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边境地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交互关系的时空格局
2022-07-02陈俊歌林树高
陈俊歌,林树高
(1.云南师范大学 地理学部,云南 昆明 650050;2.南宁师范大学,广西 南宁 530001)
边境地区处于国家内联外接的枢纽地带,所蕴藏的巨大地理空间价值决定其是国际竞相渗透的敏感区域和地缘合作的重要区域[1]。然而,伴随世界秩序重组和多元化程度日益加深,边境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由主要受国家、民族、宗教和资源之间的叠置影响[2],因此,关键区域、敏感区域和问题区域成为政府机构、地理学家和国际关系专业人士关注的热点[3-4]。在西部大开发、兴边富民行动等政策驱动下,特别是中国提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以后,边境地区社会经济迎来的高速发展引致的生态景观破碎化、生态环境脆弱化和生境质量衰退化等生态问题引发学界关注。生态文明建设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中一项关乎民族未来的重要福祉工程[5],是治理地方发展过程中出现系列生态环境问题的重要措施[6]。因此,充实边境地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交互关系研究,对中国平衡地理位置上“核心—边缘”地区的社会经济协调发展具有现实意义。
1 文献综述
兴边富民进程实质是中国在边境地区实行特殊开放开发政策驱动下社会经济发展成效的映射,与生态文明建设的交互关系研究可遵循城镇化与生态环境系统交互胁迫效应的科学理论与研究范式[7-8]。在兴边富民进程研究上,由基于政策实施成效评估逐渐转向区域社会经济发展评价。部分学者基于兴边富民行动政策侧重评估其实施成效[9-10],重点开展了兴边富民行动与精准扶贫[11]、乡村振兴[12]和“一带一路”倡议[13]等国家重大战略的协同研究,此外,学者还关注了中国与越南等国家兴边富民政策的差异[14]。近年来,关于兴边富民进程的研究内容逐渐延拓,由早期的政策效应评估转向从社会经济发展规模的视角开展了边境地带的兴边富民进程评价[13,15]和城镇化的时空格局特征研究[16]。在生态文明建设研究上,学者深刻阐述了生态文明建设的价值目标[17],并从人口、经济、社会、文化以及环境等层面构建评价指标体系测度了全国[18]、省域[19]、流域[20]和市域[21]的生态文明建设水平、成效与效率;学术界围绕生态文明建设的视角审视了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各个方面,揭示了生态文明建设与社会经济[22]、城市土地集约利用[23]、城市化[24]与旅游业[25]耦合协调发展关系的时空特征与演变规律,为促进新型城市化进程中的生态环境可持续发展提供了理论基础与实践路径。
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相关研究深度和广度不断扩展,为开展二者交互关系研究提供了有益借鉴,但已有研究还存在以下不足:(1)当前对边境地区兴边富民进程的评价多集中于定性描述与注重相对单一的社会经济指标统计分析,构建反映“规模—效率”的评价指标体系系统测度兴边富民进程还需加强;(2)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多以宏观尺度上的京津冀、长江经济带等区域性核心城市为主,但对于构筑美丽中国轮廓与向国际社会直接展示中国发展成效窗口的特殊边缘地带的中微观多尺度集成研究还相对薄弱;(3)对边境地区开放开发进程中社会经济发展与生态文明建设交互关系的研究报道仍然鲜见。在经济全球化、中国对外开放转型和周边复杂的地缘环境背景下,迫切需要开展边境地区兴边富民进程中的生态文明建设成效评价及二者的交互关系研究,这对于促进社会经济后发展的边境地区转型与重塑“美丽中国”的窗口具有科学意义。
有鉴于此,本研究以西南边境地区广西段为例,在推演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交互机制基础上,构建“兴边—富民”双核的兴边富民进程与“要素—压力—治理”三维的生态文明建设综合评价指标体系,研究二者耦合协调关系的时空格局演变特征,分析兴边富民行动与生态文明建设对系统整体耦合协调的影响,揭示边境地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的一般规律,以此探究边境地区促进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高水平耦合的路径,以期为协调处于快速发展期的边境地区“人—地—产”关系和促进边境地区振兴提供借鉴。
2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2.1 研究区与数据来源
