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戏起源
2022-08-09安庆市黄梅戏地方戏曲研究院
□ 安庆市黄梅戏(地方戏曲)研究院
四、新中国成立后的剧种定名经过
新中国成立后的1952 年,安庆地区行政区划扩大,辖区有怀宁、望江、太湖、宿松、岳西、桐城、枞阳、潜山、东流、至德、贵池、铜陵、青阳等十三个县。在党和政府的关怀扶植下,先后成立了职业剧团,这些剧团是:
民众剧团:1949 年成立于安庆,主要由丁永泉、戴宝龙、潘泽海、王文治、丁翠霞、丁紫臣等知名艺人组成。1950 年,王少舫、王少梅等京剧艺人也改行加入。
胜利剧团:1949 年成立于安庆,主要由桂月娥、桂椿柏、陈丙炎、胡玉兰、查文艳、柯三毛等知名艺人组成。1951 年,严凤英从南京回宜,加入了胜利剧团。
至德大众剧团:这个剧团是由望江县黄梅戏艺人胡玉庭和怀宁县艺人李桂兰、陈凤凰等于1951 年从江北来到至德县成立的。他们以至德为基地,经常在江西景德镇等地流动演出。
铜陵新民剧团:桂椿柏、桂月娥等于安庆刚解放时成立的所谓“一、二、三班子”流动到铜陵县;1951 年接受当地政府领导,改名“铜陵新民剧团”。小生演员杨友林一度在此演唱。这个剧团扎根于铜陵矿区,也到外地巡回演出,多次到上海、汉口等城市演唱。
怀宁剧院:1949 年春石牌解放后,于9 月以旧时石牌民间班社为基础,另又接纳京班“大四喜”部分成员,集全县知名艺人于一堂,联合组成怀宁剧院。京戏方面的王奎应、华协和、黄远来、刘美云,黄梅戏方面的潘犹芝、郝秀球、刘圣扬、阮银枝、何世勤、陈宗记、韩少卿等人,均在广大观众中享有盛誉。
青阳青城剧团:1952 年原“桐城大众剧团”流动到青阳县与麻彩楼所在的一个京剧班社联合演出,改为“青阳青城剧团”,既演黄梅戏,又唱京戏。黄梅戏演员有张先哲、张胜英、王剑锋、琚诗贵、查昆山等。
桐城人民剧团:原在桐城的“大众剧团”到青阳演出后,当地文化部门集中老艺人陈国荣、吴理树(早年唱“倒七戏”)以及业余演唱的积极分子严云林、戴德芳等,于1952年11 月间成立了“桐城人民剧团。”
潜山新新剧团:于1952 年11 月组成。演员有贾金堂、金云娇等。
太湖工农剧团:成立于1952 年12 月。演员有唐小莲、唐爱莲、王鲁明(原为京剧演员)等。
宿松和平剧团:成立于1952 年11 月。演员有王子林、许有光、杨国英、周桂兰、黎承刚等。
湖东人民剧团:1952 年10 月在原湖东县(现改枞阳县)所在地汤家沟成立。演员有陈长生、张良俊、孙仲英、阮小霞(原为京剧演员)等。
东流群众剧团:1953 年1 月成立。演员有檀雪华、刘俊云等。后至德县与东流县合并为东至县,根据“一县一团”的原则,保留“至德大众剧团”,“东流群众剧团”调归马鞍山市领导,即现在的“马鞍山市黄梅戏剧团”。
岳西县峰声剧团:1954 年由陈亭衢、王琼林筹建,1955年1 月正式成立,属集体所有制企业,陈亭衢为首任团长。人员由来自望江、怀宁和岳西县的京剧艺人汪正奎、陈家德,本土艺人余德礼、王琼林、陈华轩及吴庆华、黄登荣、汪衍文、王郎福、查美琴等组成。
望江流动剧社:是以原来半职业性的“凉泉剧团”为基础,吸收一部分业余戏曲活动骨干,于1953 年1 月成立的。以望江县城为基地,在全县范围内流动,有时也去江西彭泽等地巡回演出。演员有龙昆玉、龙甲炳、史碧霞、肖玉珍等。
