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南方的儒家传承——同奈省镇边文庙案例研究

［越南］阮氏黄莺

（雒鸿大学 国际关系处，越南同奈省 边和市，76000）

一、前言

中华的儒家文化在越南流传了两千年，影响过越南历史上李、陈、黎、阮等王朝的朝野生活，包括天道人伦、历史观念、社会规范和生活习俗等等领域，乃至构成越南传统文化组成，至今被认可是民族精神文明基础因素。

越南南方的人文建设，相比起越南五千年整体历史文化，虽说主要是近400 年才有较密集发展，但是儒家文化的影响，是随着王朝拓殖南方的脚步，深入地方民间的。今天，在南方各省还是可以找到许多文献乃至实物证据，包括建筑遗址，证明越南儒家的发展，还有越南与中国等地不间断的儒家文明内部对话，对于当地的政经社会建设、历史沿革乃至建筑文化，都做出了贡献。现在的越南镇边文庙的所在地址，隶属于同奈省、边和坊、宝龙坊，是阮朝在南方建造的三座文庙之一，传承至今。这地方民众生活环境，便是儒家思想同时成就本省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具体见证。地方民众逢年过节都会前往庙中崇祀孔子，通过各种仪式表达东亚民众共同传承的仁义忠孝等传统价值观，祈求未来能生活美好。

而越南镇边文庙在历史上发挥过的作用及其存在的意义，除了可以说明这是中华文化对越南的影响，更重要是反映了越南南方当地的居民，如何根据17 世纪以后的本土情势，不论是面临新的条件或者受着时代背景限制，通过尊崇、学习、汲取、内化的过程，一方面继承了周朝以来的儒家文明，一方面由此创造了越南本土文化遗产，因此更能凭着这份亲近缘分，维续历史以来不能间断的亲切与友好。

二、镇边建设文庙的历史探究

越南南方拓殖历史，缘于来自越南五广(1)五广是一个古老的词，由5 个地区组成：广平Quang Binh、广治Quang Tri、广德Quang Duc、广南Quang Nam 和广义Quang Ngai。的先民自17 世纪开始的陆续南迁。一直到1698 年，阮潢国主遣命礼成侯阮有镜经略南方(2)https：//baike.baidu.com/item/%E7%BB%8F%E7%95%A5/308216.，则是南方行政历史沿革的正式开始。那时阮朝新建镇边文庙，正如中国和其他东亚地区，是儒家文明内部互鉴传统的体现，是为着崇敬孔子和服膺儒家思想的先贤，向他们崇功报德、慎终追远，由此象征作为朝廷行政背景的儒家意识，有渊源流传的实践传统，在当地也长久落实。同时，孔庙宣扬文教，推动地方学习四书五经、学习儒家，开科取士，也就把越南南方和北方更加紧密地连为一体。

郑怀德在《嘉定城通志》记载此事说，越南广南国阮主到了第六代，即阮福淍（1675-1725 年）国主，亦即阮朝后人崇敬的“显宗孝明皇帝”，是在1691 年登位以后，于戊寅年（1698），派遣了礼成侯阮有镜前去经略高棉。朝廷当时是在农奈地区设立嘉定府，并将同奈地区划分为福隆县，而在边镇（今福卢村）设立府邸；同时，朝廷也奠定柴棍地区(3)https：//hvdic.thivien.net/hv/s%C3%A0i%20c%C3%B4n.为新平县，归于番镇府，即现在“西贡”或胡志明市的前身。朝廷在每个府邸都设立了留守，军兵则有水陆船队精兵和卫属兵护卫。千里大地，4 万多户村民，招募布政州流民来创业，建立坊邑村，划定地界、土地，立税，建立丁佃籍簿。(4)［越南阮朝］郑怀德撰，黎越勇翻译并备注，黄文进校对并介绍：《嘉定城通志》，同奈：同奈综合出版社，2005 年，第111-112页。

