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生态银行及生态银行模式研究综述
2022-07-29郭馨瑜张贇喆
郭馨瑜,张贇喆
(东北林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哈尔滨 150040)
生态资源是保护生态环境可持续发展和维持生活的物质基础。进入21新世纪以来,伴随着经济高速发展进步,以往采用的以资源环境为代价优先发展经济的弊端显现出来,关于生态问题的探讨和相关政策的研究得到不断的关注,“生态文明建设”和“绿色发展理念”符合“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是协同共生发展的关键所在。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指明了生态环境的和谐友好发展与经济进步之间的促进关系,揭示了合理利用生态资源、完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和达到生态效益与经济效益相一致的目标的重要性。中国生态资源数量丰富,品种繁多,如何将生态资源变资产成资本,实现自然资源的“绿水青山”向经济发展的“金山银山”转化的可持续发展机制,是当前生态文明治理的重要问题。20世纪70年代联邦德国成立的“生态银行”被认为是全世界绿色金融实践的发端,专门针对难以获得其他银行批准的环境项目提供优惠贷款[1]。20世纪80年代美国便借鉴商业银行零存整取的模式,提出了生态银行的运营模式和生态补偿机制,其中国际上具有代表性的生态银行主要有湿地缓解银行、森林银行(碳汇交易)、土壤银行(土地保护性储备计划)、水银行(水权交易)等[2]。2018年以来福建省南平市依托当地的生态优势,创立了全国首个生态银行模式试点,并取得了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的统一,为其他自然资源价值转化提供成功经验。因此,搭建“生态银行”模式是高效利用生态资源,实现生态补偿的重要途经。
1 研究文献梳理
本文通过对中国知网“学术期刊总库”中“生态银行”主题的相关文献进行整理研究,获取了我国目前对于生态银行从2000—2021年的110篇文献数量统计,并按照关键词(见图1)和文献发表年度(见图2)对该领域研究现状进行归纳总结和分析。
图1 文献主题统计
图2 2000—2021年文献时间分布情况
1.1 相关研究的主题分布特征
从“关键词共现网络”的分布情况,本文选择了出现频次最高的14个关键词进行梳理,从研究内容的角度可以看出,在“生态银行”当前研究领域内,主要分为两大类型的生态银行,分别是资源整合型生态银行和绿色金融型生态银行。在有关生态银行的110篇文献中,其中有53篇关于绿色金融型,57篇关于资源整合型,关于二者的研究重视程度不分伯仲。但从主题词的集中度来看,对于资源整合型的研究更加细化。有关数字金融型生态银行的研究集中于在新时代如何将“金融科技”应用于商业银行发展的探讨。本文主要讨论有关资源整合型生态银行的发展。在政策方面,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两山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生态文明建设”和“绿色发展观”是该领域研究的重要指导方向。在经济方面,将“生态资源”“自然资源”转化成“生态产品”实现其价值体现的“实现机制”是该领域的主要探讨内容。在实践方面,福建省南平市作为最早在国内开始试点的生态银行成为主要研究对象。
1.2 相关研究的时间分布特征
从1974年德国生态银行的建立,到联合国大会向全世界呼吁“必须正确认识自然、经济、社会生态以及自然资源之间的关系,保证人类社会以健康的方式向前发展”,再到《我们共同的未来》的出版,加速了公众不断对环境问题的关注[3]。从文献时间分布情况来看,虽然西方国家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就已经开始生态银行的实践,但中国对于生态银行的关注研究起步较晚,相关文献最早于2000年发表,在其后15年间相关研究均较少。主要转折点在2017年,2017年12月,南平市委市政府全面提出“生态产业化、产业生态化,建设‘生态银行’”的发展构想,2018年4月23日《南平生态银行试点方案》论证会在国务院举行,9月该试点方案正式通过。其后该领域关于资源整合型生态银行的研究开始得到更多学者的关注,并呈现出逐年增加的趋势,研究热度正在提升,主要集中在对南平市生态银行的模式和运行机制及成效研究,其中最具代表的是顺昌县的“森林生态银行”。
2 研究内容
2.1 生态银行的类型研究
