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序》“颍上本”源流考辨
2022-07-13胡焰智
⊙ 胡焰智
《兰亭序》“颍上本”是明代在颍上县发现的一种石刻本。该石一面刻《兰亭序》,另一面刻《黄庭经》,原石已损毁,仅存残石,现藏安徽博物院。
清人对“颍上本”极为推崇。王澍云:“《兰亭》两派,一为欧阳,一为褚氏。欧阳独有《定武》,褚氏首推《颍上》。”[1]翁方纲《苏米斋兰亭考》也将其归于褚摹本范畴。我作《兰亭序》传世帖本叠影勘校,发现“颍上本”来源信息应为米芾父子摹刻“三米本”的翻刻本。
一、“颍上本”的来历
“颍上本”来历的流行说法见于董其昌(1555—1636)《画禅室随笔》:
颍上县有井,夜放白光,如虹亘天。县令异之,乃令人探井中,得一石,六铜罍。其石所刻《黄庭经》《兰亭记》,皆宋拓也。余得此本,以较各帖所刻,皆在其下。当是米南宫所摹入石者,其笔法颇似耳。[2]
邢侗(1551—1612)《来禽馆集》有另一种记载:
嘉靖八年(1529),颍上村民耕得此石。送县治,县官都不省视,送之学宫,学官益复不省视。斋夫移置邻壁磨房,凡来硙者俱坐其上,真若明妃嫁呼韩,有余辱矣。逮丁酉(1537)清明,孔文谷先生莅宪此邦,闻而索之,亟属姜尹龛诸明伦堂中。[3]
清代学者何焯曾对董说提出质疑。王澍《竹云题跋》云:
庚寅秋,余下吴门,何义门屺瞻先生为余言董说吊诡无实。因出《杨东里集》示余,中有“思古斋帖”一跋云,颍上令某饷以二本。当时东里已有此帖,则非至明季出自井中又可知也。[4]
杨士奇(1366—1444)《东里续集》有两段与“颍上本”相关题跋。跋《黄庭经二帖》云:
右思古斋《黄庭》,前有“唐临绢本”四字,为表背裁去。石刻故在颍上县学,廖子谟为县,寄惠数本。所恨打碑者甚谬也。
跋《兰亭十四帖》云:
此帖石刻今在颍上县,其首题曰“唐临绢本”,而临者、刻者皆弱,余得之廖子谟。[5]
杨士奇卒于明正统九年(1444),早于嘉靖八年(1529)八十五年,“颍上本”刻石的发现时间应在明代前期。
“颍上本”主要细节特征同于《游相兰亭》“甲之五御府本”,如第一行空缺“在癸丑”三字、第二行空缺“稽山阴之兰亭修”七字、第三行空缺“长此”二字、第四行空缺“林修竹又有清流激”八字、第十三行空缺“因”字、第十七行空缺“向之”二字、第二十一行空缺“痛”字、第二十五行空缺“(不可)夫”三字、第二十八行空缺“文”字,二者一致。(图1)此外“颍上本”第九行空缺“之”字。特殊字形,如第六行“次”字左侧作三点、第十行“听”字左耳下端少折返笔、第十二行“取”字左耳中间为三点、第十八行“俯”字单人旁形状等,二者相同。(图2)其他如第十五行右侧有“僧”字,“怏”字旁注“快”字,二者也相同。王连起认为:“所谓《颍上兰亭》,乃是这个御府本拓本的翻刻本,而其翻刻所据之原底拓本,同此本当出一石,但要晚,因泐损更甚。”[6]
图1 『颍上本』与『甲之五本』空缺字(左起『甲之五本』『颍上本』)
图2 『颍上本』与『甲之五本』特殊字形(左起『甲之五本』『颍上本』)
“颍上本”与“甲之五本”存在亲缘关系毋庸置疑,但不能即定为“甲之五本”同石拓本的翻刻本。我作“兰亭八柱”第二本源流考辨,证实该帖为米芾临写,底本为米芾所藏泗州南山杜氏唐刻板本,“甲之五本”为“杜氏刻本”绍兴御府翻刻本。[7]米芾父子曾摹刻“杜氏刻本”为“三米本”。“杜氏刻本”“三米本”“甲之五本”均与“颍上本”存在亲缘关系,它们皆有可能为其来源底本。
二、“颍上本”与“甲之五本”单行内字距位置比较