在阮福淍国主领导下，阮朝崇尚儒家思想，以孔孟学说支持政治管理和社会规范，当时拓殖南方创建制度，建设孔子庙祀，维护读书的神圣，设立学校、设置考生入学地。《嘉定城通志》写道：显宗二十五年（1715 年），镇边文庙最初是由阮樊龙（Nguyn Phàn Long）镇守负责建庙，范庆德（Pham Khánh Đú，c）当时的官职职称“记录”，则负责选址。(5)［越南阮朝］郑怀德撰，黎越勇翻译并备注，黄文进校对并介绍：《嘉定城通志》，第234页。

有关阮国主最早在南方建文庙的理由，以及何以选择现在叫“边和”的地区，越南本土研究曾经进行了不少讨论，他们的说法也难以全盘载入，但综合而言，笔者认为应从以下三种考量，是较能反映历史中的现实的。

首先，不论是古代越南人，甚至当下也有很多越南人，在生活中本就相当注重凝聚在“堪舆”的先民知识。阮朝朝野的设想，认为建造房屋、寺庙、陵墓等建筑物，息息相关集体生活，也是为了子孙未来享用福祉的。因此，既然是范庆德作为朝廷命官负责选址，他要顾及建筑群的持久性和神圣性，当然是会兼顾当时的主流的思想倾向，所以其选址的地势，就表现为南北延伸，以文庙的方位象征孔子“圣人南面与听天下”，又是以“坐山向水”表现孔子在《论语》“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兼得并用。郑怀德《嘉定城通志》，对镇边文庙，也是带有对“堪舆”地气的描述，说“文庙属于”福正县平城和新赖两村，距镇西两里半。南望福江，北靠龙山，山河秀丽，草木茂盛(6)［越南阮朝］郑怀德撰，黎越勇翻译并备注，黄文进校对并介绍：《嘉定城通志》，第234页。。阮朝国史馆编的《大南一统志》，自嗣德二年（1849）下令编修，一直到维新三年（1909）方才完成刊刻定本，但我们从越南2006 年重刊早期的“嗣德版”《大南一统志》可见，其文字已经形容镇边文庙是当地最美山水风景了。(7)［越南阮朝］阮朝国使馆编修，范仲田翻译，陶维英校对：《大南一统志》（第五卷），顺化：顺化出版社，2006年，第85页。这当然就说明文庙的所在，早是历代王朝认可的地理选择，其地理位置和相当平坦的地形也使施工方便、顺利。

其次，从社会经济角度说，那时的边和，相较于其他地区生产和贸易活跃，人口相对稳定。阮朝本身《大南一统志》，是以“土地肥沃，生活容易”(8)［越南阮朝］阮朝国使馆编修，范仲田翻译，陶维英校对：《大南一统志》（第五卷），第48页。形容此地经济特征，又说此地的“福正、平安、义安、龙城等市场，唐人京人聚会，家如碗筷，南方北方产品没有什么找不到，都是省内都会之地”，(9)［越南阮朝］阮朝国使馆编修，范仲田翻译，陶维英校对：《大南一统志》（第五卷），第46页。这也意味地区内的繁荣，保障居民有能力购买更多种类产品，致使交通也相对发达。镇边修建文庙，有经济支撑，是建立文化体制的前提；当地更多家庭能让子弟读书做学问，交通道路因外商络绎往来愈加发达，同时引导各地文人学子更方便来往此地求学、论学、科举。

最后，应当注意，阮有镜最初经略南方，就是从拓殖边和地区开始。“镇边”名如其意，是在阮朝初代国主阮潢脱离黎朝多年以后，六代国主的战略扩展，开发边区为经济文化重镇。镇边文庙的建设，是服务于阮朝统治政策的。此地不似1732 年的定远州(10)https：//vinhlong.gov.vn/gioi-thieu/lich-su-van-hoa和龙湖营(11)［越南阮朝］郑怀德撰，黎越勇翻译并备注，黄文进校对并介绍：《嘉定城通志》，第112页。等地区，国家管理机构建立较晚。而阮朝相对于黎朝，一样是奉行儒家教化，以儒家价值观建构朝野共识；历代阮主更如黎朝一般，会按照儒家传统，封神山川，庙祀本国先贤英烈，以其护国佑民，反映阮朝统治合乎天道人伦。因此，历代阮朝国主经营文庙，在文庙举行祭祀仪式，可视为阮朝宣示其家论述的根据，道理都是来自孔圣人；更以孔子思想能佑护贤良辈出，宣示王朝天命主权。

