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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跨组织交易情境下的元分析*

2022-08-12蒋思涵李水婷

珞珈管理评论 2022年1期
关键词:集体主义顾客资源

• 沈 璐 蒋思涵 李水婷

(1,3 大连海事大学综合交通运输协同创新中心 大连 116026;2,4,5 大连海事大学航运经济与管理学院 大连 116026)

1.引言

顾客参与,指顾客参与新产品或新服务的开发过程并为企业提供资源或共同解决问题的活动(Fang,2008)。随着产品更新迭代速度的加快,新产品开发已成为企业在市场上立于不败之地的必然选择。顾客作为重要的利益相关者和服务对象,其参与新产品开发的价值,正受到业界越来越多的关注(付彩和姚山季,2019)。在跨组织交易(interorganizational exchange)即发生于制造商与组织顾客之间的交易中,虽然组织顾客拥有的专业知识可为新产品开发提供更多互补性资源,但其与制造商独立的目标与利益追求有时也会给顾客参与蒙上阴影。例如,约翰逊控制器公司曾邀请其顾客丰田公司深入参与产品开发,虽然丰田公司提供了宝贵的产品设计思路,但也利用自己获取的信息在新产品开发过程中要求提升产品质量、降低交易价格,最终引发冲突导致新产品开发绩效受损(马双等,2015)。因此,在跨组织交易中,是否应该鼓励顾客参与以及鼓励何种形式的顾客参与,成为困扰企业的重要问题。

新产品开发绩效,指新产品开发的效益和效率(Chang & Taylor,2016)。近年来,有关顾客参与如何影响新产品开发绩效,在跨组织管理领域引起了广泛的争论。基于资源基础观(resource-based view),部分学者认为,顾客参与为企业带来了独特的资源和能力,有助于提升新产品开发绩效(Rowley et al.,2000)。例如,顾客提供的市场需求和样品反馈信息,有助于提高新产品开发效率(Carbonell et al.,2009; Fang,2008)。然而,基于边界理论(boundary theory),也有学者强调,随着跨组织边界交流的增多,企业的信息溢出风险增大,顾客可能会利用这些信息要求增加产品功能,降低产品报价,进而引发交易冲突,导致新产品开发受阻(马双等,2015)。与理论争议相一致,现有实证结果也呈现明显差异:存在正向(郭净等,2017; 姚山季和王永贵,2011)、不显著(Henard & Szymanski,2001)、负向(Slot et al.,2020)甚至U形(Siahtiri,2017)等多种结果。那么,究竟顾客参与能否促进以及在何种情况下促进新产品开发绩效呢?

根据边界理论和资源基础观,本文认为,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影响可能是权变的。边界理论认为,在组织间边界从高度分割向高度整合过渡的过程中,合作企业的角色模糊或角色冲突问题将愈发凸显,使双方愈难就程序与角色分工达成共识(Reyt & Wiesenfeld,2015)。根据Fang(2008)的观点,顾客参与可分为信息提供和共同开发两种形式:前者顾客仅为企业提供与新产品开发相关的信息,组织边界清晰;而后者涉及跨组织边界互动,组织边界较为模糊,容易引发角色模糊或角色冲突(Wang et al.,2020)。因此,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影响可能在这两种情形下呈现差异。

资源基础观认为,某种资源能否转化为企业的竞争优势在于该资源的价值、稀缺性和与组织的适配性(Barney,1995)。因此,顾客参与对新产品绩效的影响,可能会因为企业规模、行业类型以及所处的正式与非正式制度环境的不同而不同。首先,企业规模反映企业内部资源的丰富程度以及对外部资源的需要程度(Wiklund & Shepherd,2003; 胡平等,2013)。其次,相较于非服务业,服务业的定制化水平较高,对隐性的顾客需求信息更加依赖。最后,正式制度(如市场交换与中介组织的发达程度)影响了外部信息与资源的可获取性(李梅和卢程,2019),而非正式制度(如文化)影响了企业的合作与关系维护导向(Cannon et al.,2010),进而影响其对顾客参与的认知与态度。

