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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钢丝的人

2022-05-30王彻之

山花 2022年10期
关键词:走钢丝事物

王彻之

走钢丝的人

鞋扔在地上,像刚干完农活回家。

鞋尖和鞋帮都是泥。帽子

倒放着,可帽筒里分文没有,

以模仿他的秃顶。在商场门口,

树叶像头发一样脱落,

从思想干枯的枝杈。围观者变少,

说明他给世界的表演结束了;

但是那些假装无事发生的人们

意味着世界给他的表演

始终没有暂停。都没空去卫生间,

因此相当于没有临时避难所。

所以当年老空袭时,他一点办法没有,

任由它的跟踪装置瞄准,

直到爱的目标被各个摧毁了。

他心灵的统治早就垮台了;

他身体的各部分都试图保持平衡,

以模仿他的灵魂,但是没有用。

他的其中一只脚就像

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拼命地

抓紧那根钢索,在下面

围观的人们等待奇迹出现;

而他的另一只脚像希望一样落空。

圣安德鲁斯

码头只有船,而没有船夫。

海像房东太太模仿起

石头的表情,还带有苏格兰口音。

不,更像部门审查员,

从头到脚打量外地人,

却沉默寡言,还竖着

悬崖的高领。海滩空荡荡,

仿佛以前的事物都被清洗了,

但新的生活没有到来。

看上去一只冷风中的灰鹭

就像紧攥笔杆的手,

正对水面的协议犹豫不决,

看波浪扩散到自己意义外的范围。

这就是为什么海水

和陆地之间的界限是模糊的;

就是为什么我们看不见

雨,这幕后的操控者,擅长

钻入法律的空子并消失。

因此自然的法则

其实尚未完善,和人为的一样。

以至于有的城墙今天还在,

有的却摧毁了,以避免

成为风景区的命运。通常来说,

只有一张照片诉说它们的过去,

因为照片也不知道未来。

备 课

好奇的眼睛期待拜访我,

可我并不期待。每日每夜,

我像看门人守着我头脑的房子,

一座通向所有道路的公寓。

但始终在郊区。在雨中,一条知道

如何哀叹的小路把门卫外面

一片知道如何遗忘的墓地

划成公共和私人的两部分。

很显然,有些遗忘应该私下发生,

尽管出于营利的目的,

不得不分时段对外开放。

对他们来说,墓地是一座博物馆,

里面陈列着死去的人。

而我的身体也是博物馆,

我的灵魂是所有房间中

唯一的空房间,墙是新刷的漆。

可有时我梦见门外站满了人。

中 途

夜晚,风碾得海浪嘎吱作响,

如同巨大的转盘。渔船的稻谷向四周

迸溅。

我们在船舱里睡觉。雷声阵阵,

就像一头围着我们转的动物的喘息。

半空中紧扼它的铁链,使周围的群山嘶

啦响,

像暗室内浇冷水的通红的铸模。

某种新事物在其中形成了,但和我们渴

望的不一样。

中 秋

今夜月光照在我的脸上,

就像你的目光做过的那样。

我站在窗前,手倚着栏杆;

飘荡的衣柜气味让我思念

你的衣物,而挥发的消毒水

又使我过敏。过了这么多年,

搬到新家也仍然隐约可嗅。

从前我的心就像行李箱塞满

对我来说并不真正重要的事物,

由于超重,数次向魔鬼交费;

随意被不知道是谁的人搬出来,

声称里面有危险物品。后来

它仿佛名片走到哪都准备着,

却从来没有对熟悉的人展示过;

和别人交换之后就不再联系。

现在,它被用得太久了就像

一台到处是白色沉淀物的水壶,

自从你走后,每天还会使用,

但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发出声响。

接着,迎风鼓起,拉开,

像在枪林弹雨下拉栓,

伞柄脆如幼年的芦苇秆

被雨的叹气折断;与此同时,

就连末端箍紧的手也感到,

那中间聚拢伞骨的力量崩散了。

我们像逃离的人群,

脚冻得发青,回到最开始的

生活的速度似乎变得更慢,

但也不敢抱怨什么,担心

公交车已经过站。当雨声渐歇,

我们都得低下头,眯缝着眼

仿佛承认战争失败,在人群中

观察好一阵,以为摸清了线索,

沿着你离开时的小路飞奔。

我不知道这一切再也不会有了。

除了如今的那些輪胎依然

懂得如何溅湿裤腿,除了那伞

就像那颗心当风把它猛地吹开。[1]

注释:

[1]希尼《附笔》,“趁着那颗心毫无提防把它猛地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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