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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导演奉俊昊的民族情怀研究

2022-06-21廖莉莉东华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西南昌330013

电影文学 2022年10期
关键词:韩国民族

刘 洋 廖莉莉(东华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奉俊昊是韩国当代最杰出的电影人之一。凭借立足于本土的艺术实践,奉俊昊成就了自己的电影作者身份,并逐渐将个人影响力跨出本土范畴。其为世界瞩目的《雪国列车》《寄生虫》等电影,敦促着人们对韩国人的生存状态、社会议题乃至审美趣味有所关注和思索。

一、奉俊昊电影的民族认同心理

奉俊昊于20世纪80年代末期就读于韩国延世大学社会学系,亲历了当时韩国社会的风起云涌,又在1993年进入韩国电影学院正式学习电影创作。他在电影艺术上渐渐登堂入室的阶段,也恰好是韩国旷日持久地争取电影方面利益的阶段。和众多韩国电影人一样,受成长环境与相关教育的影响,他本身就有着明晰的共同体意识与民族自豪感。人们也注意到,这片土地正是“奉俊昊进行文学创作的时候所赖以生存的根基,也是奉俊昊作者策略中主题表现的灵魂源泉”。在奉俊昊的电影中,民族情怀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对国际关系的积极观照

强国环绕的特殊地缘位置使得韩国人对国际关系有着高度的敏感。二战之后,韩国对美国有着高度依赖,美国对韩国的全面影响无疑是与韩国人的民族自豪感和爱国主义精神相抵触的。奉俊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根据自己童年时期在汉江目睹过不明生物的经历,拍摄了科幻灾难片《汉江怪物》,尖锐地指责了在美韩关系的紧张中,美国所需要负的责任。

电影中出现了位于首尔的永山美军基地,这里的美国科学家将有毒的化学物质倒入废水池,而水又流入了被韩国人视为“母亲河”的汉江,不久后汉江就出现了庞大的怪物,导致首尔一片混乱,男主人公朴江斗的女儿也被怪物抓走。美国被直接设定为无心制造怪物播乱者,而讽刺力度更大的是,从主人公一家作为普通人能击杀怪兽来就不难看出,怪物本身的杀伤力并不大,真正造成社会巨大混乱的其实是美国在新闻中对韩国民众的误导。美国人在明知所谓病毒不存在的情况下,发布下士军官死于怪物携带病毒的虚假新闻,并要求韩国政府配合他们抓捕那些本可以战胜怪物的民众,韩国政府也全方位地配合美军在汉江边进行大规模杀灭,最终承受代价的还是如朴江斗一家这样的普通民众。电影既可以被理解为影射了“汉江奇迹”后韩国遭遇亚洲金融危机,为美国控制的IMF趁虚而入,最后韩国靠着普通人努力奋斗,投身“献金运动”才走出阴影的历史事件,也可以从宏观上理解为韩国遭受着美国全方位的压迫与损害。

(二)对国内矛盾的全面关注

“电影传播作为当今人类社会文化传播一个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它既表现为以电影为媒介联结的编导与观众之间的信息互动关系,又表现了以社会为本体银幕与生活间的相互投射。”除了关注韩国在国际格局中的位置,奉俊昊还极为关注韩国内部的诸多亟待解决的社会问题,他将镜头对准韩国普通人的现实生活,敦促观众进行反思,而导演本人的价值观和对时代的思索,也委婉地得到透露。

例如,在根据真实案件“韩国华城连环杀人案”改编而成的《杀人回忆》中,华城郡的女性接二连三地被奸杀,而当地警官则缺乏办案经验,且作风粗暴,总是以暴力逼供,诱供,制造假证,找巫师等方式试图迅速锁定凶手,几乎制造了冤假错案。在破案受阻时,警察与警察,警察与群众之间也常常大打出手,军队则被调动去外地镇压学生运动,而与之相关的灯火管制政策实际上也是犯罪的帮凶,即使是最冷静的苏探员也一度情绪崩溃想对嫌疑人用私刑枪决。人们生活在动荡不安,法治力量极其薄弱的环境中。与《杀人回忆》中警官试图以智力障碍者来做替罪羊类似的,在《母亲》中,尹泰宇也因为智力障碍而被警方潦草地早早断定为真凶,而母亲惠子则不懈地追查真相,未料泰宇的确就是凶手,但为了掩盖真相,惠子也造成了收废品老者的死和另外一个智障者的含冤入狱,弱势群体始终是被牺牲的对象。而在案件逐渐真相大白的过程中,律师见惠子没钱就中途离去,少女死者为了养家而出卖身体等不堪的一面也展现在观众面前。底层个体陷入互相伤害中。类似的还有如《绑架门口狗》中元俊要想评上教授就不得不给院长送礼行贿,陪院长喝酒,其藏在蛋糕盒中的贿金的九牛一毛,便足以使地铁上背着孩子乞讨的妇女感恩戴德,而类似的礼盒院长每天则不知收取多少。当社会风气如此腐败,分配如此不均时,年轻人自然也就丧失了奋斗的动力。

