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性实践原则的内涵与本质解读——以外语教学为例

吴俊芳

（景德镇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西 景德镇 333400）

一、引言

《教育部关于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能力的意见（教高〔2018〕2号）》（以下简称为《意见》）提出“坚持学生中心，全面发展”的基本原则，既注重“教得好”，更注重“学得好”，要求高校“因校制宜，建立健全多种形式的基层教学组织，广泛开展教育教学研究活动，全面提高教师教书育人能力”①。与之相呼应的是《外国语言文学类教学质量国家标准（2018版）》（以下简称为《国标》）提出的教学要求“因材施教，根据教学目标和内容选择合适的教学方法，重视启发式、讨论式和参与式教学方法的使用，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和个性发展”②。以上《意见》与《国标》对新时期的高校外语教学提出了新要求：教师需因课制宜选择课堂教学方式方法，积极引导学生自我管理、主动学习，激发学生求知欲望，培养学生团队合作能力和研究能力，提高课堂生活质量。因此，高校外语教师不仅要具有扎实的外语基本功、教学设计与实施能力，而且还要具有良好的课堂组织与管理能力以及教学反思和研究能力。

地方高校的外语教师教学工作量较大，要求他们在工作之余进行教学研究无疑加重其工作及心理负担，那么如何在不增加师生教学负担的同时激励他们开展教学改革研究、提高课堂生活质量，从而使教、学、研实现可持续发展？探索性实践原则为师生们指明了方向，该原则提供了一个整合教学和研究的方法，不显著增加教师的工作负担，其核心目标是“理解语言课堂生活质量”，这有助于专业发展和专业内部及跨专业的理论构建[1-3]。

二、探索性实践原则的内涵

Dick Allwright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提出了探索性实践原则(Exploratory Practice)，鼓励教师和学生在实践目标语的同时研究自己教与学的过程。它通过整合教学和研究，为师生提供一种避免“倦怠”的研究方法[1-2]。探索性实践看似与行动研究和反思实践等其他形式的实践者研究相似，但Allwright(1993)指出探索性实践一直寻求超越其他形式的实践者研究。他提出教师、学习者、教师教育者、行政管理者、教育心理学家等都是实践研究者，所有实践者可以提出自己的困惑，师生、生生及相关研究者通过合作探索困惑的原因，从而达到对困惑更深的“理解”[4]。因此，教学过程重视“理解”课堂生活而不是“改变”课堂生活。这一反思、探讨、研究、理解的过程就体现了探索性实践原则的核心：“实践者通过日常教学活动本身来加深自己对语言课堂生活质量的理解”[5]。

三、探索性实践原则及其本质阐释

（一）探索性实践的七项原则

2009年，Dick Allwright和Judith Hanks丰富了探索性实践原则，“为针对伦理和认识论问题进行整体研究提供适当的原则基础”[6]。七项原则分为三个维度：

●研究内容(What)

1.把课堂生活质量放在首位。

2.理解问题先于解决问题。

●研究对象(Who)

3.让每个人成为实践者去探索自己的理解。

4.把从事同一个事业的人聚在一起。

5.团结合作，共同发展。

●研究方式(How)

6.让教学成为可持续发展的事业。

7.将研究融入正常的教学实践使负担最小化。

（二）探索性实践原则的本质阐释

1.研究内容：把课堂生活质量放在首位和理解问题先于解决问题

探索性实践的首要原则是优先考虑生活质量，让课堂参与者的生活需求成为主导力量。师生们提出自己认为对课堂生活质量至关重要的问 题，如：“Why do we have homework?”“Why are my students so embarrassed when it comes to speaking?”[6]。之后，开展探索性实践，将“理解问题”作为研究调查的主要焦点。“改变”不是它的核心目标，但当实践者尽力理解某个问题，了解同伴的不同观点，改变就会悄然发生。当然探索性实践“并不反对改变，只反对不明智的改变，反对在没有努力去理解的情况下强求改变”[6]。