本研究以中国与越南接壤的西南边境地区广西段作为研究区,该地区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地处华南经济圈、西南经济圈和东盟经济圈的结合部,包括那坡、靖西、大新、龙州、凭祥、宁明、防城和东兴8 个县级行政单元(下称:研究区),是西部陆海新通道的关节点和中国—东盟自贸区的前沿地带,与越南的高平、凉山等4 省交界的国境线约1 020 km(图1)。其中,防城区、东兴市、龙州县、宁明县和大新县是北部湾城市群的组成部分,凭祥市是中国(广西)自由贸易试验区凭祥片区所在地;西北部的那坡县和靖西市还是桂西资源富集区。研究区作为中国面向东盟国家开发开放的重要前沿阵地,自2000 年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和兴边富民行动以来,社会经济高速增长,截至2019 年,西南边境地区常住人口约230 万人,少数民族人口占比达81.27%,城镇化率近30%。研究区作为典型的“老少边山”地区,近年在重点开放开发试验区和跨境经济合作区等政策叠加支撑下,综合发展实力跃上新台阶,但同时也面临着森林覆盖率低、水土流失等问题,因此,以该地区为例研究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交互关系具有典型性。
图1 研究区位图
研究使用社会经济统计数据和土地利用矢量数据,其中:社会经济统计数据来源于《广西统计年鉴》《广西建设年鉴》《中国县域统计年鉴》和中国经济与社会发展统计数据库(http://tongji.cnki.net/kns55/);土地利用矢量数据来源于中国科学院环境科学数据中心(http://www.resdc.cn)。
2.2 交互机制与指标体系
2.2.1 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机制
“兴边富民”旨在实现富民、兴边、强国、睦邻的目标,从实质上看,是边境地区在发展建设中“人—地—产”关系权衡与协同的过程。在兴边富民进程系统中,人既是兴边富民的根本,也是兴边富民的目的,土地作为兴边富民的基础为保障实现兴边富民所需的产业发展提供了支撑;在生态文明建设系统中,为了实现兴边富民目标,在人为活动的施压下,城镇空间逐步挤占生态空间,生态文明要素减少,以及边境地区产业发展加速生态环境污染,引致生态文明压力渐高,要求开展生态文明治理,与兴边富民进程两者相互促进、相互影响(图2)。一方面,兴边富民进程作为生态文明建设的间接工作对象之一,兴边富民进程中引发的边境地区生态问题必须通过生态文明建设予以修复,生态文明建设是新发展理念下兴边富民进程的内涵延伸,开展生态文明建设有助于促进兴边富民进程目标实现;另一方面,若兴边富民进程缓慢,将严重制约生态文明建设所需的经济基础与技术支撑,生态文明建设滞后也意味着兴边富民进程的成效大打折扣,阻碍地区发展。因此,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协调发展是指具有相互促进和相互影响的两个系统之间通过交互作用实现协同、均衡发展,从而达到边境地区基础设施完善、人民生活富裕,社会环境舒适、生态空间高效的“兴边富民—生态文明”系统“双提升、互促进”的可持续发展的最优效果。将生态文明理念融入致力于实现边境地区兴边富民的进程中,并处理好两者的关系,是推进边境地区高质量可持续发展的必要举措。
图2 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交互关系
2.2.2 指标体系构建
基于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交互关系,遵循数据代表性和可得性原则,从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两个系统构建耦合协调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兴边富民进程系统中,在同时考虑“规模—效率”的实际下,参照相关研究[9-10],以“兴边”和“富民”两个子系统为一级指标,下设12 个二级指标组成兴边富民进程综合评价体系。生态文明建设系统中,遵循“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文明理念,参照相关研究成果[6,26],以“生态文明要素”“生态文明压力”和“生态文明治理”三个子系统为一级指标,下设9 个二级指标构成生态文明建设综合评价体系。通过极差法标准化后,采用熵值法确定各指标权重,如表1 所示。
表1 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评价指标体系
2.3 研究方法
2.3.1 加权求和模型
利用加权求和模型计算各评价子单元兴边富民进程和生态文明建设的综合发展指数,表征各系统发展水平,计算公式为[26]:
式中:U1、U2分别表示兴边富民进程指数和生态文明建设水平;ai、wi分别是兴边富民进程系统中第i个指标的标准化值和权重;bj、wj分别是生态文明建设系统中第j个指标的标准化值和权重。
