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荆棘鸟》中的女性形象研究

赵 慧

一、引言

小说《荆棘鸟》是澳大利亚著名女作家考琳·麦卡洛所写的一部颇具影响力的长篇小说。该书1977年问世后，就跻身《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首位，并迅速在美国走红，而且还被翻译成20多国语言，颇受各国读者和学者的喜爱，被誉为“澳大利亚的《飘》”，成为“国际畅销书”。该书通过独特的叙述视角给大家讲述了克利里家族从新西兰搬迁到澳大利亚的德罗海达牧羊场后，历经半个多世纪的情感经历和传奇人生故事。作者在刻画牧工女儿梅吉和拉尔夫神父的曲折爱情和命运时，还着重刻画了祖孙三代丰富饱满、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她们敢于同个人命运及社会习俗相抗争，努力追求自身的幸福，谱写了各自的人生华章。因此，本文希望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出发，解析作品中刻画的三位女性形象，从而探讨作家考琳·麦卡洛的生态女性观，以期为读者更好地解读《荆棘鸟》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二、生态女性主义的相关理论

生态女性主义是在生态保护运动和女性主义研究相结合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它关注的两个重点就是女性和自然。“生态女性主义”这一表述最早是在20世纪70年代由法国女性主义作家奥波尼在其作品《女性主义或死亡》中提出的。此后，作为一种社会文化思潮，20世纪80年代初迅速在西方社会蓬勃发展起来，20世纪90年代后开始盛行。

当代生态批评的代表人物之一布伊尔认为，生态女性主义的意义涵盖了“对将自然作为女性的父权式再现的批判，对女性在博物学史、科学研究、自然写作上扮演的重要角色的修正式再发现；对反对开采或利用自然的‘关怀哲学’的提倡；对所谓存在于女性与自然间（在生物学或精神上）神秘的亲和关系的复原”。美国女性主义理论家普拉姆伍德认为：“女性和其他屈从群体及自然，与男性精英阶层及理性，两者形成的二元论联系，是理解西方文化殖民式根本属性问题的关键。”

生态女性主义汲取了社会学、哲学等各个学科的养分，发展成具有不同特征的诸多流派。但这些流派都有相同的研究范式，就是结束对女性和自然的种种压迫，打破男性为中心的桎梏，确立遵循生态主义和女性主义的理念。随着生态女性主义的发展，它开始被越来越多地用在文学研究领域，从而形成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从女性和自然的双重角度出发，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大多关注的是文学、女性和自然的关系，企图揭示文学作品中父权制对二者的压迫，并通过生态女性伦理文化重新审视文学作品。因此，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不仅拓宽了文学研究的视野，而且还为解决女性与自然问题带来一些启示。

三、小说中的生态环境解析

小说中对生态环境的描述令读者心旷神怡，感受到浓厚的澳大利亚田园风情。书中对那块神奇的土地是这样描写的：“饱受着轮番而至的旱涝侵躏；索取时，残酷无情；花开时，绚丽烂漫；造化慷慨的年节，又不失丰饶。天底下再没有哪一个地方如此怪诞离奇。”从考琳·麦卡洛对这块广袤荒芜的土地的描写中，我们不难看出，作者不但给我们展示了大自然的无限魅力和生态之美，以及小说中人物与生态环境的和谐相处，还揭露了人类的无知、残忍和贪婪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导致了生态环境危机，而自然灾害就是生态环境对我们人类中心主义的致命打击。

小说的故事发生在澳大利亚的德罗海达牧羊场，它是一个与世隔绝、自成一体的田园牧场。在这广袤无垠的热土上，作者勾勒出一派清新自然、田园牧歌般的好风光。森林里活泼可爱的袋鼠们三五成群地跳来跳去；草地上擅长奔跑的鸸鹋精神抖擞、昂首阔步；地下的白蚁们也不甘示弱，筑起一座座“摩天大楼”似的地下王国。天上的鸟儿品种繁多，数不胜数。这些品种各异的鸟儿都在树上愉快地歌唱着、栖息着。微风吹来，地上的昆虫也是安静清闲、自由自在。当然，牧场里还少不了各种各样的花卉和林林总总的茂密森林。如此生机盎然的生态环境中，小说中的人物自然与大自然有和谐相处之处，正如作者所言，他们在夜幕下骑着马离家消磨数日，仿佛成了神仙一样。然而，小说中也有对自然灾害的描述，主人公梅吉的父亲和弟弟就是在火灾中丧生的，大火吞噬着德罗海达四面未开垦的土地，还有来不及逃跑的小动物们和干枯的林木。除了火灾，这里还经常饱受暴风雨和干旱等各种自然灾害的侵袭。小说中就描述了一场持续一周的暴风雨，淹没了主人公一家的房子和当地的土地及小溪两岸，给人们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和巨大的损失。人类在自然灾害面前是那么渺小、无助和可怜，然而，有果必有因，这正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遭到破坏的表现。