然而,目前尚未有学者对跨组织交易情境下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之间的权变关系进行定量整合。为此,本文采用元分析的方法,探讨如下问题:(1)顾客参与如何影响新产品开发绩效?(2)不同类型的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影响有何差异?(3)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影响如何随企业规模、行业类型、国家制度水平与文化的不同而不同?本研究有三点理论贡献:第一,通过元分析,本文确认了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积极影响,回应了学术界对于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关系的争议。第二,通过揭示信息提供者与共同开发者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差异化影响,本文强调了区分顾客参与类型的重要性。第三,通过识别企业规模、行业类型、国家制度水平、集体主义文化的调节作用,本文明确了究竟在什么样的情境下,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具有更强(或更弱)的促进作用。

2.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2.1 新产品开发

新产品开发是一项知识密集型活动,随着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增加以及技术迭代速度的加快,异质性知识的获取与吸收对企业新产品开发愈发重要(Lau & Lo,2015)。企业从不同的合作群体或交流渠道所获取的异质性知识,能为企业带来有关新产品概念、设计和销售上新颖的想法,并摆脱已有规则和程序对企业创新的束缚(Yao et al.,2013)。顾客作为重要的利益相关者,是企业获取异质性知识的重要来源之一。在跨组织交易中,组织顾客通过参与新产品开发可以获取更加直接的利益且其所拥有知识具有更强的专业性,因此,它们拥有比普通消费者更高的知识分享意愿和能力(Chang & Taylor,2016)。作为未来产品的使用者,顾客拥有有关新产品需求偏好、产品功能改进方向以及对样品的反馈意见等信息(汪涛和郭锐,2010),其中包括显性与隐性知识。对于显性知识,企业通常可以通过正式学习、逻辑推理和知识传递获得,如通过购买数据库或进行市场调研等方式获取(王天力,2013)。然而,隐性知识难以用语言表述且具有更强的行为导向,它嵌入在特定情境中,只有通过近距离的互动并观察、感知和解读才能获取(赵息和李文亮,2016)。正因如此,隐性知识只有当企业与顾客建立起较好的理解和信任后才能有效获取(王天力,2013)。隐性知识虽然不能直接进行编码和充分表达,但它是企业稀缺且难以模仿的资源(杨晓娜等,2018),是新产品开发中新创意产生的根源(Castiaux,2007)。鉴于顾客参与为企业获取顾客知识(尤其是隐性知识)提供了有利条件(张洁和蔡虹,2020),因此,顾客参与如何影响企业新产品开发绩效引起了学者们的广泛研究。

2.2 顾客参与与新产品开发绩效

基于资源基础观,顾客参与可视为一种外部资源,可用于解决单个企业在新产品开发中的资源短缺问题(吕冲冲等,2019)。从产品开发过程来看,通过顾客参与,企业可以更快速地获取市场需求信息,进而缩短新产品开发周期(Carbonell et al.,2009; Fang,2008),保证新产品开发效率。通过与顾客相互学习、交流对新产品的想法和创意以及整合互补性知识,企业可及时发现创新性元素(Sobrero & Roberts,2001),进而提高新产品的创新性(Fang,2008)和产品开发的效益(Chang & Taylor,2016)。从产品面市后的财务与市场绩效看,顾客通过参与市场测试等活动,可以就产品可用性和性能等问题及其定位和营销组合提供第一手反馈信息(Chang & Taylor,2016),帮助企业提升产品与市场需求的契合度(Henard & Szymanski,2001)。

