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自杀未遂者的自白

2022-05-30杨敏毅

中学生博览 2022年14期

杨敏毅

我生日这天，一早就收到由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请您到邮箱查收《自杀未遂者的自白》的邮件，这是我给您送上的生日礼物。”看完短信，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谁给我送来这样的“生日礼物”，送我礼物的人的动机和目的又是什么呢？是一个恶作剧吗？我该不该查收这份令人生畏的礼物？我怀着好奇与不安的心情打开了邮箱，看到的是这样一封信——

老师：

您好！

我清楚地记得今天是您的生日。两年前的这一天，您为了挽救我，放弃了和家人共享生日晚餐的机会，真是很抱歉！但今天可以报告您的是，我已经走出了阴霾，找回了自信，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如愿地跨入了大学之门，成为一名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的学生。

信中真实地记录我艰难的心路历程，请您收下这份珍贵的记录，它是我送您的生日礼物。

小玲敬上

真令我意外，那个曾经吞服安眠药自杀未遂的女生小玲，如今已成为医学院的学生。令我感动的是，小玲用这种袒露真情的方式回报我。信中是这样叙述的：

高三文理分班后，我离开了原来的班集体，很不情愿地被分進了一个陌生的班级。说不情愿是因为自己想进实验班，但就因为分班考试时的小小失误而被拒之门外。为此我很失落，压抑的心情使我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拒人千里的表现让新班级的老师与同学们不理解我、不接纳我，甚至还有人讨厌我。此时，我向学校提出换班的请求，但得到的答复是，学校没有先例，不能换班。换班的请求遭到校方拒绝后，我很沮丧、很气愤。

愤怒的情绪使我看谁都不顺眼。在学校里，我与老师、同学没有一点儿交流;回到家，与父母也没有半点儿沟通。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关进了笼子的麻雀，一次次冲撞，次次碰壁;一回回抗争，回回绝望。我不是雄鹰，无法在蓝天上翱翔;我不是银燕，难以在屋檐下筑窝。但麻雀也可以具有雄鹰的刚毅，麻雀也能够拥有银燕的温情，我不愿成为撞死在笼中的麻雀。

于是，我申请转学，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但教育局有规定，非特殊情况，高三学生不得转学。我转学的希望也破灭了，接二连三地碰壁，让我的内心升腾起仇恨的烈火，恨学校，恨老师，恨同学，也恨父母。怨老天不公，让我处处受阻;怨自己无能，使我事事不顺。在恶劣的心境下，我觉得别人的目光中充满敌意，我成了一个极度压抑的孤独者。看到父母无奈而担忧的眼神，我内心响起一个声音：“我要砸碎冷漠的禁锢，我要世界随我而动。”一个歹毒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形成：“我要以死抗争，用死报复他们！”

从那以后，我开始想办法积攒安眠药，攒足了30片后就开始行动。国庆节前一天，瓶子里的安眠药终于达到了30片。我想，只要把它们全部吞下，就可以一直睡过去，永远不会醒来。

夜幕降临，我关紧房门，开始写遗书：“在我离开这个令人失望而痛苦的世界时，所有与我有关的人，你们不要假悲伤，好好反省吧！”

我拿起安眠药，吞下1片、2片、3片……渐渐地发现，原本很小的药片慢慢地变大，手也越来越沉，感觉无法再把它送入口中了，手脚开始颤抖了，心跳加快了，呼吸急促了，视线模糊了。我害怕了，但不能让别人笑话自己退缩，要以死抗争。最终我后悔了，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把剩余的安眠药统统倒入了抽水马桶……我终于带着一丝满足感昏睡过去，身边留下一封遗书和一只空药瓶。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听到妈妈惊慌的呼喊声，听到爸爸慌乱的脚步声，在医生们紧张的抢救中，我接受了洗胃……我无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班主任、校长紧张而严肃的脸时，心里有一丝窃喜，“你们终于围着我忙碌了。”

休学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我整天无聊地打发时光。歹毒的自杀动机让我无法面对老师和父母关爱的目光，虚假的自杀经历让我难以从“苦肉计”的卑劣中解脱出来。内心的痛楚使我寝食不安，萎靡不振。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电视上看到关于您进行危机干预的报道。妈妈、奶奶和我，三代人带着求助的愿望，开始接受您的心理咨询。

您对我说：“许多人都是觉得无路可走才选择自杀的。所以，他们眼前是一片黑暗，无力而绝望。但不知为什么，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你是一个内心充满力量的人，有一种被压抑的力量。其实，积极进取、顽强拼搏是力量的象征，愤怒、仇视、抗争也是力量的表现。就人的成长与成功来说，我们把前者称为正能量，把后者称为负能量。力量可以叠加，也可以抵消;力量可以提升，也可以转化。”

我在心里暗暗叫绝，您太厉害了。您说我是一个有力量的自杀者，其实是在暗示我是一个假自杀者。我一下子明白了，您是可以拯救我的人。

在我们定下保密协定后，我向您说出了自己真正的自杀动机——报复学校、嫁祸给老师，我终于如释重负。

两年过去了，我的心态改变了，人际关系也改变了。我获得了心灵的重生、人格的重塑。我自幼就想当一名医生，希望能够治病救人。现在，我更希望成为一名心理医生，能够拯救更多人的心灵。

读完这封邮件，我们可以比较完整地看到小玲自杀的心路历程。从不如意到压抑，从压抑到愤怒，从愤怒到仇恨，她的负面情绪节节攀升，最终达到极端——自杀。自杀未遂的结果，并没有让小玲解脱，不可告人的“自杀动机”，让她饱受心灵的折磨。在深深的自责中，她寝食不安。主动的心理求助，让她脱离困境;及时的心灵点拨，使她茅塞顿开;心灵鸡汤的滋养，唤起她激情的勃发。一个自信、好胜、聪颖的女孩，终于成功挑战自我，扬帆起航。

当年对小玲的心理辅导主要采用了以下方法，让她找到了摆脱困境的通道。

用“欣赏-赞美-感恩-宽容”的方法，引导她正确对待身边的人。

用心理测试的手段，使她了解自我，明确了未来发展的方向。

用认知-行为改变法，帮助她摒弃陋习，重新开始。

高中生的心理常常表现出一种成熟前的动荡性，他们思维敏锐，但容易偏激;热情豪爽，但容易激奋;情绪丰富，但稳定性不强。在处理具体问题时，易感情用事，有时会表现为失控的狂热和急躁，对家长、老师表现出较普遍的逆反心理，以致做出不计后果的冲动行为。学生的心灵是非常敏感而脆弱的，需要教师精心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