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循环”背景下经济波动对有色金属行业经营效率的影响研究

张玮纯

（中国人民银行赤峰市中心支行 内蒙古 赤峰市 024000）

一、引言

近年国际政治经济不确定性增加，疫情暴发，加大了经济复苏难度，党中央适时提出了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从短期看，是为应对当今国际经济不稳定因素导致的产能输出受阻；从长期看，是为了促进经济长期持续高质量发展，是适应国内外经济发展环境、顺应时代发展的新战略。

“双循环”战略强调优化组合资源要素，应充分发挥国内工业体系健全优势，其中，有色金属行业在国家国防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及稳定就业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国家产业政策的调整下，有色金属行业在技术进步、改善产品质量、淘汰落后产能、开发利用境外资源等方面取得明显成效，生产和消费规模不断扩大，我国成为全球最大的生产和消费国，但行业资源禀赋优势不断降低，能源消耗量大、经济效益下滑等问题也日益成为行业关注重点。

有色金属行业属于典型的周期性行业，生产周期长，投资规模大，易受宏观经济政策变动的影响。近年来国内国际形势多变，一系列经济金融政策的出台发挥了稳定市场的作用，但对有色金属行业经营效率也造成了一定影响。有色金属行业经营效率事关有色金属行业能否在“双循环”战略下成功升级，能否摆脱在国际市场上的劣势地位，亟需我们深入研究的课题。因此，深入研究经济波动对有色金属行业经营效率影响及其内在作用机制，对突破其发展中低效瓶颈显得尤为重要。

二、有色金属行业政策及产业发展

（一）我国有色金属行业政策

进入21 世纪，我国有色金属产业生产和消费规模不断扩大。2002 年，十种有色金属产量达到1012 万吨，首次超过美国，跃居世界第一，成为全球最大的生产和消费国。但是，我国有色金属资源相对匮乏，虽然产销差距不断缩小，但仍存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供需矛盾一直非常突出。为适应市场变化，促进有色金属产业更好发展，国家推出了一系列淘汰落后产能、节能减排、调整产业结构、扶持稀有金属生产的政策（见表1），在“稳中求进”的总基调下，有色金属产业积极转变发展方式，进行了产业结构调整。

表1 2009-2022 年中国有色金属及合金行业相关政策汇总情况

（二）我国有色金属产业发展的阶段

1.金融危机倒逼转型升级。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了华尔街金融风暴，很快演变为全球性金融危机，对我国有色金属产业造成了巨大冲击，产品价格大幅下跌，产量不断下降，国内消费疲软，企业流动资金紧张，行业全面亏损。有色金属产能过剩、集约化程度低、资源保障不强、自主创新不足、再生利用水平较低、布局亟待调整、淘汰落后产能任务艰巨等诸多问题也暴露出来。为此，2009年2月25日国务院召开常务办公会议，审议通过了《有色金属产业调整和振兴规划》（以下简称《规划》）。

《规划》 的推出加快了有色金属产业淘汰落后产能步伐，促进了企业兼并重组，提高工艺技术水平和关键材料加工能力，实现增长方式转变和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使诸多企业“走出去”，积极利用境外矿产资源。

《规划》的实施落实了党中央、国务院关于保增长、扩内需、调结构的总体要求，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对我国有色金属产业造成的冲击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实现了有色金属产业结构调整、产业升级和健康发展的预期目标。

2.深度调整，巩固和扩大成果。2016 年，工信部发布《有色金属工业“十三五”发展规划》。“十三五”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决战期，保持了经济发展长期向好的基本面，随着“中国制造2025”“一带一路”“京津冀一体化”、“长江经济带”等国家战略的实施，有色金属市场需求潜力和发展空间巨大，有色金属工业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后，质量和效益大幅提升。

随后，我国发布了《关于营造良好市场环境促进有色金属工业调结构促转型增效益的指导意见》（国办发〔2016〕42 号）、《关于加快推进再生资源产业发展的指导意见》（工信部联节〔2016〕440 号）等产业引导政策性文件，结合环境保护和循环经济等法律，有色金属产业掀起了产业转型升级、资源综合回收与循环利用、促进产业循环化、专业化、集约化、绿色化发展的热潮，体现出三个特点：一是做优增量，加快有色新材料、新业态创新发展；二是优化存量，提升产业链智能化、绿色化发展水平；三是统筹政策，促进行业规范发展。相关省份对省内有色金属固体废弃物、危险废物的资源化和无害化处置率、有色金属资源综合回收与循环利用产业主营业务收入占比等事项提出了严格要求，取得了较大成效。

