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泊桑中短篇小说的叙事风格探析

倪静

莫泊桑是19世纪法国最著名的小说家之一，平生共创作了300余篇中短篇小说，因此，也被称为“世界短篇小说之王”。莫泊桑中短篇小说虽然篇幅不长，但是内容精悍，莫泊桑通过各种叙事方法使得叙事节奏的缓急恰到好处，为读者提供了情节动人、结构完美的小说艺术。莫泊桑将叙事结构层层织构，缜密地将现实社会映射到小说内容之中，通过非功利性、巧妙性的讽刺手法使每一部中短篇小说都存点睛之笔。莫泊桑中短篇小说之所以流传至今，不仅是因其小说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平和非常浓郁的批判主义、现实主义色彩，还有其独树一帜的叙事风格。而小说的叙事结构、叙事方法以及叙事节奏更加凸显其叙事风格的独特性，这一独特的叙事风格对近代小说产生的影响非常深远。因此，本文将从莫泊桑中短篇小说的具体文本出发，对这些成名之作的叙事风格从叙事结构、叙事方法以及叙事节奏三个主要方面进行深入探析。

一、叙事结构的织构精心紧密

莫泊桑所编著的中短篇小说从总体结构来看，虽然具有多变特质，但是在结构织构方面却表现得足够精心紧密。他不仅能够通过层层嵌套的结构来进行叙事，使读者通过这种结构产生比较强烈的悬念，而且还能够将不同场景进行并列排置，使叙事结构表现出明显的串联特征，使读者能够为其编制精彩的连环故事而目不暇接。即便各种叙事结构所隐藏的叙事方法存在差异，但莫泊桑借着一系列事情起因也能够将复杂曲折的叙事结构精心设计出来，从而使莫泊桑中短篇小说具备一定的深度。

法国著名的文学评论家热奈特曾对叙事学理论这样阐述：“叙事结构若表现得复杂嵌套，则在承載性方面要远远优于单层叙事结构，这不仅能够使读者审美的时延得到有效延迟，而且还能够使读者的审美注意力被吸引和保持。”莫泊桑所编著的中短篇小说正式娴熟地运用了复杂嵌套式的叙事结构，在某一简单故事之中将若干小故事嵌套其中，从而能够使读者有兴致地对故事谜底进行层层的追索。例如，在莫泊桑短篇小说《劈柴》中，主人公在熊熊燃烧的柴火堆前聚集，突然之间一块柴火迸溅使其中两位主人公产生了警觉，一位主人公将迸溅柴火上的火苗掐灭，并联想到自身为何不结婚的原因，对这一故事又展开了精细的叙述。在故事的叙述之中，主人公对自身的秘密进行揭示，这种“戏中有戏”的表现形式必然会使读者产生强烈的兴趣，并且还会使读者对之前的内容产生丰富的联想。除了主人公对自己的故事进行叙述之外，莫泊桑还对这两位主人公目前的状态进行持续性叙述，使小说时时刻刻在时空方面均与读者保持一定距离，同时也使读者时刻保持叙事自觉。莫泊桑在叙事过程中采取层层嵌套的结构，使叙事短篇小说产生了复调效果，并在有限的文本内容中承载了两套故事、两组叙述话语，使短篇小说的文本内容提升了深度和宽度。莫泊桑的一些中短篇小说之中还存在两种矛盾话语在文本中同时出现的情况。例如，莫泊桑短篇小说《疯子》中，便在表层结构叙述了日记主人是法院的庭长，在现实生活中，这位庭长在人民群众中的影像是正义的、光辉的，具有锄强扶弱的道德品质，而在日记中详细展露的事实却与之光辉的道德品质截然相反。这种矛盾的话语与嵌套叙事结构相对应，并与庭长高尚的外在、污秽的内里之间遥相呼应，从而使故事主题与叙事结构之间形成完美的对应关系。

