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乡村教师专业成长的个体特征与影响因素

段志贵, 陈馨悦

(1.盐城师范学院 数学与统计学院， 江苏 盐城 224002； 2.南京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 江苏 南京 213456)

近年来，党和国家高度重视乡村教师队伍建设，颁布了多项政策激发乡村教师的工作热情，鼓励他们积极投身农村教育，取得了较显著的成效。然而，当前农村教育，尤其是乡村教师队伍的建设，依然存在许多不容忽视的问题需要我们作进一步的研究。这些问题的产生，既有客观条件制约而形成，也有社会认同以及管理者认识上的偏差导致，“忽略了乡村教师作为本体性存在的事实”[1]。正如罗伯茨所主张的那样，增进乡村教师的身份认同感，能够有效提升乡村教师的职业动机与专业发展动力[2]。全面改善乡村教师的生存环境，激发他们的专业成长热情，需要乡村教师作为主体的身份认同与积极参与。为此，我们从乡村教师身份认同的视角去研究优秀教师如何在乡村教师角色上的自我感知、接纳、理解与反思，通过内外因两个方面揭示乡村教师专业成长的多重要素的影响。

1 研究设计

一般意义上的乡村教师身份认同，指的是“乡村教师通过反思和判断社会人员、环境对乡村教师角色的看法与体验，形成自己对这一角色的感知、理解和意义的阐释”[3]，可分为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两类。自我认同即是乡村教师在自我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对自己以及对身处其中的乡村世界关系的独特感受；社会认同，指的是乡村教师所处社会环境对乡村教师职业声望、地位、功能等方面的心理倾向与行为意识。[4]

研究通过对典型个案教师的访谈调查、作品研读以及Nvivo软件进行质性分析，揭示农村初中一名正高级教师、特级教师是如何成长起来的，深入挖掘乡村学校成长起来的优秀教师具有的专业特征与人格品质，分析其中的影响因素，以期从身份认同处切入，带给相似环境下的乡村教师共鸣与希望，给农村新青年教师的专业发展提供参考，为教育主管部门提供政策上的建议。研究的基本分析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个案优秀乡村教师专业成长分析框架

2 个案优秀教师专业成长的发展历程及个体特征

我们对个案教师的发展历程进行梳理，发现个案教师的专业发展一般为3个时期：转变与适应期、探索与积累期、成熟与引领期。

2.1 个案优秀教师专业发展的个体特征筛选

我们使用Nvivo11软件对有关访谈以及相关老师Z的作品进行“自上而下”的编码分析。首先，根据华东师范大学王荐[5]的研究，将教师专业发展分为“个体特征”和“影响因素”两个一级节点，再在这两个一级节点下分别建立二级节点，“个体特征”分为“专业特征”和“人格特征”，“影响因素”分为“内在因素”和“外在因素”，如图2所示。

图2 教师专业发展分析框架

接下来，我们对访谈材料进行开放式编码，逐行逐句阅读，选定相关语句，建立节点，以此句中的关键词来命名节点，共得到41个三级节点，如表1所示。

表1 访谈材料的三级编码分析表

对所有特征节点进行整理，根据各节点的编码参考点的数量，用Nvivo绘制特征二级节点的节点层次图，如图3所示。

图3 个体特征节点层次图(按编码参考点数比较)

由图3可知，个案教师最主要的专业特征为“善教、敬业、钻研、反思”，个案教师最主要的人格特征是“勤奋踏实、快速高效、专注执着、严格要求”。

2.2 个案教师成长历程中的专业特征呈现

根据Nvivo11对访谈材料的分析结果，个案教师的专业特征主要表现为“善于教学、甘于敬业、乐于钻研、勤于反思”，以下这些专业特征具体呈现。

第一，善于教学。个案老师Z本人总结自己的教学特点时，提到三个关键词：“通俗易懂”“变式教学”“学生角度”，对应的就是Z老师在每日的教学中践行的“编口诀”“变式教学”与“数学实验”的方法。他把那些比较深奥的知识，编成口诀,帮助学生理解，让学生易于接受；他对各种题型了然于胸，课堂讲授举一反三；他着力于学生的动手与动脑相结合，引领学生通过观察、操作、实验，调动各种感官参与数学认知活动，一改“掐头去尾烧中段”的数学学习常态，让学生经历“感知——感悟——内化”的完整数学学习过程。

第二，爱岗敬业。Z老师几十年如一日忘我工作，把青春和热血奉献给农村初中的孩子们。在访谈中，多位教师提到了Z老师的敬业精神，尤其是两件不起眼的小事，更是让我们对Z老师的敬业精神肃然起敬。同事B老师介绍说，他每天把待做每件事情都写纸上，处理好了自己打一个勾。这个每日工作清单Z老师已经坚持了20多年。同事E老师也提到Z老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次Z老师孩子生病住院，他把作业、试卷都带到医院，在病房里批改。