3.促进高质量发展，实现综合实力提升。2021 年底，工业和信息化部、科技部、自然资源部联合发布了《“十四五”原材料工业发展规划》，要求有色金属行业形成更高质量、更好效益、更优布局、更加绿色、更为安全的产业发展格局，制定了五项目标：一是供给高端化水平不断提高，努力实现研发投入强度达到1.5%以上目标；二是结构合理化水平持续改善，进一步提升产业集中度，形成世界级先进制造业集群；三是产业数字化转型效益突显，加力建造智能制造示范工厂；四是体系安全化基础更加扎实，战略资源保障能力大幅提升，形成基本稳定的资源保障体系。国家也将从强化规划实施、加强政策协同、强化人才保障、加大宣传引导等方面努力实现有色金属行业发展质量、结构、规模、速度、效益和安全相统一。

三、文献综述

（一）关于经济波动对企业的影响研究

李庆等（2015）表示基于实物期权理论，企业应对经营环境不稳定，会保留投资选择权，投资决策更加谨慎，更倾向于推迟或暂停投资，以此降低风险。孟庆斌和师倩（2017）表示经济波动具有敦促企业通过研发活动谋求自我发展的效应，越易受不确定性因素影响的企业，宏观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其研发投入的促进作用越强。邓美薇（2019）认为经济波动上升对企业短期经营具有负向冲击，但会激励企业长期绩效的增长，即长期来看经济政策的频繁变动将迫使企业完善自身结构，提升企业的生存能力，从而对企业长期绩效起到促进作用。江惠霞（2019）经研究发现经济波动对企业的盈利能力有激励效应，但长期来看，会迫使其放弃寻求高回报率的机会，从而抑制企业的成长能力。詹雯（2021）表示经济波动影响我国制造业企业的经营行为，体现出对企业短期经营绩效的显著负向冲击和长期的显著积极推动。张进（2021）表示经济波动攀升的影响应从两方面来看，一是企业方面会因经营环境恶化而降低经营效率，二是需求方面会因促进消费者购买行为而提高经营效率。

（二）关于有色金属企业经营效率影响因素的研究

陈萧怡（2011）认为有色金属行业上市公司只有通过积极实施资产并购重组，提高产业集中度，加大企业生产技术改造投入，提高经营管理水平，才能提高企业经营效率。何维达和王海涛（2012）表示技术效率和技术进步两个因素的交相波动决定了有色金属行业的生产率水平呈波动上升态势。黄智勇（2016）分析了2007-2014年实证数据，认为有色金属行业经营效率不佳，行业规模效率较好，纯技术效率成为制约经营效率提高的瓶颈，应从纯技术效率着手提升经营效率。赫永达和孙巍（2017）表示对有色金属行业而言，产业运行情况与宏观经济波动高度相关，技术创新投入作为驱动企业发展和获得竞争优势的重要因素，对企业经营效率的提升有重要作用。杨丽和王欣（2018）利用DEA两阶段模型分析，结果显示中国有色金属业生产无效率大都是由纯技术无效率导致的，大部分省区市整个产业链纯技术效率均低于规模效率，造成资源浪费。经济发展水平、企业规模、科技支持力度对各地区有色金属产业链生产效率有积极影响。屠年松等（2020）认为中国有色金属在技术进步、规模效应增长的同时，产业链的纯技术效率下降仅靠技术和规模并不能有效促进产业转型，企业需要从多角度提升综合能力，促进高效发展。刘帷韬等（2021）认为经济波动增加对有色金属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有显著的负向效应，其中导致的企业非效率投资程度上升是其中的重要作用机制。

综上所述，我国学者们的观点不尽相同，但研究表明，经济波动会影响企业行为，进而影响企业的生产经营效率。我国有色金属行业存在效率低下问题，在对影响因素的已有研究中，解决途径说法不同，尚无统一定论。

四、实证研究

为探究经济波动与经营效率之间的关系以及内在机理，基于效率体现企业投资和经营决策最终结果的逻辑，通过DEAMalmquist 指数模型对有色金属行业经营效率进行动态测算，并利用Tobit 模型进行回归分析。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研究样本选取了83 家有色金属行业上市公司（数据来源于Wind 数据库、国泰安数据库和公司年报），依据证监会行业分类，包括有色金属矿采选业和有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两个行业。研究时间选定为2011-2020 年，这段时间是有色金属行业转型关键时间，既是我国经济机遇和挑战并存时期，也是经济深度调整阶段，对这一时段的研究可较好判断经济波动对有色金属行业的影响。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本文选取有色金属上市公司经营效率相关指标为被解释变量，将经营效率（tfpch）分解为技术效率变化（effch）×技术进步（tech），进而进一步将上述等式分解为纯技术效率（pech）×规模效率（sech）×技术进步（tech）。投入指标选择为固定资产、营业支出和员工数，产出指标选择为营业收入和净利润。

