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铁路运营标准在海外属地化转移的研究与实践

何福汉，韩占涛，鄢 锐，张守帅，闫海峰

（1.中国路桥工程有限责任公司 非洲之星铁路运营有限责任公司，北京 100011；2.西南交通大学交通运输与物流学院，四川 成都 611756)

自2013年我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以来，中国铁路“走出去”不断开拓海外市场，中泰铁路(中国昆明—泰国曼谷)、雅万高速铁路(印度尼西亚雅加达—万隆)等标志性项目有序推进，亚吉铁路(埃塞俄比亚—吉布提)、蒙内铁路(肯尼亚蒙巴萨港—内罗毕)、中老铁路(中国昆明—老挝万象)等一批项目建成投产，成为新时期中国铁路“走出去”的靓丽名片。目前海外铁路项目的主要市场为发展中地区(国家)，如非洲、东南亚、中亚等。这些地区的铁路基础设施较为薄弱，铁路建设和运输需求体量较大，同时缺乏铁路运营经验及管理技术人才，为中国铁路运营标准的输出带来了机遇[1]。为研究中国铁路运营标准“走出去”的实践过程，对中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进行梳理，分析其海外属地化转移过程中的不适应性，以蒙内铁路为例，在蒙内铁路运营现状及市场需求分析的基础上，对蒙内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及属地化转移解决方案进行研究，总结提升中国铁路运营标准适应性的建议，促进中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属地化转移的进程。

1 中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海外适应性分析

通过梳理中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分析其海外属地化转移过程中存在的不适应问题，为中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在海外属地化的实践明晰方向。

1.1 中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发展现状

铁路运营标准是技术标准与管理标准的有机融合[2]，其中技术标准是铁路技术设备(固定设备和移动设备)完成施工或制造且交付运营后，涉及行车组织、客运组织和铁路技术设备的运用、管理、维修等方面的规章制度[3]；管理标准是企业经营管理的目标，包括人力资源、财务、行政管理等[4]，从综合性层面对铁路运营过程中需要协调统一的事项进行规定。

中国铁路技术标准分为基本技术规章、系统技术规章和单项技术规章3项类别，《铁路技术管理规程》作为基本技术规章，是我国铁路技术规章体系的核心，明确了铁路技术管理的基本要求；系统技术规章是专业技术规章范围内较综合性的技术规章；单项技术规章是专业技术规章范围内比较单一的技术规章。技术规章管理采用中国国家铁路集团有限公司制定、铁路局集团公司细化补充、站段贯彻执行的三级管理模式[5]，按归口管理和专业负责相结合的方式，形成职责分明、相互协调的管理体制。

中国铁路管理标准体系涵盖运输、投资、人力资源等多项类别，以《中国国家铁路集团有限公司章程》为统领，基本制度规章规定了各类别主要的管理范围及内容，具体制度规章进一步扩充与完善，细化了各种运营管理工作的操作流程、责任部门、考核方式等要求，统筹协调各个专业部门和生产环节的关系。

1.2 海外属地化转移的不适应性分析

（1）各国法律环境存在差异。我国具备完善的法律环境，颁布了多项铁路相关的法律法规、部门规章、规范性文件，如《中华人民共和国铁路法》《铁路安全管理条例》等，为铁路标准体系的运用实践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海外国家铁路法律环境可能存在着基础架构形式及内容范围与我国差异较大、法律体系不健全等问题。导致我国铁路标准体系输出时，部分内容与属地国法律体系相悖或缺乏部分基础性规范，海外属地化转移面临瓶颈。

（2）设备设施的技术水平不同。我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是基于中国铁路设施设备条件、运输组织需求和水平进行编制的。但不同国家设施设备条件不同，直接套用我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容易导致标准与实际运营脱节，降低标准体系在属地国的适用程度。

（3）铁路运营环境风险高。海外地区的经济、社会、生态各异，我国铁路运营标准在海外运用时面临着不同的运营难点，如蒙内铁路对自然环境的保护非常重视，环境违法风险高；中巴铁路(中国新疆—巴基斯坦瓜达尔)运营环境复杂，安全形势严峻。中国铁路运营标准在属地化转移中面临着多种运营风险。

2 蒙内铁路运营现状及市场需求分析

蒙内铁路作为中国铁路“走出去”的旗舰性项目，在促进中国铁路运营标准的海外属地化转移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对蒙内铁路的运营现状进行研究，并有针对性地分析蒙内铁路运营标准体系的市场需求，是促进标准体系属地化转移的重要前提和依据。

