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技术嵌入西藏社会治理的多维赋能
——以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为例
2022-07-12廖云路
廖云路
(西藏自治区社会科学院当代西藏研究所,西藏 拉萨 850000)
在全球化与现代化的双重变奏下,信息传播速度和广度不断提升,媒介对社会的影响与日俱增。大众传播学认为,媒体具有整合社会、引导大众、传承文化、提供娱乐等功能。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媒体的功能不断丰富,以技术平台为架构的融媒体集多种功能于一身,各类社会主体可以沟通交流、互动分享、优化提升,其功能是一个媒介技术渗透、媒介影响不断深入的过程。
自县级融媒体中心上升为国家战略起,中央就对县级融媒体中心赋予了“引导群众”和“服务群众”的功能和使命。中宣部在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现场推进会上强调“努力把县级融媒体中心建成主流舆论阵地、综合服务平台和社区信息枢纽”[1]。学者谢新洲等人认为,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能遵循着“1+N”模式,即“‘1’是舆论引导功能,是统领,是前提;‘N’是多种服务功能的集合,是对‘1’的支撑。”[2]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为社会治理带来了各个层面的变革,成为推动社会治理理念、治理形式、治理决策创新的重要引擎,利用媒介技术提高社会治理能力是大势所趋。
“治国必治边、治边先稳藏”是新时期党和国家加强西藏工作的重要理论成果和行动指南。这首当其冲的“治”,体现出社会治理在国家和地方社会发展中的重要性[3]。随着全国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的开展,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陆续启动并投入运行,这必将改变媒介在西藏社会治理中的作用。只有将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放在治国理政的高度,才能充分运用信息革命成果做好发展规划和功能设计,从而不断提高西藏社会治理能力现代化。
本文选择山南市乃东区融媒体中心和林芝市工布江达县融媒体中心进行田野调查,对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能定位、功能架构、功能实践以及治理政策和治理目标的对接等进行参与观察和访谈。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能设计是媒介逻辑和治理逻辑的耦合,在依托媒介技术使社会对象变得“可治理”的维度上,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能可以从三个层次考察。
一是基础功能。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能实践建立在媒体功能普遍性之上。县级融媒体中心扮演着信息沟通互联、提供新闻产品和服务以及社会“瞭望者”等角色,在基础功能层面并不具备技术上的排他性,只是彰显了其作为一种媒介形态的属性。二是核心功能。作为区别于其他媒介形态的特征和优势,县级融媒体中心在针对性上能够做到传播对象的精确识别,在互动性上为社会主体提供协同的空间,在回应性上更加敏锐和手段更加丰富等。三是拓展功能。在技术赋能的驱动下,县级融媒体中心在跨多个领域的社会中扮演着几乎无所不在的工具角色,并把媒介逻辑灌输到这些领域,既是一种已知的存在,又指向一种技术的可能性(见图1)。
图1: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能分层
这三个层次功能划分的关键,是媒介技术在县级融媒体中心参与社会治理中的嵌入程度,也大体对应了当前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与发展的过程与趋势,在实践中相互交叉和联系,因而并不绝对,旨在为用好、用活、用足县级融媒体中心提供一种视角。
一、基于社会治理重要手段的舆论引导实践
媒体传播的信息既有事实类信息,又有观点类信息,两者共同构成了媒体的舆论导向。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是党和国家的声音在西藏基层传播的新的载体,不仅应该成为有机信息的集合器,致力于建立畅通的信息渠道和公共讨论平台,还应当精准掌握舆论引导的方式方法、过程阶段和运行规律,成为引导县域舆论的动员场。
