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驼歌剧成就的三座里程碑

提起苏驼先生，首先想到的是他毕生倾心于艺事业，大部分岁月在原南京军区前线歌剧团潜心耕耘，沉醉在歌剧表演和歌剧导演的两大领域。

苏驼的追艺生涯，奉其一生不曾疏离。他处于生命末端的重大艺术成就，是有幸投身在30年前歌剧《党的女儿》首战之期。这部历经磨砺却又连续腾飞的歌剧佳作，具备历史性的价值高度。苏驼作为该剧的首席导演，聚合了领衔的剧作家阎肃，著名作曲家王祖皆、张卓娅，以及歌剧表演艺术家彭丽媛、杨洪基等一批颇具声望的中国歌剧工作者们，以优质的功业丰富了歌剧史迹——彭丽媛扮演的田玉梅、杨洪基扮演的七叔公，深沉萦回在观赏者心中。而新一代的歌剧翘楚雷佳、廖昌永等，在建党百年的光辉时刻，又一次攀登了高峰，新版《党的女儿》在国家大剧院彰显辉煌。

甚为不幸，苏驼先生因恶症而未能陪伴《党的女儿》创演全程，带给我们无限的悲凉与惋惜。至今年，距他撒手离世也已有10余年了。

苏驼的火红人生虽然有所遗憾，却是更多拥抱了勤奋与深思、进取与成就。他的一生，对我们后来者而言，可谓领略过恩师的教益、吸纳了前驱的精神，更令我们景仰的是他歌剧成就的丰碑。

《红霞》：演员生涯的高光时刻

苏驼出生于1928年7月。那个年代的苏杭两相温馨天地，滋养了他少年时代的意趣灵感，给他注入了异想天开的艺术追求。1946年初秋，苏驼一步踏出曲径小路，潇洒闯入上海滩坐落于“北四川路横浜桥”的艺术摇篮——上海剧专，追随进步戏剧家洪深先生，勤勉攻读表演技艺。次年他接触了进步学生的正义活动，扮演过讥讽反动政权的独角戏《逃兵》讽刺喜剧《狂欢之夜》等。1948年，他在地下党人的点拨下离开了上海，转战炮火硝烟的苏北苏南前方阵地，踏入解放全中国的历史行程;后如愿以偿进入了华东军区解放军艺术剧院，从一名革命军队的话剧演员身份，迅速成长为能唱歌、会跳舞、爱玩曲艺、善演戏剧的“多面手”文艺工作者。借助战地歌剧《快碾胜利米》《血泪仇》《赤叶河》等大小小剧目的早期业绩，苏驼被光荣推举赴京出席第一次全国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1953年又随歌剧《志愿军的未婚妻》赴朝慰问英雄官兵。在炮火连天环境下，苏驼奋勇演出立下三等功，同时荣获了朝鲜军功章。

随着国防军的正规化发展，1955年军委机关决定，在南京设立“前线话剧团”和“前线歌舞团”两大专业编制剧团。而歌剧呢，只是在歌舞团的建制下挂了个“歌剧组”的名号。这一设置让苏驼和他的战友们相当不平。当时，话剧团团长沈西蒙、歌舞团团长沈亚威，早就是大作连连的军内外驰名剧作家、作曲家了，而歌剧队伍只有“撸起袖子甩起腿”，期望创作出一部震天动地的响亮作品。

1956年的一天，“歌剧组”传出令人振奋的消息：歌剧作曲家兼二胡演奏家张锐，与剧作家石汉联手，早已深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寻觅歌剧题材、采集音乐元素，并且终于捧出了歌剧《红霞》的成熟台本。张锐根据江西地界的优美曲调，精心揉捏在板腔体的激越铿锵中，将这一部崇高士烈的歌剧《红霞》，从容稳健地推上了舞台。