1952年,组织调演的来往公文
以上所列剧团,有一个一致且必须关注的特点是:它们无一冠有“黄梅戏”这个剧种名号,显而易见,这些剧团的命名者,根本没有想过剧团会与“黄梅”二字有什么关系。这些从旧社会学艺成名的艺人们,是从拜戏神、尊师长的演艺江湖文化中浸润过来的,尊师重道是班社的基本规则,若他们认同所习技艺真的源出湖北黄梅,不可能发生这种集体背叛师门的怪事。
1952 年,政府全面管理各地的职业院团,至1952 年7月22 日,“安徽省暑期艺人训练班”在合肥开课,“黄梅调”和“黄梅戏”的称谓逐渐被大多数人接受和习惯。这是因为新中国成立后,方方面面尤其是意识形态领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多专有名词的褒贬词性忽然有了根本性的逆转,“唱黄梅调的”的称谓已没有任何歧视和侮辱的意思了。翻身解放的艺人们对党和政府充满感恩戴德之心,代表政府领导演艺行业的新文艺工作者以“黄梅戏”为这个剧种定名,在当时是没有任何歧义的。
即便如此,在政府行政公文中,对黄梅戏的正式定名还是十分慎重的。安徽省组织黄梅戏、泗州戏两个地方剧种演出代表团,赴上海参加华东区小戏观摩演出,在与上海方面来往公文的联系上,正式出现了黄梅戏的剧种冠名。因为这个冠名,是安徽省文化局负责此项工作的时任艺术科长余耘、科员郑立松、余健民经过了酝酿和商议的。2016 年第三期《黄梅戏艺术》杂志刊登了郑立松先生的署名文章《值得探讨的“黄梅调”这一名称》,文中是这样描述的:
在向上海正式介绍时,安徽方面选择了“黄梅调”这个名字,因为从这个地方剧种众多的名字中,叫“怀腔”显小了,叫“皖剧”又太大了,叫“徽调”“花鼓调”“二高腔”既重复也不准确,都不如“黄梅调”叫得上口,字面上也好看。从此上海方面在宣传和发文上,都正式称作“黄梅调”或“黄梅戏”了。
……
回顾冠名“黄梅”的实际历史,的确是出于偶然和随性,牵扯不上艺术类别的界定和源头问题。本是很简单的问题,是人为的弄复杂了。
1953 年4 月30 日,安徽省黄梅戏剧团成立,这在经过上年底全国范围内戏剧剧种认定登记后,已是顺理成章之事。自此,安庆地区市、县十多个剧团全部冠上“黄梅戏”三字。
探讨黄梅戏源头是一项正常的学术活动,展开讨论、争论更是必不可少的学术手段。提出质疑并非是对前贤的不敬,更不存在什么地域利益之争。本着对历史、对后代负责的理念,我们再探黄梅戏的起源因由,是为了把明显含混不清的交代,讲述得更为清楚,把忽略不计的某些方面展开审视,以争取最大可能地接近历史真相,求取最大公约数的唯一方法是不遗漏任何一项相关数据来进行运算。
2016 年5 月17 日,在北京召开的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提倡理论创新和知识创新,鼓励大胆探索,开展平等、健康、活泼和充分说理的学术争鸣,活跃学术空气,要大力弘扬优良学风,推动形成崇尚精品、严谨治学、注重诚信、讲求责任的优良学风,营造风清正气、互学互鉴、积极向上的学术生态。”
黄梅戏起源的真实历史在既少典籍可查,口述历史又众说纷纭的客观条件下进行再探讨,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当今国泰民安、文化昌盛的社会大环境下,这一代黄梅戏艺术工作者若能凭良心、尽责任地把近两百年历史长河中,黄梅戏曾经发生的星星点点的事实钩沉、还原出一个较为完整清晰的证据链,以供后人研究评判,应该就是功德一件了。世上本无路,路总是人走出来的,迈开了第一步,我们将坚持走下去。
