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若比邻
2022-07-05冷清秋
冷清秋
我深信杨女士是爱我的,也一直拿我当最好的朋友。
好朋友不生分,杨女士最喜欢参与到我的人生里,对我的恋爱婚姻指手画脚。
杨女士说:“闲着也是闲着,我不管谁管?”
好在工作后的我很快就和杨女士拉开了距离,但也就是我所居住的市区到城郊,只有四十五分钟车程。距离近,見面的次数却少,致使很不满意的杨女士数次嚷嚷:“是不是我只有站到你眼皮底下,你才能看得到我?”
我笑笑,不知说什么好。没办法,整天忙忙碌碌的我自然不能,也无法让杨女士事事如意。毕竟人人都在向前看,我和杨女士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杨女士家安装了宽带,用上了智能手机,她联系我的次数渐渐多了。
杨女士说:“咋?为啥不视频通话?这样能看见人儿,还不使电话费,多好!”杨女士不知道她嘴里的“好”,正在对我造成很多很多的“不好”。杨女士常常不由分说就把视频电话给打过来了,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当当当当当当……就像是我整个人瞬间被罩在杨女士抛过来的大钟里,手足无措。毕竟天天给人打工的人不是时时刻刻都可以随便接电话的。
可杨女士不听,也不管。面对杨女士的突然袭击,我也只能是有时接有时不接。但不忙的时候,我还是尽量要照顾一下杨女士的情绪。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早使我明白,我是爱着杨女士的,也依恋着她。瞅瞅四下无人时,我便会把电话接了,或者是瞅准合适的机会再给杨女士回拨过去,并在镜头里和颜悦色地和杨女士聊上那么一会儿。
杨女士和我聊得都很琐碎。她说:“常用的那把缠了红布条的剪刀找不到了,到处都翻遍了也找不到。”她说:“谁会拿那么一把破剪刀啊!”她还说:“那个不锈钢淘菜盆居然底漏了。不锈钢不锈钢,明明是很结实的玩意儿居然也会漏,现在只要淘菜就会看到水从盆底流出来,该找个什么东西补一补才是。”还有一次,杨女士问我:“你知不知道咋样摊煎饼?”然后杨女士便细致地讲解:“摊煎饼的面必须是一碗面三碗水,再放盐、味精和五料面儿。”对,杨女士不说佐料,不说五香粉或者十三香,她把调味料叫“五料面儿”。
我能怎样呢?我只能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并时不时地轻轻“嗯”上一声,来表示我没有不耐烦,没有做别的事情,我还在听。
周末,杨女士邀请我去摘辣椒。东院春嫂子悄悄地说:“我五婶啊,嗨,就那么一大早地跑我家来串门儿,你说她是不是老了、糊涂了?咋能在那个点儿就过来串门儿呢?家里早饭都还没做呢。我五婶就那么不管不顾地使劲儿拍门,都快把门板给拍碎了。”
春嫂子所嘟囔的“五婶”便是杨女士。
经过认真观察,我发现杨女士的确是老了很多,走起路来步履沉重带着喘,仔细看脚步也有些踉跄。可经我提醒的杨女士却一脸的不忿儿,很大声地嚷嚷道:“不去了不去了,以后谁家也不去了!”
杨女士说话算话,她果真减少了去东院嫂子家串门儿的次数。
但没多久,就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杨女士天天跑去打牌。哈,怎么可能!
后来春嫂子是这样解释的:“五婶这人就不会打牌好吗?她坐在牌桌那儿,手里攥一把牌,每次都是人家出来老半天了,她还瞅来瞅去不知道出哪一张。”
春嫂子又说:“你知道不知道五婶院子里的灯啊?天擦黑就点亮,一直亮到天明。还有五婶屋里的电视机,就没见她关过——睡觉开着,做饭开着,吃饭开着,就是去地里干活儿、到镇上赶集也不关,隔院墙就知道演的是河南台的《梨园春》!”
这种情况很多人都知道。没办法,杨女士耳背,电视机的音量总是开得很大。
凭着和杨女士的关系,我好几次都想提醒提醒她,可说些什么呢?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院子,我张张嘴,又把话咽了。有什么好说的?
就像此刻杨女士的电话又拨过来了——
能接的时候就接吧,毕竟整个村庄空荡荡的。
屋里屋外空荡荡的——
父亲去世后,家里只有杨女士自己了。
“喂,妈……”
[责任编辑 吴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