与此同时，莫泊桑在叙事时也非常重视故事之中各类结构的衔接，使各种情节结构的过渡流畅自然，并使情节与情节之间能够达到环环相扣的效果，使各结构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例如，在其作品《比埃洛》中，描述了乐斐佛太太因她的朋友的一席话产生了养狗的想法，但是由于她的吝啬，导致其无法在众多品类的狗之中作出选择，在这时，面包店老板领出了一只黄毛小狗，但这只小狗的形貌比较奇特，这只小狗的形貌也使人们对其比较厌烦，造成这只小狗无法被正常收养，面包店老板只能将其赠予他人，而这种情况恰好符合乐斐佛太太的心意，因此，她很快与面包店老板之间达成收养协议。之后，乐斐佛太太因养狗交付的税金问题选择丢弃小狗，但丢狗会产生一笔费用，最终吝啬的乐斐佛太太不仅没有实现少花钱的期望，而且还花费了更多的钱。在乐斐佛太太这个故事的情节结构中，之前的选择所产生的结果正是之后的选择形成的条件，叙事结构采用这种并置的方式更加利于自然过渡，从而使两件事很自然地联系到一起，并形成一个整体。

从上述内容可知，莫泊桑在叙事中从不采用平铺直叙的方式来对故事情节进行叙述，而是通过精心设计的方式来构建叙事结构，从而使其故事之中均能够隐含深层含义，并且各种情节结构间通过有效的勾连，可形成精密的“网络”，使读者的思维和注意力牢牢地粘在“网络”上。并且，莫泊桑在其作品之中对人物心理特点的描写也非常细致，从而使读者未能在其复杂精细的叙事结构之中迷失方向，并且通过阅读能够了解莫泊桑在叙事结构构建中的意图，从而通过其作品体验艺术美。

二、叙事方法中隐含讽刺艺术

莫泊桑在创作方面受福楼拜的影响比较深，均附带“冷静而客观的旁观”原则。莫泊桑的作品不仅蕴含了表现突出的讽刺艺术，而且还深刻地体现了莫泊桑的理性思维，使主观感情色彩得以全力抛除。莫泊桑能够客观清醒地认清19世纪的法国社会，并通过自身的观察对当时传统道德观念及人设的崩塌进行深刻刻画，尤其是对复杂人性的描写更加细致，较为擅长家庭以及家族之中人物之间存在的纠葛关系，在空间有限的前提下，将人性刻画得淋漓尽致。

莫泊桑对19世纪的法国社会以及民众的生存状态有着深刻的体会，现实的变迁对莫泊桑的精神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冲击，这也是其为何始终坚持现实主义这种叙事方式的原因所在。莫泊桑讽刺的叙事方法具有客观性，其并不在意嘲讽的对象是谁，力求将当时的社会原貌还原，意图采取这种讽刺的叙事方法将劝善世人的一些道理进行传递。例如，在其作品《项链》中，玛蒂尔德便是因贪图虚荣而导致余生被毁，莫泊桑在冷静沉着的叙述之中，并没有将任何褒贬内容流露出来，这种讽刺、冷静沉着的风格附带劝谕性质，通过讽刺以及冷静的方式将为人处世的大道理传递给人们，劝导人们勿要一味追求虚荣，以免会给自身带来不幸。再如，《奥尔唐斯女王》中的主人公是终身未婚的一位老姑娘，因其性格比较生冷，导致其难觅归宿，她的亲人也因此对她躲避。但当这位老姑娘即将病逝之际，她的亲人却体现出之前并未存在的热情，主要是为了瓜分其遗产，体现了人的贪婪。当老姑娘在床上因患病而痛苦呻吟时，她的亲人却满脑子想的是获得遗产后如何享受。莫泊桑叙述的这两种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中暗含讽刺意味，但莫泊桑对此并未表现出任何批判立场，也没有在文本中对相关人物进行直接讥讽，而是通过素描淡写的方法将真切的场景还原，使其“无声胜有声”，并将讽刺意味传递给读者进行体会。