歌剧《红霞》的梗概明晰而又简洁：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红军队伍离开家乡北上抗日;敌军保安大队长白伍德领兵窜入深山，强逼父老乡亲告知红军的去向。乡姑红霞为保护乡亲们的生命，站出人群虚允领路。临近三岔路口之时，红霞面对刁奸狠毒的白伍德的威逼，决绝大义凛然将贼兵领上悬崖绝路的鳳凰岭，以自己的青春生命与敌酋同归于尽！

1957年的春天，歌剧《红霞》经审慎排演，终于正式彩排了，总政文化部及军区有关领导也前来审看。全场演出一气呵成，女主角红霞的扮演者蔡佩莹闪亮登场，深仇大恨、炙热情怀，牵动了台下观众的心弦。担纲反派的苏驼，活脱脱耍出一个面目狰狞的白伍德，两面三刀、阴险毒辣，终究因罪恶滔天而不得好死。一部戏，刚柔相济，壮烈感人，观众们看了众口一词，真是一出振奋人心的好歌剧！

《红霞》的成功，很快就赢得了“前线歌剧团”正式入编的命令，同时任命了张锐为该团艺术行政副团长。由此，南京军区表演艺术团体的“前线”队列，正式跨入话剧团、歌剧团、歌舞团“三驾马车”并驾齐驱的完美格局，并肩奔走在华东及全国大地上……

歌剧《红霞》经总政治部调遣，很快就赶赴北京举行了汇报演出，驻京官兵、首都观众一致叫好，陈毅元帅和总政治部萧华主任观看后更是充分肯定，当即要求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电影广泛放映。回到南京，《红霞》就被外交部指定，为德国德累斯顿交响乐团进行了演出。紧接着，全国性的《红霞》热潮迅速展开，各省市的歌剧、歌舞等团体，包括音乐戏剧院校及戏曲院团等，踊跃翻演或改编上演。剧中的音乐唱段如《我把青春迎光明》《凤凰岭上祝红军》等，经音乐会和电台传播，响遍大街小巷。接着，“八一厂”的电影版《红霞》上映了，宣传海报醒目地标注着“我国第一部彩色歌剧电影”的广告语。这样一部戏，歌剧甚隆，电影更旺。此时，恰巧又迎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的“正生日”大庆，国家文化部紧急通知，要求前线歌剧团立即制作《红霞》彩车，赴京参加天安门国庆大游行。那一段日子呀，真是让我们前线歌剧团忙了个不亦乐乎！

说到《红霞》，其实全剧只有四个“有名有姓的主要人物：除去山乡长老青山大叔以及红军赤卫队长即红霞的恋人赵志刚外，其余也就是红霞与阴险狡猾的敌军大队长白伍德了。白伍德这个疯狂恶棍，分派了不足30岁的苏驼去扮演，这叫他怎样拿捏呢？

年轻的苏驼，却是自有“法术”。他信服的是“一头跟着斯坦尼，一手攀着梅兰芳”的聪敏招数。苏驼在剧中的表演，无论是在村头还是在茶店，其舞台动作从不偏离事件的根由，也不耍弄恣意的发噱。他为人物设计的行动轨迹，始终遵循着“从体验到体现”的要义，由衷维系着“做什么？为什么？怎么做？”的表演三要素，一丝不苟地把戏剧脉络“镶”在心里，“表”在戏中，将真切细腻的内心体验，转换为绝妙生动的外部形态，准确有效地送达观众面前。

我们以《红霞》的“茶馆酗酒”一节为例：白伍德处于兵荒马乱之途，意外相逢了这个“愿意带路”的佃户丫头，恰巧又撞上了一坛子美酒，于是乎一出“酒戏”油然而生——那抿酒、劝酒、赌酒、逼酒，直至他自戕地烂醉如泥！相伴着一曲《猜难猜》悠悠哼起：“猜难猜，闷在怀，那红霞的心哪，是白是红，是红还是白？红霞啊，你像一朵鲜花面前摆，又像一把钢刀刺胸来！是喜是悲？是悲是喜？难解开呀难解开！”苏驼就此把白伍德的心荡神迷状态刻画得栩栩如生。他的剧中演唱，自有独特的男中音歌喉，却也是从不轻飘炫技，让人听来却是颇具磁性。就此，张锐团长在一次座谈会上坦诚评判道：在我们团里，目前只有苏驼和蔡佩莹两位演员，真的做到了把音乐的表达与人物的心理由衷而自然地糅合在了一起。

