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
2022-05-30龚依宁
龚依宁
我是一粒种子,我来自陕西一座不知名的古墓。作为陪葬品,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古墓里,我已沉睡了千年。而在一个冬夜,我被一个人带出了古墓。冬天的风是寒冷的,吹得我的种皮都快裂开了,但我看到了古墓之外世界的光亮和生机。
我被这个叫考古学家的人类带进了营地。“真羡慕你,可以待在温暖的帐篷里。”我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于是我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帐篷外枯黄的草轻轻随风拍打帐篷,向我示意它的位置。“因为我已经上千岁了,我熬过了时间,人们都很敬重我。”我自豪地回应。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傲慢的声音打断:“可你从来没见过阳光,没见过山河,你不知道大雨过后会有彩虹,你仅仅只是在陶罐子里荒废了上千年日子,这有什么值得敬重的?我可不羡慕你。”
野草们开始讲述我闻所未闻的故事——温暖的阳光下,父母会带着孩子在草坪上露营、野餐;河流里的水最终都将流入大海。我不知道什么是大海,但我很好奇它们口中生态循环的故事和温暖的阳光。
我想见到阳光。
幸运的是,当晚考古学家接到了一个自称是植物学家的女人的来电。那是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比那个声音更美妙的是我接下来听到的消息——他们决定帮助我發芽。我无声地欢呼着、雀跃着,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野草们。可是野草们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天空阴沉,大雪纷飞,雪花们压垮了它们。
这是我第一次了解死亡,在我还没来得及为我的新生而欢呼时,我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种子永生,但它一旦发芽,便开始了一段注定奔赴死亡的路程。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此刻的我,迫切地想要见到阳光。
当晚我就被送到了一个叫科研大棚的地方。
植物学家接过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手在颤抖。接下来的每一天,她总是早早地哼着歌为我浇水,精心地照料我。偶尔,她会对我讲些悄悄话,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希望我快快发芽。
“你一定是一朵漂亮的玫瑰,不然植物学家怎么会那么用心地照顾你。”“你一定是一颗可以长到天外边的豌豆,只有童话故事里才有的那种。”我听着大棚里的其他植物七嘴八舌地猜测着我的未来,心中的恐惧慢慢消散了,既然违背不了自然规律,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那我就成为一颗伟大的种子。我想做玫瑰,拥有最华丽的花瓣和最醉人的馨香;我想做大树,绿荫覆盖整个城市,遮风避雨,通过光合作用为人类制造氧气;我还想做水稻,用颗颗饱满的稻粒,帮助世界解决粮食问题。最重要的是,我想让那个养育我的植物学家开心。
我努力地吸水,努力地激活胚胎。发芽的过程是痛苦的,吸水的酸胀和胚芽生长的疼痛都使我备受煎熬。但我还是赶在春天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前撕开了种皮,挣脱束缚伸出了倔强的头颅。
我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阳光,它比野草所描述的更耀眼、更温暖。
“啊!你只是一株野草!”一声惊呼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是角落里一株野草的声音。顿时,大棚里一片沸腾。所有的植物都注视着我,用那种或惊讶或鄙夷或失望的眼神,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我只是一株平平无奇的野草,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所以我成为不了芬芳的玫瑰和伟岸的树木,我只能做一株普普通通的野草,在角落里发烂发臭!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成为植物学家的骄傲,她也许也会用和植物们一样的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咔!大棚的门开了,植物学家径直向我走来,她依旧轻哼着那首熟悉的歌谣。脚步声渐渐近了,歌谣却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声惊呼。唉!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对我失望的。我的嫩芽敏感地触到了一滴温暖的咸咸的液体,她哭了?也不用那么夸张吧,我愧疚极了。
“太好了,你发芽了!”咦?预想中的责怪没有到来,她好像对我只是一株野草毫不在意,仅仅只为我的发芽而喜极而泣。
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我的脸很烫,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等等,叹气?我会叹气!我仔细感受二氧化碳进入我的身体,经过一些复杂的变化,最后变成了有用的氧气,这就是野草们所说的生态循环的故事!我其实也不是一株没有用的草,还好,我还能成为草,虽然平凡也能有所作为。
种子不必在意自己是什么,只要永远向着阳光努力生长,因为没人知道一颗小小的种子最后会汹涌成怎样一个新生命,创造怎样一个新未来。
指导老师 钱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