2.1 蒙内铁路运营现状

蒙内铁路东起肯尼亚东部港口蒙巴萨，西至肯尼亚首都内罗毕，是采用中国标准、中国技术、中国装备，并由中国运营的普速铁路。蒙内铁路采用“EPC+OM”模式，由中国路桥工程有限责任公司承担设计、采购、施工及运营。蒙内铁路采用中国铁路Ⅰ级单线标准建设，正线全长472 km，共设置33个车站，投用CTC调度指挥系统、DF11型内燃机车等中国制造的软硬件设施设备。2017年5月31日蒙内铁路正式开通旅客列车[6]，设计速度120 km/h；2018年1月1日正式开通货运列车，设计速度80 km/h。为保证蒙内铁路的顺利运营，中国路桥工程有限责任公司与肯尼亚铁路局签订了10年运维合同，组建了非洲之星铁路运营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非洲之星”)，内设调度中心、运输部、机辆部、工电部等14个专业部门，负责蒙内铁路运营管理。

2.2 蒙内铁路市场运营需求

（1）法律环境支撑需求。非洲之星作为肯尼亚当地的中资企业，其编制的蒙内铁路运营标准属于企业标准。相对于企业标准，肯尼亚国家层面法律法规的效力较高，应为蒙内标准提供顶层指导；铁路局层面具体标准的效力较低，应为其提供基础支撑。但蒙内铁路作为肯尼亚境内的第一条标准轨铁路，与铁路相关的国家法律仅有针对米轨铁路的“肯尼亚铁路公司法”，同时铁路局也缺乏适用的客货运输组织、设备维修养护等标准，陷入了标准体系顶层指导不足、基础支撑薄弱的困境。因此蒙内铁路运营标准体系若只对企业层面的内容进行规定，会导致标准体系缺乏系统性与全面性，难以有效保障蒙内铁路的良好运营。

（2）运输安全保障需求。肯尼亚地区安全形势特殊，蒙内铁路作为肯尼亚关键的基础交通设施，沿线的众多长大隧道、坡道、桥梁等一直是安全事故频发的地段，铁路行车组织的难度大，安全隐患长期存在[7]。因此，蒙内铁路运营标准体系不仅要结合肯尼亚安全突发事件的特性建立可靠的预警措施，还应强化对桥隧等重点运营区段的行车组织、故障处理、应急救援等，形成有针对性的运营安全保障标准，提高铁路运输的安全性。

（3）运输组织适配需求。蒙内铁路行车组织与设备运用场景较为单一，如线路条件方面，蒙内铁路为内燃机车牵引的非电气化铁路；列车类型方面，主要有旅客列车、货物列车、路用列车等少数几种；车站类型方面，有区段站和中间站，没有编组站。因此，蒙内铁路运营标准体系需要符合实际的客、货运行车组织和设施设备运用、维修需求。

（4）自然环境保护需求。蒙内铁路运营对生态环境特别是野生动物保护方面的影响一直是肯尼亚政府重点关注的问题[8]。蒙内铁路穿越4个大型野生动物国家公园，为避免铁路运营中大型野生动物频繁上道的情况，降低列车脱轨颠覆风险，保障动物及铁路行车安全，蒙内铁路运营标准需要在不影响野生动物栖息的前提下，对行车组织、应急救援、权责划分等方面进行优化。

3 蒙内铁路的属地化转化实践

对蒙内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及其属地化解决方案进行探究，提出标准体系的调整、优化方案，为中国铁路运营标准的海外属地化转移提供思路。

3.1 蒙内铁路属地化运营标准体系

非洲之星参照中国普速铁路运营标准，根据蒙内铁路实际进行修订，编制完成了蒙内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包括284项运营标准。从构架上看，蒙内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分为技术标准与管理标准2类，技术标准包括安监、工电、机辆、客运、货运、行车管理等专业，主要对蒙内铁路的运输组织、设备运用、维修养护等进行规定；管理标准包括人力资源、公共安全、法律合规管理等方面，对非洲之星的综合性业务进行规定。非洲之星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如图1所示。

图1 非洲之星铁路运营标准体系Fig.1 Railway operation standard system of Africa Star Railway Operation Company

