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地区农民画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现状考察

摘  要：江苏地区的农民画在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后，在作品创作等方面有了较大的发展。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从业人员青黄不接、销售渠道狭窄等问题，需要政府的引导和从业人员的重视等多种途径的解决办法。

关键词：江苏地区;农民画;非物质文化遗产;现状考察

基金项目：本文系江苏开放大学“十三五”2017年度校级科研规划课题“江苏农民画类‘非遗的现状考察与活态传承”（17SSW-R-Y-010）研究成果。

江苏是农民画的发祥地，1955年，邳州出现了最早的农民画;1960年，周恩来总理接见了邳州农民画的代表梁传魁。在邳州农民画的影响下，江苏其它地区也陆陆续续出现了农民画，而且一些地区的农民画在国内外都获得了比较大的知名度，如南京的六合农民画与邳州农民画、陕西户县农民画、陕西安塞农民画、上海金山农民画并列为中国五大农民画之乡，淮安的博里农民画和盐城的射阳农民画也驰名中外。

自实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保护以来，邳州农民画、六合农民画和射阳农民画均被列为省级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名录，博里农民画于2010年被列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这些农民画从1955年到现在，走过了60多年的历程，在社会快速发展、发生巨变的当下，尤其是近几年来，农民画又是怎样的状态呢？

一、农民画现状

（一）从业人员

在农民画发展的要素中，最重要的就是从业人员。在笔者的调查中，每个地区都有一些代表性的人物，邳州农民画有邹文才、杨年成、张士彩、陈良成、周聪等;六合农民画家有胡斌、张国良、丁广华、王林山、缪华俊、施玉英等;射阳农民画家有姚德银、王复军、郭开亮、成广东、吉瑞丰、鲍洁等;博里农民画家有朱震国、潘宇、戚海斌、赵书环、韦志兰、潘建淮等。这些代表画家都是从小就对艺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喜欢用画笔将自己的所见所悟转化为独特的艺术语言，而促使他们真正走上农民画创作的，都是因为所在地区的文化馆创办的农民画培训班。不夸张地说，在农民画发展过程中，当地的文化馆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比如邳州文化馆不仅在固定场馆有当地农民画家所办的农民画展，而且每年两次定期请一些著名的农民画家对全县人民（包括未成年人）进行免费培训，每次30名左右，时间10-15天左右，只要对农民画感兴趣都可以报名。文化馆将大家学习后的习作展示在公众场合，不仅满足了大家的兴趣，还可以让大家互相交流总结创作经验，也让大家发自肺腑地产生自豪感。如张士彩1968年出生，从小就喜欢刺绣、剪纸等富含绘画元素的民间艺术。1988年，她听说文化馆举办农民画创作培训班后，说服了父母，辞去了以前的缝纫工作，成为一名农民画学员，从此一头扎进农民画创作，取得了优异的成绩。由于培训的次数多，邳州有数千人接受过农民画训练。在博里，农民画的培训次数也非常多，据不完全统计，每年要举办十次左右，不断充实发展从业人员的队伍。射阳文化馆为了农民画的发展，更是将农民画培训送到乡镇，文化馆的老师对农民画的发展概括、艺术特点、基本构图、配色着色等方面深入讲解，让大家充分了解农民画，切实提高自己的绘画水平。

从性别结构来看，男性多于女性，这主要是由于早年，尤其是在农村地区，男性受教育的机会多于女性，有更多的机遇从事绘画之类的艺术行当。尤其是婚后，即使女性喜欢农民画，但由于生儿育女，家里各类繁琐的家庭事务，也让女性不得不放弃自己原有的爱好，能坚持下来的都是凭借自己的毅力和坚韧。像张士彩初中毕业，在当时的农村女性中算是比较高的学历，婚后画农民画，她婆婆和丈夫不同意、不支持。但她不顧家里的阻挠，坚持拿起画笔，日积月累进行创作，不断地提升内容表达，磨练技艺，达到了农民画创作的巅峰。相对来说，男性这方面的顾虑和障碍较少，只要自己愿意画，家里基本上都是支持和赞成的，妻子不仅家务农活全包，还会在创作中提供适当的经济支持，会在丈夫画画忙不过来时，提供帮助。

从年龄结构来说，从事农民画创作的基本都是中老年人，年轻人很少。这不仅是农民画面临的现实，也是很多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面临的局面。陈良成先生在谈到邳州农民画现状时也说画农民画不可能有很高的经济收入，尤其是对于年轻人来讲，由于资历、技艺、获奖等原因，要想赚到可观的收入非常困难，难以实现自给自足。所以本地的年轻人基本都不愿意从事农民画，这也导致了农民画创作人员的青黄不接，难以为继。

