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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二大提出“民主联合战线”的伟大意义

2022-05-24邓伟志

晨刊 2022年3期
关键词:孙中山共产党国民党

邓伟志

中国共产党第二次代表大会于1922年7月16日至23日在上海举行。今年是二大百年。

二大通过了九项决议以及党章和宣言,共11个文件,成果辉煌,意义重大。在八天的会议中,讨论时间最长、争论最多的是《关于“民主的联合战线”的决议案》。

一、二大《决议》形成前的争论

现在拥有九千多万党员的中国共产党,在二大召开时还是小党,全国只有195名党员(李立三说只有80余人)。不仅人数少,而且因为刚刚成立,按照李达的回忆,各地小组在组织上还“比较散慢”。而国民党从其前身兴中会于1894年成立算起,已有28年历史,至1922年,计有10万党员。中国共产党如何处理与国民党的关系就成了必须从长计议的问题。

由于各人站位的角度不同,对国民党的接触不一样,认识有深浅。有人认为两党的主义不一样,组织的方法、革命的方法不一样,反对国共合作。再加上国民党内派系林立,政见不尽相同,从旁看这一派可以与之联合,看那一派则不可以与之联合。国民党对新生的共产党也不够了解,有的不愿意同共产党联合。因此,在共产党内出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是难以避免的。

一大时,党内一致认为除了共产党以外,一切组织都是“一丘之貉”。在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中明确规定:“彻底断绝与黄色的知识分子阶层以及其他类似党派的一切联系。”党员在入党前,“必须断绝与我党纲领背道而驰的党派和集团的一切联系”。[1]从字面上看,没有明指国民党,但一再强调“断绝一切”,其中一定包含有国民党。事实上,在众多党派中有与共产党“背道而驰”的,也有不完全“背道而驰”的。智慧应体现在会寻找共同点的本事上,不仅要求同存异,而且要学会求同尊异。“一个朋友一条路,一个仇人一堵墙。”认为一切党派组织都是“一丘之貉”,是不分青红皂白,是一刀切,是一棍子打死,是四面树敌,孤立自己。

联合战线的思想是“外来输入”,是从共产国际那里传到中国来的。1921年12月,共产国际驻中国代表马林向中国共产党提出联合国民党的提议;于23日,马林又向孙中山提出“谋求国共两党合作”。[2]国共两党对此都漠然置之。政党既然称政党必然是“独立”的,但是把“独立”强调过头,就容易忽视联合。

1922年4月6日,陈独秀写信给共产国际远东局负责人维经斯基(后来译为维金斯基),表示中国共产党反对马林关于中共全体党员和青年团员加入国民党的提议。4月26日,少共国际代表达林向孙中山提出国共联合战线的建议,但是“遭到孙中山的拒绝”。[3]4月底,中共中央在广州开会,讨论国共两党关系,争论激烈,未能形成决议。

5月初,据20世纪初叶少共派来中国的达林回忆,1922年“4月底至5月初在广州举行的共产党的会议上,关于与国民党建立统一战线的问题引起了热烈的争论”。张国焘“反对与小资产阶级联合”,“张太雷与瞿秋白支持我,他们所持的观点是,在反帝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阶段与小资产阶级结成广泛的统一战线是必要的,和国民党联合以及共产党加入国民党都是必要的。”[4]

认识是过程,争论是真理的产房。经过激烈争论之后,进入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6月15日,中共中央发表《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提出“要邀请国民党等革命民主派及革命的社会主义各团体开一个联席会议”“共同建立一个民主主义的联合战线”。[5]

6月30日,陈独秀写信给维经斯基,一改两月前的观点,表示“我们很希望孙文派之国民党能觉悟改造,能和我们携手”。但紧接着陈独秀在后面拖了一句:“但希望也很少。”他在这里很明显地是把未联合的责任推给了客观,未提及自己主观上没有尽力。

1922年上半年,工人罢工的风潮迭起。罢工是必要的,但是单靠罢工推翻不了封建王朝,赶不走帝国主义列强。实践出真知。7月的中共二大,根据列宁的有关理论,第一次明确制定了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纲领,初步分清楚共产党的最低纲领和最高纲领。水到渠成,提出了“民主联合战线的原则”。