碑帖摹拓翻刻,底本与复制本之间应该存在字迹间距位置重叠对应关系。刻本多数会有所调整,但基本对应关系仍会留存,分析字迹间距位置的重叠对应情况,可以判断不同帖本之间的亲疏与传承关系。“颍上本”添加了行界,行与行之间的相对位置已经改变,仅进行“颍上本”与“甲之五本”单行内字距位置叠影比较。引入“张金界奴本”作为参照帖本,该帖字行间距位置保留了《兰亭序》祖本原貌。[8]
“颍上本”与“甲之五本”单行内字迹间距位置基本重叠对应情况较好,仅存在局部差异。将二者与“张金界奴本”叠影比较,字迹间距位置有较多改变。
“张金界奴本”第九行为全帖较短行,略有歪斜,“甲之五本”“颍上本”摆正歪斜,整行能重叠对应。
“张金界奴本”第廿一行为全帖最短行,“甲之五本”“颍上本”同步调整,“哉、昔、由”三字处分别下移,行长稍有增加。
“张金界奴本”第廿二行也为长行,“甲之五本”相对于“张金界奴本”也有多处调整:“一、契、未、尝”四字依次上移,“不”字上移并右移,“文”字左移,并以下摆正,“嗟、悼”二字分别下移,调整后行长缩短。“颍上本”调整情况相同。(图3)
图3 “颍上本”“甲之五本”单行内字距位置调整情况(左起“张金界奴本”“甲之五本”“颍上本”)
“张金界奴本”各行首字不齐,行长不一,“甲之五本”与“颍上本”各行整齐,行长一致,显然曾经人为调整,调整后的行长与“张金界奴本”短行长度相当。推测“杜氏刻本”因为刻帖板材宽度不足,行长稍有缩减,仅少数短行与祖本一致。“甲之五本”与“颍上本”承袭这一特征,相对于“张金界奴本”单行内字迹间距位置有较多调整且基本同步。
“颍上本”“甲之五本”另有一些独立的局部调整,且二者的调整习惯不同,“颍上本”多作左右位置居中调整,“甲之五本”多作上下间距调整。
第一行末“初会”二字,“张金界奴本”两字紧逼,“会”字侧斜,意态生动。“甲之五本”与“张金界奴本”相近,“会”字稍有下移;“颍上本”“会”字下移较多,并伴有摆正“人”字头的调整,致使该字下面部分歪斜。
第十七行“随事迁感”字段,“甲之五本”与“张金界奴本”整段对应,“颍上本”“感”字左移。
第二十五行“悲(夫)故列”字段,中间含一个空缺字,“颍上本”与“张金界奴本”整段对应,“甲之五本”“故列”二字上移,整段不能对应。(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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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颍上本”“甲之五本”局部字距位置差异(左起“张金界奴本”“甲之五本”“颍上本”)
第二十八行“颍上本”与“张金界奴本”整行对应;“甲之五本”“感”字左下移,不能整行对应。
“甲之五本”“颍上本”相较于“张金界奴本”同步缩短行长,调整字距位置,表明二者来源于同一底本。二者存在独立的局部调整,且均有优于对方的祖本字迹间距位置原始信息,表明二者不应为从属递摹翻刻关系,“颍上本”不是“甲之五本”的翻刻本,而是“杜氏刻本”的另一种衍生本,其底本可能是“三米本”。
三、“颍上本”与“甲之五本”残损字比较
“甲之五本”除空缺字外,还有“年、类、同、感、间、固、兴”七个残损字。该帖字口清晰,不存在原石磨损或拓本洇墨现象,字迹残损应为刻本原貌。“颍上本”磨损较为严重,对应字迹残损处刻有一些笔画,但形态恶俗,有补刻之嫌。(图5)
图5 “颍上本”“甲之五本”残损字比较(左起“陈鉴本”“甲之五本”“颍上本”)
明陈鉴藏《兰亭序》摹本单字近真程度极高。[9]“甲之五本”残损字与“陈鉴本”叠影比较,残存笔画均能重叠对应,表明“甲之五本”摹刻严谨,字迹残损应来源于底本。