3.2 蒙内铁路属地化解决方案

3.2.1 丰富运营标准体系支撑

非洲之星考虑到肯尼亚缺乏准轨铁路相关标准的现状，以及部分蒙内铁路运营标准可能被肯尼亚铁路局认可后升级为部门规章的可能性，结合铁路运营需求，编制标准体系时充分借鉴我国法律、法规、部门规章、规范性文件的相关内容，涵盖了法律法规、企业作业和管理标准的相关内容。

从法律法规层面来看，我国法律法规对定义性、基础性、原则性的内容有明确规定，将相关内容纳入蒙内铁路运营标准，可以形成较强的约束力，解决标准体系上层指导性规定不足的问题。在开展铁路危险货物运输、特种设备检查、电力工作等运营业务时，蒙内铁路运营标准参照吸纳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铁路法》《铁路危险货物运输安全监督管理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特种设备安全法》《铁路电力管理规则》等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如开展危险货物运输时，关于危险货物的定义、运输装卸、事故处置等要求；特种设备检查时，特种设备的定义、使用、操作人员要求等；电力工作时，用电设备的负荷等级、检测项目等规定均在标准体系中有所体现。

从企业作业和管理标准来看，中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面向全路，考虑到各铁路局集团公司的具体差异，相关内容不宜规定过细。但蒙内铁路面向的对象非常具体，加之考虑到当地员工的理解水平，必须对设施设备、行车任务、注意事项等进行明确，规范相关车站、人员开展客运、货运、维修养护等的作业要求，以提高标准的可执行性。例如，蒙内铁路运营标准中大量的规定细化到了具体的车站、车辆、线路等方面。在《蒙内铁路危险货物运输组织办法》中，明确规定“在客运办理站不得将危险货物列车接入有站台线路，蒙巴萨终点站原则上正线通过，内罗毕站不得接入Ⅰ，Ⅱ，Ⅲ道”；《机务行车工作细则》中规定“蒙内铁路机务目前担任赖茨港至内罗毕间客货运牵引任务，内罗毕、蒙巴萨、赖茨港、阿西河车站调车作业任务”。

3.2.2 场景化编制安全运输标准

非洲之星参照我国《铁路技术管理规程》，编制了《蒙内铁路行车组织规则》，结合蒙内铁路实际，在列车运行部分结合《铁路技术管理规程》中固定行车设备检修及故障处理、列车被迫停车后处理的相关内容，不再编制指导性的规定，而是以特殊场景、行车设备故障、非正常行车的方式进行分类归纳。例如，在特殊场景中对长大坡道、特大桥、长隧道内的具体地点及行车特定要求、严重晃车应急处置、碰撞异物应急处置等进行明确规定；将行车设备故障分类为制动故障、列尾故障、机车综合无线通信设备(CIR)故障等；将非正常行车场景细分为被迫停车、退行、挤岔等。通过对蒙内铁路涉及的特殊场景进行明确，有针对性地制定了重点安全防护区段的列车运行、故障分类和非正常行车的处置等标准，有效提高了事故多发区段的行车组织水平，也增强了标准体系的可操作性。

鉴于肯尼亚地区社会治安状况和蒙内铁路可能面临的安全风险，蒙内铁路运营标准在行车、客运、机辆等方面增加了恐袭事件预防和应急处置规定。例如，制定《生产安全突发事件应急处置办法》《旅客列车反恐防暴处突应急预案》等，对肯尼亚大选等特殊时期的蒙内铁路行车安全要求、安全风险监控要求、紧急救援信息等进行明确；在列车通用检查标准中增加了“在交通枢纽等重点部位，配备、安装防范恐怖袭击的技防、物防设备、设施”的相关要求，提高了蒙内铁路运营安全标准的有效性。

3.2.3 一体化改进设施设备配套标准

非洲之星结合蒙内铁路设施设备条件，对中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的行车组织进行了适应性调整。例如，采用自动站间闭塞和半自动闭塞的基本闭塞模式；将自动站间闭塞时的绿色许可证和越出站界调车作业通知书均改为调度命令；对不常见的运输场景进行精简，如删除危险货物的编组隔离表等。