歌剧《红霞》的确是一部精彩耐看的好剧，从问世到收箱，上演了将近30个年头。扮演红霞的“女英雄们”，曾经有过蔡佩莹、庄如珍、房新华等出类拔萃的演员轮岗接班，真可谓是代代出彩，名冠全程了。然而男主角白伍德的扮演者，却是再也没能找出过苏驼那种范儿的替代者，于是就让他“彻底终身制”了一把！尊之爱之况且不言，可否借其声望风采，就寄寓为他歌剧成就的第一座里程碑呢？

《芳草心》：新颖歌剧的绝色先锋

十年浩劫，歌剧界人才凋零，苏驼也不得幸免。在他42岁的时候，就和妻子、前线歌舞团颇具实力的舞蹈编导邵力，一起被机关人事部门草率地送去了苏州，交给人民武装部代管。面对如此处境，苏邵夫妇难以丢弃心中的执念，无奈应允了地方歌舞团的恳求，双双应邀去承担了分文不取的义务辅导职责，聊以延续天折的艺术生涯。人生纷繁，妙有无常。某一日，中央军委秘书长罗瑞卿大将签发了命令：为提高各军区文工团的艺术水准，要求有关团体根据实际情况，收回优秀艺术骨干，归队发挥业务作用。一道军令，堪称夫妇二人碰上了壮年鸿运！时隔不久，一家人就惜别了“代管”生涯，回返到南京军区卫岗大院的昔日营房。

随后的日子里，苏驼与他的战友们，借助于骨干的重聚、团队的重整，以幸运难得的时光，接二连三推出了不少新创的歌剧，如：有关陈毅三年游击战的《南岭雪梅从周文雍与陈铁军刑场婚礼的《红豆曲》台湾渔民海难遇救的《海娘》;另有独幕歌剧《赵虎赶队》《花开时节》《送鱼鲞》等。在这些艰辛并成功的创排工作中，苏驼参与过许多合作导演和基础辅导职责，对于中青年演员基础水准的提高，发挥了很大作用。

此间，苏驼在五场歌剧《芳草心》的独立导演历程中，堪称以最为踌躇满志、竭尽奋身的激情，换来了空前佳绩！

1983年秋，前线歌剧团急于开发新作，团领导突然召见本团青年作曲家王祖皆和正当中年的笔者本人，面对面交代我们去办一件“大事情”，那就是要“抓出一部新作品来”。领导说：搞个什么东西呢，由你们自己定;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是当代生活、青年话题较好;原创或者改编都行，时间要抓紧，你们需要打开思路，出去跑一跑。

不久，我们就出发了。两人跑了一些城市，搜集了不少有趣的故事，最后落脚上海进行了梳理。相谈之下十分奇妙，两双眼睛不约而同聚焦在一部评弹故事——上海人民评弹团的中篇评弹《真情假意》上。当时二人的思虑十分游移不安：“我们是怎么了？领导派我们出来，当真就是要我们摆弄一本苏州评弹吗？”纠结良久，我们决定抱着迷茫却又坦诚的心态，立即回南京做一次汇报。次日上班，我们坐进了会议室的犄角旮旯，忐忑面对一大圈本团骨干的“拷问”……我们的陈述未尽，就得到与会者的同声赞许！他们认为这出戏正合本团的处境与口味，十分贴切“个性故事、青春生活、高尚情操、晴朗格调”的基本要求，并且还是一对双胞胎的话题（前线歌剧团的人一听就懂，团里有个“活宝级”的演员，演这种戏十拿九稳）！端坐一侧的苏驼导演也是当场就非常推崇这部戏，并且还补充说，好像上海人艺也在改编此剧（他们的导演胡伟民，正是苏导早年上海剧专的老校友呢）。于是，一场始料未及的讨论，不到一小时，就已定夺了改编这部评弹作品的重大决策。