巴西里约热内卢的一名教师Walewska Braga请她的八年级学生写出自己的困惑，其中一名学生Carlos Magno提出“Why do we cheat?”。他的小组采访了同学和老师，收集关于作弊的信息：如何作弊，什么时候作弊，为什么作弊。他们发现有些人不作弊，而是帮助别人作弊；有些人因为懒而不努力学习，所以作弊；也有人想努力学习而没有时间学习，所以作弊；有些人认为这门学科很难学，所以作弊；甚至有人说他们从小就作弊，作弊是一种习惯；而且大多数老师说他们曾经也作弊。Carlos Magno小组还注意到很多校外的不良行为，他们把这些行为比作考试作弊，如：人们把车停在人行道上，人们向窗外扔报纸和罐头，老人不被尊重等。他们将自己的调查和理解制作成了海报进行展示时，许多老师提出他们的学生也作弊，也想了解他们作弊的原因[6]。

Carlos Magno小组作为实践者通过访谈、调查等方式深入理解了“Why do we cheat?”，并意识到了社会的不端举止，让他们认识到要成为一名良好的公民，身为学生的他们必须要摒弃考试作弊这一不良行为。这个案例在诠释充分“理解”困惑的同时，“改变”悄然发生了。

2.研究对象：让每个人成为实践者探索自己的理解、把从事同一个事业的人聚在一起、团结合作，共同发展

基于探索性实践原则，学习者被视为即具有个性和特质的个体、又具有社会属性的群体。该原则认为“所有的学习者都能够认真对待学习，能够独立决策，能够发展成为学习的实践者”[2]。因此，每个学习者都应有机会与自己持有相同困惑的实践者进行团队合作，不断深入理解，实现共同发展。

以色列的一名大学教师Hadara任教一门英语写作课程，由于选这门课的硕士生越来越少，她提出“How relevant to MA students are these courses really?”的困惑。在她看来，大多数学生可能觉得他们所学的东西不是他们所关心的，认为该课程的课程目标可能是错的。因此，Hadara迫切想了解学生们的观点，她花了一整节课的时间来收集观点。第一环节：教师介绍了课程目标的概念和类型。第二环节：每个学习者写下至少三个他们学习这门课程的目标，并按优先顺序排列。第三环节：三个人一组比较他们的目标，并试图就一些目标达成共识，但同时接受目标的多样性，将结果写下来，也尽可能按优先顺序排列。第四环节：两个小组合并形成六人一组，再次讨论他们的目标。其间，随着团队的壮大，讨论变得越来越活跃，大家开着玩笑，讨论着与大学相关的更大的话题。第五环节：全班讨论，每个小组提出他们的目标，其他同学对提出的目标进行评论。第六环节：师生交流，最终对本课程的教学目标达成一致意见[6]。

从这个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出教师通过开展“学生个人→三人一小组→六人一大组→全班讨论→师生交流”的多种方式，引导学生层层深入地探讨一个主题，在行动中学生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独特性和社会性，与教师和同伴们一起合作、共同发展。

3.研究方式：让教学成为可持续发展的事业和将研究融入正常的教学实践使负担最小化

生命是连续的、动态的。要使探索性实践成为可持续性的事业，就要将理解工作融入现有的课程实践中，使负担最小化。换言之，教师利用常规的课堂活动作为研究工具，使学生在课堂上加深对语言学习内容的理解。

巴西的一名中学教师Aline Chaves担任学校八年级纪律最差的一个班的英语教师，在度过了一段糟糕的时光后，她实在无法忍受，提出了“Why am I so irritated when I have to face the 807 group?”的困惑，决定开始尝试将探索性实践原则融入课程教学，课程计划是学习“must”和“should”。首先让学生头脑风暴，用should或must来描述学生和老师在课堂上的角色，将“生活质量”与“课堂教学”直接联系起来，这是探索性实践的第一原则。然后教师把每组的句子收集起来，在第二节课上，把句子分享给全班并相互讨论、交流。通过这个活动，学生们有机会对他们未来的课堂学习和生活发表意见，并随时关注自己的言行是否与之相符。令Aline惊讶的是，学生们能够理解在课堂上改善他们的生活是必要的，意识到有一个愉快的班级需要大家共同承担责任，这不仅仅是教师一个人的事。同时，Aline意识到她对之前糟糕的师生关系要负部分责任，因为她没有倾听学生们的意见。经过两节课的交流，Aline和她的学生们明白了相互尊重是必要的，倾听对方的想法很重要[6]。全年级纪律最差的班成了一个团队，他们的课堂生活有了质的飞跃。