从专职和兼职的比例来说，基本上各占一半。目前，有些地区成立了专门的农民画院之类的机构，如博里镇在政府的帮助下，建立了农民画苑。在镇广播电视辅导站潘宇老师的辅导下，画师们有组织、有纪律地一起接单画画，靠画笔实现经济收入的提高。六合的条件更好一些，有专门的六合艺术中心，宽敞的两层楼房，一楼是露天场所，二楼是展厅，展厅被分割为几个开阔的隔间，画师们就在这些隔间里井然有序地创作。但不是所有地区都有这么好的条件，在没有专门画院的地方，大部分人就在自己家里创作，并以此谋生。比如张士彩有自己的工作室，作品也能畅销国内外;陈良成在镇文化馆有自己的工作室，也主要靠农民画实现经济的自足。也有很多人因为经济的缘故，只能将农民画作为自己的业余爱好，白天出去工作赚钱，晚上或闲暇时才能坐下来进行创作。

（二）作品创作

能支撑农民画不断向前发展的就是创作，是农民画发展中的重要元素。这几年大家创作的作品数量很多，更重要的是，很多农民画家带着他们的作品参加了各种级别的展览，并且获得了很多的荣誉。2017年，胡斌的《水乡晚练》入选全国农民画2018年，陈良成的《富饶的母亲河——大运河》喜获全国农民画大赛典藏作品奖，杨年成、张士彩等人的作品入选优秀作品奖。2019年，杨韵才的《好运年年》、赵刘霞的《菊乡喜事》分别获得全国农民画展三类、四类优秀奖;张士彩的《丝绸之乡》在“壮丽70年·阔步新时代”全国农民画创作展中获金获，作品被收藏并录入画集。除了国家级的展览，各地区的农民画还参加了很多省级的展览，并获得不同级别的奖。在其它类型的展览上，农民画家们也纷纷拿出自己的精品之作，如胡斌2018年为首届中国农民丰收节创作了十米长卷《欢庆丰收》。江苏地区的农民画不仅参加了国内的展览，而且昂然“走向”世界。2016年，邳州农民画参加了德国柏林举办的“五色土的浪漫”中国（邳州）农民画巡展，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丁广华则于2017年远赴尼泊尔进行文化交流。

除了进行传统的创作之外，农民画家们还积极探索新模式新方法。比如潘宇将农民画与刺绣结合起来，在刺绣中加入农民画元素，这些农民画元素基本都是博里或者淮安当地的一些风景等特色元素。陈良成也在不断寻求机会突破自己，创新农民画创作。2017年，陈良成参加了由文化部公共文化发展中心、福建省文化厅主办的农民画创作培训，这次培训充分利用福建的漆画优势，将农民画和漆画结合，两种艺术组合在一起，珠联璧合、相得益彰。陈良成创作的农民漆画《网箱养鱼》受到了很多好评。六合的农民画则与现代化的高科技相结合，用动漫技术将农名画“动”起来，让农民画更生动灵活。

（三）农民画产业发展

在当下经济社会中，经济是很多行业的一个重要的衡量标准，农民画也不例外。事实上，很多农民画家都很有经济意识，他们在政府的组织下，争取实现经济创收。在博里镇政府的帮助和支持下，翔宇集团投资500万元建立了农民画院，并且每年出资10万元给画师进行农民画创作。翔宇集团随后又投资组建了博里农民画文化服务公司，由公司统一负责农民画的市场销售。公司还和潘宇的刺绣坊合作，采取“公司+农户”的形式，绣娘完成一件成品，可以获得订单金额的70%，剩下的30%由刺绣坊和农民画画家进行分配。也有农民画家“单打独斗”，比如张士彩，经过辛勤耕耘之后，积累了不小的名气，独具匠心的作品在市场上也销售得很好，获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

为了开发和促进农民画的产业发展，农民画家们也想方设法进行了很多的创新。如上文提到的潘宇将农民画和刺绣结合，六合农民画则进行了丰富多彩的文创设计，他们将农民画与服装设计融合，让农民画登上了绚丽的T台，焕发出不同以往的独特魅力。他们还将农民画加工成漂亮又实用的丝巾、箱包等物品，实现了文化产业向纵深发展。

二、存在的问题

高小康先生注意到这样一种现象：各地纷纷兴起了申遗的热潮，但“‘申遗热并不等于传统文化保护的成功，失去存在空间的文化遗产保护仍然是个令人困惑的问题……”[1]江苏地区农民画在保护的过程中同样出现了让人担心的问题。

（一）政府发挥的作用有待加强。现有的农民画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后，有些地区参照上级主管部门颁发的文件，结合当地的实际情况，制定了相应的传承保护政策。如在2017年，博里镇党委、政府专门出台了《关于大力发展博里农民画和其它文化艺术活动的意见》。但还有较多地区并未有效利用农民画的资源，也没有出台相关政策，或进行组织、引导、管理，以至于有些农民画家即使想申报更高级别的非遗项目，也捉襟见肘。

（二）农民画后继无人。虽然农民画被列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也有一些人被指定为传承人，但摆在大家面前的一个非常客观的现实问题是没有接班人。现在的农民画家和画师基本都是中老年人，没有年轻人，即使年轻人有画农民画的兴趣和技术，但在生存现实面前，也会选择放弃。所以，怎样留住人才，怎样培养接班人，是很严峻的问题。