历史上，此处文庙首次重建是在1794 年。据《嘉定城通志》记载，此次重建，是由礼部阮洪都任重修主总监(12)［越南阮朝］郑怀德撰，黎越勇翻译并备注，黄文进校对并介绍：《嘉定城通志》，第234 页。。《大南统一志》较明确说，是世祖高皇帝于甲寅年（1794）下旨，礼部阮洪都奉命修缮，中间建文庙，牌额刻“大成殿”；西立殿；东面仓库，四周砖墙，左面是金清门，右边是玉振门，前面是大清门，院中建着奎文阁，上面挂着鼓钟；门前有桥，左面是崇文家，右面是维礼家，外面建了方墙，前面是文庙门，左右有两个仪门，桅杆凿凿，精制精良。(13)［越南阮朝］阮朝国使馆编修，范仲田翻译，陶维英校对：《大南一统志》（第五卷），第85页。《大南统一志》也说明，其周围绿意盎然，种植的是热带可生长的松树、橘子树、柚子树、芒果树、香蕉树、柿子树。(14)［越南阮朝］郑怀德撰，黎越勇翻译并备注，黄文进校对并介绍：《嘉定城通志》，第234页。

到1852 年，嗣德皇帝再次修缮镇边文庙，把规模扩大为“文庙正堂和前堂各五间，又建了左庑和右庑两排，每排五间。启圣殿、正堂和前堂各三间，一扇门隔三间，一间有一扇门，一座供奉殿有三间，一座奎文阁两层，一房三间。将“大成殿”改为“文庙殿”，“启圣殿”改为“启圣词”。(15)［越南阮朝］阮朝国使馆编修，范仲田翻译，陶维英校对：《大南一统志》（第五卷），第85页。

综上，从历史政治的角度去说，建设镇边文庙的客观功效，有益于阮国主把自己拓殖新土地的目标结合宣扬儒家思想的神圣，肯定其拓殖的意义，为广南政权乃至后来阮朝在南方土地延续至20 世纪初，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也让阮朝民众形成文化自信，自知广南政权的文教，不亚于其对手黎朝郑主控制的当时南人称为“唐外”（Đàng Ngoài）的北方地区。而阮福淍、嘉隆、嗣德三位君王历次命令官员建设或重修镇边文庙，也逐渐形成阮朝历代重视儒家的自我期许，仿效中华历代王朝，将设立文庙、祭孔、办学和科举，视为在文庙范围相辅相成的运作体系，是为了重视发展越南本土文化，培养南方贤才做国家民族的“元气”。

三、当代重建文庙的历史意义

现在的镇边文庙是1998 年重建的。1861 年，法国殖民者军事占领边和全城，焚烧了镇边文庙，当时失明爱国诗人阮廷炤愤然留下他用汉喃文传唱的吟诗，其中唱说“槟椥钱财化乌有。同奈屋瓦染云色”；自2017 年以后，这首诗已收入越南高中二语文教材。

到1998 年，同奈省在原先遗址重建镇边文庙，并于2002 年完工。现代的镇边文庙总面积208 685.9平方米，分为11 个部分，既有复原文庙古迹，也另外添加现代的胡志明祠祀等，让现代的历史延续了文庙纪念先贤的慎终追远。