(一)基础功能:新闻价值的发现与提炼
“信息对于一切社会过程都是基本的,它是社会的真正的相互作用。”[4]与国域、区域不同,县域是连接国家与地方的重要“接口”,信息对于县域社会中的关系互动至关重要。县级融媒体中心直面基层群众,旨在打通信息传播“最后一公里”,其创建初衷和定位本身就包含了接近性和本地化的设定。“县级融媒体中心具备了信息制作的技术优势和人员优势,有利于本地内容的创新融合。”[5]
山南市乃东区县级融媒体中心重视本地新闻来源,组建了10余人的新闻采编团队,及时推送“乃东卫士”及“扎西妥门党支部”“结巴视界”“色康社区”等乃东区主要乡镇、社区、单位微信公众号上的优质内容;针对本地群众的媒介使用特点,开发了智能语音专线、小区广播、乃东快讯等产品,尝试了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多种展现形式。由于部分农牧民群众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掌握水平有限,乃东区融媒体中心通过开设藏语版块、藏语栏目等方式,更好地实现了新闻的“落地”,更能引起受众共鸣。
县级融媒体中心的架构决定了报道内容的丰富性。当前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开设的新闻类栏目大都在10个以上,采编人员对县域内的单位、行业和乡镇有较为固定的“跑口”分工,以保障各个栏目的内容得到更新和充实。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后,除时政新闻外,民生新闻、社会新闻、文化娱乐新闻等新闻题材不断丰富。
在内容的表现形式上,为符合社交媒体的传播特征,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立足于故事、情感、悬念,用数据、数字提炼出文章的主要内容或中心思想,简明扼要地展现内容中的客观事实,以通俗易懂的方式促进了信息传播的渗透力和有效性。
(二)核心功能:具有“个性”的产品打造
作为技术赋能的媒体形态,县级融媒体中心需要通过技术手段介入信息选择、内容再现与话语表达等维度中,在赋予县级融媒体中心“个性”的同时,也使其更具参与现代社会治理的思维与手段。
传统媒介环境下,直播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对剪辑、特效和后期维护等技术手段的要求也较高,一般在市级以上媒体才具备直播的条件。县级融媒体中心是移动优先的平台架构,具有开展移动直播的技术赋能。以林芝市工布江达县融媒体中心开展的“3·28线上云升旗仪式”直播为例,时间选在“西藏百万农奴解放纪念日”当天,不仅实现了“随时播、随时看”,还能互动评论。县域治理在纵向上只有县、乡镇和村(居)三级,没有过多的传达、转接等环节,治理的回应相对及时且过程也更为直接,这与移动直播的技术特征十分吻合。例如,现场办公是县域治理中常用的方式,移动直播可以嵌入“现场”之中甚至成为构建“现场”的方式,使纵向与横向之间各类社会主体的距离联系更为紧密,方便调动县域内的资源,让治理过程更加透明。
县级融媒体中心的话题发现功能基于云计算的数据算法,根据受众的点击量、阅读时间、留言反馈等发现话题热点,并进而开展议程设置。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山南市乃东区融媒体中心通过对热点话题的监测,策划制作了《今天您戴口罩了吗?》《战“疫”乃东非遗人在行动》《妈妈我想出去玩》诸多不同类型的音视频产品,用微视频、微小品等形式,告诉群众戴口罩的重要性、疫情防控的做法和典型人物先进事迹等,带动了整个疫情防控报道的宣传热度。为引导西藏高校毕业生就业创业,山南市乃东区融媒体中心在“藏源发布”APP上发表了以“西藏自治区高校毕业生就业创业政策扶持”为主题的动漫宣传片,不但为大学生纾困解惑,也有利于提升政策到达和资源配置的有效性。
(三)拓展功能:技术支持下的回应性升级
受众在哪里、受众的喜好是什么、在媒介产品选择上有哪些特征等,一直是媒体开展好舆论引导的重要依据。在媒介技术的支撑下,受众不再是“不可知的”或处于模糊的经验状态。受众对于融媒体的任何使用都会留下“痕迹”,而这些“痕迹”就会透露出使用者的年龄结构、专业特长、受教育程度、日常生活作息、兴趣爱好等,这些信息经过大数据的处理分析,就能对不同类别的受众群体进行回应。
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能够准确掌握信息传播各个阶段、环节的运行规律,尤其是哪一类信息经常在县域内可以获得较高的点击量,又或哪一类信息在某一时间段的点击量骤减或是激增等。由于县级融媒体中心得到的反馈是即时的,与西藏社会治理密切相关的一些苗头性的、阶段性的舆论动向,其舆论干预的周期也大大缩短。换句话说,媒体可以通过组织新闻报道、通知通告、新闻发布会等形式,机动地介入到舆论的生成环节中,不再似过去媒体对舆论的反应周期较长,而错失舆论引导的时机。