利用Deap2.1 软件，使用DEA-Malmquist指数模型进行测算，并将相关指标通过SPSS软件对净利润指标进行无量纲化处理，确保数据均为正值。

2.解释变量。经济波动可通过股票市场波动率、GPD 变化率和CPI 等指标进行测度，通过对月度指数进行算数平均，得到年度平均经济波动指数。

3.控制变量。把反映企业资本结构、盈利能力以及公司内部治理情况的微观指标作为控制变量，见表2。

表2 变量定义表

4.模型构建。被解释变量通过DEAMalmquist 指数模型测算得出，因而得出的效率值均为大于0 的横断数据，随后通过Tobit模型对有色金属上市公司经营效率五个分解指标进行回归分析，具体如下：

其中，经营效率tfpch 是式（1）的被解释变量，技术效率effch 是式（2）的被解释变量，技术进步tech 是式（3）的被解释变量，纯技术效率pech 是式（4）的被解释变量，规模效率sech 是式（5）的被解释变量；β是截距项；β-β分别为个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i为各有色金属上市公司编号，i=1，2，…，83；t为年份，t=2011，2012，…，2020；ε为随机变量。

（三）实证分析

1.描述性统计。表3 显示了2011-2020年有色金属行业经营效率及其分解效率和方程中相应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情况，通过person 相关性检验，回归模型各变量间不受多重共线性影响。

表3 2011-2020 年有色金属行业经营效率及其分解效率描述性统计

图1 显示了2001 年10 月-2021 年10月经济波动变化趋势，结合我国经济形势，发现2008 年开始经济波动指数震荡上扬，共出现五次峰值，第一次是2008 年前后，次贷危机对我国影响逐渐显现，政府不得不出台若干应对措施，但刺激性政策转化为通膨压力，作用空间有限；第二次是2012 年前后，欧债危机达到高潮，外部环境变化传导到了我国经济内部；第三次是2015 年前后，我国经济进入深度调整期，开始实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GDP 增速降至7%以下，为25年来最低值；第四次是2017 年前后，财税体制营改增变革、房价调控、资管新规等大调整加剧了经济波动；第五次是2020 年前后中美贸易摩擦、新冠肺炎疫情暴发等突发事件发生后，制定的经济政策和群众忧虑共同推高了经济波动。

图1 2001 年10 月-2021 年10 月中国经济波动加剧

表4 显示，经营效率仅在2015-2017 年和2019-2020 年有所提升，其余年份下降幅度较为一致，在2014-2015 年下降至谷底（6.1%）。通过分解因子，经营效率的下降主要受技术进步下降影响，即创新能力不足和技术革新投入较少会导致经营效率下降；而经营效率的上升会伴随规模效率的上升，即经营效率提升得益于淘汰落后产能和产业结构优化升级。2015-2020 年规模效率持续提升，表明中国在“十三五规划”期间调整结构和淘汰落后产能方面成效显著。“十四五规划”把结构合理化持续改善的重点放在了提升产业集中度上。

表4 2011 年—2020 年有色金属行业经济效率及其分解指标年度数据

2.经济波动与有色金属企业经营效率的关系。利用Tobit 模型进行回归分析，见表5。回归结果表明，经济波动与有色金属行业经营效率呈负相关，在1%水平下显著，相关系数为0.028。通过分解因子发现，经济波动对各因子的影响均呈负相关，经济波动主要通过两方面抑制有色金属行业经营效率，一是技术进步，二是规模效率和技术效率。

表5 Tobit 模型回归结果

其中对技术进步影响在5%水平下呈最强负相关，相关系数为-0.009，说明经济波动增强会通过影响技术进步进而影响经营效率。有色金属企业属于资金密集型，生产环节占用较多，流动资金需求量大，在经济波动增强时，为维持经营现金流，降低沉没成本，企业投资会更加谨慎。投入信心和投入边际效益的下降，抑制了企业技术研发活动。

对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的影响在10%水平下呈现负相关，相关系数为-0.01，说明经济波动增强会通过加大企业实际规模与最优生产规模之间的差距，降低企业资源使用效率和配置能力，进而影响经营效率。主要是企业应对未知时预判能力削弱所致。