第三，乐于钻研。“一个大师之所以能成为大师，我感觉到他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Z老师的“过人之处”就是钻研精神。C老师介绍说，有时一个题目解不出来，比较繁琐，Z老师就会几天一直想着这个问题，直到问题解决他才放手。平时出去开会，他也会随时把随身带的题目拿出来，做个不停。

第四，勤于反思。Z老师之所以能以远超其他同事的速度快速发展，与他平时勤于反思的习惯脱不开关系。Z老师的发展过程，就是一个循着经验和反思的道路不断成长起来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反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连结着实践、总结与发表，形成螺旋上升的发展链条，推动了Z老师一步一步向前发展。

2.3 个案教师成长历程中的人格特征呈现

根据Nvivo11对访谈材料的分析结果，个案教师的人格特征主要表现为“勤奋踏实、快速高效、专注执着、严格要求”，以下对这些人格特征具体呈现。

1) 勤奋踏实。从教二十年来，他一直保持着勤奋踏实的作风，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把每堂课扎扎实实地教好，把每件事踏踏实实地办好，把每篇文章真真实实地写好。在同事们下班放假打牌喝酒看电视的时候，Z老师一门心思扑在做数学教学研究上。Z老师也认为自己能达到今天的高度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勤奋的品质，一种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一种拼命三郎的精神。

2) 快速高效。在拖延症似乎已经成为大部分人标配的今天，Z老师快速高效的执行力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他在完成每日的教学任务的基础上，能够当天批改反馈学生的作业情况，还能够空出时间做他喜爱的教学研究，更能够兼顾家务劳动，减轻妻子负担。

3) 专注执着。面对热爱的数学教师岗位，Z老师表现出的专注与执着令人惊叹，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说的“古今之成大事业者”必经的三重境界之第二境：“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周末许多朋友邀请他一起吃饭，他没空参加，一个人热衷于他的研究。他的所有的爱好、兴趣都专一在教学研究上。他就是利用别人不重视的时间，把自己的这个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这个数学教学的研究中去，坚持不懈，以至功到自然成。

4) 严格要求。Z老师的严格要求不仅仅是对学生，更是对他自己。J老师与Z老师是“青蓝工程”的结对师徒，在说起师傅的“严要求”时，J老师说师傅对文章中的每个图形、每个符号，哪怕是每个标点都要求符合规范。Z老师不仅对自己、对自己的徒弟要求严格，对他的学生们也是这样。Z老师的学生回忆说，与平时的幽默截然不同，每当我们学习上马虎大意或不认真时，Z老师总是一脸严肃，严厉要求我们彻底改正。

3 影响个案教师专业成长的因素分析

3.1 个案教师专业发展影响因素的筛选

与上述个案教师专业发展的个体特征筛选的操作思路一样，我们将影响因素节点分为两类——内在因素和外在因素。同样地，根据表1提供的各节点编码参考点多少，在Nvivo中绘制影响因素二级节点的节点层次图，如图4所示，可以看到个案教师的内在影响因素为“规划、兴趣、吃苦”，外在影响因素是“重要人物、机遇(关键事件)、农村(学校)环境、职称评审政策和家庭环境”。

图4 影响因素节点层次图(按编码参考点数比较)

3.2 个案教师专业发展的内在因素分析

根据Nvivo11对访谈材料的分析结果，影响个案教师专业发展的内在因素主要为“持久浓厚的从教兴趣、清晰明确的职业规划、不惧吃苦的个人品质”，以下对这些内在影响因素具体分析。

第一，Z老师具有持久浓厚的从教兴趣。Z老师之所以从事数学教师这份工作并能够几十年如一日刻苦钻研，取得如今的成就，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兴趣。他的领导、同事都夸奖他在别人打牌、吹牛的时候做科研，非常了不起！Z老师满脸幸福地说，“一个人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工作那是一种享受，所以放弃会计工作转行做数学教师是我所向往的，成为一名出色的数学教师也是我的人生的追求。”

第二，Z老师具有清晰明确的职业规划。几乎每一个接受访谈的对象都谈到了Z老师的目标与规划。从放弃会计工作担任数学教师的第一天起，我就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了发展的规划，并一步一步地在完成一个小目标后马不停蹄地向着下一个目标奋进。俗话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Z老师之所以能在他发展的过程中能够“顺利”地不断迈上一个又一个台阶，完全得益于他对自己的职业发展清晰的规划与一步一个脚印地实施。

第三，Z老师具有不惧吃苦的个人品质。能吃苦不算是什么特别的品质，但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能吃苦又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C老师在接受访谈时一直反复提到Z老师特别能吃苦，不但不怕苦，而且还经常迎难而上。

3.3 个案教师专业发展的外在因素分析

根据Nvivo11对访谈材料的分析结果，影响个案教师专业发展的外在因素主要为“关键事件与重要人物、家庭环境、农村学校环境、职称评审政策”。

一是关键事件与重要人物的影响。根据Z老师介绍，对他有着直接影响的关键事件和重要人物主要包括：1)第一篇文章的发表。2005年，在数次投稿石沉大海之后，不轻言放弃的Z老师终于在《中学生数学》上发表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篇文章。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鼓舞。2)加入名师工作室。在伯乐C老师的影响和带动下，Z老师加入了K校长名师工作室。在名师工作室这个组织里，大家共同讨论为Z老师开拓创新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从此他的研究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3)参加中考命题。Z老师曾参加Y市一个命题竞赛，获得了数学组的一等奖。也因此市教育局就通知他参加了中考命题。