笔者现场考察，当代的镇边文庙主要的建设内容，由外走向内，包括：（一）前端入口，设立“文庙门”为内外界线，中门为主体的三门入口牌楼；（二）“碑亭”，分别以现代越南文字和传统汉喃文，叙述民族文化、教育传统和边和土地的历史；（三）“奎文阁”，按原貌重建，以两层、四个柱子、八个屋顶，砖墙四面圆门，体现阴阳哲学；（四）“天光井”，在奎文阁和大成门之间的方形大湖，面积1 444 平方米；（五）“题名屋”，屋形呈一字形，由5 间2 层组成，屋顶阴阳瓦片，用于纪念先贤；（六）“传统居”，展示传统图像和手工制品的地方；（七）“大成门”，三观门的形式，两侧对称的侧门分别题为“金声”和“玉振”；（八）大成门后面是祭孔场所，前院的孔子雕像，是以全石头雕刻，安置在中轴线上，按照中国山东省曲阜的造型；（九）祠堂，三间两房的建筑设计，中间供奉胡志明主席，背景是代表着越南青铜器时代的“玉缕铜鼓”，(16)https：//cn.nhandan.vn/culture/item/190701-30%E4%BB%B6%E6%96%87%E7%89%A9%E8%A2%AB%E5%88%97%E5%85%A5%E5%9B%BD%E5%AE%B6%E5%AE%9D%E7%89%A9%E5%90%8D%E5%8D%95.html.象征先民从古到今的文明演变；左边祠堂供奉有功越南儒家发展的历史人物，包括周文安、阮廌、阮秉谦、黎貴惇、阮攸；右间则供奉贡献过边和以及南方历史的人文人物，包括武长缵、邓德术、郑怀德、黎光定、吴仁静、阮廷沼、裴有义；所有这些供奉在神龛的名人，神龛旁都立有牌位，前有金漆的香案；（十）“文物馆”一排五间，展示文化产品和纪念艺文人物；（十一）“文书馆”与“文物馆”相对面，用于保存和陈列古代珍典籍。

若回归镇边文庙本身的历史，我们当理解，不论这个越南边和的城市，或者在中国、韩国、日本，或者古代南海诸邦，当地的文庙固然代表着支撑社会生活意义的核心文化生命力，可是各地的文庙从来不会是独立的维系整个传承的社会建设，而应是整个传承体系的中心标志。有文庙，必有文教。镇边的历史也一样，文庙旁边原来就是边和省学，学堂一直维持到明命皇帝的时代，方才迁往新赖村（今边和和平坊）。同时也是明命帝的年代，平利村、总福永村（今同奈省永久）还出现了福龙学校。现在镇边文庙供奉的孔子雕像，后面顶上刻着很大的“文”字，意思就是儒道《易经》说学习各种道理的理由，“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雕像后方左右两柱本该有文词对称的对联，却被各以汉字书写“学而时习之”和“不学不知理”两句子，反倒是生动说明当地人民是重视儒家传承的，是如何处理从为人处世到各种知识的态度，即重视知识，以及不断接受、吸收、思考、研究和发展相关知识。即使现在的越南社会不再以儒家为越南社会主导思想，只把儒家思想的各种影响认知为民族文化遗产，但镇边文庙建筑群，还是体现文庙过去的集体影响，启示着大众重视获取知识和发展知识，这对维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很是重要。

至今，镇边文庙从中华历代王朝传承的春秋仲月上丁日祭孔，已经发展为越南本土文化传统。过去，《嘉定城通志》说，文庙逢春秋丁日祭，祭孔是根据王命，由总督两边以镇官和督学陪祭，带领官员行礼如仪，此外要50 个礼生、50 个庙夫负责。(17)［越南阮朝］郑怀德撰，黎越勇翻译并备注，黄文进校对并介绍：《嘉定城通志》，第234页。现在同样的仪式仍然流传，由同奈省政府年年举办。儒学制度的特征，就是通过各级政府的祭孔仪式，提醒全民学习的重要，以及设立学校为全体社会的需要，由此确保读书报效社会的儒士阶层不会消弱，也促进儒家思想在一般大众日常生活“社会化”。而镇边文庙，作为纪念这些人才的地方，过去是鼓励古代学习型社会的"魂骨"，现在也是彰显此一儒家积极思想的中心，留下鼓励培养贤才的历史鼓舞后人，至今也在作为纪念包括现代贤才的激励后人。

