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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饼

2022-05-30金艳丽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2年10期
关键词:弹奏出窝里琴键

金艳丽

秋雾是说来便来的,天地间只留下一抹灰白。风里带棉,茸茸的痒,沁人的凉。

我们刚挺直身子,大人们的声音掩面扑来:“抓紧哦!”小哥哥在我前头不远处,我促使自己把那些淡蓝色的磷肥紧紧地握在手里,我的手指破了皮,一碰到化肥,就如触碰到细小的倒刺,火烧般钻心的疼。小哥哥从蛇皮袋里捧出一把磷肥,蹲着身子,用食指滤出一些,均匀地撒在挖好的土窝里,他快速地移着步子,身子不断地往前挪。我有点儿心急,除了要撒磷肥,更难的是要正确摆放油菜苗。小油菜苗刚从地里拔出来,用撮箕一堆堆码好,湿漉漉的,连带着泥土。

我拿了一把油菜苗,苗水打湿了手,碰着刚破皮的地方,又是一阵生生的疼。大人们告诉我们油菜苗要顺着土窝的窝角摆放齐整,苗根要朝向窝里放,一株一株,灵灵醒醒。要快要好,抓紧干,活儿干完了,才有月饼吃。在那个物资奇缺的年代,一毛五角钱一个的月饼对我们这群乡下孩子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和享受。那个用一层薄薄的印有嫦娥仙子图画的透明纸包装的月饼,只有临近中秋节,母亲们才会买上十来个存放在家里,走亲访友时才舍得拿出来。偶尔到亲友家做客,或是家里多留了一个,才能转到我手上。

月饼轻轻的,拿在手里感觉不出多少分量。一开纸包,便有零碎细小的饼渣溢出来了。把月饼放在嘴里一咬,硬得很,里面的馅坯像个硬块。外面一层饼皮却很酥脆,稍微触碰,饼渣簌簌往下掉,面香味儿很浓。偶尔有个硬硬的东西抵住了牙龈,不用说,一定是颗小小的冰糖粒子儿。我爱把它噙在嘴里,清甜的味道一点点盈满整个口腔。往往吞下最后一小块月饼后,我会把包装纸上的饼渣抖一抖,而后仰着脖子齐齐将它们灌进嘴里。吃完月饼后,我一边回味着它的余味,一边擦去嘴边的饼渣,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我半弯着身子,飞快地把一株株油菜苗丢进一个个土窝里,耳边响起伙伴们一起互相打气的口号声“快点儿、快点儿”。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灰白色的田塍上隐约地显出几个身影,担着油菜苗的大人们似乎铁了心要看我们这些孩子比丢油菜苗。他们卸下苗筐,站在垄沟处看着我们。我们不信邪,都一鼓作气地撒磷肥,跑着拿油菜苗,快速地丢苗,空着肚子的我们,好似闻到那月饼的清香,脚跑得更勤了,手更有劲了。

中秋过后,夜雾越来越浓,暮色也愈发厚重起来。我看着地上自己虚淡的身影,有些发慌,慌的是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收工,而我们期待已久的月饼会不会随时落空。即便如此想着,我手里丢油菜苗的劲儿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松懈,仍把苗子放得错落有致。

月色朦胧,大地上的万物好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我把一个个土窝想象成是琴盘上必弹的琴键,哪个琴鍵要按得重一些,哪个琴键要按得轻一些,我心中有数儿。土窝浅的,要选用短小的油菜苗,它们的姿态柔弱一些,弹奏时需轻吟慢按;土窝深的,要选用粗壮的油菜苗,它们的姿态奔放一些,弹奏时可随意滑弹。我得统领它们,摆放好它们,才能弹奏出美丽轻妙的乐章。如果我能顺利弹奏出一首还算悦耳的曲子,那么在这大地上,我定会看见属于我的月光饼。

伯母没有食言,她为我们做了一大盘美味的月饼,被我们一扫而光。

责任编辑:青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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