虽然莫泊桑的中短篇小说中叙述立场比较冷静，但这种立场仍不会因此而失去应有的韵味，反而将语言附带的原始美感得以有效还原。其作品能够通过朴素而又准确的比喻引导读者对其词句进行一番咀嚼，将文学语言存在的美感全面地体现出来，同时也使其作品更具备较高的文学价值。与此同时，读者也能够从讽刺之中观察到莫泊桑隐含的善意和宽厚心态。例如，《项链》这部作品中，虽然玛蒂尔德因为爱慕虚荣引发了自身的悲剧境地，但玛蒂尔德的丈夫却未对其抛弃，而是倾尽自己所有将妻子债务还清。这体现出夫妻二人的患难爱情，能够使读者为之而感动，也告诫世人若有债务一定要偿还的道理。再如，《菲菲小姐》这部作品中，乐石儿即便混迹于市井，并沾染了很多恶习，但是乐石儿的本质是善良的，其能够在困境中表现出非常勇敢的一面，这也是当时很多贵族无法做到的，同时也表明个人的高尚情操与其出身并无必然联系。这些例子均能够表现出莫泊桑通过讽刺而又冷静的叙事方法更加能够达到其叙事的目的。

三、叙事节奏表现得跌宕起伏

莫泊桑在中短篇小说创作时比较注重叙事节奏的合理掌控，针对没有更多价值的情节，予以“加速”处理，针对有意味、有价值的情节，将会予以“跌宕起伏”的方式进行叙述，从而使小说整体更加精炼，并使叙事内容更加精彩，与此同时，也将故事主要情节所发挥的叙事作用予以放大，从而实现“缓急交错、收放自如”，这种叙事节奏使整篇小说更加富有趣味性。例如，在其作品《项链》中，玛蒂尔德因带上了华丽的珠宝而被人们所追捧，当项链遗失后却要苦苦偿还，这种追捧带来的欢乐与偿还带来的痛苦恰好形成鲜明的反差。当玛蒂尔德将项链归还于朋友时，读者早已知悉项链是假的，但莫泊桑在刻画时并未故意将其揭示，而是在高潮过后设置了一个小悬念，从而使叙事节奏表现得跌宕起伏。而在小说中，弗莱斯太太说道：“那串项链并不是真的啊，也就顶多五百法郎便可买到。”在这里就没有继续往下描述了，莫泊桑如此写法可以使读者对玛蒂尔德的反应进行想象。再如，《羊脂球》在叙事节奏方面也表现得十分波折，并且在情绪上充满跌宕。在一场旅途之中，绅士们以及小姐们的态度均是因获悉羊脂球的身份而发生巨大转变，随着这种转变，会使读者情绪也会因此波澜起伏，对羊脂球的态度从嫌弃到怜悯，而当读者读到最后也会在对其同情之中隐含一些敬重。莫泊桑能够从叙事节奏方面将反转的故事情节体现在有限篇幅之内，使小说内容充满了戏剧性张力，也使读者在情绪方面跌宕起伏，同时将叙事内容推至高潮，但又未将后续情节予以揭示，留下悬念环绕于读者的脑海之中。

与此同时，莫泊桑还比较擅长在短篇幅之中对密集矛盾进行有效的制造，完全符合“三一律”原则。莫泊桑通过非常精炼的话语将丰富的生活片段和信息展现给受众，并在场景有限的情况下，将多种组合体现其中。例如，在《羊脂球》中，狭小空间的车厢承载着各阶层人群，这种场景原本不可能在现实中出现，却在战乱背景下表现得合乎情理，因此，车厢的狭小与社会阶层的多样之间便形成了较强的戏剧性效果。再如，在《勋章到手了》中，很多叙事场景均在萨克勒门家中呈现，他对勋章狂热的追求导致其对妻子与议员的私情完全忽略，最终当萨克勒门发现一件附带勋章的衣服后，诸多情节所积聚的矛盾在此刻便会集中爆发，而他的妻子却通过谎言将真相掩埋，谎称这枚勋章是议员为他颁发的，萨克勒门听取妻子解释后，顿时欣喜若狂，而即将爆发的冲突也因此而遮盖。可见，莫泊桑在叙事时，将叙事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跌宕起伏的節奏更加凸显出小说叙事内容的精彩。

综上所述，莫泊桑中短篇小说的叙事风格表现在多个方面，本文从叙事结构、叙事方法以及叙事节奏三个方面对莫泊桑中短篇小说的叙事风格进行探析，充分体现了莫泊桑中短篇小说叙事风格在艺术魅力、社会启示、文学创作等方面展现的作用，这也是莫泊桑成为“中短篇小说之王”的重要原因，其文学造诣在当今文学发展中仍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