《真情假意》这部评弹和话剧的同名佳作，有着这样的梗概故事：一对外貌酷似、境界迥异的孪生姊妹，姐姐爱上了青年技术员于刚。一次工伤让技术员面临双目失明的危险，姐姐见状就悻悻离去了。妹妹得知此情很是不安，于是以姐姐的身份前去担下护理责任，所幸于刚最终两眼复明了。姐姐得讯顿生悔意，并且还萌发了回返之心，妹妹听闻姐姐所思也就淡然一笑地走开了……此作以深入浅出、质朴纯真的格调见长，充盈着道德情操、价值权衡的深涵，十分契合当今人间慰藉、时代呼唤的渴求。据此，前线歌剧团果断决定：立即由创作室负责集体改编，确定向彤、何兆华执笔编剧并作词，王祖皆、张卓娅作曲，苏驼担任导演。向彤前辈是一位声望厚重、佳作迭出的著名词家，青年时代就投身军旅，编创过众多文学构思和优秀词作;笔者本人，多年紧随向彤老师，得获指点教益，合作及独立撰写了若干剧作辞章。苏驼导演毕生纵横舞台，前线歌剧团演员们技艺的成长，少不了他的引领推动。正因为他长期的缜密思索与现场执导，早年就具备了善导能演的全能经验。承担作曲的王祖皆和张卓娅，是一对青年军旅伉俪，共同从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毕业，并肩踏入前线大院，一部歌剧新作即将从他们手中诞生。令人欣喜的是，他们的父母双亲张锐和俞频两位老作曲家，正是前线歌剧团执政多年的老团长和创作室老主任;此间的“张俞王张”一门四将，齐刷刷走到了一起，可谓是“空前携手，举事齐家;妙曲连心，芳草生涯”！改编起步伊始，剧名尚且未定夺。一次会议上俞频主任拍案而出：“咦，不是说‘十步之泽，必有芳草’嘛？我们何不取个《芳草心》的剧名呢？”

由此我们的剧作，就有了一则形意双收的可喜雅号。“二度创作”开始了。苏驼导演作为舞台呈现的掌门人，与前期的“文曲星”们相当合拍。他认为，这是一部当代平凡生活的戏剧新品，讲述的是小人物故事，需要与以往的严肃歌剧“有所区隔”。他主张：这部戏应当是该唱则唱，该演就演，清新明快，不拘一格;一切要以当代观众的审美需求为出发点，不排斥通俗流行的音乐元素融入;要打造一部洋溢着青春感、生活感、时代感，扎扎实实接地气的新颖歌剧。

苏驼从该剧的首场起始，就忙碌着与词曲作者们交流重要唱段的“戏眼”。面对一曲《请相信我》的唱段，无论词曲作者，还是导演，全都是怀着圣洁敬畏的人生体验，去开发作品的深刻意蕴的。这篇涉及婚姻爱恋的宣言书是这样写成的：“请相信我相信我，我将终生和你在一起。像比翼的鸟儿一起飞，像并蒂的花儿两相依。那爱情的路上有风雨，那人生的旅途多崎岖。天怨人不怨，相爱不相欺。请相信我、相信我，我将终生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为了这首歌，苏驼导演和祖皆卓娅，几乎是共同地认定，强调必须让这位贪婪无厌的姐姐，安排两次截然不同的演唱;首次唱起，是恋中媛媛爱意情真的全身心流露;而最后的同曲再现，那哼哼卿唧就是掐指盘算的“坏心眼儿”大暴露了！果不其然，这样的“逆向反导”处置，深潜着阴暗心理和哲理意蕴，严厉鞭答了見利忘义的可耻心计。类似的歌曲与场面，在剧中比比皆是，譬如芳芳鼓舞于刚的《看窗外洒满五月的阳光》、在医院给于刚讲述《山羊的故事》期盼于刚双眼复明的《星星之歌》，特别是与伙伴们同声咏唱的主题歌《小草》，架构了歌剧《芳草心》诗情画意、妙趣深涵的审美品格。

