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漠与激情之外:关于“洪堡神话”研究合理表达方式的一些思考
——基于“后真相”视角(Post-Truth)
2022-08-17姜涛
姜 涛
(北京师范大学,北京 100875)
一、思想线索
如果说福柯在《真相与权力》中所提及的“真相”视角是基于话语、政治与权力三者关系对“真相的政治”的解构,是一种“以小心谨慎、深思熟虑的方式,质疑现存‘真相’范本中隐藏的权力结构,以此邀请具有不同思维范式的群体进行讨论,在获得更为丰富的对话的基础上,挖掘流通在‘真相’中规则的权力逻辑”的后现代主义“科学”求知方式,那么朱利安·巴基尼、约翰·基恩、麦金泰尔、怀特等社会观察家基于对美国社会和政治乱象的批判所提出的“后真相”概念则预示着上述后现代致思方式存在着“脱缰”与“异化”的可能:它(后真相)指向一种话语模式,该话语模式在(美国)右翼政治运作者的装扮之下,体现为披着后现代外衣的(以求真为借口的)“善意”表述[1]。这种看似鼓励民众遵从自己 “良心”(政客给赋予它一个新的名称的目的在于掩盖它的意识形态的本质[2])的“激情”话语,实则是以政治支配为前提的更为隐蔽的社会治理术——(这种话语)不断挑战着人们已形成的信念与知识基础而不问它们的合理性为何。作为当代美国政治主导的机制,“后真相”的目的在于“宣示”真相(事实)必然臣服于民众(个人)的政治观点[3]。“事实”“真相”被彻底消解,民众落入个人主义与相对主义的陷阱之中,在未经反思的解构“狂欢”之中迷失自我,而在重大公共卫生事件(新冠肺炎)的冲击之下,这种“狂欢”甚至有“愈演愈烈”之趋势。
“后真相”概念虽然始于对政治领域相关问题的讨论,但究其主要特征(在于知识生产、传播的社会体系的运转失灵),不难发现在“政治世界”之中的种种讨论能够生发出“学术意义”,而学术意义能为我们辨识生活之中的“真假信息”提供一些“认知智慧”:有些真相不够“完美”但是暂时可以相信的,我们却过度质疑;有些真相看似“无懈可击”,但需要人们挥动“思想的锄头”进一步挖掘的,我们却以之为真理,止步不前:在学术研究中,对于某些“真相”(真相的政治)的质疑、解构固然重要,但不遵循“认知美德①”的解构反而会让我们对于现有的“真相”产生偏见,无法在“解构”之后给出相对客观的“项目复原”,以关于“洪堡神话”的相关研究为思考案例,透过“后真相”的理论透镜,再读张乐的《从“洪堡的教育观念”到“洪堡神话”——一个特定研究母题的系谱学分析》,可以发现,作者对于“洪堡教育观念”这一研究母题的“质疑——求证”过程,很好地把握了解构的“限度”,为我们在“冷漠②”[4]与“激情③”[5]之外,找到了一种更为合理的致思方式(一种对知识更为开放与包容的视角),值得学习。
二、“真相”视角与“后真相”视角
“后真相”与“真相”息息相关,欲明晰“后真相”概念,需先了解“真相”概念:
对于“真相”概念的理解,可以参考福柯的《真相与权力》:在福柯看来,真相不能外在于权力。他指出:“真相是此世之物,它在各种形态的制约下孕育而生,并使权力之效用不可避免。每个社会皆有其真相体制,也即真相的‘总体政治’,其组成为: 各种接收并建构‘真实’的言语,使人得以分辨‘真实’的思想机制,以及让这些思想机制获得准入资格的手段;在生产‘真相’的过程中衡量并给予‘真相’价值的技术和程序;还有那些看似承担着‘冲击’‘真相’职责的人们的社会归属。”[6]不难看出,福柯所理解的“真相”是“真相的政治”,而非“真相的哲学”,福柯笔下的“真相”是一个被权力精心“打造”的程序。通过这些程序,各种看似不可置疑的陈述得以生产,进入民众的公共生活(并有侵入其私人生活的趋势),影响着人们的思想观念,即“它在权力的体系下生产和维持,并使得权力得以发挥其真相的政治影响”[7]。
