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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马》的国民性思想研究

2022-05-30温思晗

艺术科技 2022年10期
关键词:二马国民性老舍

摘要:老舍创作的长篇小说《二马》主要讲述了马家父子赴英开店的故事,塑造了具有传统思想的老马父子和个性突出的英国母女形象,并將其作为最明显的两个对照组。通过对闭塞守旧、苟且偷安的民族心理的剖析,作者申述了对于祖国命运的忧虑,描述了中国人民根植于封建传统文化的国民性弊端。老舍将“他者”置于一个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情境中,叙述异国故事,刻画了生动鲜活的人物形象,具有深厚的思想意蕴。《二马》对国民性的精准剖析、对留洋读书人的描绘,以及对“东方主义”的批判和对爱国救亡运动的呼吁,直至今日仍有十分重要的意义。鉴于此,文章对《二马》的国民性思想展开研究。

关键词:《二马》;老舍;国民性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2)10-0-03

1 《二马》的创作背景

1924年夏,老舍赴英国任伦敦大学东方学院的汉语教师。1929年,老舍在英国写下《二马》这部长篇小说,这是他在归国之前创作的最后一部作品,也是他早期的一部长篇小说。在谈及创作此书的真正动机时,他回忆说:“我并不是因为某个人有什么值得写的地方,这是中国人与英国人的不同之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我不能把他们的性格完全忽视,但是我更关心他们身上的民族特征。”《二马》描述了两个主人公即老马与小马在伦敦经营一间小古玩店时的种种生活情景和冒险经历,深入揭露了西方帝国主义社会的种族歧视,讽刺了金钱可以支配一切的现实,尤其对中华儿女因国家衰败所蒙受的苦难和耻辱进行了深入的描写。

多年来旅居国外工作和生活的经历使老舍逐渐摆脱了中国传统文化思想的束缚以及中国人保守而又狭隘的性格,但是当他的眼光转向北京的城市居民时,很明显地感觉到小市民们的活力在逐渐枯竭,而这种衰败正是当时中国人民麻木、软弱、愚昧的精神状态的外在表现。国民精神是一个国家的灵魂,《二马》将中国人与英国人的形象进行对比,让读者能够清晰地看到当时国民人格的丧失,也清楚地认识到国民性思想的缺陷。在老舍的笔下,像老马父子这样的中国人还有很多。他将当时社会千奇百态的人情世故描写得非常生动,读者能够从文风当中准确地捕捉到老舍先生对民族衰弱、国民精神颓败的无奈和痛恨之情。达尼埃尔·亨利·巴柔[1]在《形象》中写到,所有的意象都可能源自对我们自身与他人、本土与异国的关系的有意识的自觉。笔者认为,意象是指在文化交往中掺入想象而形成的带有意识形态色彩的形塑,并非以客观实在为基础。而作家在描写异域意象时,往往会不经意地掺杂本族人对他者的看法,由此所建构的异域意象必然会包含自身意识与心理机制。在《比较文学导论》一书中,胡戈·狄泽林克[2]提到:每个他者的意象都是与自己的意象一起产生的。因此,通过对异域意象特征的剖析,可以看出老舍对自身国家和民族的深刻反思。

2 国民性思想的理论界定

周晓虹[3]指出,“国民性”可被称为“民族性格”或“国民性格”。一般而言,国民性是指任何一国国民或其一族成员在某种特定区域的政治社会、文化历史环境中所产生的种种心理、行为特点的总和。袁洪亮[4]认为,“国民性”是指我们一般人所产生的一种较稳定的社会心态,特别是一种深深埋在国人心中的社会潜意识,一种程度较低的社会意识,而且是本民族、本国家特有的社会心态。国民性思想是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最根本的属性,是在地理要素、文化要素等一系列要素的长期影响下所形成的一种社会心理和社会意识,并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一种社会风俗习惯,经过积淀后成为国民性思想。哈耶克[5]指出,我们可以互相了解、合作,并且顺利地按计划行事,原因在于,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的社会成员都会下意识地遵循一些特定的行为方式,因而在行为中表现出一定的规律性。“我们生活的世界之所以井然有序,我们之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不致迷路,都是因为我们遵从了这些惯例——尽管我们不了解这些惯例的意义,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值得注意的是,“国民性”与民族意识不同,前者可以批判,后者却不容质疑。所谓民族意识,往往是指坚持自己的文化传统、心理习惯和行为方式。简而言之,就是要保持民族自尊自信。但是,本文所论述的民族意识,主要是指关心民族生存、命运、前途的民族精神,并对涉及民族发展的重大问题[6]进行探究。在老舍的大部分长篇小说中,往往都有对文化的深刻思考,他看到了中华民族面对现代化进程与列强侵略时的挣扎与奋起,由此开始了对中华文化的反思。正是因为老舍自身具有强烈的民族意识,他才会对我国国民性思想进行深刻反思甚至批判。

