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事雷梦水

王炳文

雷梦水先生（1921—1994），河北冀县人（今衡水市冀州区），15岁的时候便从老家来到北京的琉璃厂，在他舅舅孙殿起开办的通学斋书店学徒打工，在此期间结识了郑振铎、朱自清、冯友兰、潘光旦、吕叔湘等诸多名人学者，再加上自己的刻苦努力，终成为一名古籍版本专家。

上世纪70年代，雷梦水在中国书店服务部担任二门、三门和古书门市部三个部门的审读工作。每天他按照审读标准，给不同的图书加盖甲、乙、丙、丁四类图戳，然后按不同门市规定的售书范围，分別给予调拨。工作期间，他还有意识地给一些领导、专家、学者找些所需之书，我记得当时经常找他的有汪道涵、姜德明、叶祖孚、赵洛、史树青、田涛、张政烺等。那时成套的古籍善本书不如五六十年代那么多了，但是线装古书零本中亦不乏好的版本和有历史价值的书，老雷又特喜欢零本古书，所以他一边审读，一边将每种书的书名、卷数、著者、册数、提要、特点等一一抄写下来，然后再将记录的纸条按一书一条的标准分类集中存放，以备后用。他工作认真负责，审读坚持原则，严格按照店内规定办理，绝不徇私，即便书店内的同事要给亲朋好友买些丙类书，他总是说明原因，坚持原则，不予调拨。后来老雷又调到服务科库管组，仍担任审读工作，还有一位叫夏其峰的同事协助他的工作。我当时担任库管组组长，这个工作以前是陈欢欢负责，他是陈克寒的儿子。库房包括东、西两侧廊房内大面积的空间，里面存有古书和新印古籍，全组共有8人，其中5个人负责库房的管理。老雷在工作时不仅十分珍惜每一分钟，而且总是精神集中，认真地翻阅书籍，进行审读分类。此外，他还要作详细的记录，所以一上班来，他总是在那儿忙个不停。

老雷家原住在东琉璃厂的东北园，居住的房间很狭窄，院内地势低洼，一下雨就积水，条件非常差。他当时工资较低，生活也比较艰苦，每天下班回到家中仍然继续读书记录。他和我说：“我的生活是一不吸烟、二不喝酒、三不喝茶，什么嗜好都没有，唯一的乐趣就是读古书。”老雷的文化程度不高，只上过几年私塾，后就在古书铺学徒，除去自己苦记硬背，前辈大师兄们的身传言教外，更主要的还是靠他个人勤奋好学而成才的。在接待专家学者时，他能说出每种书的版本特点，及著者写书过程中间的趣味杂谈。他也经常与专家学者商榷请教，所以交了不少书友。后来许多专家、学者、教授与我谈到老雷时，都高度赞扬他的治学精神。

老雷的舅父孙殿起也是著名的版本学家，他常年坚持将所贩卖之书用纸条记录下来，然后整理成书，出版了《贩书偶记》。老雷也遵循其舅父的做法，继续记录、整理过手的古籍，坚持数十年，在专家学者的帮助下出版了《贩书偶记续编》。此外，他在舅父孙殿起搜集积累的资料基础上编著了《琉璃厂小志》，他自己还整理出版有《古书经眼录》《北京竹枝词》《室名别号索引补编》《书林琐记》等书。其中《贩书偶记续编》和《书林琐记》最为出名，深受社会各界藏书家与读者的关注与喜爱。（文字由彭震尧、王学慧整理）

资料卡片

孙殿起（1894—1958），字耀卿，河北冀县人，版本目录学家、藏书家、古书商人。15岁时因生活所迫辍读到北京书肆当学徒，初受业于琉璃厂书商郭长林门下，后由友人荐至西琉璃厂鸿宝阁书店，后又转入今文斋书店任司账和店员。1919年和藏书家伦明一起开设通学斋书店，收得珍善本万余种。由于他精识书籍版本，明辨优劣，与文禄堂书店主人王晋卿同为书商界知名古籍版本专家。著有《贩书偶记》《丛书目录拾遗》《清代禁书知见录》等。

陈克寒（1917—1980），浙江慈溪人。1934年参加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新华社社长兼总编辑、出版总署署长、文化部副部长、中共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