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旋律电影《悬崖之上》的教育价值建构
2022-05-30张敏辉
摘要:张艺谋电影《悬崖之上》突破了影像语言原有的逻辑范式,扬弃了革命历史剧中个别主体人物“伟光正”刻画的传统手法,嵌入式的隐性进程和跳跃的色调变化强化了电影质感,推动故事情节多维度展开,这无疑是谍战电影的一大创新。一方面,群像叙事勾勒出了革命战争年代的社会人文景观和历史风貌,生动反映了特殊时期隐蔽战线中残酷惨烈的敌我斗争和谍战人员舍生忘死的生存姿态。另一方面,对英雄群体的悲剧性呈现也唤醒了观众的情感共鸣和价值认同。文章从史诗刻画、悲情呈现、教育旨归三个层面分析《悬崖之上》的表现形式、情感肌理和文化圈层,洞察艺术教育与思政铸魂深度融合的共生形态,为进一步强化电影的美学质感、艺术风格和红色叙事提供现实参照。
关键词:《悬崖之上》;悲剧色彩;隐蔽战线;思想教育;红色叙事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2)11-0232-03
作为近代人类工业文明衍生出的新的审美艺术形式,电影迎合了创新艺术发展形态、提升文化传播势能和满足人的精神享受的客观需要,而其真正魅力在于艺术性。这种艺术性使得影像语言可以轻易打破国家、民族、地域、性别等观念具象的文化藩篱,重点凸显爱、正义、勇敢、善良等人类社会共有的美好品德和珍贵情感,自如地发挥出文艺作品的教化功能,构筑其独特的世界观和认知逻辑,以期准确传达出影像内容背后蕴藏的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从根本上来讲,电影的内核在于表达主题与艺术旨趣的完美联结,即通过艺术体验潜移默化地将价值理念厚植于观众内心,这与教育行为的本质不谋而合。
一、史诗刻画:唤醒革命年代红色记忆
电影《悬崖之上》保留了电视剧《悬崖》中的主要人物关系,并在此基础上对文艺作品进行二次创作。通过对逻辑框架的再构建、人物关系的再梳理和人物角色的再创造,准确抓住电影主题表达和画面呈现的本质,借助大开大合、挥洒自如的操作手法,将荧幕故事完整搬上大银幕,实现了对经典文艺作品教育内容的高度拓展和潜在价值的深层挖掘,达成传承爱国情怀、复刻民族记忆和激发时代鸣响的现实效果。
(一)生动影像语言还原历史场景
追根溯源,影像语言是“建立在人类视听感知特性基础上,运用画面、声音进行交流的语言,它是影视媒介特有的表达方式”[1]。其中,影像思维、造型手段和影像形态三者一同构成了电影影像语言表达的完整体系。作为一种典型的审美艺术形式,电影本质特点之一就是使观众得以在审美活动中挣脱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将观众短暂抛离当前所处的时空象限,随着场景氛围渲染、情节逻辑推进与矛盾焦点转移,令观众不自觉地主动代入电影角色之中,在光影变幻间营造出类似身临其境的“知觉体验”,映射出自我情绪宣泄和情感反馈的本真状态。
在对重要历史场景的还原上,导演张艺谋秉持了环境真实和体验真实的基本要求。为更好地呈现出20世纪30年代东北地区人民的真实生活状态,《悬崖之上》剧组耗巨资在山西大同完整复建了哈尔滨中央大街实景,再现了民国时期“东方小巴黎”的建筑特色和历史风貌。一些典型的地标性建筑,如马迭尔宾馆、亚细亚电影院、巴尔干大街、商务书店等都在电影中一一呈现,在还原真实历史的同时,充分唤醒了哈尔滨人民心中深藏的群体记忆。
作为带有典型时间刻度的影像作品,影片对生活场景中陈设物品的细节刻画精益求精,如绿皮火车内装备的麻绳行李架、中央大街上建筑物墙面嵌入的木质门牌号、亚细亚电影院公告栏里张贴的民国海报和商务书店收银指示牌上的俄罗斯标语等,都在力图贴近所处时代的历史原景,体现出了电影美工对艺术细节的精准把控和不俗功力。
(二)浪漫主义色彩强化审美体验
在对审美体验的把握上,张艺谋贯彻了情感真实和人物真实的基本理念,延续了一贯的美学风格,即“一以贯之的抒情性和诗性特征”[2]。《悬崖之上》在貼近写实的画面呈现中充实了浪漫主义元素,点缀出充满朴实生活气息和热烈革命情怀的浪漫主义风格。例如,故事开场即展开宏大的叙事场景。以林海雪原中急速下降的降落伞为第一视角切入,迅速将观众代入紧张激烈的战斗情境中。写实的画面风格提高了影片的审美艺术性,能使观众产生一种虚拟时空与现实生活交织的奇妙错觉,在历史与现实的碰撞和交汇中,跟随革命先辈的足迹经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思想交锋和武装战斗。
此外,在影片中,雪作为一项重要意象贯穿始终,与故事场景转换和电影情节发展紧密关联。在烈士牺牲的场景中,如王楚良在巷战受伤后为保守党的秘密而吞毒殉国和电影结局前夕张宪臣以“微笑着昂首站立”的姿势在雪地里英勇就义,冰沙式的小雪重点营造出庄严肃穆的氛围,象征着年轻而纯洁的生命之花以提前凋谢的方式落幕;在敌我双方斗智斗勇的场景中,如周乙与金志德在亚细亚电影院对面咖啡厅里的相互试探及周乙在敌人离开的短暂间隙在古宅里冒险同王楚良通报下一步行动计划,雪这一特殊意象带来的节奏感和冷峻感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在贴近“孤胆英雄”这一固有的革命典型意象的同时,作为中性色调的雪白与作为暖色调的血红构成了强烈的色彩反差,如张宪臣在街头追逐的一幕中被伪满特务驾驶的汽车撞击后,镜头给到雪地上一摊鲜红色血迹的特写,直观具象地营造出一种血色浪漫式的革命仪式感和英雄献身的悲壮感。
