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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的融洽
——艺术地理学视域下的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艺术研究

2022-06-10由梦笛沈孜冉沈丽莎

天工 2022年13期
关键词:腾冲首饰民间

由梦笛 沈孜冉 沈丽莎 李 权

云南艺术学院

一、引言

任何首饰艺术的生存与发展都有自己独特的历史环境,是与自然生态、地方文化、民间信仰有直接联系的人文事象,也是由当地人创造的一种“文化景观”。人类生存所依赖的生态环境与人类自己创造的文化景观之间的关系是互动和互育的[1]。因此,对腾冲清代民间首饰艺术来说,只有将其置于一个地方文化产生、发展与变迁的艺术地理学视域中来进行研究,才能全面、深入地展示该艺术的表现形式及变化,分析造成这些表现形式及变化的原因,尤其是文化与文化之间的碰撞以及文化与自然的关系。

二、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的形制:区域滞后下的传统存留

清代,腾冲已有相当数量的出土金属首饰实物,从形制上能够进一步明确其类型划分,以金属制成的戒指、耳环、簪钗、配饰等最为常见。穿珠点翠是清代金银首饰的重要特色之一[2]。纵观腾冲出土的金属首饰,在造型与材质上均与清代主流的首饰形制少有雷同,而大都承袭了明代金银首饰的特有制式。金银首饰的考古发现,明代数量远多于前。但这并不代表在当时金银首饰即是人人皆可佩戴的寻常物品。明代处于中国封建社会的晚期,统治者为了维持贵贱尊卑的阶级秩序,制定了极其周密的服饰等级制度,该制度对庶民的服饰做了细致而明确的规定,因而王权贵族与平民百姓之间有着明显的富贵贫贱之分。与该制度一同存在的是明初制定的匠籍制度,明代民户为三等,“曰民、曰军、曰匠”[3]。在这两大制度的双重局限下,就佩戴首饰的庶民而言,装扮要循规蹈矩,不得僭越;就制作首饰的工匠而言,生产被管制盘剥,难以脱籍,所以此时风行的民间金属首饰形制普遍呈现出朴实、敦厚、贵贱有别的艺术特点。与民间金属首饰相对应的是贵族阶级佩戴的金属首饰,“出自北京的明代帝后及嫔妃和贵戚墓,又各地藩王墓者,是代表宫廷样式及追摹宫样的一大批”[4],也是分析明代首饰特色的主要参证。而云南呈贡沐氏家族墓出土文物的造型特点既与明代中原主流宫廷首饰样式遥相呼应,又与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异曲同工,在为研究提供佐证的同时,也为明代金属首饰和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之间建立起一层特殊的隐含关系。

表1中对比了腾冲出土清代民间金属首饰与云南呈贡沐氏家族墓出土明代金属首饰及其他各地出土明代金属首饰形制上的异同。腾冲地区在清代仍保存着带有明代鲜明特征的金属首饰,且原本属于权贵阶层才可佩戴的官方首饰在腾冲显然成为普罗大众皆可享有的民间首饰,从艺术地理学的视角对其进行考察,能够看出这一现象的发生与历史上腾冲的地域环境及政治环境不无关系。

表1 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形制对比表(作者自制)

明清以降,大量汉族军事移民进入腾冲,朝廷在此设立了腾冲卫,实行与内地完全一致的中央集权统治[5]。明代是汉族大规模迁入腾冲的代表性时期,不管是“移民实滇”还是“改土归流”政策,在其政治动因的背后隐含的大都是文化的融通。明代迁至腾冲的汉族不仅大大促进了当地资源开发,而且他们大多有着一技之长或本身就是工匠,因此也为当地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一个区域的文化有发生的‘文化源地’,通过‘文化扩散’,形成了新的‘文化区’。”[6]腾冲并非有着明代形制特色金属首饰的“源地”,它是从中原地区“扩散”来的,由于这种扩散,使得腾冲金属首饰有了一些与中原汉文化区首饰的相似性,从而腾冲也成了汉“文化区”的一部分。清代没有再出现明朝初年那样汉族人口集中迁入云南的情形,虽“改土归流”在此时依然继续推进,但相应的农业、手工业技术却基本维持着前代水平。从地域分布和政治结构的角度看,云南两千多年来都处于中原王朝统治的边缘地带,导致其文化特征长期带有边缘性。这种边缘文化有一种表现是与中心文化之间常存在一个时间差,“在文化存留上,中心地带早已消失的文化事象却可以完好地保存于边缘地带”[7]。因此,在汉文化介入程度与明代相比较低的清代,腾冲民间金属首饰形制仍保持着前代风采是极有可能的。该推论能够判断中原汉文化与腾冲文化的传播关系,进而确定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艺术的独特程度,以及与地方关联的密切程度。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在形制上体现出滞后性,该特征并非当地文化劣势的表现,正是因为这种滞后性,才使得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有着传承、保存与积淀历史文化的特殊功能,也成为我们观察腾冲地方文化现象变迁的窗口。

