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图案与自然在现代设计中的应用

摘  要：常沙娜先生的图案教学主要包括民族的传统和生活的自然两个方面。常沙娜终身潜心研究学习敦煌图案艺术和大自然的生命形态，以独特的见解诠释古典艺术的精髓，挖掘大自然中的真善美，奠定了现代设计应用的基础;引导现代设计者在创作过程中研究并传承我国传统文化，使传统文化在新时代中焕发新的光彩。

关键词：敦煌图案;自然;常沙娜艺术美学;现代设计

基金项目：本文系甘肃省社科规划项目“20世纪敦煌艺术史研究”（19YB112）研究成果。

一、不能离开民族的传统

“创造设计必须注重探索艺术‘源与流的融合关系。‘源与流就是以古典文化为根本，创造出新的潮流。”这是常沙娜先生的设计理念，这既来源于敦煌艺术的熏陶，也来自其恩师林徽因的指点。常沙娜先生是常书鸿先生之女，1931年3月出生于法国里昂，浙江杭州人，被誉为“敦煌图案揭秘人”，多年来分析并整理敦煌图案，将隐藏的精美图案从斑驳的壁画中提取出来，诠释了古典艺术的精华与时尚。

常沙娜先生幼时就随父亲扎根于敦煌，从14岁至17岁随父亲开启了临摹莫高窟壁画之路，她将各时期的主要洞窟中出现的重点壁画进行全面而系统的临摹。为精准把握历代壁画的时代风格，必须在临摹中掌握壁画的历史背景，因此练就了绘画的童子功，也收获了最初的艺术感悟。之后赴美国深造，回国后在恩师林徽因的指点下进入工艺美术设计领域，被引荐到清华大学营建系做助教，并随林徽因先生学习工艺美术设计。期间常沙娜与林徽因先生合作设计的景泰蓝工艺品和其他礼品在1951年亚太和平会议上都深受外国友人的喜爱（如图1）。这次实践经历，获得了一次美学和图案创作方面的有效训练，更坚定了她要把敦煌传统图案与工艺美术与设计相融合，并延续当代的生产实践与之结合的主张和路径。

常沙娜先生不断收集整理敦煌艺术的资源，小心翼翼地描摹每一幅图案纹样，绘编出版了一部资料详确、内容扎实的《中国敦煌历代装饰图案》。此书以图为主，文字内容不多，是常沙娜先生多年的研究成果和心血，展示了一个装饰的敦煌藝术世界。此外，她还著有《敦煌藻井图案》《敦煌壁画集》以及《敦煌历代服饰图案》。

著名的陈之佛先生关于正确对待我们民族优秀艺术遗产时也提出：“研究古代的作品，只在装饰模样的历史知识上着想，还是不足的，应该研究过去的作品中所含的诸原则，人类和图案的关系，一种图案与当时人民的生活和理想，究竟在怎样条件之下才产生的，关于这等的研究，是最切要，而且也是最有益的。就是研究装饰的外貌，也比较还是在何时代或者何种原因要施装饰这等问题上紧要些。”[1]细细品读陈之佛先生这段辩证、透理的研究理论，可知对于民族艺术遗产的批判继承，理解“源”的产生更为重要，“流”也应随当代不断变化形式。

常沙娜先生临摹敦煌壁画，还要深入理解敦煌壁画直接或间接地折射出各种战争给劳动人民带来的困苦、阶级关系民族关系的演变、中西交流的融合、衣冠服饰的演变、音乐舞蹈的发展、劳动人民的各种生活、民俗民风、建筑历史及美术史等各方面的情况，全面体会敦煌文化的艺术底蕴。正是常沙娜先生对敦煌壁画的深刻掌握，才能挖掘敦煌艺术的神韵，并将敦煌图案元素融入到她的实际设计当中，创作出具有历史性与时代性的艺术设计作品，而不是一味跟随西方的设计审美。

二、从自然中采撷美

学艺术，到底要学什么？常沙娜先生说：“我把握的就是两方面：一是民族的传统，二是大自然的真善美。”敦煌壁画的花卉元素是她的创作渊源，自然生命形态则是设计灵感。众所周知，常沙娜先生极其痴迷花卉，在工作忙碌之余，总是见缝插针进行沿途写生，在敦煌艺术的熏陶下具有中国传统图案的深厚功底，又在雷归元先生现代图案学体系的滋养下，绘录了千姿百态的“花”形象，正式出版了《花开》一书。在书中可以看出，常沙娜先生对花卉的描摹来自于心中根源，有属于自己淡雅的生活气息，通过放逐自然进行艺术创作，时常发现敦煌壁画中的各种图案，也有来自对自然的观察。这些花中，有一些是不起眼、不知名却格外精致的小花，有一些是朴实奔放，为人类孕育果实的土豆、扁豆、花生等花和叶，它们默默无闻却奋起生长，这些花、叶的自然变化及色彩配置，得体且富有天然完美的装饰性和生活情趣。

