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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掷

2022-05-30杰弗里·阿彻

译林 2022年6期
关键词:赌客安德烈赌场

〔英国〕杰弗里·阿彻

“我想,三号台有个麻烦。”赌场经理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屏幕,说道。

“哪个赌客?”保安主管安德烈匆忙走过来,看向屏幕。

“年轻赌客,身后站着一名美艳女子。你怎么看,安德烈?”

“放大图像,”保安主管说,“咱们来仔细瞧瞧。”经理摁下一个按钮,直至年轻男子的面庞填满整块屏幕。“我同意,”安德烈说,“他是个要么翻倍赢,要么输精光的赌棍。从额头上的汗水判断,他很可能赌得很大。”

“那名女子呢?”经理将监控探头转向年轻女子,她此时把右手放在男赌客的肩上。

“我只能告诉你,她不是一夜情对象。”

“你怎么确定的?”

“两人都戴着婚戒。”

“叫杜瓦尔上来。”

安德烈立刻离开办公室,而赌场经理看着年轻赌客又押了1000法郎在13上。

“蠢蛋。”经理自言自语,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费加罗报》头版。他不需要第三遍读那篇文章。标题就已经够触目惊心的了:蒙特卡洛发生第11起赌博惨输后的自杀事件。

他再次面向屏幕,看见年轻赌客又押了1000法郎在13上。“蠢蛋,”他重复了一遍,“就算没有你,我的麻烦也已经够多的了!”

这周早些时候,赌场老板克劳德·黎塞留从巴黎打来电话,担心政府最近的指令。法国内政部长在敦促蒙特卡洛博彩委员会关闭最近开业的賭场。近期的新闻报道中出现太多由赌博引起的自杀、婚姻破裂、个人破产事件,赌博在法国是违法行为,而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蒙特卡洛的赌场才能日进斗金,赚得盆满钵满。当黎塞留补充说什么“不能再发生自杀事件”时,经理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但是,假如有人输得很惨,决定自杀的话,”经理问道,“我该做些什么呢?”

“解决问题的根源,”黎塞留说,“确保他赢钱。”

“假如那招行不通呢?”

赌场老板告诉过经理,假如这招还不够,他具体应该做些什么。

门外响起敲门声,保安主管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名便装职员,那天晚上只有少数职员没有穿晚礼服。事实上,假如在街上与菲利普·杜瓦尔擦肩而过,你兴许会以为这个秃顶的中年矮个男子是名教师或会计师。但杜瓦尔拥有其他才能,是一项对赌场来说极具价值的才能。杜瓦尔先生能用读唇法看懂五种不同的语言。

“哪个人?”杜瓦尔低头看向屏幕,问道。

“年轻赌客。”经理说完再一次放大了男赌客的画面,“关于他,你能告诉我哪些情况?”

杜瓦尔凝神注视,但这次他过了一会儿才提出看法,在此期间年轻赌客又输掉了押注在13上的1000法郎。“他是法国人,”杜瓦尔最终说道,“巴黎人,站在他身后的女人是他的妻子玛克辛,除非他俩都和其他人结了婚。”

“告诉我,他们在说什么。”经理马塞尔说道。

杜瓦尔上身前倾,仔细观察。

“他说,‘我的运气很快就会转变。

“她说,‘我宁愿你住手,雅克。趁着咱们的钱还够付清账单,回酒店去吧。

“他说,‘玛克辛,你心知肚明,我担心的不是酒店账单。我担心放高利贷的人,我一在巴黎露面,他就会候着我。”

年轻赌客又押了1000法郎在13上。小球最终落入26的格子里。

“他说,‘等下一次。”

“托尼今晚上班吗?”经理问道。

“在的,老大。”保安主管答道,“在九号台。”

“让他和三号台的荷官对调,吩咐他确保小球落入13的格子。”

“他仍然只有五分之一的概率。”保安主管说。

“那总好过三十七分之一的概率。”经理说道,“去安排吧。”

“我这就去办,老大。”保安主管说道。他匆匆离开办公室,下楼去赌场那层,但这时年轻赌客又输掉了1000法郎。

“收回监控探头。”杜瓦尔说道。经理随之将镜头拉远。“我想要更仔细地看一下远处角落那名倚靠柱子的男子。”镜头移动对准一名专注地注视赌桌的中年男子。“他是《费加罗报》那个报道赌博自杀事件的记者。”

“你拿得准吗?”经理问道。

“看一下头版上他的署名旁边的照片。”杜瓦尔叩击桌上的报纸。

“弗朗索瓦·科尔贝,”经理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恨不得杀了他。”

