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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一部象喻“心灵历程”的寓言故事
—— 以“大闹天宫”“三调芭蕉扇”为例

2022-07-06邹小千

读写月报(高中版) 2022年6期
关键词:笔调芭蕉扇大闹天宫

邹小千

吴承恩所写的《西游记》被誉为“明代四大奇书”之一。学界普遍认为,它是一部风趣幽默、富于童话趣味、致力于展示幻想世界的神魔小说。笔者还认为,它更像是一部象喻心灵历程的寓言故事。这个寓言故事以“收放心”为旨归,以“奇笔”(写出的一系列离奇幻想的故事)“戏笔”(种种使人快意的娱乐因素和幽默的诙谐风格)兼而有之的笔调,淋漓尽致地塑造和展示了孙悟空师徒四人历经千辛万苦、种种磨难终成正果的炼狱般的“心灵历程”[1]和令人捧腹、可爱的人物形象。

《西游记》讲述的是唐僧师徒去往西天取经的故事,它一共一百回;从内容上看可分为三个部分:一至七回写孙悟空出世及大闹天宫;八至十二回写如来说法,魏征斩龙,唐僧出世,交代取经缘起;十三至一百回,写孙悟空等三人保唐僧历经八十一难,前往西天取经的经过。三部分是一个整体,前后两部分各自独立完整,中间部分只起情节过渡作用。它自问世以来,就以其极幻极真、奇诡绚丽的一系列想象,诙谐幽默的游戏风格,立体丰满的人物形象而深受阅读者尤其是青少年读者的喜爱。

甲:一部“心灵历程”的寓言故事、一个淬炼心灵的范例

《西游记》的主旨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学者认为,大闹天宫前和取经路上的孙悟空判若两人,性格龃龉:前者表现出的是藐视神佛、桀骜不驯的个性自由的精神;后者反映了皈依佛教,以造福人类为目的不畏艰险的追求探索精神。甚而至于,围绕它的主题和阐发其主题的微言大义而得出的种种观点,据说有一百二十多种。有研究者(刘跃进)认为,“实际上,普通中国读者(对此)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唐僧师徒经历的种种惊险离奇的寓言故事,还有就是表达这些内容的“小说高超的艺术水准”[2]。

其实,对《西游记》意旨的研究,经历了一个从反传统到回归传统的过程。民国时,胡适和鲁迅持“游戏”说。新中国成立后,研究者大都从阶级斗争的角度出发,得出了诸如“农民起义”说、“人民斗争”说、“叛逆投降”说、“歌颂市民”说、“诛奸尚贤”说、“主题转化”说、“安天医国”说,等等结论。20 世纪80 年代以来,人们跳出了阶级斗争的框子,出现了“反映人生”说、“追求真理”说、“表现理想”说等新观点。虽然如此,仍然不能解决孙悟空性格前后不一致的问题。如果我们换个思路,从王阳明心学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那么,就不会觉得孙悟空的性格前后自相矛盾了。

众所周知,孙悟空无父无母,破石而出,只身泛海,访师求道,学得七十二般变化,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它后来向龙王强索宝盔和金箍棒,去冥府勾掉生死簿上自己及同类的名字,偷蟠桃,盗仙酒,大闹天宫,被佛祖哄骗压在五行山下。作为救赎,他戴上金箍,一路护送唐僧去往西天求取真经,成为了一个“收放心”的降妖伏魔的英雄。取经路上的八十一难,有自然的险阻,有外在的妖魔鬼怪,更有取经人的“心魔”。而战胜“心魔”的办法是“收放心”。所谓放心,就是“其始放纵,上天下地,莫能禁制,而归于紧箍一咒,能使心猿驯服,至死靡它,盖求放心之喻,非浪作也”。[3]所谓“收放心”,就是“收起放纵恣肆之心”,譬如,第五十七回、第五十八回真假猴王的故事,假猴王不过是孙悟空自己“二心竞斗”的外化,作者反复强调的是“人有二心生灾祸的教训”。从一定意义上说,《西游记》与王阳明心学可能确实存在直接关系;《西游记》用诙谐的笔调写成的离奇的神话故事,渗透着作者对人性的透彻的理解,和豁达而富于智慧地看待人生的眼光。它给读者带来快乐,也引发读者活跃的联想和思考。《西游记》“历险式”的故事框架,除了便于展开惊险离奇的情节,也常常成为生命过程的“象喻”——虽然未必出于有意——整部小说可视为心灵历程的一种寓言。也就是说,无论是学圣、修仙,还是成佛,经过磨难试炼,都可以“收放心”,其结果都是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刘跃进语,同前)。这个结论对青少年特别有用,可以以此启发他们,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只有不断地克服自己的心魔(贪、嗔、痴等毛病),经风雨,见世面,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淬炼心灵,勇于自新,才能为中华民族的振兴、自身的发展贡献力量、创造好的条件,才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这就是《西游记》首先要告诉我们的,这比争论那些不切实际的空泛理论强多了。虽然如此,《西游记》作为一部古典名著,“如果不包含丰富的、多元的,在众多棱面上映射出众多意象的内涵,就不成其为多姿多彩的有生命力的艺术品,不会万古长新”[4]。