2.3.2 耦合协调模型
耦合是指多个系统通过相互作用彼此影响的现象,通常以耦合度描述不同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程度,函数关系式如下[24]:
式中:C为耦合度,值域为[0,1];T为系统综合发展指数;α和β为系统重要性,之和为1,通常取值各为0.5;D为耦合协调度,值域为[0,1]。借鉴相关研究[26],将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耦合评分按0.1 的区间间隔划分为极度失调、严重失调、中度失调、轻度失调、濒临失调、勉强协调、初级协调、中级协调、良好协调和优质协调十种类型。
引入相对发展度分析兴边富民进程系统U1和生态文明建设系统U2间的相对关系,计算公式为:
式中:E为相对发展度。当0 <E≤0.8 时,为兴边富民进程滞后发展型;当0.8 <E≤1.2 时,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同步发展型;当E>1.2 时,为生态文明建设滞后发展型。
2.3.3 协调影响力模型
为分析生态文明建设各子系统对总体耦合协调度的影响,构建协调影响力CI指标[27]:
式中:Dx(x=1,2,3)表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结构中的生态文明要素、压力和治理的耦合协调度;Dy表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耦合协调度;Wj为生态文明要素、生态文明压力和生态文明治理对应的权重系数。协调影响力CI能够衡量子类协调对总体协调的影响,其数值正负分别代表推动和阻滞效应,数值大小代表了影响程度。
3 结果与分析
3.1 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综合水平测度
3.1.1 兴边富民进程
据式(1)计算研究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综合评分(表2)。研究区兴边富民进程综合评价指数由2000 年的0.118 升至2019 年的0.494,年均增幅为8.28%,其中2000—2010 年为低速增长阶段,2010—2019 年为高速增长阶段,主要由阶段性政策实施所致。自兴边富民行动规划实施以来,边境地区重点解决边境地区发展和边民生产生活面临的特殊困难和问题,依托“兴边”建设带动“富民”。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先后组织开展4 次边境地区基础设施大会战,重点围绕边境地区贸易、交通、水利、能源和民生项目建设,为边境地区巩固祖国边防的物质基础不断夯实。研究区集边境经济合作区、重点开发开放试验区、跨境经济合作区、综合保税区和自由贸易区等国家级开发开放平台于一身,国家政策倾斜和地方财政投入为本地区城镇发展提供了有效支撑,推动边境地区贫困群众脱贫致富。2000—2019 年,研究区GDP 年均增长14.41%,二三产业比重由61.07%调整为81.02%;与越南互通贸易口岸增至12 个,边境贸易额增长近45 倍,占广西全区贸易总额的近60%;公路里程翻一番之余,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长近10 倍。
表2 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综合评价
研究区各县兴边富民进程综合评价指数的空间演变差异明显,但各阶段格局变化较小(图3)。研究基期,各单元的兴边富民进程综合评价值处于较低水平,最高的东兴市(0.219)是最低的宁明县(0.067)的3.27 倍,那坡县和靖西市综合评价值较低,兴边富民进程呈高度不均衡状态,“南北夹逼”的格局特征显著。经过近20 年的开发建设,至2019 年各单元兴边富民进程综合评价指数大幅提升,呈现出东兴市、凭祥市“双核领跑”的显著特征。东兴市与凭祥市近年大力推进兴边富民工程建设,城镇化水平显著提高,经济基础较好,各方面在研究区中占据优势;那坡县实施兴边富民工程成效最显著,由低值区跃升至中值区,那坡县位于研究区顶端,自然环境和交通区位条件较为恶劣,通过以兴边富民进程和精准脱贫政策为契机,县域综合实力得到显著提升,但兴边富民进程水平和速度始终处于较低水平。
3.1.2 生态文明建设
2000—2019 年,研究区生态文明建设综合评价指数由0.410 增至0.729,年均增速为3.44%,表明研究区在改善生态环境中取得积极成效。近年西南边境地区以建设生态文明示范区为契机,加大石漠化治理力度,优化桂西资源富集区开发模型和推进退耕还林工作,在以桂西石漠化生态修复区、西江千里绿色走廊、广西北部湾绿色生态屏障为骨架的生态安全战略格局中大放异彩,同时把“两山”理念贯穿社会经济发展的各个领域,生态文明建设水平显著提高。但从生态文明建设的结构来看,研究区生态用地比例和生态服务价值下降,生态资源消耗大幅提高;土地退化率、污水排放量和人均用水量不断升高,生态文明建设面临的压力逐渐加大,从而阻碍边境地区生态建设步伐。