四、镇边文庙传承的儒家积极面

越南南方许多寻常百姓家庭，相对于其他国家和地区有一个特色，人们崇拜祖先和神灵之外，也会供奉孔子。孔子在人间教导过大家各种为人处世道理。所以，在每个家庭孔子也会成为大众意愿崇拜的家居保护神，包括祈求子孙孝顺、学业成名、懂得为人处世，或祈求夫妻或兄弟和睦。如果要说越南儒教传入南方的渊源，当然是早在镇边文庙出现以前。中国元代汪大渊《岛夷志略》的“安南”条，说明了越南儒学很早就在本土发展，其文中说：“凡民间俊秀子弟，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其诵诗读书、谈性理、为文章，皆与中国同，惟言语差异耳。”(18)［元］汪大渊撰，苏继庼校释：《岛夷志略校释》，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50页。虽说是阮国主命令，才有阮有镜拓殖扩展南方领土的正式国策，可是在他之前和之后陆续南下的越南先民，也不是没有自己原来的思想意识的，由此，镇边文庙的存在，结合南方先民原来的儒家思想民间化的影响，相互作用，客观上也会相互推进家庭崇拜孔子的信俗，也会对南方人塑造生活性格的认知，重视豪气和骨气，还有重知识、重学问、重礼义，以及重视人物平等尊重，带来很清晰、明确和现实的影响。人人重视学习孔子教导，日常生活崇拜孔子，也就使得每家小孩自小受着些童蒙教育，或者由长辈说教耳濡目染；他们都相信学会文字很重要，可是验证学习有效性的重点不在关心讨论字义和言语，更重视个人对待家庭、社区、社会方面的行为。这一切，又会演变加深文庙衍生的孔子信俗，很多民众会到文庙向孔子上香，祈求的也都是佑护家庭人伦关系。

图1 镇边文庙（转自越南旅游网图片）

而镇边文庙作为祭祀孔子和先贤的场所，除了传播文化与价值观的传承之处，也因场所的便利，引进更多适合文化传承目标的主题。特别是在春节期间，人们为着参加各种传统文化活动，会走向文庙。至今，当地政府以及社会团体每年春节还是不离历史传统，在这里举办了众多具有儒家思想传承，强调饮水思源、慎终追远的活动，如教师节日（按照越南习俗：初一拜婆家，初二拜娘家，初三拜老师家）、诗歌日、春节报纸展览会、新书出版发布会、人才表扬会，还有各种有关边和历史文化科学的各种研讨会。当然，至今为止每年镇边文庙举办的众多活动，规模最大的依旧是教师节、春丁日，以及秋丁日孔子以及圣贤祭祀，还有胡主席诞辰以及忌辰纪念日。这几项纪念活动，也是同奈省政府和各行各业领导都例必要出席的。

受镇边文庙历史文化影响最大的教师节日，带有最浓郁儒家尊师和报恩色彩。教师节日，结合着新春，活动重点往往是各校历届校友举行聚会，一同向老师们问候和拜年。镇边文庙具体主办的教师节日活动，则是由同奈省教育处负责，连同同奈省各团体、各学校一起举办，组织当地教师们、学生们及教育公务员参与，仪式包括在孔子雕像前面烧香祭祀，向老师们献花，一起聆听文庙、孔子和文化名人的事迹解说。

文庙在教师节一项有趣活动是“求字”。笔者在2020 年参与文庙教师节，发现当天文庙“求字”的民众有家长也有学生，包括那些觉得自己有必要永远学习的成年人，都会到文庙讨个好意头，到那些摆着黑墨、宣纸的摊子，向书家求自己心中的好字：心、信、智、道、忍、福等。春节期间求字的人众多，不只是年初三的教师节日可以活动，镇边文庙后来就逐渐演变出更多春节活动，出现诗歌日、花丛展览、友谊活动等，成为省内外、国内外游人打卡景点。

无论如何，官方祭祀，不论是举行教师节或孔子祭祀，仪式是定位在提倡“敬如在”的情怀，而不属于信仰鬼神灵验的宗教范畴。特别是同奈省政府在每年春丁日与秋丁日两日组织当地教育单位，陪同民众隆重举行祭祀孔子及诸位圣贤。活动的目的都是强调要肯定本身的道德自信，不论如何都如同先人还在眼前而尊爱，由此确定文化精神可以由心传心、保护风俗教化，体现如何才是尽心的知恩报恩和纪念前人。这样的祭祀仪式便能让南方人民以及边和人民集体验证彼此都有尊师重道的良知。而当地政府每年不忘胡志明诞辰纪念日（5 月19 日）和忌辰纪念日（农历7 月21 日）(19)［越］胡志明：《胡志明全集》（第一卷），河内：越南国家政治出版社，2000年，第467页。，于文庙隆重纪念儒学世家后人胡志明，其祭祀仪式的内涵，一样是强调“敬如在”。与其他活动相比，这个活动参与人数最多，来自全国各地。