二、二大《决议》的基本内容

中共二大《关于“民主的联合战线”的决议案》理论清晰,旗帜鲜明,充满联合的诚意。

第一,《关于“民主的联合战线”的决议案》找到并提出了建立“民主的联合战线”的依据是国共两党有“公共的仇敌”。[6]联合不是心血来潮,不是为了一党之私利。《决议》指出:“在这种封建势力统治的国家,人民的生命财产都握在武人手里,法律和舆论都没有什么效力,所以为人民幸福计,民主派对于封建革命是必要的,无产阶级倘还不能够单独革命,扶助民主派对于封建革命(注:原文如此,意思应是反封建的革命)也是必要的;因为封建武人是无产阶级和民主派公共的仇敌,两派联合起来打倒公敌,才能得着出版集会结社的自由,任何阶级都必须得着这几种自由方有发展的机会。”[7]这里讲得很清楚,民主派是赓续五四精神,要“德先生”,要自由。共产党要的是共产主义社会。但是,没有民主,没有自由,也是难以前进和发展到共产主义社会的。既然我们都认为没有民主、没有自由的封建制度为公敌,我们就要在反封建的前提下联合起来。

第二,《关于“民主的联合战线”的决议案》具有说服力地告知全党建立“民主的联合战线”的必要性和迫切性。《决议》指出:在封建军阀和帝国主义统治下,“在这种政治经济状况下的无产阶级,在这种内外两层压迫之下无法得着自由而又急需得着自由的无产阶级,更有加入民主革命运动之必要。”[8]联合之路是人走出来的,为了实现长远目标,为了“夺冠”,为了第一个冲到终点,必须从起跑开始。共产党的联合之意是诚恳的,是有暖意的。在短短两千字的《决议》中,书写了6次“联合”,3次“同盟”(3次中有1次“联盟”),还有3次“民主的联合战线”。此外,还两次表示要“援助民主派”。援助是联合的需要,是联合的实际行动,也是联合的更高境界。

第三,《关于“民主的联合战线”的决议案》辩证地、全面地论证了“民主的联合战线”与“独立自主”的关系。人的思路往往会“走直线”。不讲“联合”,容易滑向“断绝一切”;一讲“联合”,又容易滑向忽视“独立自主”。《关于“民主的联合战线”的决议案》为了避免思想“走直线”,殷切地教导我们:“在民主的战争期间,无产阶级一方面固然应该联合民主派,援助民主派,然亦只是联合与援助,绝不是投降附属与合并,因为民主派不是代表无产阶级为无产阶级利益而奋斗的政党;一方面应该集合在无产阶级的政党——共产党旗帜之下,独立做自己阶级的运动。”[9]这段话辩证地阐述了、有力地防止了一种倾向掩盖另一种倾向。十多年后,在党内出现的与“一切通过统一战线”的右倾思想的斗争也验证了当初二大《决议》的正确、全面。

三、“民主联合战线”开始形成

来自于社会现实需要的正确的思想富有强大的感染力、吸引力、影响力,立即会变成光辉的现实。二大《关于“民主联合战线”的决议案》提出后,共产党在启动,国民党也在启动。二大后,出现了四件值得载入史册的大喜事。

其一,孙中山决定联俄联共。1922年8月23日,李大钊代表中国共产党到上海会见孙中山先生,“讨论振兴国民党以振兴中国之问题”。差不多与此同时,陈独秀、马林也会晤了孙中山、张继等国民党领导人,认真洽谈国共合作问题。孙中山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联俄、联共。至此,孙中山的三大革命政策完成了三分之二。正如后来毛泽东所称赞的那样:“孙中山先生之所以伟大,不但因为他领导了辛亥革命(虽然是旧时期的民主革命),而且因为他能够‘适乎世界之潮流,合乎人群之需要’,提出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革命政策,对三民主义作了新的解释,树立了三大政策的新三民主义。”[10]孙中山之所以能够确立联俄的政策,是因为他在十月革命后对苏俄进行观察、接触、比较,深切认识到应当通过联合苏俄来达到联合全世界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建立国际的反帝国主义联合战线,共同打倒帝国主义。随着联俄而来的联共,是孙中山认识上的又一飞跃,也是二大《关于“民主联合战线”的决议案》成功之道。

其二,在杭州西湖举行特别会议。上个世纪50年代曾有著名的党史专家误认为二大是在西湖召开的,足以说明西湖会议与二大关系之密切。西湖会议是根据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的提议召开的。马林在会上传达了共产国际的七月决定和八月指示。所谓“七月决定”,是在二大召开的日子里,7月18日,共产国际执委主席团正式决定在中国要实行国共合作。所谓“八月指示”,是共产国际执委会发出的《给共产国际驻中国特派代表的指示》。马林和苏俄全权代表来华谈中俄建交。由此可见,国共合作是内外呼应的产物。如何合作?认识也有个过程。西湖会议决定中共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随后,李大钊、陈独秀、蔡和森、张国焘、张太雷先后加入国民党。据在二大当选为中央五大执委之一的蔡和森于1926年回忆,俞秀松也加入了国民党。但是,据蔡和森1926年的回忆,西湖会议上民主气氛浓厚,不少人对张国焘展开批评。