当前对于受众的使用习惯和兴趣爱好追踪主要应用于电商平台,县级融媒体中心从技术上完全能够通过APP平台,掌握受众点击新闻报道的时间段、在某篇报道上的停留时间、对某一类报道的阅读喜好以及点击、转发、评论的倾向性等数据,制作差异化、个性化、分众化的新闻产品。从治边稳藏的角度,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可以通过分析受众的使用习惯,提供个性化的APP界面设置,从受众的关注度进行新闻排序,在受众相对空闲的时间推送新闻等,实现对舆论的精准引导。
相较于其他省市县域动辄上百万的人口,西藏县域人口大都在数万的体量上,舆论引导的方式上也更为灵活。根据受众的媒介使用习惯,除了开展线上传播外,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可以与相关社会主体开展线下传播活动,“线上线下”相结合,形成一个生态闭环,使信息最大限度下沉到基层、下沉到个人,引导形成舆论监督的合力,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社会矛盾的沉淀。
二、基于社会治理资源配置的公共服务实践
“政府要想真正落实‘为民服务’的理念,围绕人民需求制定更为科学、合理、人性的政策,增强决策能力、优化决策水平,显然也离不开对大数据信息的深度挖掘、分析与整合。”[6]151现代社会治理离不开与互联网的融合,作为社会中最大的数据源和信息源,政府需要盘活各种治理资源,建设高效、透明、便民的治理和政务服务体系。
(一)基础功能:网上政务公开与办理
政务公开是执政者转变执政理念、主动构建服务型政府的有益尝试,不少地方出台了“政务信息公开”机制。正如县级融媒体中心具有接近性和丰富性的特点,APP发布的政务信息与县域群众的生产生活紧密相关,且APP移动性、便携性的特点最大限度符合现代人信息获取的方式。
西藏的县级融媒体中心把政务公开作为内容生产的重要组成部分。“i工布”APP开设了“信息公开”菜单、“政务”菜单,一是发布由国家、自治区和市级行政部门下发的体制机制改革、公共资源配置、财政资金使用、政策法律法规等全域性重点领域信息;二是发布由本级行政部门发布的政府最新工作进展、区域重大项目建设、行政部门办事指南、道路交通及气象服务等区域性各领域信息。从田野调查的情况来看,“政务公开”类栏目的点击量和转发量不逊于新闻报道,媒体也有意识将重要的政务内容放置在APP首页或置顶,以便受众和相关部门把握热点问题。
“长期以来,政府内部存在大量缺乏流动、标准不一、难以共享、不易利用的信息孤岛,且部门之间的协调运作也遇到体制、机制和管理等诸多阻力。”[7]顺应互联网发展趋势,政务办理也从“线下”向“线上”延伸,通过APP“在线办理”是常态。“i工布”APP上开设了“服务”子菜单,可根据GPS定位到相应地区,通过链接进入工布江达政府网和西藏政务服务网。“藏源发布”APP开设了“市民云”板块,进入后可见“政务服务”和“便民服务”。
虽然县级融媒体中心为政务办理提供了可操作的平台,但从西藏的实践来看,通过手机APP办理政务的使用频率不高。一方面与整体的媒介环境有关,县域群众相对缺乏自主使用媒介获取公共服务资源的观念与能力;另一方面也有融媒体平台与政务服务平台之间的数据共享和兼容方面的原因,当前西藏自治区层面的部分政务办理事项仍在各个部门内网,而县级层面很难从中“切割”出具有地方特色的政务办理。
(二)核心功能:用户本位的服务接入
作为“服务群众”的重要切口和平台,县级融媒体中心拥有移动便捷的线上交互、多元灵活的功能模块以及县域内丰富的公共资源,是实现社会治理协同化、精细化、信息化的有效手段。社会协同治理离不开各类社会主体间的有效沟通,问政是实现治理过程的重要手段,具有超低的成本、形式的多样性、参与的广泛性特征[8]。县级融媒体平台能够发挥组织和监督作用,通过在线提问、督办答复、线上线下联动等方式展现问政的过程与结果。
在全国政务服务一体化、标准化的推动下,近年来西藏也在各级政务网站上开辟了咨政、问政板块。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运行后,“藏源发布”APP在“市民云”菜单下开设了“市长信箱”和“问政”板块,可以根据建议、表扬、咨询、投诉、求助、举报等事项选择相应的受理地区和受理对象;“i工布”则是链接了工布江达县网,可以通过留言开展政民互动。从治边稳藏的角度来看,作为社会公器的媒体应承担起打捞那些“沉默”的民智、民需、民意的责任,降低各类社会主体获取公共服务的门槛和成本。