由此可见，要表现传统精神的“敬如在”，继续致敬学习事业，体现对贤才的重视，镇边文庙也就成为省内举办各种人才表扬会、地方优秀代表、企业表扬会的场所，不论是本省选拔和表扬的知识代表、人民教师、优秀教师、人民艺人、优秀艺人、国家级优秀学生、国内外优秀奖获得者，几乎都在此举行。镇边文庙也逐渐完善选拔贤才、个人表扬的标准系统和选拔规章，更体现本身的文化贡献。

当同奈人民要向外界表达本土历史传承的价值观念时，他们也会不约而同设想着为前来拜访出差的国际友人、投资人、商人，安排镇边文庙的行程。

五、后语

正如王琛发老师的结论：越南儒学之所以构成民族文化传统内容的生命力，在于有史以来，由中华而始的丝路沿线有儒家文明长期的各族文化的交流，并且交叠着海上丝路多元族群的文明交流互鉴。由此便保障着越南域内儒学传统的生命力，从来不是单调的单元的本土演变，而是一方面不断从中国历代王朝汲取养分，一方面从未停止过同其他国家的儒学交流，最终形成当地民众参照周代以来孔门智慧，解决自身国家大事乃至日常生活的实践问题。(20)王琛发：《越南孝文化传统的当下演变与传播》，越南国家社会科学翰林院、河内大学孔子学院、广西师范大学联合主办“越南与东亚的儒家经学：遗产与价值”主题发言论文，2022年4月23日。他曾以18 世纪附属广南的河仙政权为例，论述明朝遗民鄚玖率部河仙开港的事迹，又如何开展地方文教建设，进行国际汉学交流。而根据阮朝武世营1818 年撰写的《河仙镇协镇鄚氏家谱》，鄚玖来自镇边府的越南妻子生下了儿子鄚天赐，作为父亲的继承人，在南越地区“建招英阁，以奉先圣，又厚币以招贤才”，更是随着面向清朝、日本、琉球、南洋各地招商贸易，得到“自清朝及诸海表俊秀之士，闻风来会焉”。(21)［越南阮朝］武世营撰，陈荆和注释：《河仙镇叶镇鄚氏家谱注释》，台湾大学文学院《文史哲学报》第7 期，1955 年，第92-93 页。所以，探讨镇边文庙文化遗产的生命力，还可继续探索此地连接海上丝路的经济文化交流历史。

现在，镇边文庙的功能还未能完全发挥作用。镇边文庙吸引民众主动前来，主要是在春节期间，平时来镇边文庙参观的游客寥寥无几。因此，镇边文庙的文化遗产价值的保护、运用和推广工作，特别是以年轻人为目标游客，必须进一步加强，因为他们是国家未来的担当人，更有必要接触文化传承，体验民族精神。特别是更需要研究文庙原有价值，灵活地运用在当代教育。当地政府和知识人士，近来积极提倡“先学礼后学文”，是为着应付校园暴力和校园霸凌现象，还有很多引起社会关注的教师与学生的道德课题。这些问题其实说明师生礼仪之道有必要受到更多重视。此际，围绕着文庙的历史，参照儒教基本为人之道以及“正名”之道，如何保障越南尊师重道传统，由此维系着文化传承，在被殖民时代也不被摧毁，是必然的。

同时，正值同奈省及越南全国各地都主动朝向改革开放，融入国际社会，吸引国外的投资，而文庙的存在，足以彰显社会主义体制维护着的传统文化与价值取向，包括见证越南与中国等地区的文明互鉴，为文化交流打好了基础。镇边文庙可以视为各国文化交流的一座桥梁，它更能成为具体活动的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