（三）农民画创作缺乏创新。江苏地区现有的农民画虽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现有的创作也遇到了瓶颈，从创作技法上来讲，不仅单一，而且多年来一成不变，很少有新的技法或革新。從创作内容来讲，大家的表现都很相似，除了表现自己的日常生活，围绕党政要求创作的主题，并无新鲜的元素。

（四）从市场发展来讲，虽然江苏地区的农民画家也想尽办法，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和户县农民画、金山农民画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从推广角度讲，虽然博里农民画、六合农民画等在抖音等自媒体上都有宣传，但基本上没有地区性的统一用户进行推广，都是零散的当地人或游客偶尔拍一个作品宣传，缺乏系统性。另外，江苏农民画的推广平台也有限，相比较之下，金山农民画有很多up主在B站上、小红书等社交平台上宣传推广。从文创角度讲，金山农民画衍生的产品更丰富，有贺卡、丝巾、挂毯、交通卡、钥匙圈等。从销售途径讲，户县和金山地区除了常规的销售模式外，还紧跟时代发展，纷纷开始使用电子商务的方式进行销售。如果在淘宝上搜索“户县农民画”，就会出现专门卖户县农民画的店铺“中国户县农民画大观园”，该店已经有11年的历史，所售商品种类繁多，价格从20多到1600多都有。金山农民画则在淘宝店“金山生活”中出售，这个店集中了金山有代表性的文化产品，农民画在店里非常耀眼。相对于这些时髦的销售方式，江苏地区的农民画还主要采用线下销售的传统方式，有待提高创新。

三、解决问题的策略

针对农民画传承和保护中的客观问题，我们还是应当积极寻求解决方法，以促进农民画的更好发展。

首先，政府应当切实履行责任，加强职能管理。政府应该深入农民画创作群体，及时了解农民画的发展、农民画作者的需求、农民画的市场，制定相应的政策和文件，尽量提高农民画家的补贴，尽力托举农民画进入更高级别的非遗项目。各个地区的政府也可以联合起来，共同出资成立“江苏地区农民画联盟”等机构，机构的负责人可以每隔两到三年民主推举有能力、有才华的农民画家轮流担任，机构成员可以结合各自当地的文化特色和文化底蕴互相交流合作，机构内部可以设置一些部门。比如宣传推广部门，专门招收一些文编、美编、销售等专业人员，在微博、微信公众号、抖音、快手、小红书、b站等媒体上系统介绍江苏地区的农民画的发展历程、艺术特色、社会作用等，整合各地区的力量，提高江苏地区农民画的知名度。

其次，农民画人才的培养是农民画发展亟需解决的问题。当地的文化站和农民画家都应尽量挖掘有绘画才能的人，在文化站免费培训的人员中，筛选出有绘画才能的好苗子，并将其委托给成名的农民画家进行师徒培训。政府还应带领这些新生代农民画创作人员多去参加各地的农民画展，了解全国农民画的发展和创作，开阔视野、提高审美，将学习到的知识内化到自己的创作之中。政府要尽可能地保障这些还在成长期的农民画人才的生活，适当给予其一定的生活补贴，让这些未来的人才感受到政府深切的关怀，及从事农民画创作是有灿烂光明未来的。

再次，提高农民画创作水平。农民画家要提高自己的创作技法，最好的方法就是“向外学”，现在慕课、b站上都有很多艺术家、教授录制的关于绘画技法的免费课程，农民画家可以充分利用这些资源不断地拓展提升自己的专业技能。农民画家也可以充分利用参加各种展览的机会，与同行进行交流，吸取同行创作经验的精华。农民画家还要真心诚意地投入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仔细观察带有地方特色的生活和方法，并将这些元素充分提炼，转化为崭新的艺术语言，让自己的画作表达更丰富多彩。

最后，开拓农民画产业市场。要想开拓农民画产业市场，最重要的就是提升文化自信。文化自信就是要让全社会人民认可我们的传统艺术，传统艺术融入了中国人无穷的智慧、风骨、胸怀、操守和理想，我们的传统艺术是优美的表现，充满了生命力和张力。如果大家都能接受农民画，将农民画当作收藏品或装饰品的话，那么农民画的市场将大有潜力。另外，农民画还要加大文创开发力度，可以尝试将农民画和孩子的书包、铅笔盒、书签、直尺等结合，既有实用性，又起到一定的教育作用;或者将农民画运用到瓷砖、墙砖上，起到美化效果;或者与当地的旅游资源结合，建设成为以农民画为主题的游乐场所，并在里面设置一些摊点，现场创作农民画，不仅展示技艺，还可以出售。农民画也要拓展销售渠道，比如上述提到的“江苏地区农民画联盟”可以开个淘宝店和微店，利用线上销售的模式将店里的每一幅农民画进行详细讲解，并给出适当的价格优惠，吸引顾客。

四、结语

综上所述，农民画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后，既有腾飞的机会，也有现实的挑战。因此应结合实际情况进行相应调整，融合各地资源，以实现更好的发展。

参考文献：

[1]高小康.非遗保护的生态环境——他者空间[J].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14（5）：32-39.

作者简介：顾春花，博士，江苏开放大学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