此外，基于蒙内铁路运输组织实际需求，根据相关设备的技术性能对其修程修制进行了改进，采用调整部分设备的修程、延长检修周期等方式，降低维护要求。蒙内铁路运营维护标准与中国铁路运营维护标准部分对照如表1所示。例如，蒙内铁路货车修程中仅保留厂修和段修两级修程，既与我国铁路当前改革中的计划预防修和状态修相结合的修程不同，也不同于改革前厂修、段修和辅修的修程修制，在符合当地技术发展水平的前提下控制了运维成本，提高中国铁路运营标准的适应性。

表1 蒙内铁路运营维护标准与中国铁路运营维护标准部分对照Tab.1 Partial comparison of operation and maintenance standards of Mombasa-Nairobi Railway with China’s railway operation and maintenance standards

3.2.4 补充特色环境保护标准

非洲之星为保障野生动物及铁路运营安全，在涉及野生动物安全的运输组织方面编制了多项标准，规范了蒙内铁路运营过程中的生态保护工作。

为了防止列车撞击大型动物，蒙内铁路在建设中专门设置了野生动物通道[10]，尽可能减少对动物栖息、迁徙的影响；运营后制定了《大型动物侵入防护栅栏应急处置预案》，明确规定了蒙内铁路大型动物危及行车安全的具体行为及应急处置方法；编制动物入侵不同情况下的列车调度员、值乘司机、工电维修车间作业标准；调整运输组织方式，如根据发生列车撞击大型动物的事故严重程度，将运输组织类型分为列车能继续运行和造成机车、车辆破损或列车脱轨、颠覆等事故。同时对大型动物频繁上道的地段要求限速运行，视整治情况再下达恢复常速调度命令。

非洲之星密切结合肯尼亚生态环境特性，补充了大量的噪声、水、固体废弃物等污染防治标准，并基于中国铁路环保标准中的指导性规定，采用“补充为主、修订为辅”的改进方式。例如，在《蒙内铁路环境保护监督管理办法》中规定以部门责任制的方式对安监部、客运部、综合部等的环保职责进行了细化。

蒙内铁路运营标准从预防大型动物上道、突发事故应急处理到事故后检查修复的全过程都进行了详细规定，编制了特色性的行车组织工作要求和多项环境保护标准，落实了环境保护的权责管理，不仅保护了野生动物的生命安全和生态环境，也维护了良好的铁路运营秩序。

4 中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海外属地化转移的建议

通过中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在蒙内铁路属地化转移的成功实践，提出促进中国铁路运营标准属地化转移的建议，为海外铁路项目的开展提供借鉴。

（1）完善铁路运营标准体系架构。结合属地国铁路发展实际需求，在属地国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合理借鉴中国法律法规、部门规章等，对海外铁路设备管理和运输组织中的基本定义、工作范围、人员操作标准等内容进行规范；同时从企业层面对部分运营标准进行落实，明确线路区段、车站、设备及客、货运作业要求，完善标准体系整体架构，提高标准运用效率，促进标准体系属地化。

（2）制定有针对性的安全保障标准。根据海外铁路项目运营特点、属地国安全形势与公共突发事件特性，分析铁路运输组织安全管理的薄弱环节，对铁路运营重点防护区段的非正常行车、行车设备故障、特殊行车场景等问题进行分类归纳，结合安全防护设备的实际运用情况制定专门化的行车安全保障标准和应急处置预案，实现海外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对各类安全风险的有效防控。

（3）符合属地国基础设施实际条件。依据属地国铁路线路、车辆、设备等基础条件，明确海外铁路运营标准体系的运用范围，编制契合属地国客、货运实际需求的铁路运输组织标准，并结合设施设备的运用情况，定制适配的维修养护标准，实现一体式的标准体系改进优化，提高我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在海外项目的适应性。

（4）彰显各国铁路属地化运营特色。各属地国的社会、经济、生态环境等存在显著差异，铁路运营标准的属地化转移过程中需要因地制宜，分析属地国铁路运营特点，体现标准体系的差异化创新，使铁路运输组织能够满足实际运营需求，有效提升中国铁路运营标准的兼容性。

5 结束语

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推进，铁路“走出去”的步伐也将逐步加快，中国铁路运营标准“走出去”面临着更多机遇。蒙内铁路作为“一带一路”倡议的旗舰项目，依托中国铁路运营标准体系，结合肯尼亚地域特色、线路设施设备状况、企业运营特点，编制出了一套属地化程度较高的运营标准体系，在铁路标准体系支撑、行车安全保障、设施设备运用、生态环境保护等方面取得了良好效用，对后续我国铁路运营标准的推广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