三、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的题材:普遍相似里的和合共融

在进行实地田野考察与图像资料收集分析的过程中发现,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在题材上多以表现辟邪祈福的中国民间图案为主,这些图案虽被广泛应用于腾冲本土首饰的创作,但仍体现出少数民族普遍的装饰观念与中华传统配饰文化。想要在凝聚着普遍审美的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题材中辨明并归纳其独具的艺术特征,需要从分析艺术现象与文化现象的关系入手。

表2、表3中分类对比了部分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与清代宫廷金属首饰、周边少数民族金属首饰题材。可以看出,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题材丰富,其图像可辨识度较高,且大都拥有通识性的文化背景与特定的艺术表达方式,能够为判断图像产生的文化源地提供依据。

表2 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题材对比表1(作者自制)

表3 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题材对比表2(作者自制)

前文提到,汉族移民于明代大量迁入腾冲,随之带来的是中原地区传统的民间风俗习惯,反映在金属首饰上,则是对辟邪祈福文化的追求。如果说清以前的腾冲金属首饰是缺乏意义指向的,那么清以后的腾冲金属首饰则承接了中原地域内涵多样的首饰图像体系,呈现出汉民族的文化自觉。除了汉文化的影响,周边地区的民族文化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腾冲民间习俗与配饰艺术的发展方向。自唐代起,保山、腾冲亦成为白族的主要聚居地,但由于明代中央屯边政策的变化,使腾冲成为一个由汉民族主导的区域,因此在清末以前,腾冲关于白族的记载甚少。清末,拥有较高文化水平、手工技艺水平和商业意识的白族人民陆续从大理、云龙、鹤庆、剑川等地迁入腾冲地区[8],促进了地方文化交流。此外,拉祜族、傣族等少数民族也通过迁移等方式来到腾冲,改变了当地的民族结构,从腾冲出土金属首饰中可以看出其在表现内容上深受少数民族首饰艺术影响。“各民族在长期的历史的流动交往中,都善于学习不同的民族文化,都能吸取其他民族的文化因子来丰富自己,发展自己的文化,做到‘和而不同’。”[7]因此,在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的题材中,虽然呈现出与中原地区首饰及周边少数民族地区首饰艺术题材的同质性,却也表现出强大的文化包容性。

四、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的工艺:边境之地中的内外联动

据清光绪《腾越乡土志》记载:“工有四:一金工。有银工、铜工、铁工、锡工,制纹银、手饰、刀、锅、耒耜及日用什物,约共二百余家。”[9]这是当时腾冲金属加工业的真实写照。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工艺状况因缺乏文字记载而仅能通过出土实物进行考证,除了对前代首饰形制的继承与多元题材的融合,在工艺上仍可看出对多民族首饰工艺的学习模仿,且在清代腾冲的制度环境、经济环境中均有所体现。

在制度环境上,腾冲民间金属首饰加工盛于清代,一方面,清代异端思潮与市井文化空前繁荣,商品经济不断发展,宫廷奢靡之风盛行,引起民间效仿,标新立异、僭越之风成为时尚,反映在金属首饰上体现为金银珠宝、珊瑚珠翠等皆成为庶民装扮之物[10]。另一方面,清初匠籍制度被废除,工匠社会地位较明代有了很大提高,他们从封建徭役制度中解脱出来,获得了人身独立,且能够自己从事生产,这大大提高了工匠们创作与生产的积极性,也为全国的手工业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11]。两大制度的瓦解与废除,使清代腾冲手工业重获生机,从出土的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中可以看出,金玉首饰在此时被大力推行,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表现出素雅、精巧、无贵无贱的特征,形成了别样的繁荣景象。

在经济环境上,腾冲作为中国通往缅甸、印度的交通枢纽,在历史上一直是对外文化交流与经济往来的商贸重镇。尤其1824年英缅战争后,缅甸沦为英国殖民地,腾冲直接和当时世界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打交道,从而迎来了商贸发展的黄金时期。同时,腾冲历史悠久的儒商文化,使许多外出经商的华侨将西方文化带回腾冲,腾冲首饰在工艺上受工业革命影响,注重机器生产代替手工劳动。这时腾冲金属首饰的民间性也有所削弱,彩色刻面宝石与西式镶嵌技法相互交融,使清末腾冲民间金属首饰较前期更为时尚。

五、结语

“我们希望的目标不是一种文化替换了另一种文化,我们希望的是区域文化总有自身的传承能力、创新能力与包容力。”[6]只有从腾冲的区域整体来认识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艺术,才能理解该地的文化发展趋势。通过艺术地理学的研究得出,边缘性是腾冲清代区域文化的核心特征,同质性是腾冲清代民间首饰艺术的关键表现。虽然二者意味着该地文化艺术发展存在局限性,但从区域文化的整体性上判断,却揭示了腾冲清代民间金属首饰对传统艺术的活态保护及多元文化良性共融的深刻体现,达到了“化劣势为优势”的效果。这能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腾冲传统手工艺的实际研究价值,对重组地方民间艺术研究观念等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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