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沉醉的书房
2022-05-30薛原
薛原
至今我对书房的态度依旧:我喜欢在书房里发呆,用散漫的目光检阅着或整齐或拥挤或杂乱的书阵书堆,随手取一册,给我书里书外的享受。泡在书房里,有时候我不知道是我在看书还是书在看我,我和书就这样相互对视着,读书其实也是一种书与人的相互观看,偶尔的一点对接刹那间碰撞出了火花,让我惊喜,也让我惊醒。书与人,人与书,在对视中就消磨了春夏秋冬。有时,拿起一本书并没有理由,也许因一本书,又翻起了另外几本相关或不相关的书。4月的书房也是春光弥漫书房的季节,阅读也就更有了沉醉。在这个4月,有几本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四十年艺坛回忆录(1902—1945)》《药铺年代》《花甲录》《茶叶与帝国》《巴黎:光影流动的盛宴》《十二月十日》和《天堂主题公园》等。
在当年的上海滩,丁悚(1891—1969)也就是丁慕琴是文人艺人圈里的中心人物。用陈子善的话说:“20世纪前半叶的上海滩上,丁悚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响亮的名字。他多才多艺,又融汇中外古今,博采众长,在美术(包括漫画、月份牌、廣告、插图、美术编辑和教育等)、戏剧、电影、摄影乃至文学创作等众多领域里都卓有建树,影响深远,是海派文化史上开一代风气的不应被忽视的代表人物。”《四十年艺坛回忆录》反映了丁悚丰富精彩的生活,他的生活既有传统文人的雅致,又有上海滩的新潮:在美术之外,听戏、摄影、唱片、电台、电影、文学,都有深入的涉猎;与各界人物交游更是广泛:艺人、歌星、影星、画家、作家、导演等等。从他的回忆录里可以看到他与友人的生活状态和上海滩的文人圈。他的这部回忆录的文章都不长,看他当年的这些专栏文字,若放到今天,犹如在看他每天一更的个人公号或微信朋友圈:他所谈所写都是他个人生活里所见所闻的轶事或点滴讲述……
《药铺年代》一书副标题是“从内单、北京烤鸭到紫云膏”,由这个副标题不难读出该书的内容:一家有80多年历史的台湾中药铺的时代记忆与料理配方。该书作者卢俊钦是台湾高雄凤山顺安中药房的第三代传人,从小在中药堆里长大, 他讲述了自家老药铺从1936年至今的故事,从孕妇产后的七帖生化汤、小孩半夜发烧的犀牛角水,到隔壁总铺师的专属药膳配方、为街坊泡制的养生药酒、病人离世后的药忏……“作者推开老药铺的门,让我们看到了过去街坊间的邻里亲爱、中药铺从业者的妙手仁心;作者也重拾起中国人药食同源的文化智慧,为我们分享多年研发心得,让躺在药柜里的中药材变成厨房中的药膳配方、中式香料,使老药铺焕发新生”。这本书也可以说是一家传统中药铺经历时代变迁的备忘录。
《花甲录》是当年上海滩著名的内山书店的老板内山完造的回忆录,看他的回忆录,那些熟悉的现代文坛人物与他的故事读来有着不同的意味,譬如他写1927年夏天的江西南昌:贺龙、郭沫若等人与蒋介石分道扬镳,一路穿山越岭,历尽艰险转战至广东汕头。郭沫若此前在蒋介石北伐时,曾担任蒋的宣传部长,在汉口作为武汉政府政治部主任辅佐邓演达,是备受赞誉的名外交家,此行则越发有名。“后来他脱离汕头,乘一条小渔船逃往香港,可偏偏这条渔船是海盗船,幸好船上有一个青年水手知道他的名字,好歹算转危为安,到了香港。接着,又马不停蹄地逃到上海,落难于寒舍。郭先生不久便回汉口去了。”再如他说:有一次,鲁迅对他说:“老板,我结婚了。”他便问:“和谁呀?”鲁迅爽快地回道:“就是和那个许广平呀。”
《茶叶与帝国》讲述的茶叶与大英帝国之间的历史,但有些细节却引起了我的兴趣,譬如乔治·奥威尔在二战及战后对茶叶的宣传。在我的阅读印象里,写了经典长篇小说《动物农场》《一九八四》的奥威尔对宣传是非常厌恶的,但是,也正是同一个奥威尔对英国二战时关于茶叶的宣传,却有独特的推广之功。
阅读《巴黎:光影流动的盛宴》,犹如跟随着这本书里描述的历史人物步入他们的巴黎现场,也像坐上了一辆慢行回溯的时光大巴,从始发站开始,一站一站探寻细致的巴黎之旅,一直到游览介绍的终点站,完成这场流动的盛宴。
《十二月十日》和《天堂主题公园》是美国当代作家乔治·桑德斯的两部中短篇小说集,集中呈现了这位被誉为“天才怪诞作家”的独特风格:“他以一种毫无保留的严肃的态度来关注他所看到的现实生活,他擅长描写生活中那些格格不入的人,他们可能丑陋、不善言辞,甚至如垃圾一样不会有人理睬……但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他给这些人物设置的前景并不是全然黯淡的;桑德斯的写作可能的确暗黑,但他仍然让作品中的人物保存着一种人性的执着和对一个微小的目标的不懈追求,正是这样我们能从中看到一线希望,而不是彻彻底底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