务冗余(FS),采用政府补贴金额和企业主营业务收入的比率来表示政府补贴水平(Subsidy)[28]。使用企业规模、成立时间、资本密集度、主营业务收入和资产的成长性来估计研发人员的期望水平,并用实际企业研发人员数目和期望水平的差值表示研发人员冗余(RHRS)[13]。由于企业现金储备数据存在9.8%的缺失值,本文将包含缺失值的样本进行删除,最终用于回归分析的观察值为562个。在采用以上测量方式之后,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由此可见,在改变测量方法之后,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促进作用依然显著,政府补贴对核心企业的正向调节、财务冗余对配套企业的负向调节作用均仍然成立。

表5 稳健性检验结果Table 5 The results of robustness test

4 结论与启示

4.1 研究发现

本文以2014—2018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的新能源汽车企业为样本,基于组织冗余理论实证检验了新能源汽车产业生态系统两类企业中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影响,以及政府补贴和财务冗余调节作用的差异。

对于新能源汽车产业生态系统中的两类企业,H1a和H1b都得到了实证研究支持,发现研发人员冗余能有效促进企业增加研发资金投入。研发人员冗余一方面能够增强企业创新潜力,激发企业研发动机[10,19,28];另一方面能够刺激企业通过增加研发资金投入来降低其所造成的负面影响[14]。企业通过加大研发资金投入,可以保障研发活动所需资源,激发研发人员工作动力,提升研发产出以获取竞争优势。

对于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本研究发现政府补贴能够显著强化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促进作用(H3a)。政府补贴作为来自企业外部资金,一方面能够增强企业对于研发不确定性所造成风险的抵抗能力,为企业带来资金方面的支持;另一方面还将释放政府对于企业技术创新的支持信号,这种来自政府的政策导向能够强化企业的研发倾向,并可能进一步帮助企业吸引外部融资[36-40]。所以,政府补贴能够显著强化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促进作用。与此同时,本研究发现财务冗余对二者的关系并无显著影响,H2a没有得到支持。这可能是因为我国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仍处于发展初期,大多数企业并不具备雄厚的资金实力。企业当前的财务冗余作为企业内部可自由支配资金,主要是为企业应对突发状况提供储备资金,以保证企业对于各类不确定风险的综合应对能力,尚不足以为加大研发资金投入提供额外的资金支持。

对于新能源汽车配套企业,本研究发现财务冗余显著削弱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促进作用(H2b)。对于配套企业而言,充电设施的建设与运营是制约配套企业发展的关键。当配套企业拥有冗余资金时,更有可能将资金投入到充电设施的建造和运营中,以提高产品的市场占有率。同时,较高的财务冗余可能会导致企业管理者对企业未来发展过于乐观而忽视技术创新,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设备投放和运营中。此时,企业通过加大研发资金投入来刺激研发人员工作动力的期望降低[24,53]。此外,本研究发现政府补贴对主效应并无显著影响,H3b没有得到支持。一个可能的解释是,政府所提供的补贴资金可能挤出企业原计划用于研发活动的资金。由于研发活动在配套设施企业发展战略中并不占据核心地位,而政府补贴在提供给企业后可能缺乏对使用情况的严格审查,此类资金甚至可能被用于和研发无关的活动[34,54-55]。此时,政府补贴整体上并不能增强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促进作用,无法实现政府预期的激励效果。

4.2 理论贡献

本文对组织冗余、政府补贴及研发管理的相关研究均有理论贡献。首先,本文拓展了组织冗余理论相关研究,通过对中国上市新能源汽车企业二手数据的回归分析,为企业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积极影响提供了实证支持,对研发人员冗余相关研究做出了贡献。以往研究较少关注研发人员冗余这一对于企业技术创新至关重要的资源冗余[13]。在少数现有研究中,基于行为理论和基于代理理论的研究对研发人员冗余和技术创新的关系持有相反的观点。基于行为理论的研究认为,研发人员冗余能够为技术创新带来优势[12-13],为企业带来更大的自由去探索新的产品或市场并及时抓住有利可图的机会,从而对创新产生积极影响。而基于代理理论的研究则认为,研发人员冗余会导致研发效率低下进而抑制创新活动[14]。考虑到以上两种不同观点,本文尝试分析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资金投入的综合影响,并希望通过实证研究对上述观点进行检验。基于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实证研究表明,尽管研发人员冗余对于企业技术创新可能存在正负两个方面的效用,但其对企业研发资金投入的作用效果整体上是正向的。由此可见,在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中,行为理论可以更好地解释企业研发人员冗余的作用,我们的研究也因此丰富了研发人员冗余的相关研究。此外,部分现有研究分析了财务冗余和研发资金投入之间的关系,但得到了不同的结论[8,23,42,56]。本文将财务冗余作为调节变量,发现对于研发战略不同的企业,财务冗余在研发人员冗余和研发资金投入二者关系中的调节作用存在着显著差异。这一发现也有助于解释以往有关财务冗余和研发资金投入关系研究中的不同结论。