苏驼的事业精神和艺术经验，凝聚在主要演员身上，显得扎实而又严苛。房新华是一位悟性很高的歌剧演员，我们早先设计“双胞胎”的故事时，祖皆与笔者当即就不约而同想起这个“演什么像什么”的青年演员。这次经历苏驼导演的精心执导，在这《芳草心》中“一身串演二孪”，表演极具难度，堪称是一大挑战。排演中，苏驼要求演员要“以角色的行动为统帅，以演带唱、唱演结合;在生活真实的基础上，塑造出深刻完美的人物形象来”。这两位默契合作的亲密师生，最终打赢了一场漂亮仗！歌剧《芳草心》的问世，正可谓顺应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滋养。面对当年相对沉寂的歌剧舞台，开拓了清新脱俗的路径。1983年冬，文化部艺术司和中国歌剧研究会的领导与专家李刚、张拓，专程前往南京观看了《芳草心》的彩排，并给予了高度肯定，同时也提出了中肯的建议。其后创作组再次投入冰天雪地的无锡军营，进行了反复的揣摩提升，最终提炼了主题歌《小草》，还生发了主人公的核心唱段《默默地祝愿》等重要环节。1984年夏天，文化部决定，歌剧《芳草心》赴京参加全国歌剧座谈会观摩演出后，继续留京纳入全国性的现代题材戏曲、话剧、歌剧观摩演出。《芳草心》的首轮演出就获得了轰动性反响。中宣部副部长贺敬之、文化部副部长周巍峙登台给予中肯的评价。敬之同志登台说：“看了你们的戏，我觉得比想象的好得多，也许将来能载入史册。”他的讲话，次日就印发在了会刊头条。

《芳草心》在观摩演出中获得了演出一等奖、创作一等奖、导演奖及主演、配演一等奖等九大奖项。荣获主演一等奖的房新华，不但高奖在身，还以全体获奖者的身份在闭幕式致感谢辞，荣获了当年戏剧梅花奖殊荣，参加了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演唱《小草》。从此，这首歌曲《小草》远播全国，解放军战士甚至将歌谱刻上了老山前线的主峰！歌剧《芳草心》剧组载誉归营后，南京军区为主创主演人员向彤、何兆华、王祖皆、张卓娅、苏驼、房新华六人颁发了二等功勋奖章。此后，全国众多军内外歌剧团体排演了《芳草心》;不少剧团也前往南京索取剧本与总谱，如中央歌剧院、总政歌剧团、上海歌剧院、哈尔滨歌剧院等，都曾先后投排上演;《芳草心》的文学剧本也获评“曹禺剧本奖”;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拍摄了同名歌剧艺术影片，上海电视台拍摄了同名上下集音乐电视剧;上海音乐出版社、上海音像出版社等发行了《芳草心》剧本音乐单行本以及音乐唱片。

1984年，正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5周年的节庆，前线歌剧团《芳草心》剧组刚从北京完成演出回到南京，当即就收到文化部通知，要求剧组赶紧搭建《芳草心》彩车重返首都，参加天安门国庆大游行。这一喜讯令我们无比自豪：回首25年前新中国成立10周年的庆典，本团就曾受邀以《红霞》彩车赶往首都，接受毛主席在天安门前的检阅;今次重又返京，实在令人欣喜。苏驼先生不愧高手，相隔25年了，前有旗开得胜，后发掷地有声。表导两界一致赞许他歌剧成就的第二座里程碑。

《党的女儿》：缔造经典的成功登攀苏驼导演为排演《芳草心》辛劳了两年多，转瞬间已到了正式离休的日子。根据本人意愿，他们夫妇俩转入了上海干休所。问题是苏驼这位毕生火热的老先生，他真能潇洒宁静地安闲下来吗？1991年初春，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唤醒了他。