然而,顾客参与也可能引致交易风险。学者指出,让组织边界外的顾客参与产品开发过程会使权力从企业转移至顾客(Wang et al.,2020),此时,顾客会利用自己的权力优势和所获取的信息最大化自己的利益(马双等,2015),这会导致冲突(Wang et al.,2020)和更高的成本(马双等,2015)。尽管如此,企业在面对上述困境时并非束手无策,它们能通过正式与非正式的控制机制对顾客参与进行管理:一方面,通过正式的协议明确双方的角色、义务和程序,缓解顾客在参与过程中与企业在目标和流程上的冲突(Li et al.,2010);另一方面,通过非正式治理(如关系、规范)促进双方的协作,并借助企业惯例抑制机会主义行为,进而减少误解、摩擦与冲突(余维新等,2016)。根据Vargo和Lusch(2004)的观点,顾客总是有意识和意愿与企业共同创造价值并建立长期良好的合作关系,因此,采取机会主义攫取利益是偶然行为。所以,本文认为,顾客参与的积极影响大于消极影响,综上,提出如下假设:

H1: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成正相关关系。

2.3 顾客参与类型与新产品开发绩效

根据顾客参与新产品开发过程中角色的不同,顾客参与可划分为顾客作为信息提供者和作为共同开发者两种类型(Fang,2008),由于不同类型下顾客涉入企业的业务与管理活动的程度不同,它们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影响也不同。

顾客作为信息提供者参与,将有助于提升新产品开发的效率和效益。来自顾客的需求信息可以帮助企业确定合适的产品属性及产品概念(Fang et al.,2008),降低任务模糊性和决策错误的可能性,使新产品更好地符合顾客期望(Wang et al.,2020)。同时,当作为信息提供者参与时,顾客时常通过面对面互动、小组讨论、会议和电子邮件等渠道来传达自身的偏好和需求,这种互动能增进双方的共识与信任(Lin & Huang,2012),为提高新产品开发的效率创造条件。顾客并不介入企业的新产品开发过程,也不直接干预其决策,因此,不容易引发冲突。

然而,顾客作为共同开发者参与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共同开发型参与有助于促进隐性知识的传递。Ganesan等(2005)认为隐性知识能使企业不断更新核心能力进而使新产品开发获得成功,而隐性知识主要通过“做中学”或通过亲密的组织间关系来传播(王天力,2013)。Cavusgil等(2003)指出,组织之间的共同合作在共享隐性知识方面起着重要作用。企业与顾客共同开发为双方创造了更多的互动、协作和共同解决问题的机会,增进了彼此的理解和信任,有利于双方共享隐性知识(Fang et al.,2008)。另一方面,共同开发型参与增加了顾客和企业之间组织边界的渗透,增大了产生交易冲突的可能性。虽然企业间正式协议对重大流程或分工进行了说明,但由于新产品开发是复杂、高风险的过程,有许多细节问题或突发状况需要企业与组织顾客在合作过程中逐渐磨合与解决,而这一过程中容易出现混乱和无序的场面(de Wit et al.,2012)。在共同开发型顾客参与中,顾客与企业在职责分工上有着更强的相互依赖性(task interdependence)。此时,由于管理风格与企业文化的差异,双方对开发流程、作业流程以及其中的技术与管理问题可能持有不同的理解,这加剧了冲突发生的可能性(Fang,2008)。此外,由于顾客在新产品开发过程中的权力增大,倾向于根据自身利益要求定制产品,这可能导致新产品与企业现有产品组合的不兼容,进而引发摩擦、不满甚至对抗(Wang et al.,2020),最终损害新产品开发绩效。共同开发型参与是否能促进新产品绩效取决于上述两种效应中哪一种效应占主导,因此,本文不提出具体的假设方向:

H2: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的正相关关系,在信息提供型与共同开发型顾客参与中呈现差异。