小说中对土地和气候的描述颇具内涵，它能体现出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和自然的关系。比如，这片土地在火灾后不久便有绿色的草芽萌生，寓意着土地强大的生命力，同时，也暗示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和生生不息的强大精神。此外，这里的气候冬天干旱，夏天缺雨，茂盛的植物都会晒蔫。因此，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就像这里的植物一样，非常有韧劲，定居这里是要和恶劣反常的气候顽强抗争的，因此，造就了这里的人们强大的生命力和坚韧不拔的精神。人类和生态环境是相辅相成的，可以互相影响和互相成就。小说中人物的命运和自然休戚相关，只有达成和谐共处，才能实现生态和人类的可持续发展。

如此看来，作者对现实环境是充满了矛盾的，她一方面期望人与自然能和谐相处，达到一种理想平衡的状态；另一方面，她又看到现实生活中人类破坏大自然，必遭自然之苦的社会现实。

四、《荆棘鸟》中女性形象的解析

（一）沉默压抑的菲奥娜

小说中，菲奥娜出身名门贵族，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然而，受传统门当户对观念的束缚，她却无法拥有追求个人幸福的资格。深受女权运动影响的她想冲破世俗的束缚，于是，她爱上了已婚男子帕吉汉，并产下私生子费兰克。可在那个男权盛行的时代，帕吉汉为了自己大好的政治前程还是抛弃了她。父亲为了维护家族声誉，将其逐出家门，并把她下嫁给了剪羊毛工帕迪。从二元对立角度来看，菲奥娜和帕迪的婚姻是处于失衡状态的。婚后，尽管善良勤劳的帕迪深爱着她，却无法走入她的内心，因为他们的婚姻没有感情，是不和谐的。嫁给帕迪后，菲奥娜为他生了八个孩子，整天任劳任怨，做饭、拖地、洗熨衣服，不知疲倦地操持家务，默默承担起为人妻母的责任和义务。然而，她内心是充实而满足的，因为她经历过真正的感情，直至步入暮年的时候她还能想起那个爱而不得的“新西兰最有名望的政治家”。但是，她用沉默来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感，从不表现喜怒哀乐，对丈夫没有一点感情，对孩子没有一点关心，希望以此来反抗男权社会中自身婚姻的不幸和命运的不公。

作家考琳·麦卡洛笔下刻画的菲奥娜是优雅端庄、勤俭持家、沉默压抑的女性形象。但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来看，菲奥娜父亲认为她败坏了家风，不给她选择婚姻的自由，充分体现了她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制社会和家庭的牺牲品，深受男权意识的压迫和操控。虽然她也有自身女性意识的觉醒，渴望打破社会规范和冲出世俗观念的束缚，大胆追求爱情和幸福，也做出过主宰自己命运的努力和尝试，但最终都被残酷的社会现实打败了。她不曾关心眼前人，一生苦苦追忆婚前那段得不到的情感。她选择和大自然一样的沉默方式，来压制自己内心的情感，这些都充分体现出女性失败绝望中对父权制社会制度做出的悄无声息的抗争。菲奥娜毫无怨言地操持家务，所谓的贤妻良母的角色也不过是屈服和顺从社会对女性的约束。

（二）坚韧执着的梅吉

小说中，菲奥娜的女儿梅吉出身于贫寒的牧工家庭，作家考琳·麦卡洛将其刻画成一个清新脱俗、纯真善良、意志坚强、性格坚韧执着的女性形象。从梅吉4岁的生日开始，小说描述了她一生的坎坷经历。母亲对梅吉充满性别歧视的敌对情感，从不关心自己女儿的成长，送生日礼物都是那么漫不经心；心爱的生日礼物遭到哥哥们的破坏让她内心紧张恐惧；上学时遭到修女用藤条毒打，严重伤害了她的自尊；挚友被父亲赶走，让她感受到父权制社会下的暴力和不平等；心爱的弟弟的夭折又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痛苦；由于生理期知识的欠缺，初潮让她备受折磨，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她执着地深爱着拉尔夫神父，但拉尔夫为了捍卫自己在男权社会的权欲和野心，放弃了和她的感情。无奈之下，她嫁给容貌酷似拉尔夫但眼中只有钱的牧工卢克；父亲帕迪和弟弟斯图尔特在一场火灾中遇难；她自认为可以战胜男权社会的最高代表上帝，可儿子戴恩的不幸离世，让她觉得还是惨败给了神灵。这些痛苦的人生经历都给她带来沉痛打击。然而，她并未被压垮，像母亲那样无奈屈服于命运和生活。她选择了越挫越勇，像勇士一样奋起反抗，直面惨淡的人生。她先是在麦特劳克岛上挑战了上帝，得到了她与拉尔夫的儿子戴恩；接着，她还挑战了男权社会的制度权威，打破世俗观念的桎梏，毅然决然离开冷漠而又守财的卢克。