而“后真相”作为“真相”的延伸,主要缘起于西方政治运行中(政客)对民众隐瞒政治丑闻、避重就轻、以表演式的情感“倾诉”唤起民众的同情,甚至故意欺骗(民众)而形成的政治文化,后来引申到社会生活中指加工、掩盖甚至编造“真相”的行为机制。特别是随着推特等新媒体的兴起,“后真相”(在美国)作为一种政治策略在选举中被大量运用。此时重视事实的老牌媒体的话语权逐渐衰弱,社会在一定程度上与“真相”脱节,步入所谓的“后真相时代”[8]。如果说“真相”是充满后现代色彩的解构方法的较为合理、“科学”的应用,那么“后真相时代”则处处充斥着解构的失控与异化:虽然对于什么是“真相”、是否有单一的 “事实”的争论由来已久,但是“后真相”概念却体现出了当下人们对于现有“真相”的强烈排斥与“厌恶”,表达了部分研究者对支撑着社会基础信念与常识的“真相”遭到强行质疑的政治忧虑。而学者们之所以对“后真相”高度关注,不仅在于它挑战真相,更在于挑战真相这一话语和政治运作已然成为了一种政治正确[9]——陷入“后真相”社会的人们相信“没有永恒的真理,那么现有的主流、传统便是可挑战、可质疑的”,却不问自己的观点、个人感受是否站得住脚以及现存“主流”“传统”“权威”的合理性为何,社会陷入个人主义与主观主义的混乱与无序中。
“后真相”并非新词,而是在各种政治事件(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英国脱欧等)的刺激之下渐渐受到研究者的关注,在Robin Lakoff看来特朗普在竞选期间的言行之目的并非阐明“真相”(符号学意义上),而是为了赢得民众支持的实用策略(语用层面)[10]。从符号学的角度看,他的言行将极端的怀疑定为真理,怂恿民众质疑政治常识而不问该常识的文化基础(对政府公信力、国家凝聚力的维护作用),混淆了从谎言、假新闻到真相之间的清晰界定。加之特朗普偏好的推特,在便捷、快速(地传递信息)之余,偏向于简单、冲动、非文明的话语,进一步培育了闹剧和狂热[11]。伴随着新冠肺炎在美国的不断传播,这种狂欢愈发明显地呈现在人们面前——结合约翰·基恩在《生死民主》中提到的“后真相”时代下政治“杂耍风格”的言说类型,在信息的“生产端”(政客),不难发现特朗普在疫情期间的一些行为具有这类言说的特征:
禁声:在记者会上面对主流媒体对于疫情防护的种种质疑,直接让其“闭嘴”。
撒谎:对于中国的抗疫成果表示质疑,并用“This is a fake news”的谎言掩盖。
吹牛:经典句式“没有人比我更懂xxx”(注射消毒液事件)。
“耍无赖”(buffooning):在证据不完全、真相还未明朗的情况下,对病毒的起源肆意揣测(“甩锅”与“污名化”行为:Chinese Virus)。
故作为“信息”的接收端的民众,有必要警惕一种“知识民主化”的极端倾向:如何判别披着真相“外衣”的虚假消息,并明晰这些消息的生产、传播机制,从而使得自己的判定与表达不被“滥用”与“操纵”,这便需要借鉴学术世界之中的智慧。
三、一个关于“洪堡神话”的研究(学术智慧)
当我们从“政治生活”转移到“学术生活”,不难发现,在学术研究中也存在着不遵循“认知美德”,对某理论、思想“胡乱”解构之风险。当笔者再读张乐的《从“洪堡的教育观念”到“洪堡神话”——一个特定研究母题的系谱学分析》,发现作者对于“洪堡神话”的研究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解构”的“教学范例”:
一方面,作者基于福柯的“真相”视角,针对“洪堡的教育观念”,通过较为详细、清晰的系谱学分析指出:当今我们看到的洪堡对于“科学”“修养”“自由”“寂寞”的阐释并非洪堡本人的阐述,而是20世纪之后德国的思想家与政治家借由洪堡残缺的著作之中的“只言片语”,结合自己的思想,为自身所在阶层利益服务的话语工具。关于“洪堡教育思想”的讨论,以“洪堡教育观念”为研究母题,在不同历史环境与处在各种历史环境之中的思想家与政治家的“装扮”下,根据特定知识秩序,形成了表现在不同时代的特定知识框架的总和。为我们创造出了这样一种“神话”(洪堡神话):“存在某种原初、纯粹和系统的洪堡大学观念,确立了现代大学的本质与目的;尽管现代大学的实际发展中断或(部分地)背离了这种观念,但根植于柏林大学建立过程的洪堡观念始终在现代大学历史发展中延绵存续,以其普遍价值与永恒意义,持续影响着现代大学的发展。为使当下‘墮落’和‘病态’的大学重归其本质与目的,需要寻求观念的起源。”[12]
图1 关于“洪堡神话”相关表述的整理
另一方面,在“后真相”视角之下,作者也意识到了“解构”本身带来的风险,即“洪堡神话”相关研究的局限:因为“洪堡大学观念”是一种特定的知识秩序,便认为“洪堡神话”整体是虚构且无意义的,这是一种“否定前件”的形式谬误和对“神话”的狭隘式解读④。根植于德国古典主义思想的“洪堡神话”虽有“虚构”,但仍然具有着连接过去、当下与未来的学术志趣与政治意蕴,能为在学术道路不断求索的我们带来一种激励与“感动”。
故张乐对于“洪堡神话”的解读并非“冰冷的剃刀”,而是充满“人情味儿”的“榔头”。一方面,“冷静”地敲打着沉浸在“神话”中的人们,让他们意识到“政治的真相”;另一方面,它在揭示了“神话”的虚假性的同时也肯定了“神话”存在的意义,让人们在“观念”转换的过程中,尽量不失去精神依托,冷静而不失温情。
四、关于“洪堡神话”研究的意义
(一)精神支撑
“洪堡神话”的建构与意识形态息息相关,作为一种结构与功能存在的意识形态的承载,“洪堡神话”自然也具有独特的结构与功能。此时,“洪堡神话”不仅束缚着个体,同时也能带给个体一种精神支撑:人的有限性与追求事物的无限性之间会产生落差,面对落差人们会产生目标难以完成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会引发人们对于未知的、无限的事物的恐惧——即人作为有限的存在物存在着一种“无限情怀”,我们试图探索宇宙的疆界,同时也希望宇宙永远没有疆界。这种“以有限追求无限”的行为对于理性而言是难以理解的,此时人便在“实然”与“应然”的撕裂中饱受痛苦,而情感虽然不能被人的理性通过逻辑的方式从概念中推导出来,但是却能在理性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补全理性的空缺,支撑人们的精神世界[13]。而被意识形态操纵的“洪堡神话”恰恰能给“撕裂”中的人以情感,让人体会到自己在社会中的“重要”地位,带给人抵抗威胁与纷扰的精神力量,从而支撑起他们将要崩塌的精神世界。此时的人虽然被“骗”,失去了自由,但精神上是满足、安逸的——这便是“洪堡神话”之“喜”。如果一味“击碎”“洪堡神话”而没有相应的解决方式,即使脱离了“骗局”,人们也会因为失去精神支撑而更加痛苦,这便与解构的目的背道而驰。
(二)无知的边疆与对话的邀请
但不得不承认,洪堡神话之所以为“神话”,势必意味着其中传达给人们的种种观念与已有现实存在着历史的鸿沟与空间的距离,借用阿尔都塞在《意识形态和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中对意识形态特征的表述,我们可以将承载着不同时期的意识形态的“洪堡大学观念”理解为“个人与其实在生存条件的想象关系的‘表述’”:在现实世界之中,人作为主体在意识形态中表达出来的并不直接就是“实在世界”,而是主体与他们所认识到的生存条件之间的关系,而“操纵”人们认识世界的意识形态在“表述”该关系的过程中带有一种想象性的“歪曲”,所以人们看似意识到了自己与生存条件之间的“实在关系”,其实仅仅是在意识形态的“牵引”下与生存条件之间建立的“想象”关系,即我们的认识对象是与对象物的“关系”而非对象物本身[14]。而“洪堡大学观念”作为建构着这种“想象”关系的重要中介,能够体现出每个时代的人所共有的“结构性集体心态”,这种“结构性集体心态”可以是一种制度、一种思想,也可以是一个约定俗称的习惯,它表面上美好而单纯,为民众指向一个幸福的未来;但如果细心挖掘“结构性集体心态”背后政治与利益的交互关系,探究它的形成过程,我们便会看到另一幅并不简单(甚至有些残酷的)图景,或许此种图景也未必“真实”,但至少具有两大功效:
其一,这种质疑与挖掘能够扩展人的“无知的边疆”——某些人们信以为真的东西,也有可能是“神话”,此时人依旧需要不断思考,不断进步。
其二,这种“有理有据”的质疑与挖掘或许也并不能完全揭示出“真相”,但至少能够为我们展示出另一种认识世界的途径,从而推动人们对于“何种认识世界的方式更值得信服”的思考——这既是我们接近“真相”的“一小步”,也一个针对疑难问题进行学术讨论的“邀请”:即使张乐对于洪堡神话的研究并不能完全呈现出一个“真实”的洪堡,甚至他对于某些历史事件的解释依然存在争议(如“文实之争”中德国的精神危机是否真实存在),但这种基于“证据”与逻辑的对“真相”的再理解与分析,就像一个微弱的“求知火苗”,能够“温暖”在追求真理道路上的“探险者”已经被“常识”寒风侵袭到“麻木”的冰冷内心,让他们有勇气去重新思考、重新寻求对话,这也正是学术的魅力所在——推动着我们“思维的边疆”的不断扩展,每一个接近“真相”的“一小步”,都是必须且必要的。
(三)道路指引
如果我们沿着德国思想史的长河“逆行”,不难发现“洪堡神话”中的“学术自由”“科学”等概念的源头存在于德国古典思想之中,其中的一些观点与思想是具有普适性的,并且有一些已成为了中外大学的共识。当然这些“共识”也有可能是文实之争中新人文主义一派基于自身利益的“自私”建构,但是笔者相信在新人文主义对于德国古典思想的“淡淡的乡愁”之中,不仅包含利益的考量,也存在一种理想性的追求,这种追求是人作为有限的理性存在者对于发展、超越、真理的渴望,无论这群思想家在“文实之争”中提出的主张的动机为何,这种“渴望”确确实实作为历史的“扳道工”隐隐地、缓缓地,甚至有些滞后地作用在德国(甚至世界)大学的发展之中。陈洪捷老师提到,确实德国大学的发展与洪堡大学理念有距离:比如洪堡大学观念提倡“纯科学”的知识,可德国的大学不仅在理论科学方面,在应用科学方面也有突出的表现。但理念与现实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一一对应的关系,其中涉及到复杂的作用机制,比如应用科学也可以在“纯科学”的指导下获得更好地发展。而为了践行这一观念,洪堡等人虽然在柏林大学办学之初或许没有什么制度层面的“变动”,但是结合当时的学术环境,在实用科学的冲击之下,保留当时式微的人文科学这一举措便是最大的创新,并且在“不变”的基础上,洪堡等人也对大学中的学科进行了改造,注入了包含其大学理念的新的精神与目标,使得柏林大学引进了一批学术、办学人才,而这批人才与新的理念也帮助柏林大学在残酷的学术竞争之中“存活”并不断发展——这便是观念对于现实的影响[15]。
“动机”固然重要,但如果仅仅因为某一群体提出相关观念的动机有“不纯”的可能性,便将该观念“一棒子打死”,似乎也是不够理智的。那么如何判断一个“观念”是否为“好”便成为了一个复杂的问题,根据现阶段关于“洪堡神话”相关研究的合理表达方式的讨论,我们暂时可以得出评判“观念”的几个思考维度:
其一,观念所依托的理论体系是否自洽;
其二,观念如何与当下的社会结合;
而在具体分析“观念”的过程中则需要注意以下几点:
其一,承认已有观念的合理性;
其二,警惕脱离实际的学术套话与观念的简单应用⑤;
其三,发展观念,使得观念在不同时代都能发挥其相应的“活力”。