2.4 调节效应

根据资源基础观,某种特定的资源是否能转化为企业的竞争优势,在于该资源的价值性、稀有性、难以模仿性和组织契合性(Barney,1995)。结合跨组织管理的相关文献,本文探讨以下四个情境变量对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1)企业规模。企业规模在一定意义上反映了企业内部资源的丰富程度以及其对外部资源的渴求程度(Wiklund & Shepherd,2003; 胡平等,2013)。对于不同规模的企业而言,顾客参与作为一种外部资源,具有截然不同的价值。由于中小企业容易陷入信息、人才、设备等关键内部资源匮乏的窘境,更加需要利用顾客参与带来的资源来摆脱困境。此外,中小企业往往具有较高的创新导向(Katila & Shane,2005; Perry-Smith & Mannucci,2017),通过整合顾客所提供的产品需求或偏好信息,可以产生新的市场见解和观点(姚山季和王永贵,2011)。相反,大企业拥有更多的内部资源,往往具有较强的惰性(Chang & Taylor,2016),缺乏从顾客参与中挖掘创新性信息与资源的动力,因此,顾客参与带来的资源的价值因未被利用而降低。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相较于大企业,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的正相关关系在小企业中更强。

(2)行业类型。相比非服务业,在服务业中,顾客更加关注“顾客体验”,因此,顾客对与企业互动的评价在决定新服务开发成功上起着更关键的作用(马永开等,2020)。服务通常是顾客在场的情况下,在顾客选择的时间和地点,根据顾客意见提供的个性化的无形产品,因此,服务的结果取决于服务过程中各要素满足顾客期望的程度(Edvardson,1997)。因为高度个性化,所以顾客是企业获取创新活动所需要的关键知识的主要来源,准确获取顾客特定的需求信息对服务业而言更有价值,因此,顾客对基于交互的服务交付过程的反馈信息极为重要(Chang & Taylor,2016)。换言之,相较于非服务业,顾客参与带来的资源在服务业中更有价值。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4:相比非服务业,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的正相关关系在服务业中更强。

(3)国家制度水平。根据国家制度发展水平,国家经济体被分为新兴经济体和发达经济体两类。现有研究表明,企业战略的有效性在新兴经济体和发达经济体之间呈现显著差异(许强等,2018)。新兴经济体的制度环境尚不发达,缺乏完备的信息披露制度和完善的市场中介组织(李梅和卢程,2019),因此,相关的市场信息公开不及时。采用顾客参与的方式能利用顾客对市场的熟悉,弥补企业关于产品和市场信息的缺失,从而降低新产品开发的风险。相反,处于发达经济体的企业易于通过完善的市场制度获取市场信息,此时,顾客参与带来的信息的稀缺性降低,因此,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促进作用降低。

此外,新兴经济体的市场环境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Luo,2003),这加剧了企业对外部资源的需求程度。在新兴经济体,法律与管制制度的转型以及市场化改革的推进(如私有化、开放外资等)加剧了市场不确定性与行业竞争(Yang & Meyer,2015),对企业的灵活性与适应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然而,相较于发达经济体企业,新兴经济体企业发现和把握市场机会的能力较弱,许多企业尚未建立市场信息与情报搜集体系(杨勃和刘娟,2020),这增加了它们对外部市场信息来源的依赖。相反,发达经济体的企业往往深耕市场多年,大多已利用最先进的信息系统积累了很多关于其产品和市场的资源及知识(Hitt et al.,2000),这使顾客参与所带来的有关信息与资源变得冗余,降低了顾客参与的价值。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5:相较于发达经济体,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的正相关关系在新兴经济体中更强。

