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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远,留白之处

2022-06-22余驰疆黄先懿

环球人物 2022年12期
关键词:传家

余驰疆 黄先懿

聂远

半年里,3部剧,3个不同时代的角色,3种截然不同的性格,44岁的聂远在收获好评的同时,也成了“剧抛脸”的代表。在主演了多部热播剧之后,他并未如大众预期的那般走上大男主之路——这几部戏里,他都不是所谓的“中心位”,而是开启了角色里的体验模式。

《亲爱的小孩》里,他是老实巴交的男二号谢天华,踏实生活、认真付出,最终在残酷现实中天人交战、隐忍爆发。电视剧播出期间,“大冤种黑化”一度成为热门话题,聂远把这个戏份不算多的角色演得让人又爱又恨。

《风起陇西》中,他成了城府极深、忠奸难辨的蜀国情报机关头目冯膺,一颗七窍玲珑心游走于乱世三国,一面大义凛然,一面野心勃勃,淡淡的微表情藏着深深的厚黑学。这样的角色,一旦用力过猛便容易失衡,但他交出了一份几乎“零差评”的成绩单。

到了刚刚完结的《传家》,他又化身民国时期的军阀“霸总”,出场自带枪声,私下铁汉柔情。对聂远而言,这样的角色不难,但是要将“先婚后爱”“霸道甜宠”等剧情演得自然不油腻,需要十捉九着的控制力。毕竟,越爽的人设,越容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对于演戏来讲,我不会考虑要演一个什么风格或类型的角色,最重要的还是真诚。”当被问及连续诠释3个角色的心路历程,聂远对《环球人物》记者说,“首先要读懂剧本,做到真正理解人物;第二是思考如何表达,找到最符合人物的表达方式,让观众感受到人物的悲欢离合。只要你的表达是真诚的,就能产生化学反应,就能给观众不一样的感受。”

《親爱的小孩》里,聂远饰演老实巴交的男二号谢天华。

制片人董俊评价聂远的表演“很有人情味”,不论离现实生活多远的角色,他都能找到人性共鸣里的一个公约数。这种本事如何练就?与聂远合作《亲爱的小孩》的任素汐提到一个工作细节。剧组发剧本,三四百页的厚度,等到聂远开工,他的剧本厚了一倍多——连写带贴,密密麻麻都是角色理解、表演细节、修改意见。“很少见到这么用功的人,特别可怕。”任素汐说。

“我就是觉得自己心里得先通了、顺了,才能让观众看得明白。”聂远说,“表演从来没有所谓的分水岭,都是一个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

对演员来说,极致的角色可遇而不可求。在《亲爱的小孩》和《风起陇西》里,聂远都体验了一把。前者是极致的付出型人格,后者则是极致的“戏中戏”。

在许多观众眼中,聂远饰演的谢天华是《亲爱的小孩》里“天使”一般的角色。他始终对待妻子如初恋,对妻子与前夫的女儿禾禾,也视如己出。当禾禾身患白血病,他陪着孩子一起剃头发,甚至接受妻子与前夫再生个孩子给女儿骨髓配型的方案。纠结、无奈、隐忍、冲突,聂远为这个小人物花费了巨大心力,也设计了不少细节。

比如驼背,哪怕是坐公车,谢天华也常呈现出含胸的姿态。这是聂远的有意为之,他说:“谢天华有生活对他的压迫感,他会潜移默化地外化,不单只在心理层面上体现。”拍摄花絮里,任素汐盘腿吃着面,面条掉到了腿上,聂远临场发挥,捡起面条就往嘴里送。在他看来,这是一个节俭、爱妻的“小男人”会有的动作。

聂远喜欢《亲爱的小孩》里的表演氛围,因为每个演员都是按照故事和人物在诠释,而不是按照剧本上一五一十的描述在临摹。剧中,谢天华在心理重压下被击垮了。他去医院举报妻子方一诺与前夫持假证做试管婴儿,导致方一诺受刺激流产。事后,便是一场谢天华自白忏悔的重头戏。

剧本里最初的描述是在吃饭时,谢天华喊方一诺出去说事儿。到了拍摄时,聂远没有说话,饭也吃不下去,只是喝了口汤,一句台词也没说,站起来,原本的台词变成了一句轻飘飘的“我出去一趟”。任素汐跟着聂远的临场反应也加了句:“干吗去?”本是一场情感大爆发前的过场,被两人演绎成了极为日常平实的一幕。

“角色里我知道,是我害她流产了,我在饭桌上说不出口。就像一个孩子犯了错误,害怕、愧疚,不敢跟父母说,不敢跟对象说。这样的情境下,演员应该把剧情处理得更加合情合理。”聂远说,“剧本是基础,但很多东西是需要我们带入自己的真情实感去演绎、去梳理的。”

《传家》中,聂远化身民国时期的军阀“霸总”。

《风起陇西》中,聂远饰演蜀国情报机关头目冯膺。

通常情况下,大鸣大放的段落考验演员的爆发力和表演力,而无声又日常的留白,才是理解力和共情力的体现。《风起陇西》中的聂远同样如此。该剧播出期间,知乎上有个热门问题:“《风起陇西》聂远饰演的冯膺是个什么样的人?”聂远亲自登录做了回答。

“冯膺在我看来是个很复杂、很多面的人。在对曹魏的谍战中,他其实是把自己放在一个‘棋子’的位置上;而在面对陈恭、荀诩以及司闻曹内部人员时,他又是一个‘弈棋人’的身份。”