“颍上本”相应字与“甲之五本”“陈鉴本”叠影比较,有以下两种情况。
“类、感、兴”三字,“甲之五本”残存笔画与“颍上本”均能重叠对应,“颍上本”“类”字左下角的石花应为残笔遗痕。“颍上本”多出来的笔画,与“陈鉴本”字形不符,与残存笔画不协,应为后人妄补。“颍上本”“固”字补刻痕迹不如前三字明显,与“陈鉴本”叠影比较,笔画形状与位置均有差异,也应为补刻。
“年、同、间”三字,“颍上本”没有残损或补刻痕迹,笔画连贯,与“陈鉴本”重叠对应情况良好,应为刻本原貌。
上述“类、感、固、兴”四字,“颍上本”存在补刻现象,原貌应如“甲之五本”。“年、同、间”三字,“甲之五本”残损,“颍上本”完好,可能因来源底本不同。“甲之五本”“年、同、间”三字的残损痕迹似为虫蛀所致,据此推测“杜氏刻本”原有部分字迹残损,为米芾父子摹刻的“三米本”承袭;“杜氏刻本”入南宋御府并翻刻为“甲之五本”,此时帖本出现了新的残损,新残损可能为虫蛀所致,“甲之五本”将前后残损字迹一并摹刻入石;“颍上本”为“三米本”的翻刻本,其残损字迹少于“甲之五本”。
清宋荦《筠廊偶笔》记“颍上本”云:
初拓不数张,纸恶而字甚完好。次拓纸墨皆精,《兰亭》“类”字遂尔残缺,最后为一俗令妄补,大可憎。且拓皆竹纸,草略殊甚,仅存形似耳。[10]
此说有误,“颍上本”补刻前字迹残损部分留空未刻,不可能“字甚完好”。补刻笔画与原刻磨损程度相近,补刻时间较早,补刻前拓本尚未发现。
四、“颍上本”书写特征与摹刻细节
书法碑帖勾摹翻刻,极易带入个人书写风格与习惯,越是名家个人特征越显著。“颍上本”若来源于米芾父子勾摹的“三米本”,就可能留存米氏书写特征。董其昌推断“颍上本”为米芾摹本入石,正是基于其书写特征相近。
为了验证“颍上本”来源于“三米本”,选择“颍上本”“甲之五本”“兰亭八柱第二本”“陈鉴本”四种帖本进行书写特征比较。前三种均为“杜氏刻本”的衍生本,其中“兰亭八柱第二本”为米芾临写本,“颍上本”若为“三米本”翻刻,其间也曾经米芾父子之手。“甲之五本”与“陈鉴本”复制过程与米芾无关。
四种帖本并列比较,“颍上本”书写特征与“兰亭八柱第二本”较近,与“甲之五本”“陈鉴本”稍远。米芾作书自称刷字,善八面出锋,风樯阵马,不拘一格,这些特征在其个性强烈的书作中,表现突出,其经意之作往往精致讲究,如《向太后挽词帖》、“兰亭八柱第二本”。“颍上本”虽然磨损严重,笔画细节丢失较多,仍流露出结字谨敛,蕴藉清俊的特征。“甲之五本”与“陈鉴本”笔画规范,结字舒展,没有米书特征,与前二者有所不同。
图6 “兰亭八柱第二本”“颍上本”“甲之五本”“陈鉴本”书写特征比较(左起“兰亭八柱第二本”“颍上本”“甲之五本”“陈鉴本”)
“颍上本”还有一些单字的细节与“兰亭八柱第二本”相近,透漏出二者出自同一人之手的迹象,如第二行“禊”字“禾”旁写法,第十行“盛”字右上角的点画,第廿行“云”字末笔。
五、“领字从山本”与“三米本”
清初孙承泽(1593—1676)《庚子销夏记》云:
余所见前人集本,如宋理宗御府所集,最为精工,每刻玉池皆用“御府图书”,其一百一十七刻俱全,在故内,今零散不可问矣。又南宋丞相游似所集,亦百余本,今西川胡菊潭先生所收二三十本,后皆有手题,用“景仁”及“克斋图书”。其中有御府“领字从山本”,极为精采,余手摹之,刻石置山斋。
孙氏自跋其刻本云:
禊帖“领字从山本”,米老曾刻之,世称“三米兰亭”。及见元本,则知米刻己意多而古法少,未合也。因与刘居士雨若经营三月,始登之石。婆娑二老,精力尽于此矣。[11]