(4)集体主义文化。根据Hofstede(1991)的经典文化划分维度,本文选取个人/集体主义这一维度作为区域文化差异的具体表现,因为个人/集体主义对企业的合作导向和关系导向具有显著影响(Cannon et al.,2010)。个人/集体主义反映了人们关心自己和个人目标或集体成员和集体目标的程度(李洪等,2019):集体主义文化强调集体和团队意识并更加重视群体和谐;相反,个人主义文化重视独立、个人成就和竞争(Chen et al.,1998)。此前研究显示,集体主义文化有助于提升跨组织合作的效果,即顾客和企业都更强调集体目标,为双方的集体利益而合作(Iii,1995)。集体主义文化下,合作双方具有较高的目标一致性,倾向于彼此信任和分享关键信息以提升整体绩效(Cannon et al.,2010),因此,顾客参与具有较高的组织适配性,不太可能招致反抗、抵制与敌对(Caputo et al.,2019)。相反,由于个人主义文化鼓励竞争和利己主义,这种文化背景下的企业或者对顾客参与持较消极的态度,或倾向于利用顾客参与来扩大自身利益,甚至不惜以牺牲共同利益为代价(CA & Hao,2021),因而容易破坏双方的信任并引发冲突,进而阻碍新产品开发。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6:相较于个人主义文化,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的正相关关系在集体主义文化下更强。

图1概述了本文的研究框架。

图1 研究框架

3.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元分析的方法对研究假设进行检验。通过分析大量的定量研究文献,元分析能得出更为客观的结论,提高统计效度。同时,元分析可以检验不同样本之间的结论是否存在异质性及其来源。

3.1 文献检索

本文的文献检索由三个阶段组成。首先,在Web of Science、EBSCO和中国知网等数据库,以“customer participation”“customer involvement”“customer co-creation”“顾客参与”“价值共创”,结合“new product performance”“new service performance”“新产品开发绩效”“新服务开发绩效”以及“interorganizational”“interfirm”“B2B”“跨组织”“组织间”为关键词,进行文献检索。其次,专项检索国内外管理学领域重要学术会议(如Academy of Management Annual Meeting)中关于顾客参与的会议论文。最后,检查所检索的论文及其他综述性论文的参考文献。由于跨组织交易中顾客参与的概念最早在1998年提出,检索时间跨度为1998—2020年,并将2020年12月31日作为最后检索日。

3.2 文献筛选

本研究确定了5项标准,对以上文献进行筛选:(1)剔除非实证研究文献;(2)剔除未包含相关系数、样本量等必要统计值的文献;(3)剔除非跨组织情境的文献;(4)剔除只包含顾客参与前置因素的文献;(5)对于研究样本、研究方法与数据处理相同的文献,只保留最先发表的一篇。根据以上标准,本文最终确定37篇样本文献,其中中文文献4篇,英文文献33篇。样本筛选结果见附录,各年份论文发表数量趋势见图2。

图2 论文发表数量趋势

3.3 文献编码

为了保证编码的准确性,分别由三位营销学硕士研究生根据统一的编码标准进行单独编码,并形成编码表,如表1所示,每个变量的编码一致性高于84%,表明编码者之间良好的一致性水平。对于不一致的编码,三位编码者通过回溯原文及积极探讨的方式,最终达成了一致。在提取效应值时,如果一篇文献涉及多个独立研究样本,则分别对每个独立研究样本进行编码。本文所采纳的37篇文献中有1篇包含两个独立的研究样本,因此,对其进行了两次编码。最终,本研究通过编码产生了38个效应值,样本总量为8004。

表1 元分析中变量的定义和编码标准

3.4 效应值转换

本文采用皮尔森相关系数r值作为效应值。当r值较大时,会出现非正态抽样分布,因此,在合并效应值之前,将r值通过费雪转换得到Fisher’sZ值,即:

Fisher’sZ= 0.5×[ln(1+r)-ln(1-r)]

(1)

进而求出Fisher’sZ的方差,即:

(2)

其中,N代表总样本量。

通过方差的倒数对这些系数进行加权,以便插入样本量权重来进行更精确和可信的统计。

最后,将加权系数的总和除以权重的总和并将其从Fisher’sZ转换回r值。

4.研究结果

4.1 发表偏倚与异质性检验

(1)发表偏倚检验。本文采用漏斗图法、Begg检验、Egger检验和失安全系数法对发表偏倚进行检验。由图3可知,大部分样本集中于漏斗图上部且无明显的不对称性。由表2可知,Begg检验p值为0.40,Egger检验p值为0.52,均大于0.05,且失安全系数N为7152,远大于200(即5K+10)的临界值(Rothstein,2006),说明本文不存在明显的发表偏倚。