常沙娜先生提倡从大自然中采撷美的艺术元素，并运用到了她的教学理念中。让学生临摹或写生典型的蝴蝶，并分析各种蝴蝶的色彩比例与关系。在她看来，拥有色彩协调的花卉、蝴蝶、鸳鸯等，都是大自然的造化，或出于生态平衡、自我保护的需要，或出于繁衍的需要，方可构成如此和谐、绚丽多彩的大自然。

三、古今交融的现代应用

常沙娜先生在担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院长期间，积极推动与国外院校的交流合作，潜心研究整理敦煌壁画中的艺术元素，从图案设计的角度研学古人留下的文化瑰宝。还主持并参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政府为庆祝香港回归赠给香港特区政府的纪念物“永远盛开的紫荆花”雕塑创作（如图2）。通过与工艺美术家多次合作，透过这些工艺美术家精湛的手艺，将大量的莫高窟图案艺术转化成现代设计，并且有效地推广出去。在百废待兴的年代，常沙娜先生在图纸上、工地里日夜奋战，边学边干，迅速成长起来。她参与苏联展览馆（今北京展览馆）、首都剧场门厅八角藻井石膏花设计，为迎接建国十周年而筹建“十大建筑”的各项建筑工程和装饰设计任务，灵巧地运用敦煌壁画中的藻井图案，设计出既体现唐代风格，又能应用于当代生活中的圆形浮雕花灯（如图3）。2007年常沙娜先生在敦煌壁画继承与创新国际学术研讨会上讲道：“人民大会堂宴会厅的天花板和门楣装饰，其风格来源于敦煌唐代藻井装饰，以类似盛唐莫高窟第31窟藻井的莲花为元素（如图4），结合了建筑结构、灯光照明、通风等功能的需要，以石膏花浮雕的形式，组成人民大会堂特有的民族形式的装饰风格。”[2]

常沙娜先生曾颇有感触地说：“设计不是空谈，是要成为现实，必须把艺术形式与材料、工艺、功能相结合，绝不是一个人所能完成的，需要团队协作，方可完成真正成功的设计。”

常沙娜先生还陆续设计人民大会堂墙外的琉璃瓦楣和台阶上的须弥座石雕花饰，以及民族文化宫大门的宫卷纹草图案的金属装饰大门，这些都成为现代设计教学中的经典设计案例。

常沙娜先生就是运用敦煌装饰图案进行装饰设计，她的设计代表着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既有装饰美感，又具备建筑必需的实用功能。常沙娜先生一直强调“源”与“流”，强调文脉，不断从传统与自然中探究，寻找设计思路，学习西方是可以的，但最终还是要落在自己的“根脉”上。敦煌艺术就是这样的根脉，将敦煌图案元素融入实际设计当中还是不够，要与功能相结合，方可让文化的根脉“生根发芽”，长出新的枝叶。

四、现代设计的现状及发展趋势

21世纪是世界化、全球化的时代，艺术源于生活，并归于生活，复兴中国传统文化成为重要趋势。对常沙娜先生艺术理念进行研究，主要目的就在于如何综合利用传统文化和自然形态资源，并寻找与使用价值的相互关系，让人们更加重视中国古代传统文化和大自然呈现的精髓。

国外各种新的现代设计理念的不断涌入，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人们的传统审美意识。我们的作品逐渐远离了民族性，更多体现了西方设计思想，或者照猫画虎一些国外设计方案，创作出“不中不洋”的作品。目前许多设计形式上很新颖，却难以与所处的人文环境所融合。因此，创新不能是片面的，而是要与中国的传统文化相融合，先继承传统，才能更好创新。

继承传统也不能生搬硬套，不是简单挪用，而是合理应用。要体会和研究图案本身的内涵，经过设计者的消化和吸收，使新的产品具有生命和力量。常沙娜先生临摹敦煌壁画、大自然，继承传统要踏实深入地研究，因为敦煌艺术体现的是方方面面，不同时代的图案有不一样的变化发展。大自然中形形色色的形态不仅在造型上值得仔细探索，还要在色彩和谐、肌理等方面进行系统研究。当今设计要适应器物的形式美，也要符合人民的需要和爱好，解决衣食住行等问题，与生活、生产需要、与科技发展相结合，更要表现时代的精神面貌。