与大众熟悉的三国故事不同,《风起陇西》聚焦的是隐秘而伟大的小人物,除了看各国“特务”的暗潮厮杀,也看这些小人物的野心、挣扎和坚持。

作为蜀国谍报系统主官,聂远饰演的冯膺有许多“拼演技”的镜头:他投诚蜀汉重臣李严,一套溜须拍马,一个匍匐式长跪,把人物的圆滑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善用下属,对不同下属用不同态度,处处流露着精明的眼神;同时,他又紧紧抓住“兴复汉室”的人生准则,几次慷慨陈词都激动人心。

也是这些表演的爆发瞬间,让聂远成为颇具争议的《风起陇西》里毫无争议的演技派。然而,当与记者聊起这部剧里的“心动瞬间”时,他仍选择了一个没有台词的镜头。电视剧接近尾声时,冯膺自污名节,自己设局被抓通敌现行。拍摄时,聂远跟导演提出,自己想要一个镜头:在赴死的马车上,冯膺靠坐在车后,仰身闭目。

“可能是一种情怀,一种情感,也是一种解脱,同时又有一点悲壮。”聂远说,“其实那场戏只是写了我们在车里准备要走,没有其他任何表达。”

过去演古装戏,聂远总会时不时注意姿态、古韵,如今,除了戏中重要场合外,他都告诉自己要松弛下来。“我跟导演说,我还是要演一个正常人,或者说,多用现代思维去做一些选择性表演。”

也唯有如此,角色才能更贴近今天的观众。

左图: 聂远的成名作《上错花轿嫁对郎》。中图:《隋唐英雄传》中,聂远饰演罗成。右图:《天下粮仓》中,聂遠与众多“老戏骨”合作。

“演谢天华是要脱离自己的影子,演冯膺是要把人物和剧情的深邃透到骨子里,而《传家》里的席维安我个人感受更浓烈一点,类似的角色也接触过,所以演起来更顺手一些。”

《传家》是一部带有鲜明商业色彩的民国剧,既有家国情怀,也有儿女情长。从某种层面上说,这部剧里的角色,都带有人设标签。比如席维安,很多人会给他贴上“霸道总裁”的标签。外表飒爽,内在传统,杀伐果断又柔情似水。这样的角色演好容易,但演深却难。聂远用两个字概括:拿捏。

“霸总”最常出现的桥段就是救场,一旦主角们遇到困难,他便从天而降,霸气登场。“他作为上海警备区的副司令,要张扬又不能太张扬,那种厉害是骨子里的,要一个微笑就能把人看发毛了,这就是准确的。”

这是表演里的力度和尺度,需要演员经年累月的审美积累。如今,聂远回看20年前让他成名的《上错花轿嫁对郎》,仍是不满居多——那时候,他还是上海戏剧学院的大四学生。在剧中,他饰演人前装病、人后机灵的齐天磊。台词是靠背的,表情是靠演的,但那份俊俏和灵气,令他脱颖而出,也由此获得许多机会。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23岁就在导演吴子牛的《天下粮仓》里饰演少年乾隆,也经历了职业生涯第一次震撼教育。与《上错花轿嫁对郎》不同,正剧《天下粮仓》的台词偏文言,也更正统,聂远坐在龙椅上,一度说得磕磕巴巴,面对着殿下跪着的一群老艺术家手足无措。这场戏拍完,吴子牛对聂远说:“你要记住,你不是为我拍戏,你是为自己拍戏。”

“拍《天下粮仓》时,我和李倩(小梳子的扮演者)是年龄最小的,其他都是前辈,甚至有70多岁的长辈,他们一吃饭就把我叫上,帮我分析角色、调整台词。”聂远回忆说,“吃饭时,除了开场寒暄,剩下的全是角色,全是戏。有时候吃饭吃到一半,就起来说我们把第几集第几场的台词再对一遍。”也是从那时起,聂远真正意识到演员这个职业应该有的态度。

有人说聂远运气好,前两部剧一部赢了人气,一部赢了口碑,之后《隋唐英雄传》《倩女幽魂》等热播剧又把他一路送上“新四小生”的行列。也有人说他运气不好,《神雕侠侣》时与杨过失之交臂,后来又与《步步惊心》擦肩而过,十几年如一日拍着戏,却逃不开戏红人不红的命运。到最后人们提起他,都是“出道即巅峰”。

有过不甘,有过遗憾,但他始终告诉自己:“学表演的,一直有戏拍,就是个很幸运的事情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剧本上贴的注释越来越厚,拍戏前体验的时间越来越长,等到准备好了,好时节就来了。

15岁离开贵州老家开始学艺,18岁来到上海学习表演,21岁脱颖而出,到了不惑之年,聂远又体验到了演艺生涯的新高峰。这两年出席活动,面对喊他名字的人群,他总有些不适应,每次都是双手合十,不断鞠躬。

他说红得发紫不如活得清醒,演员到头来也只是一份工作,一个职业:“真诚地演几部好戏,极致地体验一些人生,就已经很知足了。”

聂远:1978年生于贵州,2000年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2001年主演古装剧《上错花轿嫁对郎》走红,代表作品包括《天下粮仓》《汗血宝马》《革命人永远是年轻》《绣春刀》等影视作品。2022年上半年,他相继主演《亲爱的小孩》《风起陇西》《传家》3部剧,受到广泛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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