附录:清末至民国媒体及官方出现有关“黄梅调”“黄梅戏”文字资料选录
1.清光绪十八年《申报》:1892.5.24.第6855 号第2 页 《皖公山色》(右起第5-7 行):
……○有一种小戏名曰黄梅调,装点云情雨意,妖冶之状,淫糜之音, 最足坏人心术。前经官宪饬差驱逐,此风为之稍戢。近来日久玩生,城厢内外,到处开台。每至璧月初升,银缸齐点,繁弦急管,响遏行云。黉影衣香,喧阗满座。此何等事,而竟任其明目张胆乎?牧民者不得辞其责矣。
2.民国十年(1921)版《宿松县志·实业志·艺术·戏剧》:
西人视戏剧为演说之一种,其法重在改良社会,输导文明,故习者多高贵而有学识之人。吾国优孟衣冠,则专为娱耳悦目,媚神求福之用。邑人以戏剧营生活者,虽不甚多,而号为专精,能献艺于沪、汉各埠之歌舞场者,亦间有之。又,邑境西南与黄梅接壤,梅俗好演采茶小戏,亦称黄梅戏,其实则为诲淫之剧品。邑青年子弟,当逢场作戏时,亦或有习之者。然父诏兄勉,取缔极为严厉。
3.《申报》1934年11月18日 22121号第18页:《黄梅调》 (“业余娱乐”栏目 /作者署名“绍康”)
《申报》第22121号《黄梅调》文。原文有标点符号,今除改繁体字为简体字,竖式为横式外,一仍其旧
黄梅是鄂东与皖西接壤的一个大县,“黄梅调”就是在这个县里发源的。通常都把这种戏视为一种“小戏”,以别于另一种流行于乡镇间的“大戏”——京剧。
顾名思义,“黄梅调”既是被视为一种“小戏”,一种“调”,则其内容和演出形式上的浅显简陋处,我们是不难推知一二的。现在我就想从这种戏的内容和演出形式上略说一说。
本来民间大众所要看的是一个情趣浓郁的“情节”。他们所爱的是一个悲欢离合曲折有致有头有尾的故事。现在“黄梅调”之所以能获得鄂皖间广大民众的一种风靡的欣赏,就是因为这种戏的构造能适合这个条件。虽不必像上海的海派京戏如“彭公案”“狸猫换太子”“封神榜”之流一连就是一二十本以上的“连台好戏”,但“黄梅调”中的确有取这种类似的形式的。“黄梅调”的演出方式通常可分为三部分:正戏,打彩和插戏。视戏词之长短,正戏有仅演一出或二三出不等的,也有因戏词太长仅能演半出,把全本戏分成两次演的。戏词很长的戏如“荞麦记”“乌金记”“牌环记”“凤凰记”“卖花记”“三宝记”“讼词记”“乌盆记”“恩歌记”“狗奶记”“珍珠塔”“百花亭”“山伯访友”“张朝宗告奸臣”1,“打红梅”“双合镜”“渔网会母”……等,多半都能维持一台戏的正戏,其中如“张朝宗告奸臣”“渔网会母”等都是有前后本,可以分作两次演的。这些戏大都可连演至三四小时以上。情节上这些戏大都离奇复杂,哀感顽艳,极适合落后的民众心理。
每一出戏里大都有些个别的小场面,在表演时可以视时间之长短任意伸缩省略。例如“山伯访友”一出里有这些小节目:“访友”“送友”“採药”2,“归天”“吊孝”“哭灵”等,如无时间演全本时,有些场面就可以略去。这些场面如能像海派京戏的那么铺张描写,编成连台好戏也是可能的。