3.稳健性检验。把解释变量（epu）滞后一期，再次对样本数据进行回归（见表6），结果与原始回归几乎一致，两次回归系数和显著性水平并未发生实质性改变。

表6 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

4.差异性检验。有色金属行业包括有采选业、冶炼和压延加工业。为研究经济波动对有色金属行业各环节的作用效果，把有色金属采选业定义为前端，冶炼和压延加工业定义为后端，分别进行回归研究。表7 显示，经济波动对前端影响系数为-0.006，在10%水平下显著；对后端影响系数为-0.248，在5%水平下显著，说明经波动对有色金属产业链后端企业影响更大，后端企业不但受市场需求变化影响，同时受前端原材料价格、供应变化的影响。实际上，为适应市场需求不断升级的变化，后端企业在产品创新升级改造方面的投入更多，经济波动会加剧抑制企业研发和创新投入，造成产品市场竞争力下降，从而大大降低经营效率。

表7 差异性检验回归结果

五、结论及建议

（一）结论

1.十年间有色金属行业经营效率仅有三年上升。经营效率的下降主要受技术进步下降影响，而经营效率的上升会伴随规模效率的上升。

2.在经济波动频发的情况下，出于预防动机，有色金属企业减少技术研发、创新投入，在技术水平低、研发创新能力不足的情况下，技术进步指数低下，是制约整个行业经营效率提升的主要原因；出于企业应对未知时判断和预期能力削弱，有色金属企业的实际规模会偏离最优生产规模，资源使用效率的降低，是制约整个行业经营效率提升的次要原因。

3.经济波动对有色金属产业链后端企业影响更加显著，而对以生产原材料为主、资源禀赋好的前端企业影响并不明显。

（二）建议

1.各地区在淘汰落后产能，关停不合格企业后，保留下的优质有色金属企业正在扩增产能阶段，政府应出台政策，加大对其产能置换与升级项目扶持，通过价格杠杆，给予骨干企业一定的政策优惠，以降低企业成本，降低预期成本不确定性预判，促进企业实现长期目标。同时，尽量平衡地区间费用价格差异，给予企业更多的自主权。

2.中国有色金属总量规模世界第一，但却是严重对外依赖型行业，在“双循环”格局下，要求有色金属行业应加快形成以国内循环为主，国际循环为辅，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即国内不断扩大有色金属消费量的同时，要求有色金属行业把满足国内需求放在首位，并利用好境外资源，双向促进保障供给，实现经济健康发展。

3.“双循环”背景下，企业应增强自身预判能力。密切关注行业风险、政策风险，预防经济波动对企业带来的影响。技术创新是提高产品附加值、获得市场竞争力简单且有力的方式，目前看，有色金属产业尤其是产业链后端企业技术创新能力不足是主要短板。有色金属行业应着重提高创新意识，围绕“卡脖子”材料和技术开展科技攻关，取得突破。加大研发人力、物力和资金投入，提高创新能力，才能减轻经济政策的不确定性对经营效率的负面影响。政府应做好鼓励和引导工作，一是安排专项资金，以贷款贴息形式支持有色金属产业技术研发和改造；二是加大财政奖励支持力度，积极推动有色金属行业技术改造。

4.做好预防保障方案。面对多变的经济形势，为取得预期效果，保证企业经营效率，防止出现长期计划搁浅情况，应做好资金补充和收储计划。一是有色金属企业作为资金密集型企业，主要在生产环节占用资金，流动资金需求量较大，为保证正常生产，资金能够及时、足额到位尤为重要。目前有色金属企业大多融资渠道广，资金畅通，但在面临突发事件、产品价格大幅下降、原材料价格大幅上涨的情况下，资金来源渠道仍以银行借款为主。为避免临时性资金短缺，一方面需要金融机构积极配合，快速放贷，减缓资金流不足造成的实质性影响，助其渡过难关。另一方面需要相关部门牵头增加银企对接频率，建立银企间密切联系，保证资金供需信息畅通，解决金融机构有钱贷不出，企业资金融不入的难题，切实为有色金属企业排忧解难。二是提前做好有色金属商业收储应急预案，为企业生产托底，缓解企业生产经营压力，防止出现需求下滑导致库存累积和现货贴水扩大侵蚀企业利润情况。同时，政府应安排专项资金对企业收储给予贷款贴息，以降低有色金属企业融资成本，减缓企业资金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