治理是一项协同性工程,“政务信息和服务不再局限于专门、独立的信息系统,而与其他市场和社会的信息和服务共同分享微平台资源”[9]。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除搭建垂直化的公共服务渠道外,还需要创造条件让公众参与到公共服务价值链的环节中。“i工布”上加入了“文明实践”菜单,从中可以通过“点单”的方式提出交通治理、垃圾清理、植绿护绿、慰问帮扶等服务诉求;县级融媒体中心则联合其他社会主体以“派单”的方式开展志愿活动,通过“服务活动”栏目可以查询当前公共服务的进展状况,公众也可以自愿报名成为服务的提供方或加入活动队伍。
在此模式下,西藏以县级融媒体中心为服务交换枢纽的社会关系网络得以组织起来,有效地弥补了政务服务以外的公共服务供给与需求的缺失,通过打通线上线下、提升造血机能,丰富群众文化生活、强化为民服务功能,有效激活区域内的公共服务资源,从而更好地转化用户、锁定用户、粘住用户。
(三)拓展功能:智慧化公共服务方向
现代社会公共服务的发展是利用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最终构建起以技术高度集成、业务高质统筹、服务高效便捷为主要特征的智慧公共服务体系。县级融媒体中心打破了社会主体之间条块分割、信息孤立、流程复杂的状态,是综合性、一体化的公共服务线上平台;更为重要的是,县级融媒体中心能够把社会对象的信息进行数据化分析,产生新的公共服务类型或成为提供公共服务的依据,使得公共服务更为智慧化和更具治理性。
县级融媒体中心是极具回应性的媒体,就公共服务而言,回应性体现在针对热点需求动态调整公共服务的功能设置、办理流程、服务延伸等,成为社会治理的有力工具。从已经实施多年的“互联网+”模式来看,公共服务的各个方面都已实现与网络的接轨,“互联网+医疗”“互联网+交通”“互联网+农业”等创新模式层出不穷[6]151。县级融媒体中心正在逐步完善对社区服务、社会救助、青年就业、社区养老、贫困帮扶、纠纷调解等各个层面公共服务的链接,实现智慧公共服务的动态优化供给。
“智慧政务要实现快速、持续的动态服务供给,需要对智慧政务现有服务短板进行快速、准确的定位,并有针对性地进行优化和改进。”[10]拉萨市、山南市近年来致力于打造智慧城市,涉及智慧医疗、智慧旅游、智慧环保、智慧交通等方面,县级融媒体中心在感知服务需求的基础上可以通过多种方法为群众提供更加主动、智能的服务。例如,山南市乃东区融媒体中心计划将掌上交通、票务销售、房屋租赁、餐饮娱乐、法律援助等接入融媒体平台,通过云计算等技术对这些公共服务的供给数量、供给方式、个性化定制进行动态调整,进一步打破公共服务的时间和空间限制,使泛在的智慧公共服务成为可能。
三、基于社会治理规范的风险控制实践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会议上提出“要建立社会稳定风险评估机制”,这说明风险控制被纳入了中央顶层设计。“在现代社会,不管是社会主义国家,还是资本主义国家,通过控制大众媒介以实现社会控制,是十分普通而且流行的做法。”[11]现代社会中,风险控制极大地依赖于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媒介技术,通过媒体构建起常态化的社会风险监测体系。
(一)基础功能:重构舆情监测机制
西藏社会的风险控制具有战略价值与全局意义。长期以来,西藏的舆情监测依靠垂直方向上的系统建设,县域由于缺少自主监测手段,只能依托上级提供的舆情线索,扮演执行者的角色。而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以技术为依托,为县域内的舆情监测提供了可能。
山南市乃东区融媒体中心采用新华社县级融媒体平台,可对一定时间段微博、论坛、APP、网站、微信、短视频、电子报纸中的数据进行监测。平台还能自动生成径向树图,以可视化的方式展现上述信息的传播路径图,包括其根节点、传播平台、普通节点、引爆节点等。
依托舆情监测系统,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一方面可以追踪县域内新闻报道的传播效果,也能从各个网站、公众号上搜集适合县域报道的素材,改进新闻报道质量;另一方面取代了商业化的舆情监测服务,虽然对抖音、微信朋友圈等渠道的监测尚有缺失,但通过与其他部门的舆情监测相互配合,也基本能够实现县域内舆情监测的全覆盖。
林芝市工布江达县将网信办直接设立在县级融媒体中心,制定了信息发布制度、舆情管理工作实施方案、舆情管控应急处置预案等规章制度。这些制度构建起了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舆情监测的体系:首先是危机感知与预警,通过县级融媒体平台建立关键词库,在全网筑起舆情防控的“第一道防线”;其次是数据采集与分析,系统自动获取大量数据,制定比较详尽的舆情判断标准;再次是信息沟通与报送,与舆情涉及的社会主体保持沟通,根据舆情趋势制定和调整应对方案。
(二)核心功能:构建风险防控体系
在媒介技术的驱动下,社会风险控制的“触角”或“探头”前移和下沉,从舆情监控走向更为广泛的社会监控。社会监控的前提是数据的全面性,即能通过大数据、云计算、传感器等融媒体技术勾勒出全景式的社会生态。