元陶宗仪(1329—约1412)《辍耕录》载录宋理宗内府藏《兰亭》一百一十七刻,其中有金陵“三米本”,另有内府十刻未记名目。宋桑世昌《兰亭考》载录御府刻本十一种,含“领字从山本”“缺廿一字本”,即《游相兰亭》中的甲之二“领字从山本”与甲之五御府本,此二者也应在宋理宗内府藏本之中。孙氏所见“故内”即明内府藏《兰亭序》集本,应包括“三米本”与两种御府刻本。“甲之二本”与“甲之五本”均钤盖有“世安之印”,曾为胡世安(菊潭)收藏,孙氏在胡世安处也能够同时见到二者。孙氏是收藏鉴赏大家,对“三米本”特征能进行具体描述,肯定曾经过目“三米本”。孙氏径指米芾父子所刻“三米本”为“领字从山本”,而非“缺廿一字本”或“甲之五本”,关键应在“元本”二字。
孙氏所谓“元本”可有不同解读,可为“三米本”的翻刻底本,也可为“三米本”的早期同源佳本,前者应与“三米本”相同,后者可能有较大差异。
“甲之二本”为绍兴御府所刻,晚于“三米本”,不可能为其元本。若为“杜氏刻本”的直接翻刻本,因留存了元本特征,也可视为元本。“甲之二本”笔画多存书写笔意,王连起判断底本应为墨迹本。[12]南宋张澄曾翻刻一种“领字从山本”,卷后有苏耆、范仲淹、王尧臣等人题记,米芾长篇跋赞,该帖字行间距位置较多保留了祖本原貌,这些特征也表明其底本应为墨迹本。“甲之二本”或“领字从山本”不应为翻刻自“杜氏刻本”的“元本”。
“甲之二本”与“甲之五本”外观差异较大,而众多细节特征趋同,如改误字空缺,“次、听、取、俯”等特征字相同,二者应是从同一种摹本分化衍生。在后续的递摹翻刻过程中,“甲之二本”在空缺处添补了部分文字,及“领”字上的“山”字头,而“甲之五本”出现了更多字迹缺损,并因翻刻大幅调整字距位置,缩短行长。“甲之二本”完整程度、留存细节均优于“甲之五本”,应为早期同源佳本,也可视为元本。
张澄本后的宋人题跋及米芾跋赞均表明其底本为米芾所藏苏氏第二本。我作《〈兰亭序〉张澄刻“领字从山本”考辨》,证实张澄本米跋为伪仿,主帖可能为移配。无论真伪,应该能留存苏氏第二本部分特征。文献中米芾多次论及苏氏第二本与“杜氏刻本”具有趋同特征:
泗州南山杜氏,父为尚书郎,家世杜陵人。收唐刻板本“兰亭”,与吾家所收不差,有锋势,笔活。
泗南山杜宝臣,字器之,祖两世为郎,父为令。家传唐模印本,与购于苏太简家贞观名手双钩本微有出入。[13]
“甲之二本”与“甲之五本”具有的共性特征,与米芾所述苏氏第二本与“杜氏刻本”趋同特征一致,与孙氏“元本”之说相符。孙氏所谓“三米本”己意多而古法少,与元本未合,就“颍上本”与“甲之二本”“甲之五本”相比较也较为契合。孙氏所刻的“领字从山本”只是其认定的“三米本”的“元本”,并非“三米本”。“三米本”应是“缺廿一字本”,“颍上本”应为“三米本”的翻刻本。
六、“颍上本”的“唐临绢本”等问题
“颍上本”原石《兰亭序》一面刻有“兰亭叙唐临绢本”七字,“永仲”“墨妙笔精”二印,(图7)《黄庭经》一面刻有“思古堂刻石”五字篆书,前人多据此推断刻石的来历。这些题字与印鉴存在漏洞,可能为后人附会。
图7 “颍上本”刻“兰亭叙唐临绢本”等题识与印鉴
蒋长源,字永仲,宜兴人,蒋堂三子,蒋之奇堂弟,与米芾为书画友。《书史》记苏耆藏《兰亭序》摹本三种,其中有云:
第三本唐粉蜡纸摹,在舜钦房。第二本所论数字,精妙处此本咸不及,然固在第一本上也。是其族人沂摹,盖第二本毫发不差,世当有十余本。一绢本,在蒋长源处。[14]
“颍上本”的“唐临绢本”与“永仲”题识、印鉴,暗示其底本为蒋长源藏本。蒋氏所藏绢本为苏氏藏本转摹,不应该大幅调整字距位置,整体缩短行长。
“墨妙笔精”印见于《游相兰亭》庐陵本,该帖底本为苏氏第一本。“墨妙笔精”为苏易简印鉴[15],不应钤盖在相隔四代的苏氏族人苏沂摹本之上。
