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情的守护：弓上弦刀出鞘，缉毒英雄如故

阳光

曾经的缉毒英雄老韩，成了临阵脱逃的“怂包”，背后有何隱情？看到被毒贩伤害的花季少女，闹着要和他离婚的妻子却转变了态度，这是怎么回事？

缉毒战友牺牲，性情大变

张海洋，今年28岁，出生于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是一名缉毒警。2018年6月，他从警校毕业后分到家乡的禁毒支队工作，跟的师父是老韩。老韩全名韩志忠，曾经是缉毒英雄，通过十几年与吸、贩毒人员斗争，积累了大量经验，外号“韩一眼”，意思是，他只用看一眼，就知道这人吸没吸过毒，吸的是什么毒。

张海洋听说后崇拜得不得了，哪知事实竟然打脸——2018年6月15日，两人在日常巡检的过程中，发现一名吸毒人员，那小子刚磕完药，情绪异常兴奋，竟抄起一把菜刀扑了过来。

老韩不仅没有应战，反而扭头就跑，这还是那个江湖传闻中的老韩吗？怎么就是一怂包呢？张海洋和同事诉苦，一个老民警劝他理解——

原先，老韩有两个过命的兄弟，一个叫老侯，一个叫老杜。2010年，两人在一次抓捕行动中牺牲，被嫌疑人用霰弹猎枪洞穿了胸膛，肠子、内脏全流了出来，别提有多惨，要不是老韩反应快跑了，那天也得死。自那之后，他心理就有阴影了，缉毒警也是人，是人就怕死。

后来张海洋找机会问了老韩，他坦承：有些事非得亲身经历一下才知道害怕。不过，更可怕的是，老侯、老杜牺牲后，队里虽然派人保护他们的家人，但毒贩在暗处，防不胜防，只要逮住时机，就会疯狂报复。

老韩说，自己就是家人的平安符，只要他活着，那些人便不敢乱来，他从没怕过死，只是不敢死。

2018年10月20日，同事们从夜店抓获了一批吸毒人员，尿检全部呈阳性。轮到一名光头男子录身份信息时，老韩突然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男子半天才反应过来，表情僵硬，眼睛却湿漉漉的。“送他去抽个血。”老韩转头对张海洋说，“这小子眼白浑浊，不受控制地流眼泪，应该是海洛因玩多了，可又目光呆滞、反应迟钝，无法有效感知外界变化，像是长期吸食冰毒的中毒症状。”

要知道，海洛因和冰毒虽然都是毒品，但功效完全不同，吸食二者的人群大相径庭，没见过长期混着吸的。老韩也觉得纳闷，便想抽血化验他吸食的毒品成分。结果出来后，发现竟是一种新型毒品，主体是冰毒，掺杂少量海洛因，同时具备二者的功效，自然能满足双方的要求。

拿着报告，老韩居然主动要求参加此次行动。据那名光头男子交代，毒品是跟一个叫张乐的人买的，他没有具体住处，喜欢去娱乐场所，两人曾照过一张合影，张海洋和同事便去各个歌舞厅蹲守。然而，三天过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所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被队长叫回来紧急开会。

会议进行到一半，楼道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一个中年女人突然闯了进来。同事说，是老韩的爱人，非常难缠，之前为了把老韩调离一线，花钱托关系，在单位门口静坐，去局长家里大吵大闹……各种招数用遍了。后来，领导和她协商，老韩还留在禁毒队，但不加班，不参与危险行动，这才消停了几年。由于案子棘手，老韩最近没回家，估计是因为这事来的。

她说老侯、老杜牺牲后，她彻底明白，不是所有的老鼠都怕猫。那段时间她天天做噩梦，比老韩更甚，以至于精神恍惚，茶饭不思，两个月瘦了十来斤。所以，她想尽办法把老韩闹得调离了一线，干的那些事自己也觉得丢人，好几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强行带走。可没办法，丢人总比丢命强吧？

外人理解不了那种揪心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现在她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其他的都无所谓。

“如果老韩不退出，我只能跟他离婚了，他有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长痛不如短痛，我宁愿现在难受，也不想一辈子遭这罪。”说这话时，老韩的爱人语气无比坚定，队长半张着嘴，硬是把挽留的话给咽了下去，只能答应。

