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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流岛,顾城最后的伊甸园

2022-08-05寒冰

椰城 2022年8期

◎寒冰

新西兰,地处风光秀丽的南半球,是一个岛国,人口大多数是来自英国的移民,通用的语言是英语。

这是个一年四季花草不枯,无论什么季节,你都置身于一个硕大花园之中的美丽岛国,没有规模性的大型企业,农牧业是国家的财政支柱,整个国家就是一个大农庄、大牧场,而农牧场都是家庭式的,农民就是农场主。

英式的橄榄球,是该国家的国球。

这里的人喜欢黑色,视黑为国色,其主要体育项目的国家队都以“黑”命名,连运动员的服装也都是黑色的。

这里没有蛇、狼、老虎等凶猛动物。

这里的人淳朴热情、乐善好施,对面陌生人走过来也要主动互致“您好!”,文明程度相当高;如果,有哪个地方受难,人们都愿意纷纷慷慨解囊。

这里一年四季都是绿油油的,到处可见满山遍野的牛羊和生长茂盛的庄稼、蔬菜、鲜花。在这里人们享受着蓝天白云、绿草无边、慢节奏的田园风光生活。

自2007年7月定居新西兰·奥克兰的那天起,我儋仰顾城故居的愿望愈来愈强烈。总想让寒儿带我去游览因天才诗人顾城而蒙上神秘色彩的激流岛,寻找顾城住过的小屋,追寻诗人的足迹,解开当年人们对其的诸多说法和茫然不解。

新西兰·奥克兰的激流岛,在九十年代无数中国青年的心目中,对它充满着向往,因这里发生的那场悲剧,最终将世界那头的激流岛,惨烈地推到了中国诗坛的最前沿。

顾城,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著名的朦胧诗人,那时就有“南舒”“北顾”的流传,反映了当时顾城在中国诗坛的地位。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顾城在“激流岛”杀妻后自缢于一棵大树之上,这就是震惊世界的顾城事件。很多人第一次知道新西兰,就是因为这一事件,而大多数造访新西兰的人,都有瞻仰顾城故居的愿望。

可是,当年因我还没有退休,每次回新西兰都是来去匆匆。加之寒儿正处于艰苦创业的阶段,见他压力太大,每天忙得疲惫不堪,不忍心打扰他,以至多年的愿望没能实现。但是,这个魂牵梦绕的愿望,始终盘旋在我的心间,挥之不去,且愈来愈渴望和强烈。

2020年回新西兰过春节,我最大的愿望、最想做的一件事儿,就是让寒儿带我去儋仰顾城住过的小屋。

在国外,华人生活得都很艰辛,没有靠投机取巧而一夜暴富的,都得一步一个脚印、洒下滴滴汗水,战胜孤独寂寞、艰辛困苦,拼命挣扎才能获得立足以求发展。

在国外,时间就是生命。寒儿经过21年的艰苦奋斗、拼搏,已在奥克兰开了几家咖啡店、管理着一个农场,又和朋友合伙成立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但当听到我的愿望时,他二话没说,便欣然答应。

新年伊始,时值中国的寒冬腊月,冰天雪地;而在地球南半端的新西兰却是盛夏酷暑,骄阳似火。

一月初的一天,我和寒儿起个大早,吃完早餐背上一个简单的旅行袋就出发了。寒儿开着“霸道”越野车先是穿过市中心的皇后大街驶向轮渡码头,然后将车放在码头的停车场,就步入了2号轮渡码头。

清晨,阳光灿烂,朝晖满地。轮渡售票窗口前,白皮肤金发碧眼的洋人、皮肤黝黑穿红披绿的印度人,精致周正黄皮肤的亚裔人等,气氛友好地自然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在国内看不到的众生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码头岸口,来自世界各种肤色的游人,井然有序自觉地排成一条长龙,有说有笑地挪动着缓慢的脚步,耐心等待着半小时一趟驶向激流岛的轮船。

寒儿指着游人说,来激流岛休闲度假的人不少,可对我们这些来新西兰太久、整天奔波于生活的年轻人来说,什么激流岛、激情岛的都差不多。我和朋友去过激流岛,其实也不过如此。不过,那里正宗的英式咖啡、葡萄酒倒是闻名遐迩,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奔这而来,而专程来瞻仰顾城故居的人却很少。

激流岛,只是奥克兰周边的一个知名岛屿。当地人生活在岛屿环抱的国度里,对激流岛已是视而不见,说起来也是轻描淡写,可它在我的心目中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可能是我太喜欢顾城那笼罩着一层淡淡忧伤朦胧诗的缘故吧!

说话间,有轮船靠岸了,我们母子二人即登上了轮船,便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之中。

真美,好惬意啊!海鸥在空中盘旋,时而围绕着轮船展翅翱翔,时而发出清脆欢快的啼鸣;海面被行船犁开的蓝色浪花,翻腾跳跃,熠熠生辉;成群结队的海豚在轮船两边自由地巡游,在海波起伏的水面上蹿下跳……

半小时的轮渡行程,转眼即到。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下轮船,又走了一段山路,我们才登上期盼已久的激流岛。

激流岛四面环海,地形此起彼伏,形成了大大小小、险峻优美的海湾,站在岛尖上,无论任何角度都可以看到辽阔的大海。湛蓝得宝石般深邃的海湾,连着座座斑驳陡峭的悬崖,到处生长着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蓝色的海面波光粼粼,壮美的海岸线一望无垠;洁白的海鸥掠过生机勃勃的海面,飞向连绵起伏的山脉和广远绿色的农田,好一个魅力十足的激流岛啊!