其次,本文加深了对政府补贴作用机制的理解。我国政府积极支持和鼓励新能源汽车企业的研发创新,并给予大量补贴。在现有关于新能源汽车政府补贴的研究中,分别基于交易费用理论、竞争优势理论,以及决策异质性等不同视角分析了政府补贴对汽车交易费用、研发资金投入和企业效率的直接影响[57-59]。已有研究很少关注政府补贴在新能源汽车企业中的调节作用。在现有少量将政府补贴作为调节变量的研究中,张秀峰等[27]的研究表明政府补贴能够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对产学研创新的负面影响,Guo等[28]则发现政府补贴会削弱财务冗余对研发投入的促进作用。以上研究从不同角度分析了政府补贴的调节效应,说明了政府补贴的调节作用在不同场景中可能存在差异。不过,上述研究并未探讨政府补贴的调节作用在不同类型的企业中是否存在差异性,更缺乏对不同调节作用的理论解释。本文基于生态系统理论将新能源汽车企业分为两类,发现政府补贴能够促进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研发人员冗余对研发投入的正向影响,但对新能源汽车配套企业并无显著作用。这明确说明,对于不同类型的新能源汽车企业,政府补贴的调节作用存在显著差异,而主要原因则在于企业自身研发战略与能力的不同。本研究丰富了政府补贴的相关研究,揭示了政府补贴应当注意企业自身差异,为后续关于政府补贴的相关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方向。

最后,本文的发现还说明研发战略对企业可支配资金的使用具有重要影响。在现有以财务冗余或政府补贴为调节变量的研究中,学者们主要从资金支持[24-25]、风险承受能力[25-26]、信号效应[24,27-28]、挤出效应[28]等角度来分析这两种可支配资金的调节作用。我们注意到在不同研究中财务冗余和政府补贴发挥的调节作用存在着差异,而当前尚未有学者将政府补贴和财务冗余同时作为调节变量,对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进行深入分析。本文基于生态系统理论区分了新能源汽车产业中的核心企业和配套企业,并将政府补贴和财务冗余这两种企业可支配资金同时作为调节变量,分析了不同类型企业可支配资金调节作用的差异性。通过对两种不同类型新能源企业研发战略的分析,我们注意到这两类企业研发战略的差异是造成财务冗余和政府补贴在不同类型企业中调节作用显著不同的重要原因。这说明产业生态系统中不同类型企业研发战略的差异能够导致企业财务资源配置上的差异。本文研究有利于加深学术界和企业界对研发战略重要性的理解,尤其是在新能源汽车等新兴技术领域,需要对不同类型企业的研发战略进行更加系统和深入的研究。

4.3 管理启示

本研究对新能源汽车企业研发管理和政府政策制定提供了有价值的启示。

首先,对于新能源汽车企业而言,技术创新是获取竞争优势的重要途径。例如,比亚迪在2019年年报中披露,其2019年研发人员达到35788人,研发人员占比高达15.62%,远超同行企业。比亚迪相对较高的研发人员冗余为企业保持可持续竞争优势提供了保证。新能源汽车产业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尤其应当增强对研发人力资源的重视程度,确保企业拥有充足的研发人员储备,为企业通过技术创新获取竞争优势提供人员保障。另一方面,企业应当合理分配财务资源,包括自身财务冗余与政府补贴,保障研发活动顺利开展,充分激发研发人员工作动力,从而提升企业技术创新绩效。

其次,对于政府而言,针对新能源汽车研发活动的政策制定应当注意核心企业和配套企业的显著差异。在当前阶段,新能源汽车产业核心企业的研发活动尚离不开政府的支持。但是,为了更有效地促进企业开展技术创新,在针对新能源汽车核心企业制定补贴政策时,可以考虑将研发人员冗余程度纳入核心企业补贴发放的衡量指标,设定对研发人员占比要求的最低标准。同时,进一步完善企业研发人员界定标准,如设置研发人员的学历要求、技术等级认证、专利申请数量等硬性指标[60-63]。

另外,充电设施作为新能源汽车的配套设施,在整个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健康发展中不可或缺。政府应对现有充电设施企业的激励政策进行调整,考虑通过非财政补贴和专项财政补贴相结合的方式对充电设施企业进行激励,重视对政府补贴的科技绩效评估。具体包括:将企业研发充电设施的功率密度、转换效率、适用性等作为充电设施的性能评判指标并进行等级划分,针对不同等级的充电设施提供分级的电价优惠并对对应的充电设施企业进行适当的税收减免[64]。鼓励企业开展电网双向互动、桩群协同控制、无线充电,移动充电等新型技术和关键技术研究,对此类研究提供专项资金进行资助并对研究成果分阶段审查[65]。对于未达到预期标准的企业削减或取消研发资金的补贴,对于研究成果突出的企业进行重点扶持,打造示范企业,从而促进企业进行研发资金投入,提升充电设施的技术水平[66]。

4.4 研究局限与未来研究方向

本文专注于对新能源汽车产业的研究,所得研究结论在该产业内有很好的稳健性,但未必可以简单推广到其他产业,后续可在其他产业复制本研究以检验研究结论的可推广性。其次,新能源汽车产业目前仍在发展初期,随着技术与市场的逐步成熟,研究结论是否会有变化值得追踪研究。再次,由于数据可得性问题,本文研究样本仅包括新能源汽车产业上市公司,未覆盖该产业所有企业。很多未上市的新能源汽车企业在近几年得到了快速发展,后续可以尽量补充相关企业数据从而进一步检验本文研究结论。此外,本文主要关注研发人员冗余、财务冗余及政府补贴对研发资金投入的影响,未来可进一步研究外部经济政策、融资约束等因素对新能源汽车企业研发资金投入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