“插戏”是“小戏”中的“小戏”,内容离不掉男女之私。这也正是“黄梅调”被卫道的先生们绅士们所最诟病的地方。这里面倒多着“连台好戏”。“插戏”中最有名的是描写“余老四”和“蔡鸣凤”两个人事迹的戏。关于余老四的有下列几本:“余老四拜年”“余老四反情”“余老四打瓦”“余老四过盖岭”3,“余老四充军”“张二女十二想”等。关于蔡鸣凤的有下列几本:“小辞店”“牌刀记”“卖饭女修书”等。这些戏都可以单独演出,一如彭公案之类每本可以单独演出。
写到这里,我不能不把这些戏的内容约略的提一提。中国社会现在仍是一个半封建社会,民间的种种风习仍脱不掉封建残余的色彩。作为表现民间文化思想程度的民众娱乐,其内容的腐旧,浅薄是不问可知的。提倡迷信,诲淫,可说是多数流行的民间小戏的通病。“黄梅调”就保有着这各种有害的特质。它把公子小姐的私情,才子佳人的好合,归结到个人幸福的小范围里去,以见神见鬼山穷水尽出神仙的迷信的方法来打动观众的好奇心——这些,对于社会的进步都是有害的。“插戏”中的极露骨的色情描写及演出,我们是虽不和卫道的先生们一样无批判的一致抨击,但我们若一一加以推敲,则发觉可取的地方实属太少。“打彩”更是荒唐。我只须提一件事你就可以明白。打彩为的向观众要钱,观众就可以用种种方法向台上男扮女装的演员刁难,例如将钱衔在嘴里,要演员用嘴来接等等。
但,无论是“正戏”“打彩”抑或“插戏”,却都保有着广大的观众。这是我们不容忽视的地方。民间演剧大都题材浅近,用土音土语演出,举办起来又多半轻而易举。“黄梅调”也自有着这些优点。“黄梅调”的取材就有不少的“本地风光”。自然,“黄梅调”中有许多是脱胎于过去的小说传奇,昆剧京戏的,如“珍珠塔”“乌盆记”“梁山伯与祝英台”……,都不是黄梅调所独有的。昆剧中,绍兴文戏中,四明文戏中就有这些节目。但“黄梅调”也的确有它独创的地方。“黄梅调”中有许多戏确是有名的事实的搬演。这些事实多半都发生在黄梅及鄂东皖西一带,也有少数是发生在皖鄂两省别部及河南或江西的。如正戏中之“讼词记”“乌金记”及插戏中关于余老四蔡鸣凤的事情,据说真确有其事,确有其人,确有其地。如“讼词记”中的故事发生在太湖,后来打官司打到安庆、南京、北京。“乌金记”中两个强盗据说是在江西瑞昌县中捉到的。“余老四过盖岭”,所谓盖岭是宿松和黄梅交界的一座山,是余老四从太湖回家要经过的一条路。据说余老四在太湖和张二妹“相好”,至今太湖人还认为不大名誉,太湖的某些地方还禁演这种关于余老四的戏的。由此可见“黄梅调”地方色彩的浓厚。
“黄梅调”戏词颇多采用村野俚语,简字、俗字、错字,充塞字里行间。早年流行的是一种手抄本的唱本,现在因流行颇广,皖鄂(以黄梅为中心,东至大通,西至汉口,南至武穴,北至黄麻以上。浙江于潜一带有洪杨时代安徽的移民,他们也曾把“黄梅调”带过去。)各大小城市有木刻本出现了。“黄梅调”的“不胫而走”与这些唱本的流传,以及它的演出方式是颇有关系的。
“黄梅调”现在已逐渐都市化了。皖鄂有些大城市中的戏院,演京戏时“门可罗雀”,改演“黄梅调”却不免要“风靡一时”了。曾有过京戏班子改唱“黄梅调”而达到营业胜利的目的。京戏班中有坤角,坤角唱起色情的“黄梅调”来,不必说,是更能轰动远近的。
“黄梅调”无疑地是有着它许多的缺点,但它能够采取通俗的题材为通俗的演出,因而获得极广大的观众,这点,却是我们留心戏剧问题的人所不可不注意的一件事。
1、应为《张朝宗告经承》。
2、採药,应为“描药”。
3、盖,应为“界”。
(未完待续)选自《黄梅戏起源》(中国戏剧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