“生态银行”借鉴商业银行“分散式输入、集中式输出”的模式,将零散的生态资源进行整合,形成优质的资源资产包,通过平台与市场连接注入社会资本,形成完整的生态产业链,实现“资源—资产—资本”的价值转化。福建省南平市在首次试点时,结合当地优越的自然资源条件,分别探索各种自然资源的整合和利用形式,最终形成了顺昌县“森林生态银行”、武夷山市五夫镇“文化生态银行”、延平区巨口乡“古厝生态银行”、建阳区“建盏生态银行”和光泽县“水生态银行”五大模式。随后,南平市各地也先后开启生态银行对当地资源高效整合利用的探索之路。其中,政和县结合当地特色优势产业,探索构建“白茶+生态银行”模式,建瓯市结合当地丰富的竹资源搭建“竹生态银行”,松溪县将分散的农村土地进行整合搭建“金土地生态银行”,邵武市也搭建起“农业生态银行”等,为当地走好乡村振兴之路提供创新保障。随后,浙江省分别于2020年5月和2021年4月在吉安县和江山市开展针对当地闲散资源进行整合提质增效的“两山银行”。按照“生态银行”整合的资源类型进行划分,将“生态银行”类型分为以下三类:
①自然资源:主要整合资源是自然资源,如森林生态银行、水生态银行、竹生态银行等。“森林生态银行”通过将林木、林下经济产品等从分散的林农手中进行收储,在经济层面,实现林业资源的集约化经营开发、“森林存折”收益分成,将森林资源转化为经济优势;在社会层面,解决农户技术、资金难题,为农户提供社会服务与福利保障;在生态层面,改变森林碎片化、分散式经营状态,有效进行森林保护,实现“产业生态化”。
②文化资源:主要整合资源是历史文化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文化生态银行、古厝生态银行、建盏生态银行等。“文化生态银行”基于武夷山五夫镇当地的朱子文化历史,结合朱子文化园、艺术家小镇等文化生态服务产业,在经济层面,打通了文化赋能生态产品的路径,挖掘文化产品价值;在社会层面,加强乡村精神文明建设,传承地方朱子特色传统文化,弘扬精神文明;在生态层面,保护乡村生态资源,开发生态项目,保留生态原貌。
③特色产业:主要整合资源是当地的富集特色产业,如白茶+生态银行、农业生态银行等。“白茶+生态银行”,结合生态优势,利用当地特色产业,盘活白茶产业,实现政和县精准脱贫,在经济层面,鼓励村集体参与茶山流转,壮大村内财政收入,带动茶园康养和旅游产业;在社会层面,保留传统产业,打造政和白茶知名品牌,创造就业;在生态层面,充分调动、合理规划种茶资源,形成生态友好产业发展。
2.2 生态银行的模式研究
自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会议中提出“建设生态文明试验区”的总政策,中共中央办公室、国务院办公厅逐年在福建、江西、贵州、海南等地,出台与实施《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实践方案》。该系列政策为国家生态文明体制改革创新提供试验平台,检验新颖生态体制模式的适用性。为体制推广全国奠定基础。其中,福建省创新绿色金融的模式,试点运行“森林生态银行”,为“生态银行”模式的研究提供事实依据。
而对“生态银行”模式按照研究的时间顺序大致可分为四个阶段。从2010年起,学者们借鉴外国的“生态银行”模式,结合对中国目前政策和法律环境思考,指出“生态银行”要实际在中国落实,建立完备的法律体系与适合的市场标准,将“生态银行”定位为绿色金融的发展分支。文同爱、王虹(2010)借鉴国外的生态银行模式,强调生态银行模式搭建要保证符合国家政策和市场准入标准等条件[4]。蒋胜、曹东东(2011)对欧洲生态银行的模式和绿色金融的理念进行分析,提出要落实绿色金融首要任务是构建“生态银行”法律体系[5]。阴保荣(2013)结合国际准则和中国政策,指出生态银行的本质是绿色金融并对中国绿色金融的发展进行分析[6]。至2017年起,学者们的研究重点向“生态银行”的模式转变,提出多种类型的“生态银行”,并进行特殊案例的分析,指出目前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重要性,将“生态银行”的运行流程分为前端、中端、后端,强调多方合作的必要性。吴思麒(2017)提出科技生态银行的概念,其中包括直销银行、数字银行与电子银行,强调营造科技生态的重要性[7]。崔莉、厉新建、程哲(2019)对“南平市”生态银行进行深入分析,将生态银行模式划分成三个阶段,分别为前端分散输入、中端整合、后端集中,强调生态银行模式的特点为政府搭台、农户参与、市场运作、企业主体[8]。张文明(2020)提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痛点问题,具体化生态银行模式中各个流程包括的主体,以及各个主体所承担的职能,厘清森林生态银行的运行机制,总结森林生态银行“资源摸底、项目策划、价值评估、流转储备、整体提升、开发运营”的操作流程[9]。随着已有“生态银行”模式的实践运营,未被考虑的弊病逐渐暴露,学者们更偏向于对改进现有“生态银行”模式方式的探究,结合较为成熟的“生态银行”运营案例,提出有机联合各个部门。整合区域链,平台主体完善等建议,为完善“生态银行”辅助政策提供理论指导。余方纯(2020)主要研究森林生态银行的运行模式,提出要完善运营平台主体建设、实施金融管理经营模式、构建森林生态补偿机制等建议[10]。黄颖、温铁军、范水生等(2020)以分工理论和多任务委托代理理论为理论分析基础,将森林生态银行分为资源端、融资端、投资端[11]。徐椿榕(2021)聚焦于探讨生态银行模式如何有机联系各个主体,提出运用区块链技术,整合“生态银行”各方,从而建立信任机制,搭建信息共享、集体维护、相互信任以及共同管理的产业联盟链[12]。