考琳·麦卡洛笔下的梅吉虽然经历了痛苦、失望、压迫，但她还是坚韧执着地追求个人幸福，无怨无悔，体现出传统女性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她无视男权社会的权威，敢于向命运和社会习俗规范挑战。在生态女性主义看来，梅吉虽然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但从未得到女孩应有的关爱，就像大自然一样被遗忘。她只能与大自然中的动植物为伴，形成了坚韧而又温柔的品质。坚韧执着是梅吉骨子里固有的性格，就像自然界的蒲苇一样，去反抗父权制社会的桎梏。儿子戴恩长大后想成为神父，表现出梅吉对社会束缚的反抗并没有取得完全的成功，面对坚不可摧的神权的压迫，她也只能和大自然一样沉默应对，成为各种社会制度下的牺牲品。

（三）叛逆独立的朱丝婷

小说中，朱丝婷是一个叛逆独立的女性形象。受西方女权主义第二次浪潮的影响，她想要把个人命运和生活攥在自己手中，个性十分鲜明突出，完全不同于自己的母亲梅吉和祖母菲奥娜那样，穷尽一生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情。朱丝婷对爱情和事业都是主动出击，拥有自己独特的叛逆性见解。在信仰方面，她坦率地对拉尔夫说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否定了父权制社会的宗教信仰。在事业方面，她不顾母亲的建议，对职业做出出人意料的选择，成为一名演员，打破了传统社会制度对女性的束缚，她选择离开这个古老的大牧场德罗海达来到充满刺激的大都市发展。在贞洁方面，传统的父权制社会把它认为是女性最重要的美德，要把它留给丈夫，否则就会被社会和家庭所抛弃。但是，朱丝婷却不这么认为，她毫不在乎婚前失贞。在婚姻方面，在爱人雷恩的帮助下，她意识到两性平等互惠、和谐关系和幸福婚姻的重要性。她保持了经济的自由独立，获得了雷恩的尊重和爱。最终，她嫁给了雷恩，收获了幸福，实现了女性真正的成长。

从生态女性主义角度来看，作家从三个方面对朱丝婷独立叛逆的女性形象进行了刻画。首先，她敢于打破传统婚姻和贞洁观念的束缚，希望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屈服于父权制社会。其次，她选择去拥有先进文明的伦敦发展她的演艺事业，而不是继续留在父权制社会文化下的德罗里达。她这种独立自主的意识让她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因为，只有在欧洲文明的国度里，男女才可以平等拥有幸福，女人才能获得男人的尊重，从而使自己真正获得成长。最后，是她和雷恩的夫妻关系。考琳·麦卡洛笔下勾画的男女自由平等的夫妻关系与生态女性主义的观念不谋而合。生态女性主义认为，人类应该摒弃两性之间二元对立的关系，充分认识二者之间的差异，建立平等和谐的男性女性关系，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亦然。

五、结语

生态女性主义是生态保护运动和女性主义研究相结合的产物，它强调女性和自然之间存在紧密的联系。作家考琳·麦卡洛刻画的三位个性鲜明、人物形象饱满的女性角色都处于女权运动发展的不同阶段，她们都在进行着对命运父权制社会的反抗，同时自我意识也得到了觉醒与发展。《荆棘鸟》这部小说揭示了人与自然一样，都是处在父权制社会的压迫下，充分体现了生态女性主义的观点，也反映出了作家的生态女性观，希望通过女性的自我反抗，打破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制度的桎梏，改变男性和女性、人类与自然之间的二元对立关系，建立男性和女性、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和谐统一、平等互惠的多元化关系。只有这样，人类才能回归自然安居乐业，社会才会长治久安，从而形成真正的和谐健康可持续的发展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