话筒里说了些什么呢？只听见苏驼声如洪钟地回应：“好的好的，我没问题……身体好着呢！那就北京见吧……

这是王祖皆打来的电话。此刻的祖皆，已从总政歌舞团借调到总政歌剧团，忙碌着歌剧《党的女儿》的创作工作。电话是受总政文化部的委托，邀请苏驼进京担任歌剧《党的女儿》导演。与之同时，也请他的妻子邵力，一同前去承担该剧的舞蹈设计。

歌剧《党的女儿》从1991年起，就由总政歌剧团为建党70周年首轮创排上演，次年即荣获了文华大奖;1999年，新中国成立50周年之际，歌剧《党的女儿》精心磨砺，在首都人民大会堂举行了隆重演出，并且也制作了彩车，参加天安门广场的国庆大游行。其后，2021年中国共产党建党百年纪念活动中，该剧再度进入国家大剧院隆重献演，从而将这部经典歌剧推向了鼎沸的热潮！

《党的女儿》以博大、豪迈、恢宏、隽永的气质而郑重问世。为此项创排，各路专家贤能济济一堂，呕心沥血为剧作效力。其中有编剧宿将阎肃（执笔人、王俭、贺东久、王受远，作曲高手王祖皆、张卓娅、印青、王锡仁、季承、方天行，导演贤能苏驼（首席）、张海伦、汪俊以及各路台前台后的设计制作者们。驰名全国的宏大演员阵容，前已述及彭丽媛、杨洪基、雷佳、廖昌永等璀璨众星，更有孙丽英、秦鲁锋等名流亮角。该剧至今已在人民大会堂、国家大剧院以及全国各地剧院隆重公演达数百场之多，不愧为优秀民族歌剧的优秀典范。显然，扛鼎之作竭力尽心，毕竟难以一蹴而就。记得就剧作而言，经历了三次反复磨砺。幸有主事者果断执行了“倒计时”运作方式，这才获得可喜成果。直至今天，当年所行的“三天一场戏”铁律箴言，依然激荡着耳边豪情：六场戏，只可在18天里一举完成;三大项目连番“接棒”，真的是首日出脚本、次日出音乐、第三天就得请苏驼大导演率队登场啦！领导亲临初審，竟然有模有样端了出来一说得出台词、唱得出曲子、走得出舞台调度！这“班底”，真是神啦，让领导，更是让自己，洞见了未来成功的图景！王祖皆一直对阎肃和苏驼的携手结盟充满信心。早在电话里，祖皆就曾对笔者信誓旦旦说道：“有了苏驼我就放心啦！”他认定阎肃与苏驼，一个是“老法师”，一个是“老戏骨”，他们俩一经碰撞，马上就会火花四溅、光彩非凡，油然而生激动人心的戏剧与歌唱！苏驼导演虽然不能亲历百年盛典的宏大演出，但他的语音和意向却奠定在根基之中，甚至其预先描摹的“动态浏览”画景，似乎已提前在天安门广场留下过印迹……

苏驼的导演笔记表述得诚挚而真切：“导演必须把创作重点放在对剧中人物的性格、行为、情感把握上，这样才能以鲜明的人物形象打动观众，征服观众。”于是，编剧与导演的构想充满激情，作曲者由衷迸发了深情凝重的乐曲，田玉梅的首唱段《血里火里又还魂以核心唱段《天边有颗闪亮的星》以及《万里春色满家园》，还有反复咏唱的主题歌《杜鹃花》等等，真的都是动人心弦的点睛之笔！

行将落幕的高潮，首席导演苏驼，以其革命浪漫主义的诗化手法，将灯光布景设计师的创意，连同舞蹈设计师邵力女士的缅想，全都调动起来了。云天广阔，山峦绵延，那条铺满社鹃的曲径小路间，花团锦簇，伸展远方，把高矗的英雄塑像拥托在鲜花丛中;一群群花仙子翩然而出，《杜鹃花》的颂歌唤醒了明媚的春天、火红的灿烂……

苏驼先生是一位殚精竭虑、毕生忠于歌剧事业的践行者！三部佳作堪称精品，三起受阅感恩幸运。就此匆忙一页，深念恩师可敬，借此默念他歌剧成就的三座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