二、悲情呈现:反映隐蔽战线残酷斗争
对观众观影情绪的刺激和节奏力度的把控考验着导演的功力,做好这方面工作是提高电影审美性和艺术性的重要保证。《悬崖之上》选取隐蔽战线的敌我斗争作为影片焦点,在贴合建党100周年主题的同时,通过专业的影像处理和艺术加工,以群像叙事的方式歌颂隐蔽战线中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与革命先烈。
(一)悲情形象塑造人物崇高感
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是对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模仿”“借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冶”[3]。同理,悲剧对文艺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塑造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换句话来说,在塑造人物形象的立体性、丰富性和深刻性方面,悲剧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悬崖之上》运用悲剧性叙事串联起故事主线,借助悲情形象强化情感渲染效果,在增强观众审美印象的同时,成功凸显出隐蔽战线中舍生忘死的英雄群体的高大形象,在紧扣电影主题的同时,成功塑造了典型的人物形象。
电影开场,火柴盒里的四枚药片即寓意着四位特战小组成员视死如归的决心,在交代清楚当前所处的险恶环境的同时,为结尾特战小组大部分成员的陆续牺牲作了逻辑铺垫。随着幕布的逐渐拉开,张宪臣的角色愈发深入人心,其被捕后在狱中经受严刑拷打的画面也格外令人动容。潮湿逼仄的牢房、昏黄惨淡的灯光、纷繁罗列的刑具营造出一种阴森恐怖的压抑氛围,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的张宪臣与衣冠楚楚、凶残暴戾的伪满特务警察形成鲜明对比,此番悲剧意象将隐蔽战线上共产党员纯洁高尚的爱国情操和至死不渝的革命理想表现得淋漓尽致,极大地增强了电影的艺术感染力。
(二)悲剧美感中融入道德判断
从本质上看,“它(悲剧性)作为一种审美对象,反映人的社会实践暂时遭受到惨重的失败,暂时被客观事实所否定,并由此使人产生感奋兴起、激发崇高情感、激发伦理道德力量的畏惧和怜悯之情”[4]。碎片式的悲剧收尾相比大团圆式的喜剧结局更容易烙印在观众心上。一般意义上,在悲剧打破社会整体约定俗成的固有价值观之后,人们会希望从悲剧中寻求某种克服和超越,妄图在某种程度上达到避免悲剧或消除悲剧的主观目的,因此在事件发生之后对悲剧本身进行新的深刻解读成为普遍现象。与此同时,人们在对悲剧本身进行回顾性拆解的过程中,会代入自身原有的价值判断,经历反复的思想磨合与观念拉扯,而后重新构建出一套新的基础认知框架和伦理体系,从而实现对悲剧的“否定性超越”。
悲剧美感存在的意义,不仅在于优化艺术结构抑或增强艺术形式上的美感,而且在于悲剧题材让观众不由自主地产生怜悯之情,为道德判断的加入提供充分的内在意识空间。《悬崖之上》对整个悲剧的始作俑者即反面人物群体的形象刻画立体生动,透过优秀的共产党员在生存绝境下的悲剧呈现,伪满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的整体面貌跃然眼前。在对正面人物的刻画上,悲情色彩借助革命战士在重重危机之下表现出的顽强斗志和高尚行為,努力唤起观众心底的感性和温情。从张宪臣被捕后在反动特务的严刑拷打下展现出的宁死不屈的斗争精神,到王楚良为掩护王郁撤离主动舍身救人的牺牲精神,再到周乙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积极营救革命同志,并在任务完成后履行诺言,最终使王郁与孩子重聚的默默奉献和守信精神,在冥冥中完成了一种精神价值的传递,使得观众于短暂的观影体验中,完成了由艺术审美到价值代入再到道德审判的伦理体验。这不仅可以帮助观众分辨是非、曲直、黑白、善恶,同时也将主流价值引领升华到了更高的境界。
三、教育旨归:强化文艺作品价值引领
在《认识电影》一书中,著名文艺评论家罗伯特·休斯(Robert Hughes)认为:“人们将他们的历史、信仰、态度、欲望和梦想铭记在他们创造的影像里。”[5]《悬崖之上》以抗日战争年代我党英雄群体的伟大斗争事迹为绝对主题,借助对典型人物形象的鲜明刻画和对内在蕴含的深层挖掘,着重表现出革命先烈顽强不屈的战斗意志和舍生忘死的革命情怀。