图3 顾客参与与新产品开发绩效漏斗图

表2 顾客参与与新产品开发绩效发表偏倚检验

(2)异质性检验。异质性检验是分析现有研究结果是否存在明显差异的关键步骤,当现有结果存在明显差异时,则有必要寻找差异来源。异质性检验的重要指标是Q值和I2值,当Q大于K-1且I2大于0.6时,异质性检验结果显著(Glass et al.,1983)。表3是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之间的关系异质性检验结果。由表3可知,Q值为337.997,远超过37,表明研究样本具有高度异质性。此外,I2为89.053%,大于0.6,表明研究样本中所有效应值的真实差异导致了89.053%的观察方差,说明不同研究间差异显著,有必要开展进一步的检验。

表3 效应值同质性检验结果

4.2 假设检验

为了检验H1与H2,我们进行了随机效应检验。检验结果显示,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整体上呈正相关关系(r=0.303,p= 0.000),即假设H1得到支持。

同时,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的平均效应值在信息提供型(r= 0.359,p= 0.000)与共同开发型(r= 0.255,p= 0.000)两个子样本集中呈现显著差异(p= 0.000),且前者高于后者,说明信息提供型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提升作用显著好于共同开发型顾客参与。研究结果支持假设H2,说明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影响会因为参与类型的不同而不同。

表4 顾客参与及其各类型与新产品开发绩效关系检验结果

对企业规模、行业类型、国家制度水平和集体主义倾向的调节效应的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由结果可知,首先,大企业的效应值(r= 0.282)小于中小企业的效应值(r= 0.389)且存在显著差异(p= 0.000),假设H3得到支持。其次,相比于非服务业企业的效应值(r= 0.277),服务业企业的效应值(r= 0.398)较大且存在显著差异(p= 0.000),假设H4得到支持。再次,来自新兴经济体企业的效应值(r= 0.387)大于来自发达经济体企业的效应值(r= 0.228)且存在显著差异(p= 0.000),假设H5得到支持。最后,相比于个人主义文化背景下企业的效应值(r= 0.201),集体主义文化背景下企业的效应值(r= 0.403)较大且存在显著差异(p= 0.000),假设H6得到支持。

表5 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关系的调节效应检验结果

5.启示

5.1 研究结论

顾客作为一种重要的外部资源,对企业进行新产品开发和建立竞争优势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但现有研究对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之间的关系缺乏统一认识。本文采用元分析的研究方法,对1998—2020年国内外关于跨组织交易情境下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关系的37篇文献8004个样本量进行了再统计分析,确认了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积极作用;同时揭示了不同类型的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不同影响,以及企业规模、行业类型、国家制度水平和集体主义文化的调节作用。研究结果表明,信息提供型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促进作用强于共同开发型顾客参与,且顾客参与的促进作用在中小型企业、服务行业、新兴经济体国家和集体主义文化中更加显著。

5.2 理论贡献

首先,本研究通过确认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正向作用,调和了有关两者间关系的争议。尽管现有研究就顾客参与如何影响新产品开发绩效进行了广泛的讨论,但其结果在理论和实证方面都存在明显争议。本研究通过采用元分析的方法对此前实证研究结果进行定量整合,明确了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积极影响。此外,本研究佐证了Chang和Taylor(2016)的研究,发现尽管顾企双方作为不同利益追求的主体,在顾客参与过程中可能会引发角色模糊、角色冲突等风险,但由于合作双方的目标一致性以及正式与非正式治理机制的存在,其积极影响大于负面影响。因此,从整体来看,顾客参与仍是提升新产品开发绩效的有效工具。