(三)对民族情绪的深刻洞察

“历史积淀在一个民族的心灵总会留下深刻的痕迹,在民族文化的‘轴心时代’扎根于该民族的集体无意识,成为民族的灵魂并代代相传。”韩国民众有着绵亘不绝的“恨”情结,对待世间不幸,人生创伤等极为敏感,极易萌发怨恨情绪。正如郑贤镜所自述的:“我来自充满仇恨之灵的国度——韩国,恨是愤怒;恨是怨恨;恨是辛酸;恨是悲痛;恨是心灵破碎和为解放而斗争的原动力。”

奉俊昊对此有较为深刻的体认。在他的电影中,人物幽怨、愤恨情感的来源是多方面的,有的源自亲生父母的伤害,《杀人回忆》中智障者小时候被父亲扔进火堆,《母亲》中惠子曾递给儿子农药想让他自杀;有的则源自个人理想长期被压抑,如《绑架门口狗》中千男对上电视,元俊对晋升的渴求总是得不到实现等。而最具代表性的则是因贫富悬殊,阶层固化造成的仇恨。例如在为奉俊昊赢得巨大国际声誉的《寄生虫》中,金基宇一家因投资失败而只能在半地下的狭窄恶臭房间里栖居,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们一家逐个进入到了朴社长的家庭工作,上层社会与自身在物质上悬殊的差异给基宇一家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朴社长夫妇无意中流露的优越感和对穷人的嫌弃,以及金家人每次自感无法掩盖自身阶层的恐惧,都在积累着父亲金基泽心中的仇恨。最终电影结束于基婷被前管家丈夫杀死,朴社长被金基泽杀死,而金基泽则藏身别墅,成为了不见天日的“寄生虫”。可以想象的是,被金家陷害的司机、管家等同样有着自己的仇恨。对于这种恨意和受害者意识,对于韩国人偏狭的民族性格,奉俊昊尽管并不赞同,但是却是充满同情的,金基泽的杀人,实际上是整个社会阶层对立,道德失范造就的。与罗泓轸、朴赞郁等导演不同的是,奉俊昊电影中善恶的界限并不分明,观众能看到人物阴暗、局限一面的成因,了解作恶者无奈无力之处,对其所作所为叹惋而理解。除此之外,在奉俊昊的电影中,韩国文化以及奉俊昊对韩国文化消逝的担忧也总是被巧妙地植入情节中,如《杀人回忆》中屡次出现铁板韩式烤肉;一名遇害者在家中等待丈夫回家吃饭时,桌上摆的是米饭、泡菜、全鱼等极具民族特色的韩式晚餐;朴警官也总是和女友席地而坐,而多年后,早已离职的朴警官一家则过上了一种完全西化的生活等。

二、奉俊昊电影的民族开放视野

有必要说明的是,任何情感陷入偏执,对人或群体的发展都会造成一定的阻碍作用。如在个体的艺术实践上,对本民族的爱陷入盲目,则容易导致创作者或视野狭小,或妄自尊大,使作品艺术性大打折扣,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民族情绪的粗率叫嚣。而奉俊昊则在创作上始终保持理性态度,这是极为可贵的。