“我觉得,他心里对你有一样的想法。”杜瓦尔说道。这时镜头重新对准轮盘赌的桌子,两名荷官正在对调岗位。

“托尼,让球落入13的格子。”新荷官开始旋转轮盘时,经理说道。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盯着小球时,荷官的右手偷偷摸到赌桌下面。

雅克又押注了1000法郎在13上,而荷官将小白球丢进轮盘。年轻赌客、经理、保安主管和杜瓦尔都紧盯着白球的运动路线。白球最终落入27那格,正好是13左边的那一格。

“他下次就会押中。”经理说道。

“最好是那样,”杜瓦尔说,“因为目标人物手上只剩下两块筹码了。”

年轻赌客将两块筹码全都押在13上。荷官再一次让小球旋转起来,趁着六名利益相关者注视着小球会落入哪个格子,他的食指再次摸索到桌子底下的隐秘手柄。结果,小球落入13右边的36格子。

“托尼先后让小球掉进13两边的格子,”经理说,“他第三次肯定会弄对。”

“但我想,这个可怜的家伙把钱花完了。”杜瓦尔说话时,年轻赌客正好转过头,面朝妻子。

“他在说什么?”经理问道。

“他背对着我,我无法告诉你他在说什么。但是请放大他的女伴。她在说,‘雅克,这是我剩下的最后一点钱了,假如我让你拿去赌,我们会身无分文。”

荷官再次旋转轮盘,松开小球,然后第三次轻碰桌子底下的手柄,小球这次终于落入13的格子,但年轻赌客尚未有时间押注。那些站在赌桌四周的人发出喘气声时,他刚好转回身,绝望地说道:“玛克辛,要是你刚才相信我该有多好,我本可以赢得还清债务所需的30万法郎。”

年轻女人很快打开手袋,递了一卷钞票给荷官。荷官慢吞吞地清点钞票。

“是1万法郎吗,先生?”荷官冷淡地说道,将钱丢进身旁的塑料箱。

“你盯住记者。”杜瓦尔说。赌场经理瞥向弗朗索瓦·科尔贝,他正在记下雅克与妻子说的每句话。

“该死!”他咒骂道,又转而将注意力放回到荷官身上。

“全押到13上。”年轻赌客说道。

荷官望了一眼副经理,副经理点点头。荷官转动轮盘,松开小球,再一次摸向手柄。小球先是落入13的格子,但紧接着弹出来,落进27的格子。年轻赌客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站起身離开赌桌,朝着妻子喊道:“你让我别无选择。”

玛克辛瘫倒在最近的椅子里,放声大哭,她的丈夫则从赌场的后门奔出去,冲到露台上。经理离开办公桌,走出办公室,来到阳台上。他望见年轻男子跑到沙滩上,继续冲向大海。经理眯眼细看,他敢对天发誓,男子的右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他立马回到办公桌前,试图打电话给保安主管,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枪响。

安德烈的声音在电话线另一头响起后,经理说道:“快回到上面来。”

经理走向一只嵌入墙内的大保险箱,输入八位数的密码,拉开沉重的箱门,“他之前说用多少钱能解决他的欠债麻烦?”

“30万法郎。”杜瓦尔说道,这时安德烈匆匆赶来。

“拿走这笔钱,”经理将一堆钞票交给安德烈,“执行大老板的指令。”

保安主管轻步离开办公室,走后楼梯下楼,从后门离开,到了沙滩上。他借着月光,迅速识别出一组刚留下的足迹,沿着足迹走到一具躺在沙滩上的尸体旁。尸体旁有一把手枪,死者的嘴里流出鲜血。保安主管抬头确认没人看见他后,开始将一卷卷钞票塞入死者的夹克衫口袋和裤子口袋。最终还在尸体旁边的沙地里留下几张散落的钞票。

安德烈反复查看四周,确保没人看见他的举动后,起身离开,返回赌场,从后楼梯上去,进入经理办公室。

“任务完成。”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干得好。现在就没人能暗指死者自杀是因为他输得倾家荡产了。”

玛克辛一直等到保安主管回到赌场,才来到沙滩上。她不断回头望,确保没人瞧见她。

她发现尸体后,跪到沙滩上,取出那些被塞进衣服口袋的法郎,再把一卷卷钞票装进一只大手提包。她甚至没忘记捡起那些散落在尸体旁边的钞票。

玛克辛俯下身,轻吻了一下丈夫的额头。“亲爱的,风平浪静,已无危险。”她悄声说道,又抬起头回望赌场。

雅克睁开双眼,微微一笑,“我到巴黎后再见你和弗朗索瓦。”在他说话之时,他的妻子拎起那包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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