激流岛,真美!美得生动活泼,美得令你不得不感激大自然或上帝赐予人类如此美妙绝伦的佳境,人置其间宛如仙境,看不到诗人忧郁的影子,甚至再也不愿去思考那生与死的沉重话题。

我坐在一块淡黄色的大岛石上,在想:也许在悲情浪漫色彩浓郁的顾城心目中,这美丽的激流岛是他最后的伊甸园,而让人扼腕的是,他没有用那双“黑夜赐予的黑色眼睛”,为他和所爱的人寻找到光明。

顾城故居在山的那边,而不是在海的这一边。我和寒儿又乘坐了40分钟的巴士,走下车来,寒儿按照中英文地图的标记,我们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向顾城故居的方向寻去。

按照地图的示意,又走了好长一段的路程,才拐进一片挺拔茂盛的竹林中。环视四周密密麻麻的竹子,我知道,顾城的故居到了!

竹子,不是新西兰的本土植物,八十年代这里的植物检疫制度还不够严格,顾城将这类中国的植物带上了岛,种植在居所的附近。如今,人已故去,可代表着中国元素的竹子,依然健康地成长,并长成了翠绿茂密、生机勃勃的竹林。令人赞叹的是顾城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已经具有独特的个性和品味啊!

寒儿在前面带路,又拐进上山的一条羊肠小道。突然,寒儿停下脚步惊呼:“老妈,您这趟可能是要白来了,看不到顾城居住的小屋了!”

我赶紧上前几步,只见在杂草丛生的地上竖立着一块长方型木牌,上面用中英字写着:私地禁入,请勿侵犯。

见此,我心里一咯噔,万分焦急:“儿,你不能让老妈千辛万苦地白跑一趟呀,反正这里也没人,你带老妈上去看看,拍几张照片咱们就走!”

寒儿一睑严肃地说:“那可不行!这是在国外,我们进去是违法的。”

我急得近乎哀求:“大老远地奔来,你就让妈上去看看吧……”寒儿无可奈何地说:“绝对不行啊!”

我实在不甘心,可任我好说歹说,寒儿就是不同意。见寒儿脸上写满了为难,我失望焦急得直想哭,但也只能遗憾地准备打道回府了。

正当我母子二人准备往回返的时候,突听到竹林中传来脚步声。只见一位高个稍胖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位身穿吊带白短裙的漂亮女孩走了过来。我急忙上前搭讪,问他二人是否也是来瞻仰顾城故居的?回答是顾城的亲戚,就住在附近,是帮顾城照看房子的。并指着身边的女孩说,是带她来参观顾城故居的。一听来人是顾城的亲戚,我像见到了救星似的,激动地述说着自己由来已久向往瞻仰顾城故居的愿望,如何不辞辛苦地找到这里等,他被感动了,爽快地答应了我们同行。

走过竹林深处的陡坡,抬头望见山顶处露出了一座陈旧简陋的房子。寒儿拉我拾阶而上,爬上了露台,顾城的小屋展示在了眼前:破旧荒凉,杂草丛生,无人居住,窗帘紧掩。

我的心不由泛起一阵酸楚和凄凉。坐在露台已生锈变色的铁椅上,抚摸着同样破旧不堪玻璃桌面的小茶几,想象着当年顾城在每个清晨、傍晚、闲暇之余,坐在这里吸烟、沉思、吟诗的情景,浮想联翩……可能,读顾城的小说和诗,读多了,此时此刻,浑身溢着诗韵的诗人,诗人的结发妻子谢烨,他二人爱情结晶的儿子小木耳,小说中人物、也是诗人真实生活中的英儿,以及谢烨的恋人大鱼,诗人的姐姐顾乡……都活生生地活动在我的脑海,展现在我的眼前……

站在小屋的露台上,眺望远处美丽的海岸线,晶莹湛蓝辽阔的大海,连绵起伏的山脉、岛屿、丘陵;近看除了依山而建的小屋外,四周全部由各种美丽的竹子和树木覆盖,到处是醉人心扉的风景,美不胜收!

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啊,顾城,你何必呢!触景生情,我想起了耳熟能详的一首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而无独有偶的是,这位渴望成为永恒一生的诗人——海子,几乎在同一年代,也和顾城一样,选择一种最为激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缅怀诗人如彗星般短暂而绚丽的人生,仿佛东方诗人在大洋彼岸浅笑低吟。

是啊!诗歌、音乐岂有国界,伟大的灵魂更是能穿越时空,只要是美丽的和深厚的土地,都可以繁衍出生命的珍惜,对人类人性的思索。

告别“激流岛”和顾城的小屋,我悟出:被上帝掖着藏着的“激流岛”,被人们误读太长的时间了,其实它不是任何的化身,只是大自然一个美丽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