五、在冷漠与激情之外:一种“有理有据”的“感动”
首先,我们在何种情况下需要“解构”?当我们在研究过程中,面对以往研究者的思想时,尊重原作者的思想,在此基础上进行讨论与生发,这自然是理想的研究状态。但也要警惕这样一种研究倾向:即为了自己研究假设的自洽性,“断章取义”的制造思想,并冠以原作者之名——而发现这种“研究倾向”并加以探究,便是一种“解构”。
其次,对于“洪堡神话”的研究能唤起我们对一些看似坚不可摧的“法则”与“常识”的质疑。由于人的有限性,我们所提出的“法则”也具有局部适用性。所以,“法则”也需要证明与审视。康德看重“道德法则”,但他也认为对于现实世界中的“法则”必须进行审慎而详实的论证——这就是“道德形而上学的奠基”的意义所在(“如我相信,只要人们愿意分析地采取从普遍知识到规定其最高原则的途径,再综合地采取从对这一原则的检验及其源泉返回到它在其中得到应用的普通知识的途径,那么这种方法就是最恰当的方法⑥”)[16]。
最后,在某种程度上,单纯的“激情”(完全相信“神话”)与“冷漠”(完全不相信“神话”)不难,难的是看到问题之后能够以客观、历史的态度去思考解决方式,对存在问题的“概念”能够透过“悖论”分析其意义,并找出“什么是需要批判的”和“什么是值得学习借鉴的”——此时的“解构”才是“冷静”而不失“热情”的:
热情而非激情:在对某种理论、思想、观念喜爱、向往与敬畏的基础上,承认该理论的局限性,并能“带着”理论不断反思、完善与进步。
冷静而非冷漠:面对其他思想、理论的对话,能以一种客观、包容开放的态度视之,并在“对话”的过程中给理论提供前进的“动力”。
发现“无知的边疆”确实是值得“激动”的事,但是“发现”并非“终点”,还需将“无知”转化为“知识”,才可以尽量避免解构的异化与失控。正如张乐所言,他所批判的对象既非“人文主义教育”,也非“德国大学理念”,而是德国历史上忽视历史发展的复杂性仅仅通过“神圣化”洪堡与柏林大学而简单地将英雄个体和精英大学视为民众与大学发展样板的现代神话制造过程。在某种程度上“感动”不难,但是当人历经万难意识到“感动”的背后所隐藏是个“骗局”时,还能去找寻人生的意义,不被“仇恨”与“恼怒”蒙蔽大脑,还能去“感动”与“冷静思考”,遵循“认知的美德”进行建构,并接受他者的对话,在求知的道路上不断开拓进取,才是真真难的。鉴别学术上的观念如此,判断生活中的信息亦然。
[注 释]
① 巴基尼在《真相简史》中认为:“认知美德”包含:谦虚、怀疑主义的态度,开放与多元的趋向,集体探究 (collective inquiry) 的精神,挑战权威的态势,寻求完善真相的意愿,遵从事实地建立道德信念的愿望。
② 研究者对某种理论、思想、观念过分“喜爱”,内心的情感力量冲破合理性边界,在“偶像滤镜”之下“审视”理论(思想、观念),而不问该理论(思想、观念)的边界与局限性为何。
③ 当研究者在对某种理论、思想、观念持有“激情”态度的过程中,对于其他理论(思想、观念)的对话请求“充耳不闻”,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④ “神话”并非一种单纯地“直觉性的认识方式与误识”,出于政治考量的神话同样建构了人们的“意义之网”,支撑着人们的生活。
⑤ 在洪堡神话的语境下体现为,尽力避免对洪堡大学观念的片面理解,比如对实用科学的“逆向歧视”。
⑥ 比如,在面对我们所认为“理所应当”的道德黄金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时,他也并没有放松“警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缺少前提,即犯人能否以该原则逃脱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