西藏已有近10年的网格化管理经验,即根据地理、人口、文化等因素将地域划分为多个网格,并设置网格员对辖区进行管理,解决了“横向管理不到边,纵向管理不到底”的问题[12]。县级融媒体平台出现之前,西藏的网格化管理工作大多依靠纸质台账,数据更新慢且无法“分析”。县级融媒体中心既能通过网格员的移动终端分类录入信息,又能从群众住宅、商业网点、驻县单位、公共设施等的运行情况中抓取信息,按照人、地、物、情、事、组织等生成全覆盖的县域生态与演变模型,研判潜在的矛盾纠纷与社会风险的发生率,确保网格化管理的正常和有效运行。
风险控制的全面性并非是简单追求数据的大而全,还要回答数据的价值特征,让数据为行动提供指导。现代社会治理中,公共视频资源是重要的数据来源。公共视频的可量化大致分为视频流、图片流和对比流,实现从“可识别”到“可量化”再到“可治理”的过程。山南市公共视频系统经过从标清到高清的升级换代,在可供社会化应用的权限范围内,向县级融媒体中心等社会主体赋能。四川省富顺市融媒体中心已经接通了实时路况等功能,而更多数据成果的社会化应用也是大势所趋。
“大数据时代,突破了传统数据时代片面化、单一化、静态化的思维……看似无关紧要的舆情数据纳入分析计算的范围。”[13]事物或现象之间以及事物内部要素之间是普遍联系的,风险控制离不开对数据之间关联度的梳理,通过数据关系可视化等方式评估关系的生成、扩散与变化,建立起一套社会态势感知体系。例如,山南市以“住”为突破口,通过让流动人口扫租房屋二维码,在融媒体平台建立起流动人口动态分布图,由此可以协同就业、教育、法律援助等社会主体的进入,破解数据的“弦外之音”,结织成更为紧密的风险防控体系。
(三)拓展功能:控制方式的技术转向
媒介技术的发展重构执政者、媒体和社会之间的关系,也对县级融媒体中心风险控制的功能实践产生深远影响,突出体现为控制方式的技术转向。内容控制是相对传统的风险控制手段,人工删帖、回复限制、敏感词过滤等把关方式不仅在传播时效上滞后,运用不当还容易引发新的社会风险。从技术控制来看,无论是个人使用的微博、微信,还是社会公共领域中的各类活动,都能借助技术的力量自动生成数据,描绘出特定对象的习惯、喜好、行为及潜在心理数据,形成简报、报告、图表等分析结果,为有关部门掌握社会思想动态提供分析依据,从而提前对社会风险进行干预。
风险控制旨在维系社会发展稳定,对“越轨”行为施以制裁,使社会发展目标符合绝大多数社会成员的利益。风险控制的主体既有相对刚性的国家权力机关,又有相对柔性的媒体机构。西藏特定的地缘格局、历史文化和社会发展轨迹,决定了稳定与发展工作的重要性。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的风险控制实践具有刚性手段所欠缺的弹性和灵活性:在精神文化层面上,县级融媒体中心基于服务对象的分众化,定点组织和推送各类新闻产品、社会服务,对其进行舆论引导、意见疏导和精神抚慰,促成社会认同的达成;在经济利益层面上,县级融媒体中心能够对弱势群体、低收入群体和利益受损群体进行精准识别,掌握其利益诉求点,并在规则范围内通过其APP点对点发放补贴、消费券等,进行有针对性的经济补偿,消解潜在的社会风险。
四、结语
结构功能主义认为,什么样的结构决定了什么样的功能。县域是国家政权和治理体系中的重要一环,具有承上启下、固本强基的关键作用;而以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为依托的县级融媒体中心是媒介技术发展的最新产物,为其参与社会治理提供了更多可能,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能实践是媒体之于社会的重要意义。
治边稳藏的重要战略思想要求必须不断推进社会治理的协同化、精细化、信息化。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从舆论引导、公共服务和风险控制三个维度嵌入治边稳藏,体现为从基础功能到核心功能再到拓展功能的延伸。县级融媒体中心不仅仅是一种宣传手段,还作为治理的工具嵌入社会治理过程中,在掌握西藏基层社会运行规律及各族群众的需求、合理高效地配置社会资源、提高社会治理绩效等方面发挥作用。
作为社会治理中的一个环节或构成部分,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能实践必然与西藏社会的整体治理环境息息相关,在治理媒介化观念、治理协同能力以及媒介技术本身等因素制约下,西藏县级融媒体中心还面临着多重实践困境。只有不断优化西藏社会治理环境,为县级融媒体中心在体制机制、功能发挥、主体协同等方面“释放”出更多的空间,才能充分发挥县级融媒体中心提升社会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的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