(一)对韩民族优越感的规避

在奉俊昊的电影中,不难看出他成功规避了韩民族优越主义。所谓韩民族优越主义,即“认为韩民族是世界上优秀的民族,认为自己民族的,才是最好的”。正是在历经了从19世纪末开始的漫长的民族创痛之后,韩国迫切地需要重塑民族心理,于是片面地夸大自身文明及物产,形成了扭曲的,有误导性的韩民族优越主义的思想。这显然是为奉俊昊所不取的,他从不惮于在电影中表现韩国人的弱点,在能够理解韩国人的“恨”情绪的同时,又讥讽于他们为情绪支配所做出的种种荒诞行为。在《绑架门口狗》中,元俊因为在教授资格评比中受挫,加上妻子怀孕,他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倍感沮丧,而一只小狗的吠叫竟然就让他产生了将小狗从楼上扔下去或是吊死在地下室的恶毒念头。更可悲的是,被元俊抓住的这只小狗因为做过喉部手术而无法发声,小狗实际上蒙上了不白之冤。在此,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与压抑,于是只好通过控制与加害更弱者来寻求解脱。而悲剧并未因此结束,在哑巴小狗被保安下锅炖了之后,元俊又绑架了那只吠叫的狗并将它从楼上干净利落地扔下,随后保安与流浪汉又想将死狗作为盘中餐。电影的另一个译名为“更高级的动物”,然而人类这种卑劣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高级”可言。人物所活动的环境也无法让观众产生韩国社会理想、优越、宜居的认知。

与之类似的,还有奉俊昊以模仿监控摄像头视角拍摄的实验性短片《潮流自杀》。片中,张秋连试图跳桥自杀,做销售失败,随后开始在ATM取款机附近抢劫,在地下停车场杀人,还用车从尸体上碾过等,观众看到的是整个社会暴力横行,人物残忍、冷漠,执法者对弱势者的保护形同虚设,奉俊昊对所谓“韩民族优于其他民族”观念的否定已展露无遗。

而伴随着韩民族优越主义的就是强烈的排他性。韩民族具有单一性,这也就导致了韩民族性格中包容性不足,其在文化上缺乏多样性,偏向于保守主义,加之历史带来的忧患意识与危机感,人们倾向于批判、贬抑、排斥外来者,而这并不见于奉俊昊的电影中。

(二)对民族共性的抒写

在银幕之内,奉俊昊对于问题的思索往往能高于民族主义视野的层面。如在《雪国列车》中,人类因末世而寄居于列车上,被分为三六九等,最为底层的“贱民”被彻底物化,而车厢前部分的统治者则享有威福。此时国家,民族的界限被消弭,人类所面临的实际上是阶级压迫的问题。由此,在电影中起到主导剧情作用的,形象最为高大的起义领袖柯蒂斯也不必是韩国人,而是一个拥有西方面孔者,起义队伍中还有非裔谭雅,亚裔南宫民秀等,人被革命目标而非族裔团结起来。

银幕之外,与其他国家与地区的电影人展开合作,也是奉俊昊规避了排他意识的表现。《汉江怪物》《雪国列车》《玉子》等都是奉俊昊与美国团队合作制作而成的。这里有必要提及奉俊昊与法国导演米歇尔·贡德里、莱奥·卡拉克斯两位导演一起合作的《东京!》,电影由三人分别拍摄的短片《震动东京》《室内设计》和《梅德》组成。在奉俊昊拍摄的《震动东京》中,日本当代“御宅族”的问题得到正视。男主人公十年十个月未曾出门,害怕与人交流,但终于在东京地震之际走出家门,寻找自己心爱的女孩,而他所想要找的女孩实际上也“不想再出门了”,奉俊昊为他们设计了人物获得救赎的光明结局。在这部电影中,奉俊昊与其他国家电影人匪止实现了技术层面上的合作,而是从自身的角度表述对异国时代性话题的理解,没有因激进民族主义的裹挟而对日本相关题材退避三舍。在奉俊昊看来,电影中人物所遭遇的“科技便利了人们的生活,却拉远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问题,以及人为走出心灵孤岛而自救、救人的努力,实际上是具有普适性的,是不独属于日本的。奉俊昊为韩国电影国际化所做出的种种努力也换回了国际认可,他所获得的戛纳金棕榈、奥斯卡最佳影片等正是这种开放性视野得到的回馈。

奉俊昊电影始终有鲜明的韩国标签,观众不难感受到奉俊昊贯注于电影中对身边人、对乡土、民族乃至整个国家的热爱与眷恋。我们有必要对其电影中的民族情怀进行解读,以总结相关经验,最终实现优化中国电影价值观言说方式,让中国电影获得更广阔发展空间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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