在“生态银行”模式成熟的基础上,学者们对如何兼顾经济效益与生态保护这一问题展开讨论,更新了“生态银行”的具体作用与目标,强调“生态银行”在生态保护中的重要作用,并构建适合于国家公园、珍惜物种保护区的“生态银行”理论模型。徐淑升、赵东蕾、谢敬谦等(2021)基于“生态银行”的理念和运作机制,设计能够实现红树林生态修复和价值实现目标的生态银行[13]。刘军、刘霁玮、岳梦婷(2021)探究生态银行的发展历程,总结初期生态银行的运营模式,提出适合于国家公园的生态银行模式应该包括发起者、生态银行交易平台、第三方监督等主体,达到异地生态修复、实时生态保护的目的[14]。综上,目前中国“生态银行”模式的研究在逐步推进,但同时也存在局限性,主要研究集中于对“森林生态银行”的研究,以其他生态、文化资源等为研究主体的论文偏少。同时,在对“森林生态银行”的研究中,主要以南方集体林为对象,缺少对北方国有林区的“森林生态银行”模式探究。
图3 生态银行模式框架
综合以上研究,将现行的“生态银行”运用模式抽象为:收储端、资源端、融资端和投资端。根据收储资源的种类不同,设置不同的收储方式,比如租赁、购买、股份合作等,通过多种渠道高效地集中资源。其后,在资源端设置资源评估中心、大数据平台、资源整合中心,对收储的资源进行分类、处理、打包,形成资源束。最后,将资源束放入市场,吸引具有一定实力与专业性的投资者加盟经营。除此之外,部分“生态银行”设置有融资端,主要由政策性银行、商业银行、金融机构构成,主要功能是为资源所有者提供低率贷款、绿色投资等服务。“生态银行”的各个构成部分相互协调,着力于实现生态价值的转化,创新绿色金融的发展模式。
2.3 “森林生态银行”案例研究
2018年,南平市以丰富的森林资源为基础,为解决森林资源分散、碎片化等问题,试点建立“森林生态银行”,主要运营流程可以分为前、中、后端三个部分。前端主要负责厘清产权、准确测算森林资源,通过政府牵头的方式将南平市各个乡、镇、村的森林资源进行确权,明确森林资源的所有者;中端主要由大数据平台、林业资产评估收储中心、资源托管有限公司、林木经营有限公司构成,主要工作是收储分散的森林资源,通过入股、托管、租赁、赎买四种方式将碎片化的森林资源集中,便于形成规模化经营。后端为项目开发端,根据森林资源的特征与地理位置对收储的森林资源进行分类,制作适合于发展林下经济、森林生态旅游、林产品加工等不同用途的资源包并进行项目加工,再推送至市场,进行招标引商,从而获取技术和资金的支持。除其主体框架外,森林生态银行还包括融资端,主要由林业金融服务公司、风险防控中心构成,主要职能在于金融导入、资本运作,主要为有需要的集体和农户提供担保,帮助她们以更低利息获得生产经营活动需要的贷款。南平市“森林生态银行”已收储的林地面积达0.51万hm2,积极争取乡村振兴基金和林业专项补助资金,以及国家开发银行长期限、低利率的2.54亿元信贷资金等[15],但仍存在许多需要解决的问题,目前生态银行的项目加工处于劣势,缺乏掌握核心技术的人才,项目设计缺乏新意;森林生态银行的发展仍以国家的补助资金为基础,市场化程度不高,缺乏持续发展的动力;在后端与金融服务体系连接不紧密,金融工具和市场资本介入缓慢等。但南平市“森林生态银行”模式的构建以及其成功的试点,完成了我国对“生态银行”的初步探索,为后期与金融服务融合,提高参与者积极性等方面的探索提供案例指导,对未来“生态银行”模式在全国范围内广泛推广具有借鉴意义。
3 结论与展望
3.1 结论
目前,我国有关“生态银行”的研究伴随着实践开展了初步探索,但总量较少,且同质性较强。在研究地区方面,主要集中于福建省南平市等资源富集而经济发展落后的地区,未来是否能打破地域边界,将生态银行模式运用在更大范围地区仍有待探索讨论。在研究案例方面,主要集中于对现有的顺昌县“森林生态银行”案例的分析上,其他类型生态银行的案例研究较少,特别是集中于对生态银行实施后的相关成果进行评价,且主要集中于对南方集体林设计“森林生态银行”,缺少以北方国有林区为研究对象的文献研究。在研究方法方面,主要集中在对现有成果的定性研究,鲜有对模式参与者的生计改善情况、模式运行满意度以及当地在模式运行前后的对比研究等方面进行定量分析。
3.2 展望
综上,我国对“生态银行”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进展,但研究主要集中于对现有模式的总结和成果分析,由点及面的拓展研究态势尚未形成。在未来的研究过程中,可以开拓不同地区、不同资源类型的生态银行,将“山水林田湖草沙冰”生命共同体纳入研究体系。通过借鉴国内外先进的理论和经验,结合生态产品的外部性、公益性的特殊属性,对已有的生态银行模式中出现的问题进行理论分析与模式改进,完善“生态银行”与政府和市场主体之间的功能调配,将模式体系进行细化。不断推进该领域研究内容的拓展和完善,形成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理论研究体系和实践经验总结,完善执行和监督体系,为生态银行模式推广至全国做好准备,形成“生态环境—生态资源—经济发展”的良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