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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儿时野菜香

2022-05-29陈立武

教师博览·中旬刊 2022年5期
关键词:马兰头马齿苋灰灰

陈立武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虽没有断炊的日子,但也常与野菜相伴。那时淮河流域一到梅雨季节就水灾频繁。洪水一来,不是圩区破堤,汪洋一片,就是内涝严重,积水难退,庄稼被淹,粮食无收。入冬虽有些救济粮下发,但杯水车薪,多不顶事,青黄不接时,野菜便成了餐桌常客,也成了我童年记忆中的温暖使者。

立春以后,万物萌动。野菜舒身吐绿,在春风里一茬一茬,陆续登场。先是荠菜,接着是苦麦菜、小野蒜、灰灰菜、马兰头、马齿苋……它们充满活力,在田间、路旁、沟渠里,甚至被人来回踩踏的小径上,到处有它们的身影。有的在春寒料峭中瑟缩着身子,露出冻得发红的颜色;有的被人畜踩踏,紧贴着地面灰头土脸。那些翠绿葳蕤的,必定背风向阳且根植于湿润肥沃的土壤。在春风中,它们相继绽出细小的花朵,或雪白,或嫩黄,一片片,一簇簇,素馨淡雅,清新亮丽,装扮着田野,洋溢着生机。

我们挎着柳条篮,手握小铲,去挖野菜。同行的伙伴说说笑笑像是玩儿,心底却把这当作大事,憋着劲儿,看谁挖得多,谁篮子里的野菜多会引来大家羡慕的目光,回到家自然会赢得母亲的夸奖。

采回的野菜清理洗净后,干练的母亲会变着法儿做给我们吃,凉拌、烹炒、蒸煮,做成野菜粥、菜饼子、菜包子。无论哪种做法,我们都觉得鲜香可口。

在众多的野菜中,荠菜最受欢迎,它是“报春菜”。还是“二月春风似剪刀”的时候,它便早早地带着一抹新绿跃入我们的眼帘。它青绿肥嫩,七八片锯齿形的叶片围成一个圆,仿佛绿色的圆盘。有的则抽出花茎,开着细碎的小白花,乍一看,宛如绿盘托珍珠,煞是好看。将荠菜悉心择洗,用水一焯,便可凉拌、做汤、做馅。也可直接炒食,还可以熬成鲜美的荠菜粥,清新爽滑,美味可口,那股清香味让人没齿不忘。可以说,青黄不接时唇齿间最早的清香,就来自荠菜的馈赠。

灰灰菜、野苋菜不仅是我们打猪草篮子里的主角,也是餐桌上的一道清汤菜。用它们做汤,清新、滑爽,极好下咽,做面汤、下面条常常离不开它们。在粮食短缺的时日,菜多面少,饭锅几乎被这些野菜霸占。

“槐花香,吃满庄。”村里槐树花开,男女老少会扛着竹竿去采槐花。槐花散发沁人心脾的芳香,可生食,可蒸煮,可做汤。掺点儿麦面在锅里蒸一下,麦香花香交织在一起,满屋飘香。腹中饥饿的采花人,有的索性边采边吃。不过,采粉的蜜蜂见到与其争食的采花人,很是恼怒,冲过来护卫自己的食粮,狠蜇不速之客。

榆钱无槐花的醉人芳香,也被我们用来充饥。将鲜嫩的榆钱混入粗面糊糊里,放在锅里清蒸,一股清香从锅沿溢出,让人垂涎。这些野菜野花,如今少有人问津,却是我们儿时饭锅里的珍馐佳肴。大地母亲用其贫瘠的乳汁,哺育着那个年代饥饿难耐的我们。

田埂边的马兰头,无论凉拌、清炒、做汤均可。它有一丝苦涩,又有一丝清香,是春夏之交的爽口菜,让人回味悠长。如今城乡接合部的一些地摊上,偶尔能见到马兰头,可惜年轻人多不认识,买走它们的,多是我们这些吃野菜长大的人。

初夏的小河边、沟渠旁,脆嫩的马齿苋匍匐着浩荡前行,暗红的肉茎与厚绿的叶子贴着地面,铺展出一大片的郁葱。将新鲜的马齿苋洗净切段,在开水里过一下,沥干,然后加入盐、酱油、蒜泥拌匀,味道鲜美。盛夏,马齿苋更多,吃不完的马齿苋,用开水焯一下,暴晒几日后,作为菜干收储。冬日里用温水泡开,加点儿粉丝与豆腐,一起剁碎,做成菜包子,远比霉干菜包子可口——肉质的马齿苋嫩而不柴。

和着野菜吃的少许麦面,是不去麸皮的,粗糙发暗,麦粒的精华成分——蛋白质全在里面,有营养,很筋道,叫“一条龙”,也就是今天的“全麦面”。想想有趣啊,人们把麦子最有营养的部分(麦麸)喂了猪,自己吃表面雪白却营养低下的精细粉。这也难怪我们老觉得不仅野菜香,过去的麦面儿也奇香!

农村家家有泡菜缸,入冬后的芥菜、雪里蕻等配著“拉秧子”摘下的青辣椒、红辣椒,被人们一股脑儿地腌制在大大的泡菜缸内,农家便有了一个冬春的早晚下饭菜。菜缸里自然少不了野菜的身影。莴兰,一个敦实醇厚的十字花科野菜,铲来洗净后压入泡菜缸,一周后,黄黄亮亮,微微发酸,比一般腌菜更柔嫩可口。百合科的小野蒜,野地里一丛一丛,郁郁葱葱,连根挖来,洗净入缸,数日后取出切碎,不用上锅,滴点儿麻油,一清二白,清爽香脆,胃口大开。田间地头的洋姜(菊芋),挖来洗净泡入菜缸,十余天后,捞出切片,酸酸脆脆,小孩尤爱。

野菜记忆,是温馨的记忆,也是难以忘怀的母爱记忆。母亲心灵手巧,将紧巴巴的粮食安排得井井有条,变戏法般将野菜做成各种美味。她还教我们“留有余地”的挖菜原则:采摘野菜的茎叶,如苋菜、灰灰菜等,不能连根拔了,只摘其上半部分,留其下部,让它继续生长。对挖根的野菜,如荠菜、莴兰等,不能竭泽而渔、一网打尽,而要挖大留小,让其延续后代。过惯了苦日子的母亲很会“细水长流”,这不仅是对饥荒生活的担忧,更是对大自然的敬畏。

童年的野菜记忆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以至于现在每年春节后,我常携妻带子,开着车子,拿着铲子,到野外四处寻找荠菜。有时候巧遇荠菜窝,一次采回很多。不仅分给亲朋邻里,还效仿母亲的做法,洗净焯水,分装小袋,放入冰箱。于是,我们的餐桌全年都有了荠菜的清香,我也不时有了重温儿时的幸福时光。

(作者单位:安徽省滁州市广播电视大学)

(插图:爪 爪)D0F129B2-0174-4FBD-929F-05C24E324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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