二是家庭环境的影响。Z老师的爱人也是教师，她非常支持Z老师的执着追求，时常作为Z老师论文的第一听众提建议。Z老师的父母和岳父母都是农民，他们也都是他坚实的后盾。家人的理解与支持免除了他的后顾之忧，为他的专业发展注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动力。

三是农村学校环境。学校环境对其成员的价值观念、态度、信念、道德规范和行为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它蕴含着一定的价值取向、思想信念、道德风尚、工作和学习作风、集体舆论等精神因素。农村学校的教研环境虽然说是比较低效的，但学校的学习和工作氛围还是比较积极向上的。Z老师工作的学校连续十几年位列D市农村学校的前三名，学生勤奋好学，教师认真负责。这些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Z老师。

四是职称评审政策。2018年开始的中小学教师职称评聘，大力向农村教师倾斜，给Z老师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他因这这一政策得以评上特级和正高级教授，也因此走上了专业发展的快车道。

4 研究结论与启示

4.1 研究结论

综合上述影响Z老师专业成长的内外因分析，可以看到一名优秀教师的专业成长绝对不是偶然的，既有内在的努力，也离不开外界的促进。

一方面，优秀乡村教师的专业成长离不开外在规范合目的性的指引[6]。优秀乡村教师能够充分感知和体会乡村教师身份认同外在规约的合理性。Z教师的专业发展总体表现优异，客观地说，Z老师向往着老师的身份，外界因素一直正向影响着他向前。这些外界影响主要包括关键事件与重要人物、家庭环境、农村学校环境、职称评审政策，其中关键事件与重要人物在个案教师的专业发展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有力地推动个案教师的专业发展。

另一方面，优秀乡村教师的专业成长本质上说是教师个体自主努力和不断向前的过程。外在规约对教师而言只是一种可选择而已，最关键的因素就是自我主体性能量的激发。在专业成长过程中，Z老师表现出鲜明的专业特征和人格特征。其专业特征表现在善于教学,善于利用自编口诀、题目变式、数学实验进行教学；甘于敬业，每日严格执行工作任务清单；乐于钻研，痴迷于数学解题研究，自主设计申报数学教具专利；以及勤于反思、总结、实践，不断提高专业能力。其人格特征表现在勤奋踏实，上好每堂课，办好每件事；快速高效，从不拖拉；专注执着于数学教学与论文写作；严格要求，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他持久浓厚的从教兴趣、清晰明确的职业规划和不惧吃苦的个人品质，尤其是持久浓厚的从教兴趣，是其他内因促进个案教师专业发展的重要基础。

再一方面，优秀乡村教师的专业发展，立足于个体内在需要的主体性和走出内心世界的社会性的融合。Z教师对数学教学的强烈兴趣致使个案教师拥有对自身职业发展清晰的规划和不惧吃苦的个人品质，这些都是优秀乡村教师个体主体性的激发和显现。他的家庭是他坚强的后盾，家庭成员的支持为他的专业发展创造了宽松安全的空间；他任教的学校以及伯乐老师给了他舒适积极的发展氛围，为他的发展创造轻松的环境。D大外因促进了Z老师抓住每一次关键事件来满足自己的成长需要，它们是Z老师专业成长的基础，也是必备条件。

4.2 几点建议

从作为专业发展主体的教师角度出发，从教师心底生发出的从教兴趣是最好的专业发展催化剂。从Z老师身上，我们能够学到很多，概括地说，就是要热爱乡村教育，积极认同自我的乡村教师身份，不甘平庸，努力进取，充分调动自我内驱力，尽早制定自己的职业发展规划，积极参加各类教师培训，在工作与生活中乐于钻研、勤于反思、善于动笔、甘于吃苦。为此，作为教育主管部门或学校管理者，一定要力求有为，也要敢于作为。

一要正视乡村教师的合理需求。要将激发乡村教师自我发展意识放在首位，通过行之有效的形式增强教师的身份认同感，提高他们的职业幸福感和成就感。

二要优化乡村教师专业成长环境。要努力创造一个有助于教师专业发展的氛围，用先进的校园文化推动教师发展；倡导教师专业阅读、专业写作，引导教师积极开展课题研究，解决教学实际中的问题。

三要为教师发展搭建宽广平台。努力增加教师培训资金，引导教师积极参加课堂教学研讨、公开课、各类业务比赛等；要改进教师培训的内容和形式，增加职业发展规划类培训，减少以教科研人员为主的培训讲座，增加一线“土”专家为主的课堂课例研讨，引导教师相互学习、相互交流；要积极发挥正高级教师的传帮带作用，为青年教师联结优秀导师，给他们专业成长提供必要的指导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