“甲之五本”与“颍上本”同源,若底本有“唐临绢本”“永仲”“墨妙笔精”等题识与印鉴,“甲之五本”也应留存。
思古堂为元人应本的斋号。应本字中甫,杭州钱塘人,其治学明于《礼》《春秋》,无意于仕进,归隐西湖上,善鉴定古书画,一时名人咸服其精。[16]《黄庭经》翻刻自《元祐续法帖》。[17]“三米本”一直见于宋人著录,至元代尚有流传。米芾对“三米本”极为看重,不轻易赠人,拓本流传较少,在元代较为珍稀,时人将其与《黄庭经》一并摹刻入石,合乎情理。
结论
《兰亭序》“颍上本”为元人石刻本,明代前期被发现并流传于世。“颍上本”主要细节特征同于《游相兰亭》“甲之五本”,“甲之五本”为米芾所藏“杜氏刻本”的翻刻本,“颍上本”也应为“杜氏刻本”的衍生本。
“杜氏刻本”为了适应刻帖板材尺寸,调整字距,缩短行长,“颍上本”“甲之五本”承袭这一特征。二者在同步调整字距行长之外,均另有局部单独调整,且皆有优于对方的与祖本重叠对应关系,表明二者在“杜氏刻本”的基础上又分别进行了调整,二者之间不具有从属递摹翻刻关系。
“颍上本”与“甲之五本”均有部分字迹残损,残损字来源于同源底本。“颍上本”残损字少于“甲之五本”,其底本从“杜氏刻本”分化出来的时间要早于“甲之五本”。米芾得到“杜氏刻本”,亲率两子摹刻了“三米本”。“杜氏刻本”后进入绍兴御府,御府翻刻“甲之五本”。“颍上本”的底本应为“三米本”。
“颍上本”书法风格与米芾相近,部分字的细节与部首与米芾临写的“兰亭八柱第二本”相似;孙承泽谓“领字从山本”为“三米本”元本,及对“三米本”风格特征描述,均可辅证“颍上本”为“三米本”的翻刻本。
“颍上本”刻石上的“兰亭叙唐临绢本”“永仲”“墨妙笔精”等题识与印鉴漏洞颇多,应为后人附会妄添。
注释:
[1]王澍.竹云题跋[M].钦定四库全书本.
[2]董其昌.画禅室随笔[G]//卢辅圣.中国书画全书(三).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1010.
[3]邢侗.来禽馆集[M].清康熙十九年郑雍重修印本.
[4]王澍.竹云题跋[M].钦定四库全书本.
[5]杨士奇.东里续集(卷21)[M].钦定四库全书(子集)本.
[6]王连起.《兰亭序》重要传本简说[G]//故宫博物院.兰亭图典.北京:故宫出版社,2012:417.
[7]胡焰智.“兰亭八柱”第二本源流考辨[J].书法,2017(12):148—153.
[8]胡焰智.《兰亭序》七种帖本叠影勘校[J].书法赏评,2017(1):2—7.
[9]胡焰智,乔柏梁.《兰亭序》帖本与《集王圣教序》勘校[J].中国书法,2014(6):183—185.
[10]宋荦.筠廊偶笔[M].清康熙年间刻本.
[11]孙承泽.庚子销夏记[M].钦定四库全书本.
[12]王连起.关于《兰亭序》的若干问题[J].书法丛刊,2012(5):38.
[13]桑世昌.兰亭考[M].杭州: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3:64,66.
[14]米芾.书史[G]//卢辅圣.中国书画全书(一).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966.
[15]徐森玉.宝晋斋帖考[J].文物,1962(12):12.
[16]顾宏义.应本事迹考略[J].朱子学研究,2020(1):120.
[17]秦明.清拓颍上《兰亭序》册[G]//故宫博物院.兰亭图典.北京:故宫出版社,2012:2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