从空间分布上看,各县生态文明建设指数均呈上升之势,“整体分散、局部集聚”的空间特征演变明显,生态文明建设与兴边富民进程存在空间互异性,生态文明建设综合评价高的区域兴边富民进程指数低,兴边富民进程指数高的区域生态文明建设综合评价低,二者形成鲜明的“错位”关系(图3)。2000 年那坡县和宁明县的生态文明建设指数较高,主要原因是该时段两县生态资源本底好,生态承载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的压力较小;生态资源本底较差的东兴市因在该时段处于快速城镇化发展中,生态环境面临的压力逐渐加大,以及生态环境治理投入水平有限,生态文明建设水平较低。2010 与2000 年相比,生态文明建设水平区域均衡性进一步提高,中值区范围扩大。至2019 年,大新县和龙州县由中值区转为低值区,究其原因,一是城镇化速度加快,生态环境加压;二是因地势导致环境自净能力较弱,污染处理设施建设不足,因此经济发展与城市建设过程中产生的污染物未能及时消解。东兴市、凭祥市虽处中值区和低值区,但生态文明建设综合评价指数升幅最高,分别为176.14%、104.21%,因生态文明建设成效突出,被生态环境部授予国家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市县称号。
图3 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综合评价指数格局
3.2 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发展
3.2.1 耦合协调度时间变化分析
根据耦合协调度模型计算研究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度(表3)。研究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度呈现稳步增长趋势,由2000 年的0.324 增长至2019 年的0.543,其中,2000—2010 年为耦合协调缓慢增长阶段,2010—2018 年为耦合协调度增长较快阶段,经历了轻度失调—濒临失调—勉强协调的演变过程,但耦合协调度变异系数由0.044 升至0.066,表明区域差距正逐渐扩大。一方面,西南边境地区积极加快推进实施兴边富民进程,在资金与政策支持下,“兴边”建设成效显著,“富民”水平大幅提高;另一方面,在新发展理念的贯彻中,研究区加强新旧动能转换,同时加大对生态环境保护力度,因此生态文明建设成效显著。从各县耦合协调度变化值来看,东兴市和凭祥市的耦合协调度增幅最高,增幅超过75%;靖西市、那坡县、宁明县和龙州县等县的耦合协调度增加值超过0.2,跨越了协调发展等级;防城区和大新县增幅最低,增加值均为0.18。
表3 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度
3.2.2 耦合协调度空间演变分析
选取2000 年、2010 年、2019 年三个时间段,由西北向东南按各单元空间位置绘制研究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发展类型图(图4),分析耦合协调度空间演变特征。研究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程度呈现明显的区域线性分布特征,耦合协调度先后呈现由北向南递减—递增的变化特征,区域性耦合协调度整体上升。
图4 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类型
2000 年,研究区各县耦合协调度较低,除宁明县为中度失调外,其余7 县均为不同水平的轻度失调,二者相互促进关系不紧密。此阶段,以研究区中部为界,北部耦合协调度高于南部,除东兴市为二者同步发展外,其余县兴边富民进程处于滞后发展阶段,此时期“兴边富民行动”正式提出,政策效应还未显现,北部地区生态资源本底较好,社会经济发展处于待开发阶段,生态环境压力较小,因此二者协调水平较高。2010 年,各县两个子系统之间耦合协调度有所提升,区域差异逐渐缩减,其中,宁明县由中度失调转为轻度失调,二者关系有所改善;大新县、凭祥市、防城区和东兴市由轻度失调转为濒临失调,那坡县、靖西市和龙州县仍为轻度失调。2019 年,西南部耦合协调度高于北部,虽然地区之间耦合协调性呈优化趋势,但多级分化现象明显。其中,耦合协调水平较高的东兴市和凭祥市,由濒临失调跨过勉强协调迈入初级协调阶段,两县级市是国家开放开发政策和平台的集聚区,经济发展基础较好且起步早,在社会经济发展和推进区域生态文明建设中具有优势,并通过自身的溢出效应向北带动周边县区的发展,其余6 县由失调转为勉强协调。当前,那坡县、靖西市、大新县、龙州县、宁明县和防城区生态文明建设综合评价值远高于兴边富民进程,下一步应在保护、合理利用环境的基础上,针对自身资源等条件,如旅游资源等,加快推进实施兴边富民进程。
3.3 生态文明建设子系统对整体耦合协调度的影响