其次,本研究揭示了不同类型的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不同影响。不同于Chang和Taylor(2016)的研究,本研究发现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影响不仅会因为参与阶段的不同而不同,还会因为参与程度的不同而有所差异。此外,区别于Fang(2008)的研究结论,即共同开发对新产品创新性有负面影响,我们发现其对新产品开发的整体绩效有促进作用,但其影响小于信息提供者,这暗示了在不同程度的顾客参与下,企业面临不同的威胁与挑战:共同开发型顾客参与由于组织边界模糊,面临更强的机会主义和由协调失灵引发的冲突问题。这启示后续研究应更多地关注共同开发型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影响,进一步挖掘究竟在哪些交易情境下,其负效应会增强,以及企业可采用哪些响应策略来消弭其负面影响。

最后,本研究识别了四个情境变量(企业规模、行业类型、国家制度水平、集体主义文化),用以调和现有研究关于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间关系的争议。本研究发现,顾客参与在中小企业、服务业、新兴经济体、集体主义文化中具有更强的促进作用,这丰富了我们关于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促进作用边界条件的认知。同时,本研究首次揭示了国家文化对顾客参与和新产品开发绩效间关系的调节作用,说明国家文化会通过影响企业的观念,进而影响其对顾客参与的认知与态度,导致顾客参与的效果发生改变。此外,本研究的结论也印证了资源基础观的观点,说明当外部资源具有较强的稀缺性、价值性,同时与企业所处的正式与非正式环境适配时,企业寻求外部顾客参与才能更好地提升新产品开发绩效,这一发现为资源基础观的应用提供了更多的现实场景。

5.3 实践贡献

本文的研究结论也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首先,顾客参与可以有力地提升新产品开发绩效。管理者要认识到顾客不仅仅是企业服务的对象,更是一种重要的外部资源。企业应积极营造顾客参与的环境,将顾客的智力资本转化为企业内部资源用于支持新产品开发,从而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建立竞争优势。

其次,虽然顾客参与具有重要战略意义,但让客户参与新产品开发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企业需要意识到不同类型的顾客参与会带来不同的影响。相比顾客仅作为信息提供者,顾客作为共同开发者参与新产品开发的效果较差,这可能是因为更加深入的参与容易引发角色模糊、角色冲突等不良后果。因此,企业应采取额外的预防措施,如明确参与双方的责权利以避免新产品开发过程中的权力转移。

最后,企业应该结合自身的内外部环境采取有针对性的战略,充分发挥企业优势。对于中小企业而言,它们应认识到由于其自身资源的约束,顾客参与是很重要的外部资源,所以,应更加积极地寻求顾客参与。相比制造业,服务业的管理者也应更加积极地鼓励顾客参与,因为服务业的新产品开发涉及更多的隐性知识,必须通过近距离交流获取。此外,新兴经济体的管理者要意识到,由于本国市场中介组织与信息披露体制不完善且市场环境动荡多变,所以,通过顾客参与获取信息是一种更加有效的方式。根据本研究结果,集体主义文化鼓励合作与参与、为顾客参与效果的发挥提供了非正式制度保障,但个人主义文化则不然。因此,来自个人主义文化的管理者应扭转他们的观念与认知,积极接纳并鼓励顾客参与新产品开发。

5.4 研究局限及未来研究方向

本文也存在若干局限。首先,本文将顾客参与划分为信息提供和共同开发两类,未来研究可以采用其他划分方式,进一步挖掘不同类型的顾客参与对新产品开发绩效的差异化影响。其次,本文将新产品绩效视为单一维度变量,未来研究可进一步区分新产品开发绩效的维度(如财务与非财务绩效、运营与市场绩效),探讨顾客参与对不同维度的绩效是否具有差异化影响。最后,在调节效应的分析中,本文仅考虑了企业规模、行业类型、国家制度水平和集体主义倾向的作用,未考虑关系层面(如关系持续性、相互依赖、企业文化一致性)因素的影响,未来研究可对此做进一步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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