3 《二马》中的国民性思想

《二马》所描述的中国人和英国人形象,展示了老舍内心深处的民族意识和英国民族精神。老舍是希望中国人的国民性像英国人的,虽然在文中对中国人有过批判,但在情感上却并不完全讨厌老马这种人,而是有种怒其不争的心理。

文中褒扬的李子荣等人身上全然没有小市民的毛病,而是具有欧洲文化倡导的务实、认真、独立等特点。从这一点来看,老舍心目中的理想公民,应该是一个和英国人一样的“英国式中国人”。李子荣的能干、忠于职守、热心、务实,与老舍认为英国人是“良好的市民”的评价相吻合[7]。老舍在20世纪30年代大力提倡英国人的公仆精神。“他们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用不着你跟他们套近乎,他们也不会因为私人关系而改变他们的行为。”“你可以不和他们做朋友,但是,你必须把他当作一个好的公民或者是一个好的官员。”这两点让老舍十分钦佩。因此,老舍调侃老马,称赞李子荣和小马,都是从欧洲的文化中映射得出的。

英国人的民族精神在老舍的作品中熠熠生辉。尽管他在书中讽刺伊牧师“在午夜难以入睡时,常常祈祷中国成为他们的附庸国”,但他向读者展示了英国人在国家政治方面的普遍参与性。然而我们的人民的民族自豪感何在?老马身上的重官轻商、重用迷信等封建残余思想显得格外扎眼,“得过且过”是他的生活理念。为了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他干了许多蠢事,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这种人并不会也没有意识要去在乎一个国家的安危、一个民族的存亡。所以,在国家处于危难之际,在这场救国的伟大浪潮中,是难以出现全体人民一致响应的场景的,大多只是沉默以对。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英国人民都在思考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强,怎样才能在世界上取得最大的胜利。可是,我们国家的绝大多数人民,只会经常为自己国家的相关利益问题而感到烦恼,当别的国家欺负到他们的头上的时候,他们只懂得屈从,以争取片刻的和平,而抹去了国家最基本的尊严。这可以说是当时中国民族性格中最大的一个缺陷。

在研究国民性思想的时候,笔者不仅对比了同一时期中两种不同的文化,还将当时的西洋社会与我国的乡土社会进行对比,得出以下结论。西洋社会的道德体系中大多信奉耶稣,在基督教的描述中,耶稣为童贞女所生,这种说法排除了由于血缘关系存在的私情,而为了更加公平公正地处理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问题,又逐渐衍生出了宪法,以法律作为社会发展的底线,进而维护人人平等的社会结构。这种环境塑造了自由开放的社会风气,因此读者能够看出温都母女身上带有强烈的个人主义特征以及对国家的拥护。西洋社会是法治社会,而中国是乡土社会,更通俗来讲,就是人治的社会。维持乡土社会秩序的是传统道德,这种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道德准则似乎没有什么追溯的意义,只要遵守即可。老舍笔下的这些老牌市民的身上也几乎无一例外都烙有儒学这一类历史文化沉淀的深刻印记。不难看出,马家父子自始至终都十分谨小慎微,忠实地维护和践行着传统儒家文化道德规范。他们安分守己,在精神性格特征方面则主要表现为中庸、懦弱、狭隘、自私和守旧,可以说是封建文化熏陶出来的典型。但不可否认的是,老马也很爱中国,伊神父让老马写一部中国人的小说,老马却不同意,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的民族被人羞辱。