乙:一个追求个性自由的精灵、一部关于限制与自由的教科书

《西游记》中的人物形象众多,然而,描写得最好、最立体丰满的是孙悟空和猪八戒。限于篇幅,这里只谈孙悟空这一形象及其艺术手法。孙悟空自从破石而出,他就不服天王老子管,硬是把整个世界的秩序搅得一塌糊涂;他在花果山自称“齐天大圣”,无忧无虑,无法无天,快乐得忘记了生老病死的天地轮回。这一系列描写极富童话气息,是对恣意妄为的人性可以摆脱一切束缚而获得彻底自由的天真的想象。“大闹天宫”的故事分明是作者对个性自由的礼赞。一个人如果把个性自由作为生命价值的全部,那就不仅有些狭隘和局促,而且也会对他人的个性自由造成阻碍。从社会的现实处境来看,这是不可能的,是需要用紧箍咒对其加以限制的。当然,就人性的处境而言,制约的力量永远大于获得自由的能力,所以孙悟空最终被天界秩序的维护者镇压,被引导(收起恣肆放纵之放心)到无上崇高的佛门。这就注定了,孙悟空作为一个野神,必须历经取经路上的八十一难,而后才可能成为“斗战胜佛”:这是一条自我完善、自我救赎的“正道”。在取经路上,他虽然仍以“齐天大圣”自居,动辄向人们夸耀自己捣乱闯祸的光荣历史;他照旧桀骜不驯,对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尊神放肆无礼,有时甚至在观音菩萨、如来佛面前撒泼;然而,其力度显然要比“大闹天宫”小得多,有时为了除掉连他也对付不了的妖魔鬼怪,也只好对神佛“前倨后恭”。当然,妖精们只要对他毕恭毕敬,叫他一声“外公”,他大抵都肯原谅。总之,尽管自由是受到限制的,作者还是通过孙悟空这个神话英雄,表现了人的天性中对自由的最大渴望。作者也通过“互见法”对孙悟空进行了善意的批评。如在“三调芭蕉扇”里,孙悟空因自负心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被牛魔王钻了空子,致使芭蕉扇得而复失,就是显例。这样写,反而使孙悟空这一人物的性格更加真实可信、立体丰满。总之,追求自由是可贵的,绝对的自由是没有的;冲决一切现有秩序的行为是不自由的,理应受到一定的限制、受到一定的约束,正像河岸对汹涌澎湃、冲决一切的河水的阻拦一样;自由必须在秩序规范的范畴内获得最大化,超出规范的绝对自由是没有的,是不被允许的。

丙:一种戏谑与幻想的绝好笔调、一个学习写作的典型范例

作者吴承恩在这部作品中,用戏笔与幻笔兼而有之的创作方法,通过构思出一系列奇诡绚丽的幻想,塑造出了孙悟空这一既有现实的真实感,又有神魔世界的奇异感和生动性的立体丰满、生动鲜活的形象。[5]譬如,美猴王率领群猴,在花果山水帘洞,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反映了饱受压迫剥削的人民对自由自在的世外桃源的向往;那阴风凄惨、冤魂哀嚎的阴曹地府,则表现了人们对衙门冤狱的憎恶、对死亡的恐惧。作者用丰富的想象、诙谐的笔调描写各路神仙的神通、各种妖魔的法宝,而且任何法宝都有相克之物。罗刹女的芭蕉扇能扇旺扇灭火焰山的烈焰,能如人意地张变;而孙悟空口含“定风丹”,却能在芭蕉扇扇起的弥天盖地的阴风中岿然不动。孙悟空的金箍棒可以由一变千,飞蛇走蟒地打向敌人;而青牛怪的“金刚琢”却能将它们一股脑儿地套去。这些诙奇的幻想背后,隐现出人们征服自然、战胜敌人的期盼,它们与现实具有“幻想的同一性”,并构成了《西游记》“极幻极真”的无一事不奇、无一事不真的艺术特点。

不仅如此,游戏笔墨还使吴承恩摆脱了传统的拘谨和因循的模式,用诙谐幽默的笔调设置了许多妙趣横生的情节。它们通过师徒、神佛、妖魔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展开,既各自独立,又环环相生,波澜起伏,因果分明。如“三调芭蕉扇”,没有红孩儿被擒在先,就出现不了取水、调扇的战斗;牛魔王没有赴宴,就生不出孙猴变牛魔、骗取神扇的情节。又如孙悟空得到灵吉菩萨的“定风丹”,又变成小飞虫飞入罗刹女肚中,逼她交出扇,孙悟空似乎已稳操胜券,不料所借乃假扇,火越扇越大。他只能利用牛、罗的矛盾假扮牛魔,骗来真扇。至此问题似乎迎刃而解,谁知偏偏忘了控制扇子伸缩的方法,又被假扮成八戒的牛魔骗了回去。这些情节既跌宕起伏,又生动有趣,令人叫绝。

综上所述,《西游记》以奇特大胆的想象,用“寓庄于谐、善谑善讽”的笔调,通过“历险式”的框架结构,展示了孙悟空师徒四人不忘初心,坚定信仰,淬炼心灵,求得真经,终成正果的寓言故事及其象喻式的心路历程。把玩品读,掩卷遐思,我们在捧腹之余,获得了种种有益的启示,《西游记》是教育青少年的不可多得的人生教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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