在这个案例中，教师和学习者作为共同的实践研究者，利用常规的课堂活动学习课程计划的教学内容，不仅没有增加师生的教学负担，而且使他们利用研究过程发展了语言和沟通技能，更重要的是培养了他们“学会倾听、学会尊重”的道德品质，从而改善了课堂生活质量。

四、探索性实践原则的应用

如何在课堂教学中加深对困惑的理解，使正常的教学活动成为调查工具？探索性实践原则提出采用Potentially Exploitable Pedagogic Activities(PEPAs)，即：教师将常规的课堂活动重新配置，有意识地探索那些令他们困惑的问题。常用的课堂教学活动有：小组讨论、头脑风暴、课堂展示、互相采访、即时写作等，教师可以利用其中任何一个活动作为调查工具。

土耳其伊兹密尔经济大学外国语学院的一名有30年教龄的教师Simon Mumford采用了课堂展示、小组讨论、即时写作三个活动加深了她对困惑的理解，改变了她原有的观点，使其调整了后期的教学方案。

（一）困惑的提出

Simon Mumford教授的是一门新生学术技能课程，课程要求学生做两种课堂展示：(1)学生选择与他们研究领域相关的话题进行演讲；(2)学生就课程中的主题做两次实践报告。Mumford发现许多一年级学生在做课堂展示时很紧张，并且不会运用黑板上老师提出的建议，虽然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在大学预科课程中有过演讲和做报告的经历。因此，Mumford提出“Why do my students find presentations so difficult?”的困惑[8]。

（二）研究方法和步骤

Simon Mumford采用的研究方法是PEPAs，即：利用常规的教学活动开展实践研究。教学活动采用了课堂讨论和学生写作两种形式。

具体教学步骤：

Step 1学术报告展示(20 mins)

学术报告展示是教学大纲的一部分。学术报告展示指学生用5分钟陈述一个与学术相关的主题，评分内容：语言交流(准确性和流利性)、非语言交流(声音和肢体语言)、视觉效果使用的适当性(PPT的使用)、现场回答问题。

Step 2课堂讨论(20 mins)

请学生两人一组讨论课堂展示时他们常出现的问题和相应的解决措施，之后全班讨论，并把结果写在黑板上。

Step 3写作(10 mins)

请学生从黑板上选出三个最重要的问题和三个最有效的解决方案，并用几句话来说明这些问题和解决方案。目的是看看学生们对讨论中提到的问题和解决方案的认可度。书面写作是匿名的，并在征得学生的同意后作为研究数据。

（三）数据分析

数据的来源是课堂录像、学生的书面评论、黑板上的问题和解决方案列表，以及教师自己的观察。Simon Mumford采用了主题分析方法，研究课堂记录中一些讨论关键时刻的片段加深自己的理解，分析书面数据中支持和阐明课堂讨论结果的原因。通过研究和分析，Mumford得到了以下两个启示：

启示1：兴趣来源于主题

一个学生在写作中谈道：

If we don’t know enough about what we are presenting we could fail during the presentation.Because it is harder to talk about something you have lack information.这强调了主题是演讲成功的关键。

另一篇书面评论强调了演讲感兴趣的主题有助于吸引观众的注意力：If you know the general knowledge(and a little specific)about your topic that you are interested in,it will help you answer questions easily and draw attention of audience.甚至，在下面的课堂讨论节选中，学生把肢体语言也与兴趣联系了起来。

S5.Body language.

T.OK yes(writes body language on board).What’s that connected with?

S5.Interest.

T.Interest?(genuinely surprised)Is connected with body language?How?

S2.You use your body language to show interest...

T.OK,so showing your interest.