老舍最初写《二马》,主要是为了反驳当时一些欧洲人将中国人误视为“一种古怪而荒诞的生物”。“中国想象”在当时西方现代文学思想尤其是新东方主义文学的影响下,激发了他的创作欲望。老舍还看见过一部分德国人、法国人、美国人,由于他们没有足够多的资金去伦敦的中国城寻找小说、日记和新闻,所以他们笔下都是想象中的中国人:吸烟、走私武器、将尸体埋在床下、强奸女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要被千刀万剐[8]。这些虚假的带有歧视的“中国人形象”深入人心,使人畏惧黑发黄种人。而这篇小说的创作目的之一,正是让英国人对中国人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与此同时,老舍也对英国殖民主义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他在小说中写到,“他深爱中国,在午夜难眠时,常常祈求神赶快把中国变为英国的附属国;他热泪盈眶地对神说:‘如果中国不让英国统治,这些黄脸儿黑色头发的家伙是不可能登上天堂的”。由此可以看出,英国殖民主义在每个英国人心中根深蒂固。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就是最尊贵的种族,所有的异族都会前来膜拜,并臣服于他们。老舍对他们的批判是深刻的。伊牧师家因为凯瑟琳和华盛顿的离开而陷入争吵,而老舍用近乎写实的手法描写了这些争吵的场景。老舍先生的总结也很精辟:“欧洲大战的结果,它不仅动摇了所有国家的经济基础,而且动摇了他们的思想。有头脑的人,对所有的旧道德和传统观念都进行了重新评估和解释,只是互相怀疑和憎恶;甚至还上演了一出无法化解的悲剧。”老舍对欧洲文化持有一种比较矛盾的看法,一方面,他想让自己的国家也能走上这一条道路;另一方面,他就欧洲对中国的政治偏见和以自我利益为中心的政治思想也大加抨击。这是老舍在《二马》这部小说中最为矛盾的情感体现。

由于时代环境受限,在此阶段开展创作的文学家对社会现实的理解十分通透,经历过战乱、经历过思想变革、经历过国家改革的他们对社会以及国家的理解显得更加深刻。深入研究后可以发现,由于这些文学家所处的社会环境复杂,因而各种文学现象之间的联系多种多样。此阶段的文学创作也更偏向于激发国民斗志、团结统一、实现民族振兴以及国家发展这种具有深刻意义的风格。而老舍在创作之时,恰逢中华民族被压迫欺辱,中国社会千疮百孔,各路妖魔鬼怪兴风作浪,将中国翻涌得久久不得安定,当时的中国人民苦不堪言。看惯了丑恶的做派,老舍终于引燃了自己的火把,以一把“火”的身份闯进了“社会各界公平正直人士”当中,搅乱了“安定”的社会秩序,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因而也有人评价老舍的历史行为可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历史将那三把火炬都硬生生地塞到了他的手中,化为屠龙刀斩灭鬼怪。

老舍用小说的形式、批判的文笔写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我们能够从书中看出,老舍并不局限于中国也不局限于当时的年份,而是借着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爱情故事,在嬉笑怒骂之间强烈批判了自身民族的暮气、懒惰、不思进取、事事顺人,同时也谴责了英国社会中的民族文化偏见。因此,读者能够看到中国的现状,看到外国的偏见,看到老舍的反思,看到社会中的不合理等,从而在阅读时不禁发出感叹:原来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的事物其实都存在不合理之处,我们却未曾关注甚至长期受损。在老舍看来,这恰恰是世人的无知与冷漠,直接导致世人无法对现存的不合理的社会现象提出抗议甚至反抗,或许人们早已在这类压迫中逐渐麻木了。

4 结语

老舍在《二马》中表现了自己对中华文化不自傲的态度,同时又温柔地指出了它的落伍,但他并没有全盘否认或接受西方文明,而是表现出了极强的理性。由于老舍拥有赴英经历,再加上西方文明的沉淀,在异国社会和文化背景下,又在当时国力弱小的情况下,他从中西民族的不同点出发,对二者进行了客观的比较。老舍期望中国人在学习西方先进文化、提高民族素质的同时,也应该在西方优势的映衬下反省自身的不足。这一跨越国界的文化视野与开阔的胸襟,为当时的人们带来了深刻的启示,同时也为国民今后该如何提高素质、建立什么样的社会等问题上,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

参考文献:

[1] 达尼埃尔·亨利·巴柔.形象[M].孟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235.

[2] 胡戈·狄泽林克.比较文学导论[M].方维规,译.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31.

[3] 周晓虹.理解国民性:一種社会心理学的视角:兼评英克尔斯的《国民性:心理-社会的视角》[J].天津社会科学,2012(5):49-55.

[4] 袁洪亮.中国近代国民性改造思潮研究综述[J].史学月刊,2000(6):135-141.

[5] 弗里德利希·冯·哈耶克.自由秩序原理[M].邓正来,译.上海:三联书店,1997:46.

[6] 连欢欢.论老舍小说中的国民性改造[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3.

[7] 李骏.论老舍的民族文学观[D].武汉:中南民族大学,2019.

[8] 孙华.喧哗背后的沉思:论《二马》对中国国民性的探讨[J].安徽文学,2007(5):174-175.

作者简介:温思晗(2003—),女,辽宁营口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动画及创意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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