最深情的守护，老将出山

案子还得继续。一天后的夜里，张乐总算露面了，在夜店蹦迪时被警方一举拿下，从他衣服里搜出张房卡，上面写着一家酒店的名字。

张海洋和同事随即找了过去，搜出一包黄白色的不规则晶体，用精准秤一量，足足534克。基本可以宣布，张乐的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如果他和警方合作，哪怕最后判个死缓，也能活下来;如果不合作，警方把货拿走，却不抓人，他回去根本没法解释，弄丢上家这么多的货，上家不弄死他才怪。

张乐全都交代了。一个叫赵阳的广西人浮出水面，他非常有野心，最近更是想把生意发展到内蒙古东部，让张乐找个那边的下线。利用这一点，队长决定派卧底和赵阳假交易，到时可以人赃并获。

可谁当卧底好呢？想来想去，老韩竟成了最佳人选，他是队里唯一一个干过卧底的人，别小看这一点点经验，有与没有就天壤之别。很多同事听完都不同意，这要是让老韩的爱人知道，还不把单位的房子给烧了？

“新型毒品的传播速度太快了！”队长忍不住感叹道，当年，老侯和老杜就是因为新型毒品的案子而牺牲。那次，老韩他们刚发现不久，就接到线报称，该案的一名关键人物收到风声要跑路。

由于情报中没提到那人有致命性武器，加上时间紧迫来不及请求支援、申请武器，只能赤手空拳找了过去，没成想出了意外。那时，火车、汽车票还没有实名制，让嫌疑人跑了。局领导汲取之前的教训，决定稳扎稳打，一年后才抓回来。

虽然给老侯、老杜报了仇，但这小子在过去的一年里，去一个地方贩一点这种毒品，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据各地禁毒单位传回来的资料显示，有个女孩正是在此期间吸食了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为了筹集毒资去当失足妇女，感染了梅毒，浑身上下有七八个鹌鹑蛋那么大的肉窟窿，往外流脓。

所以，这次他们不光要稳扎稳打，避免流血牺牲，还得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抓住赵阳。

“一定要让老韩回来。”队长拍着桌子说。别看小事老韩平常总躲在后面，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肯定会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突然，队长像是想到什么，拉着张海洋去档案室，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从一个铺满灰尘的柜子里拿出一份档案。

张海洋翻开一看，正是他刚才讲的那个女孩的讯问笔录复印件，瞬间明白了队长的意思——老韩的闺女和这个女孩差不多大，被他们两口子当掌上明珠般宠着，女孩的惨状很容易让老韩的爱人共情，且她的脾气虽然暴躁，本质却很善良、感性。

队长说得果然没错，再次得知这种毒品出现，老韩牙齿咬得咯咯响，低沉着嗓音跟队长说，会回去做通家属的工作。转天上午，张海洋陪着老韩去了他家，他爱人看完果然暴跳如雷，一口一个“畜生”，骂得格外响亮。可没过多久，她眼睛就红了，哽咽着问老韩，这孩子还有救吗？

老韩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抹哀愁，如果戒烟的难度是1，戒毒的难度就是100，戒新型毒品的难度则是200，何况她的身体严重溃烂，是不可能彻底治好的。换句话说，她已经被命运判了死刑。

老韩的爱人一下子怔住了，像泄了气的皮球蜷在沙发里，笔录越攥越紧，呼吸声也逐渐粗重。她盯着老韩看了很久，总算下定决心开口：“以前，我只知道人吸上毒就完了，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父母若是知道了该怎么活？”

“你去吧，把那些混蛋都抓起来，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受害，尤其是这些花一般的孩子！”

老韩的眼一下红了，拍了拍媳妇的背，不停地承诺自己一定会注意安全。

由于有张乐帮忙牵线搭桥，赵阳没有怀疑，约定好两天后进行交易，地点定在市郊的果园里。刚过秋收的季节，那里人迹罕至，而且没有遮挡物，不能跟太紧，只能用无人机在远处观察。

眨眼就到了交易的日子，一大早同事们准备就绪后立即出发。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辆黑色帕萨特缓缓进入警方视线，在附近绕了两圈，最后停在老韩和张乐的跟前。

车上下来一人，根据张乐的描述确定是赵阳，他从后备厢里掏出一个满满登登的黑色口袋，递给老韩的同时，接过装有资金的书包。

老韩打开一看，很快便抠了抠耳朵，这是之前约定的行动信号，随着队长一声令下，各行动组从四面八方涌来，赵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三个体格壮硕的同事按在了地上。