2000—2019 年,研究区各县市生态文明要素、生态文明压力和生态文明治理的协调影响力均为负值,表明生态文明要素、生态文明压力和生态文明治理与兴边富民进程的耦合协调性低于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耦合协调性,对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耦合协调度通常起反向阻滞作用(图5)。综合而言,生态文明压力和生态文明治理对研究区耦合协调度的影响较大,区域协调度变化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两个子系统的相互制衡。西南边境地区正处于工业化加速期,在实施兴边富民工程建设过程中生态环境面临的压力逐渐趋高,但因发展阶段导致生态环境治理工作尚显不足。一方面,在多轮兴边富民工程的大会战推动下,建设用地需求量迅速增加,导致区域生态空间整体性收缩,生态资源加速消耗;另一方面,金融危机实施经济刺激政策后,研究区的发展由通过上级财政补助的“输血式”拉动发展转变为自身“造血式”的驱动发展,加快了边境贸易园区建设和产业发展,步入工业化加速期,由此导致的生态环境破坏问题未能被及时制止和有效治理,生态赤字已成为研究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协调发展的重要威胁。
图5 各县市生态文明建设子系统的协调影响力
从各县来看,不同发展水平和区位条件的区域生态文明建设子系统协调影响力存在差异。临海的防城区和城镇化水平较高的东兴市,其生态文明压力对系统耦合协调度的影响力最大。近年,辖防城区和东兴市的防城港市,凭借临北部湾海域的独特区位优势,加快发展临港重型工业,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区域生态污染,区域生态文明建设逐渐加大的压力,成为阻滞该区域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协调发展的重要因素。位于研究区中部的凭祥市、大新县、龙州县、靖西市和宁明县的生态文明要素对系统耦合协调度的影响力最大,原因是以上地区除凭祥市和靖西市以外,其余地区的发展基础薄弱,在推进兴边富民进程中多以加大土地要素投入的相对粗放发展,在此过程中难免挤压生态空间,生态用地比例和生态服务价值等生态要素容量的下降成为阻滞该区域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协调发展的关键因素。位于研究区北部的那坡县位于石漠化重度地区,因此生态文明治理子系统成为阻滞该县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协调发展的突出因素。
4 结论与启示
4.1 结论
(1)2000—2019 年,边境地区在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中取得长足发展,二者在空间上形成鲜明的“错位”关系。兴边富民进程综合评分由2000 年的0.118升至2019 年的0.494,年均增幅为8.28%,其中2000—2010 年为低速增长阶段,2010—2019 年为高速增长阶段,但各县实施兴边富民进程呈高度不均衡状态,“南北夹逼”的格局特征显著,其中东兴市兴边富民进程综合评价值最高,宁明县、那坡县和靖西市综合评价值较低;生态文明建设综合评分由0.410 提高至0.729,各县生态文明建设指数均呈上升之势,“整体分散、局部集聚”的空间特征演变明显,生态文明建设与兴边富民进程存在空间互异性。
(2)2000—2019 年,边境地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正逐步发展优化,边境贸易和城镇化水平较高的区域二者关系愈发紧密。西南边境地区实施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度呈现稳步增长趋势,经历了轻度失调—濒临失调—勉强协调的演变过程,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程度呈现明显的区域线性排列特征,耦合协调度先后呈现由北向南递减—递增的变化特征,区域性耦合协调度整体上升。
(3)2000—2019 年,研究区各县生态文明要素、生态文明压力和生态文明治理的协调影响力均为负值,对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耦合协调度起反向阻滞作用。从各县来看,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和区位条件的区域的生态文明建设子系统协调影响力存在差异,其中生态文明压力对系统耦合协调度的影响力最大的有东兴市和防城区,生态文明要素对系统耦合协调度的影响力最大的有凭祥市、大新县、龙州县、靖西市和宁明县,生态文明治理对系统耦合协调度的影响力最大的有那坡县。
4.2 启示与建议
4.2.1 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规律