(一)艺术体验与思想教育熔于一炉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当代文艺更要把爱国主义作为文艺创作的主旋律,引导人民树立和坚持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增强做中国人的骨气和底气”[6]。社会主义的文艺作品不仅要把记录时代发展和促进文明交流作为自身的历史使命,更要将艺术体验与思想教育摆在同等重要的位置上,这是主旋律作品安身立命的核心要义。为了更好地融合艺术体验和思想教育,《悬崖之上》在结构上运用了前后双男主的章回体叙事手法,在围绕电影主要叙事脉络的前提下,为电影情节的二次展开营造了充分的可操作空间。
与此同时,电影通过“暗号”“举动”“底牌”“迷局”“险棋”“生死”“前行”七个分标题把电影的主要内容紧密串联,让观众带着好奇、疑问和探求的复杂心理主动参与到观影过程之中,在增强观影的艺术感受的同时,也让观众在目不暇接的场景变换之中,随时面临着紧张感和压迫感的直接侵袭,从而增强价值教育产生的现实效果。如在影片最后,周乙在汽车上拼尽全力勒死了卖主求荣的谢子荣,这一场景设置既达成了影片剧情的合理化收尾,使临阵投敌的叛徒获得了应有的惩罚,又点明了待被诱降者的情报价值被完全榨干后,卸磨杀驴正是特务的一贯做法。这从侧面映射出了以特务警察为代表的反动势力的两面三刀、冰冷残酷与灭绝人性,令人不自觉地产生不寒而栗的情绪感受,通过情节叙事建构起价值判断。
(二)电影主题与主流价值浑然一体
主旋律电影是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文化载体,在社会主义文化宣传阵线上扮演着“领头羊”和“排头兵”的角色。谍战片则从一种特殊的社会历史角度出发,以巧妙切入式观察的横剖面呈现出壮阔的历史景观,赋予红色信仰以鲜活的情感温度。客观而言,鉴于巧妙多样的呈现方式,新时期主旋律电影更能兼顾不同认知水平的观众,使电影的教育意义浸润受众心灵。电影《悬崖之上》生动刻画了以张宪臣、王郁、王楚良、张兰等人为代表的优秀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以周乙为代表的长期隐蔽于敌方阵营中的我党卧底,以谢子荣为代表的革命叛徒和以高彬、鲁明、金志德等人为代表的反动敌人四个群体的精神面貌,在各方势力的明暗交锋中逐步突出了武装斗争的革命路线,以文化符号赋能国家认同,实现了电影主题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紧密融合。
在电影开局部分,张宪臣对妻子王郁说“活着的,去找孩子”,体现出支撑共产党人的精神动力正是中华儿女自强不息的伟大民族精神和“舍小家为大家”的家国情怀。以《梅兰芳游美记》作为密码本,既符合当时所处的时代情境,也在暗合了融汇在中国人精神血液里的在立足本民族深厚文化传统的基本前提下秉持的开放包容、兼收并蓄的文化立场和大国心态。“乌特拉”在俄语里寓意“黎明”,电影主要情节亦围绕这一特殊行动展开。而在影片结尾处,身经百战的卧底周乙对在战斗中承担历练并逐步成长起来的张兰说,“我要你活着看到黎明”,从而实现了电影主题的首尾呼应。电影呈现在观众面前的不仅是伟大革命精神的代际传递,更是共产主义理想在新一代共产党人中的赓续传承。
四、结语
《悬崖之上》透过活灵活现的艺术表演、栩栩如生的场景搭建与入木三分的影像塑造,展现出隐蔽战线中的革命战士在动荡的年代深情而活、向死而生的伟大斗争精神和革命奉献精神。无数革命先烈和革命前辈奋不顾身,以热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曲感人至深的革命历史赞歌。夜幕下哈尔滨的革命抒情,在朴素的浪漫主义色彩烘托、英雄史诗悲情呈现和人物群像精彩刻画的三重作用下,使党史教育变得灵活生动,唤醒了观众深层次的思想情感和群体记忆,体现了主旋律电影穿越时空的强大艺术力量。
参考文献:
[1] 孙英莉,沈嘉达.影像语言[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13:5.
[2] 张军府.张艺谋的“神”与“形”[J].电影文学,2019(9):86-88.
[3] [希]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16.
[4] 程孟辉.西方悲剧学说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41.
[5] [美]路易斯·贾内梯.认识电影[M].焦雄屏,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7:1.
[6] 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5-10-15(002).
作者简介?张敏辉,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