由此可见，兴趣是一种情感因素，支配着所有其他因素，兴趣能够激发学生采取积极的态度，帮助学生运用恰当的肢体语言，从而成功地展示。

根据教学大纲，学生可以在自己的学术领域内选择自己的主题，这在老师们看来是有利于激发他们的兴趣的，但Mumford惊讶地发现学生们对这些话题似乎缺乏兴趣。经过调查，发现学生们并不熟悉他们的学术领域，加上自由选择和缺乏指导，导致无法选择恰当的主题。

因此，教师可以引导学生进入感兴趣的领域，使演讲主题与学术研究相关。例如，工程专业的学生可以就建设安全、坚固的足球场的技术方面进行演讲，商务专业的学生可以比较快餐店的商业实践，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可以在他们最喜欢的电影中谈论计算机生成的图像。这就意味着学生将他们的个人兴趣和学术兴趣结合起来，这也是本研究的一个更深远的意义。

启示2：练习是减少压力和建立信心的关键

在分析数据时，Mumford发现学生们认为“练习”是主要的解决措施。一位学生意识到观察自己练习时的表现，可以发现语言和非语言的错误，提供了反馈的机会：Before you do your presentation,you can do some practice,we can do some practise with friends.We can also do some practice with cameras.We can record ourselves with a camera and we can see our mistakes.还有一位学生指出，练习有助于减轻压力：We should do lots of practice in front of our family in order to prevent feeling stressed.在课堂讨论中，一名学生同样认为朋友的反馈有助于提高自己。因此，练习可以让演讲者熟悉内容，从而减少压力、增加自信，促进自我表达能力。

（四）教学反思

Simon Mumford认为整个探索性实践过程让她对之前提出的困惑有了新的理解，如表1所示。她最初只关注问题和解决方案，但通过观察和分析学生的讨论和陈述，从学生的兴趣、动机等方面深入理解，从而产生了更深层次的见解。

然而，这样的见解给Mumford带来了更多的困惑。因为选择主题是课堂展示的关键，所以探讨一节指导主题选择的课程是否比一节教授使用肢体语言的课程更有益，Mumford认为这将是有趣的。她打算将这些发现转化为课程材料，即为另一组学生做一份关于演讲技巧的报告，以此进一步扩展探索性实践，以期了解其他学生是否有相同的观点。这恰恰体现了探索性实践使教学成了可持续发展的事业。

（五）探索性实践原则的体现

本堂课探讨的话题是“Why do my students find presentations so difficult?”，与学生的课堂生活密切相关，符合原则1“理解课堂生活质量”。教学目标是加深师生们对该话题的“理解”，而不是“改变”学生的课堂展示效果，符合原则2“理解优先于改变”。学生们通过课堂讨论相互交流探讨原因，并通过书面形式详细阐述自己的观点，帮助教师有了更深的见解，体现了原则3“参与”、原则4“合作”、原则5“共同发展”。教师利用课堂活动搜集数据，通过课堂观察分析数据，即不增加教师或学生额外的工作，符合原则7“负担最小化”。更重要的是，教师通过深入理解提出了新的困惑“Woulda lesson devoted to guidance on topic selection be more beneficial than a lesson on body language?”体现了原则6“使之成为可持续的事业”。

表1教师在活动前后对困惑理解的对比

五、结语

根据《意见》与《国标》的要求，新时代的高校外语教师要成为研究型教师，大学生也要具备一定的研究能力，探索性实践原则为师生提供了理论引领。师生作为实践合作者，将教学与研究融合为一，共同成为实践研究的主体，其目标是理解课堂生活质量。通过开展探索性实践，师生、生生之间经常交流，彼此之间增进了解，关系自然变得更加亲密；通过探讨师生关于教学的困惑，可以加深对课堂生活的理解，体现教育的价值；通过教师团队合作，共同发展，形成良好的教研氛围，使高校外语教学成为可持续发展的事业。

注释：

①教育部关于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能力的意见（教高〔2018〕2号）[EB/OL].(2018-10-08)[2021-12-29].http://www.moe.gov.cn/srcsite/A08/s7056/201810/t20181017_35 1887.html.

②外国语言文学类教学质量国家标准（2018版）[EB/OL].(2021-12-11)[2018-4-11].https://www.sohu.com/a/227935754_507 4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