中国学者在城镇化与生态环境的交互关系研究中提出的“耦合魔方”[28]以及耦合圈[29]等系列前瞻性的理论成果,为揭示边境地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交互规律提供了有益借鉴。兴边富民与生态文明耦合协调关系的演变过程实质上是边境地区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各要素优化组合的结果。与方创琳等[29]学者的城镇化与生态环境塔式的耦合规律相近,边境地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关系随社会经济发展驱动也呈现出“低水平耦合协调→中水平耦合协调→高水平耦合协调”的圈层塔式变迁过程(图6)。
图6 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耦合协调关系演进规律图解
当前,研究区城镇化率约为30%,人均GDP 为4 800 美元,按照城镇化发展的一般规律,一个地区城镇化水平达到30%、人均GDP 超过1 000 美元以后,该地区城镇化发展水平将进入加速期。西南边境地区正处于社会经济发展和城镇化发展的加速期[16],在国家脱贫攻坚与系列开放开发政策、平台等发展机遇叠加下,“兴边”建设加速,“富民”成效显著,但在高强度的边境开发建设中,生态空间受挤,生态压力将达到峰值,但生态治理投入相对不足,“人—地—产”呈现显著的权衡关系,兴边富民与生态文明处于低水平耦合协调阶段。在社会经济发展转型期,边境地区经过加速期的建设,“兴边”与“富民”功能增强,经济发展由规模增长(高速度)转向效率提升(高质量),产业转型发展要求城镇空间更加强调高度集约化、生态文明要素明显优化,边民对生态环境的质量要求日益增强,驱动加快生态文明治理,此时边境地区“人—地—产”呈现出权衡—协同兼容的关系,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处于中水平耦合协调发展阶段。在社会经济发展平稳期,边境地区“兴边”与“富民”水平均达到较高水平的稳定状态,另外,受到高质量发展理念与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影响,为实现国土空间高质量发展和高品质生活、建设美好家园、形成绿色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经济发展挤占生态空间将达到谷值,生态文明建设水平达到较高层次,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紧密耦合,二者达到高水平的协同关系。然而,尽管生态文明建设力度日益加大,但随着国家综合实力增强、构筑国家总体安全观上升为国家战略,繁荣边境地区发展势在必行,引致的城镇空间与生态文明要素之间的强权衡关系要求边境地区自然资源管理部门需要更全面地衡量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问题的利弊,进而明晰耦合“人—地—产”关系演变规律的国土空间利用策略。
4.2.2 政策建议
由前述可知:第一,当前西南边境地区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协调发展的水平仍然较低,大部分地区兴边富民进程综合评价值较低,处于滞后发展状态;第二,生态文明建设子系统对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的耦合协调度起反向阻滞作用,二者相互促进的作用效果欠佳。在新型城镇化、高质量发展的要求中和构筑国家总体安全观的理念指导下,实现兴边富民进程与生态文明建设协调发展主要指向两条路径:一是在顾及生态环境保护中加快实施兴边富民工程。一方面,边境地区依靠资源开采与初加工带动的粗放式经济发展模式终将难以为继,需挖掘口岸经济带动能,完善出口加工型产业发展[30],要以兴边富民行动规划为引领,在切实保证生态环境安全框架下继续实施基础设施大会战,巩固“兴边”成果;另一方面,立足边境地区独特的区位条件、政策制度和资源优势,与东盟国家畅通贸易、促进投资,相互开放市场,推动双方绿色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深度融合,促进边民立业增收,实现“富民”。二是因地制宜制定实施差异化的生态文明建设措施。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和区位条件的区域的生态文明建设子系统协调影响力存在差异,防城区和东兴市要制定致力于降低生态文明压力的政策措施,减少污染物排放,加快自然资源生态修复,提高生态系统自净能力;凭祥市、大新县、龙州县、靖西市和宁明县要加强区域土地集约利用水平,避免在发展过程中城镇和农业空间挤占生态空间,着力培育绿色生态空间,提高森林覆盖率和城市绿化覆盖率,增加生态文明要素资产;那坡县要加快重度石漠化地区生态治理,继续实施退耕还林还草、封山育林工程和水土流失治理,以改善石山生态环境,助力生态文明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