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乐园”

李敬相

三年前，考虑到母亲年岁已大，一个人在家生活，心里确实放心不下，我购买了智能监控器，安装在老屋房角上，调试完毕后，我打开手机监控器App，让母亲在手机上看看监控画面，她依次查看了大门、后门和后院的场景，彩色的，清清楚楚，心里老高兴了，说，这以后过个人、来个猫子、狗子什么的，看得明明白白，可安全了。

有了监控器，母亲的一举一动，我随时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清晨起来，母亲第一件事，不是去做早饭，而是走向鸡笼。她要去看看十几只母鸡和公鸡怎么样了，她一靠近鸡笼，公鸡和母鸡都伸出脑袋拼命似的往外钻。母亲手一挥说，挤什么挤，一会儿就来喂你们，话毕，鸡笼里顿时安静下来了。说起母亲喂鸡，还有点儿故事。在她心里，她喂的不是鸡，她是把鸡当猪在喂。前些年，母亲身体好时，她每年都要喂一头猪。喂猪是个体力活儿，打猪草、买苞谷、煮猪食等一系列重活儿，让母亲很是吃力，有几次因提猪食桶还摔过跟头。正因为这些原因，加之年岁大了，我们姊妹几个都不让她再喂猪了。中间几年里，每到腊月听到别人杀年猪时，母亲心里很是失望又失落，总是有些不甘。

后来，母亲不知从哪里受到启发，她要喂鸡，她说喂鸡简单，活儿不重。每年春季，母亲会到镇上畜牧站去打听，小鸡苗什么时候能卖，说定日期后，母亲会选上一个时日，提着小纸盒，去鸡苗室挑选个头大、长势好的公鸡和母鸡。回家后，拿出准备好的糠筛，把小鸡从盒子中拿出来放入屋檐下，用糠筛罩住，防止小鸡跑了。然后找来艾蒿，点燃后，把小鸡逐个放在艾蒿烟上熏，说是给小鸡消毒，可以防止小雞出现瘟病。别说，这一招真管用，母亲喂的鸡就没发过瘟病。待小鸡长到有小碗大时，母亲就开启了把鸡当猪喂的模式。每天起床后，就开始准备喂鸡了，她把头一天晚上准备好的青菜拿出来，用刀先切成丝，再剁成小块，和上苞谷糁，有时是米饭拌匀。打开鸡笼门，取出鸡食盆，倒入鸡食。母鸡和公鸡分开喂，它们围成一圈，拼命地点头啄食。片刻，一盆鸡食就被鸡一扫而光，高兴地鸣着歌，扇着翅膀翩翩起舞。就这样，母亲一日三餐或四餐精心地喂养着这一群鸡。别人喂的母鸡八九个月才生鸡蛋，母亲喂养的鸡五个多月就开始生鸡蛋了。她经常说，要想鸡下蛋，就要用饭换。每次看着鸡窝里六七个鸡蛋，她脸上露出了开心满意的笑容。

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花花和欢欢是两只与母亲时刻相伴的中华犬。在欢欢没有到来之前，花花是我们回家茶饭之余最好的乐趣，更是母亲最忠实、最信赖的朋友。清晨，花花和欢欢从狗窝里出来后，会来到母亲窗户外，轻轻地嗅嗅，摇着尾巴，双腿搭在窗台上看看。或倾听母亲房间有没有响动，待上一会儿，若没有声音，花花会叫上两声，提醒母亲，我们在外面等你起床了。这时，母亲会搭声腔。花花和欢欢会依次坐在堂屋大门外，等着母亲开门出来。门打开的那一刻，花花和欢欢会跳起来，母亲会轻轻一揽，说，别闹了，我马上做饭吃。花花和欢欢立马会乖乖地停下来，跟在老母亲身边。只要闻到菜香，它俩就知道饭快好了，然后并排蹲在厨房门外，耐心地等候着自己的美食。母亲吃完饭后，她会根据剩饭、剩菜情况来给花花和欢欢做饭。若剩饭、剩菜少，它们不够吃，母亲会再给它们煮一把面条，再加一两根火腿肠给它们吃。冬天，母亲考虑到天冷，她会把花花和欢欢的饭加热。夏天，她用拇指伸进它们的饭里，试一下烫不烫。母亲经常说，我吃不好不要紧，关键要把它们伺候好。在母亲眼里，花花和欢欢是她最忠实、最安全的保镖。白天，花花和欢欢除了疯狂嬉闹之外，主要的工作就是守护着院子和老母亲的安全。花花和欢欢那真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发现四周有响动，或者有人走来，它俩会守在大门口狂吠不止，直至母亲出现看个究竟方才罢休。夜幕降临的时候，花花和欢欢就开始夜间巡逻。它俩在院子里四下游走，看看、听听有没有人或猫子之类的动物到来。若有，它俩会齐声狂吠，及时发出警告，示意不要靠近，更多的时候是在提醒母亲，院子不安全了。

在后门房顶处的监控器覆盖的范围最广，能将大院外果树、菜地等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母亲把家里收拾妥当后，扛上一把锄头或铲锹，来到她的菜地，精心侍弄着。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母亲按照季节，轮换翻地、播种、栽苗、搭架、施肥、锄草、收摘。从辣椒、茄子、黄瓜、西红柿、佛手瓜、苦瓜、四季豆到萝卜、白菜、芹菜、胡萝卜、茼蒿、莴笋、冬瓜、土豆、豌豆。从春入夏，由秋到冬，母亲一直在菜地辛勤劳作、精心种植。一到收获季节，辣椒、茄子、黄瓜、西红柿都压弯了枝头，萝卜长到四五十厘米长，土豆长得有碗口大，南瓜、冬瓜个个几十斤重。看着一个个、一堆堆绿茵茵、黄晶晶的丰收成果，母亲脸上自然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母亲种的菜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用现在的标准说就是有机蔬菜、绿色蔬菜。我说，就是母亲牌的农家菜。原始的种法，原始的味道。无论你是何方大厨，对这些蔬菜不论你是炒煮蒸，还是煎炸煲，吃罢满口留余香，回味仍无穷，满满的都是母亲味、浓浓的爱。

借助监控器现代智能科技，让我和母亲能时时刻刻“见面”，听得到她的声音。有了监控器，让我有了依赖感。有了监控器，母亲有了安全感。其实，母亲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是对自己老年生活的一种追求、一种充实。她不是无聊、消遣，而是无助、寂寞。她是对自己年轻时代的回望，也更是对子女们能经常回家陪陪她的一种奢望。

父母对子女来说，或许就像风筝的线，老树的根，家里的灯。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