（一）民族传统中的设计

常沙娜先生的设计均以“敦煌图案”为元素，成为了当代设计的重要藝术形式。艺术是立足时代和反映社会生活的。越来越多的设计作品都在体现中国特色，敦煌艺术亦成为众多设计师取用不尽的灵感源泉，设计师们采用现代设计手法，将赋予敦煌艺术元素创新演绎出新的设计，使蕴含华夏文化积淀的敦煌文化瑰宝重现生机。近些年来，当代设计别出心裁，中国风元素融入产品设计的案例也越来越多。

元素方面，在敦煌壁画中出现的飞天、佛像、图案等元素，设计者通过变形、分解、重构、正负型转化等方式，“进化”成可以被现代受众群体所接受的各种敦煌衍生品。如兰州火车站车站大厅顶部设计并绘制的装饰壁画《香音神曲》，利用了多种敦煌藻井图案，中心以莲花、莲心纹为主;莲花中心采用了敦煌莫高窟隋代典型的“三兔三耳”图案，围绕莲花纹样外的是一圈敦煌飞天及侧莲纹样;最外沿使用团花纹图案进行勾勒。兰州火车站运用了多种组合的图案元素，完美展现出甘肃省深厚的文化底蕴及地域特色。

色彩方面，敦煌壁画中的彩色代表着中国传统艺术在色彩方面登峰造极的成就。在当代产品设计中研究并掌握敦煌艺术色彩规律，并设计出具有“中国色彩”的作品，使现代图案带有复古风的意味，从而达到图案与色彩的和谐统一。如在爱慕品牌内衣设计中完美运用敦煌色彩，秉承了爱慕内衣有限公司一贯的品牌文化：“时尚、文化、人性化”。爱慕品牌“敦煌”主题系列向世人展现了爱慕的品牌魅力，使敦煌色彩文化以高贵典雅时尚的形式做出推广，使拥有古典文化的现代时尚内衣品牌蕴涵东方艺术风格，达到审美新的境界。

构图方面，在敦煌图案的外部构图特征中，随意性构图与设计性构图并存是主要展现方式。现代设计中的许多构图形式都是由传统的构图方式演变而来的。敦煌图案的对称与不对称式构图体现出的和谐自然，融入到现代设计中意义非凡。以爱马仕品牌的丝巾产品为例，该品牌丝巾单品过万，设计师的奇思妙想让每一件设计作品的骨架都各具特色，丝巾的构图根据主题的不同而作出相应变化。以敦煌艺术为主，找到具有规律性的构图，掌握其中的主要技巧，从而达到丰富的艺术性设计效果。

（二）自然中的设计

常沙娜先生指出：“发展设计要从美丽的树木、花卉中发掘，这样的设计才能延续下去，没有传统的设计，只能为怪异的东西。”在人类与自然的依存过程中，设计应运而生，为人类文明的进步作出巨大贡献。时代在不断进步，现代设计领域也瞬息万变。但无论如何，植根于自然的本质始终不变。自然孕育了设计，设计的发展必定要以自然为前提。

这些以天然为素材的设计得到了普遍应用。无论是在环境艺术设计，还是在服装设计、平面设计、包装设计等领域都在广泛汲取自然灵感，产生新时代的新设计。如土耳奇地毯上的图案、波刹尼西亚树皮布等。在现代服装设计中，也会采用花卉图案作为装饰元素。在当代快节奏信息社会中，对自然美设计作品的欣赏，必定有更深层的意义。“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大自然中的纯朴、清新雅致让身处都市生活的观者压力释然，对美好的未来充满向往，只有最自然的设计才能带给人们最纯真的感受。

由此可见，汲取自然中的精华是现代设计理念的创作源泉，在设计中融入自然是解决现代设计问题的方法之一。这样的设计可以引领人们重新认识自然，并能有效地解决当前设计的问题，更是对人类思想观念的一次全面洗礼。

五、结语

让艺术走入生活，常沙娜先生坚持从民族的传统和生活的自然两方面寻找设计灵感，为现代的设计提供了创作思路和发展方向。只有通过不同的设计工艺与现代生活理念，结合传统文化或自然形态，才能创作出具有民族文化内涵和时代性的艺术设计作品，创造出更适合现代人的艺术设计，才能让宝贵的传统文化经久不衰，走向世界！

参考文献：

[1]陈之佛.图案法ABC[M].上海：ABC丛书社，1932.

[2]敦煌研究院.敦煌壁画艺术继承与创新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8.

作者简介：赵红星，张掖书画院专职画家，三级美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