人赃并获！回到单位，队长命人跑步把毒品送去检验科，只要那边出具了鉴定结论，便向检察院申请批准逮捕。等待是最煎熬的，办公室里很安静，大约三个小时后，一名检验科的同事拿着东西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所有人犹如惊弓之鸟，纷纷扑了上去，然而，他卻说：“你们送来的不是毒品，是重结晶的葡萄糖啊。”

弓上弦刀出鞘，英雄如故

所有人都开始忙起来，24小时之内，他们必须重新找到赵阳贩毒的证据，否则光靠张乐的口供站不住脚，检察院也得要求他们放人。老韩和队长轮番上阵，企图通过审讯撬开赵阳的嘴，可这小子两眼一闭，压根不回答任何问题。

时间很快就到了，队长咬着牙给赵阳打开了手铐，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在每个人的心中传递，这时，老韩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队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安慰道：“没事，你的眼睛又不是机器，两种外表一模一样的东西又怎么分辨得清，虽然结果有些不尽人意，但咱们尽力了，只要赵阳不跑出地球，就迟早能抓回来！”

队长吆喝大家伙去吃饭。然而，到了饭店，有人发现老韩不在，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张海洋赶忙拨打他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事不宜迟，所有人立刻出去找，大约半小时后，队长打来电话，张海洋长松一口气，本以为是老韩找到了，谁知，他却说：“你师父出事了，现在在市医院，赶紧过来吧。”

张海洋一下子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大脑里一片空白，赶忙发动车子。到医院后听同事说，老韩一个人去找赵阳了，在火车站附近把他截住，两人很快起了争执。是老韩先动的手，打得很重，不过他每一下都避开了要害，相反，赵阳气不过，抄起旁边摊子上的水果刀，捅进了老韩的胸膛……

之后，火车站附近的民警把老韩送到医院，根据从他身上找到的警察证通知了队长，人估计是不行了，至少中了十几刀……正说着，老韩的爱人领着他闺女从远处跑来，望着手术室门前亮着的灯，泪水几乎是夺眶而出，完全说不出话。

那一刻，张海洋鼻子酸酸的，心里止不住地自责，明明发现了老韩不对劲，却没有多留个心，否则他的家也不会破散。恍惚间，他又想起老侯、老杜牺牲后，他们的家人被毒贩疯狂报复的画面，心突然揪了一下，脸火辣辣的烫。

队长发现张海洋情绪不对，把他拉到安全通道里。门关闭的一瞬间，张海洋再也绷不住，放声大哭。队长抓住张海洋的肩膀使劲摇晃了几下，告诉他，这件事谁也不怪，即便赵阳跑到了天涯海角，老韩都会立刻把他抓回来，因为对于一个缉毒警来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由于自己的失误导致无辜的老百姓被毒品侵害。

“老韩是英雄，他爱人更是英雄，你以为我让她看那份笔录，只是为了激起同情心？错了，我是为了唤醒她心中隐藏的正义感。”

20世纪90年代初，警察的地位不高，老韩的爱人那会儿是出了名的美女，追求者无数，为什么偏偏选中老韩，一个没官、没钱还其貌不扬的穷小子？结婚前，老政委曾经和她聊过，她说因为人民需要正义，尽管未来会出现各种磨难，但奉献自己，能照耀无数家庭，想一想就觉得特别光荣。

只不过她想得简单了，后来被生活慢慢磨平了初心，但有些特质是与生俱来的，就像一堆干柴藏在内心的某处角落，平常不注意，可要是有一丝火苗便能燃起冲天大火。那个吸毒的女孩就是引子，所以她毅然决然地同意了老韩参加行动。

如今赵阳已经被派出所控制住了，移交刑警队，即将以涉嫌故意伤害或杀人罪向检察院申请批准逮捕。这次的时间很宽裕，但是不光要将狡猾至极的赵阳绳之以法，还要把他背后的贩毒链一举打掉。他们将目光锁定在赵阳的老家，发现赵阳的表叔有重大作案嫌疑。将其刑拘后，通过审讯发现，这老头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是个孝子，一直佩戴母亲生前留给他的平安锁。利用亲情和残余的一点良知，警方撬开了他的嘴，不仅交代了他和赵阳的犯罪事实，还牵扯出最后的主使——老杨。

2019年11月8日，老杨落网，这起新型毒品贩毒案终于告破。转年12月，张海洋拿着该案的终审判决书复印件去看望老韩的爱人，她仿佛变了个人，表现得很镇定，没有出现张海洋臆想中大吵大闹的局面。她把判决书整齐叠成豆腐块，塞进老韩生前的制服内兜，制服胸前的三等功勋章熠熠生光。

编辑/宋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