其三,国民党表示从“改进”到“改组”。9月4日,孙中山在上海召集筹备改进国民党的首次会议,研究国民党改进计划。两天后,孙中山又指定陈独秀参与起草国民党改进方案。1923年1月2日,国民党推选共产党人陈独秀为参议、林伯渠为国民党总务部副部长,协助孙中山办理改组国民党的有关事宜。把“改进”改为“改组”,一字之差是“更上一层楼”。吸收共产党人参与改组,也意味着国共合作的深度又加深了一尺。10月25日,国民党在广州召开改组国民党的特别会议上,决定聘请共产国际的鲍罗廷为国民党的组织训练员。这意味着国共合作的深度加深了一尺又一丈。

其四,国共合作创办上海大学。上个世纪流传一种说法,叫做“文有上大,武有黄埔”。按时序具体地说,是先有上大,后有黄埔。1922年10月23日,上海大学开学。国民党元老于右任任校长,经李大钊推荐共产党人邓中夏任校务长,瞿秋白任教务长兼社会学系主任。张太雷、蔡和森、沈雁冰、陈望道、恽代英、萧楚女在校执教。二大以后,上海大学在教材、演讲以及学生运动中,大力贯彻、宣传联合战线思想。李大钊来上海大学作过五次演讲。恽代英在上大讲“以党治国”时,赞扬国民党的缔造者孙中山,“由兴中会而中华革命党而中国国民党。 ”“孙中山觉得要革命成功,一定要有力量的革命团体,所以他一方联合中国共产党的革命势力,一方更联合苏俄的革命势力,以谋打倒帝国主义。”“国民党既要打倒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与苏俄等革命势力亦是要打倒帝国主义,我们怕什么而不竭力相互联合呢?要是革命势力不联合起来,反革命者很容易打倒我们,我们的革命工作将永远不能完成。”[11]联合战线的思想也在上海大学学生中扎根。上海大学学生会在一次反列强的斗争中与61个团体联合起来行动。联合之多,古之所无,今亦罕有。

其五,工农运动蓬勃展开。二大以后,由共产党领导的劳动组合书记部响应二大《宣言》高喊的“一齐(注:原文如此)来和集中在中国共产党旗帜之下的工人和贫农共同奋斗”的号召,发布《劳动法大纲》19条,号召全国工会组织联合起来开展劳动立法运动。唐山、郑州、长沙等各地工会纷纷响应,从而推动了全国工人运动的高潮。长辛店三千多工人罢工。从1923年2月4日起,京汉铁路举行总同盟罢工。吴佩孚在帝国主义支持下,于2月7日调集大批军警对工人血腥镇压,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二七惨案”。共产党人林祥谦、施洋英勇就义。惨案唤醒人们重视工人阶级的力量。1923年1月1日,广东海丰县农会成立,会员达10万人,占海丰全县人口的四分之一。联合之广,在农民运动中首屈一指。

四、统一战线的百年演进

二大闭幕不久,“联合战线”便改称为“统一战线”。中共三大更进一步完善了统一战线的策略。1924年,孙中山提出军政、训政、宪政,可是在他逝世后,1927年4月12日,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新右派在上海发动反对国民党左派和共产党的武装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员、国民党左派及革命群众。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使中国大革命受到严重的摧残,宣告国共两党第一次合作破产。

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国共产党一再呼吁共同抗日,1938年,国民参政会成立,实现了第二次国共合作。1940年,毛泽东提出“三三制”,即在抗日民主政权的工作人员中,共产党员、非党的左派进步分子和不左不右的中间派各占1/3的名额。“三三制”受到普遍欢迎。有次在陕甘宁选举中,因为共产党威望高,共产党多了一席,共产党的“五老”之一徐特立主动让出席位。充分发扬民主的“三三制”吸引了国内人士的关注。除了众所周知的黄炎培与毛泽东的“窑洞对”以外,梁漱溟、章伯钧、李公朴、赵超构等都与毛泽东有秉烛长谈的“窑洞对”,智谋之士,所见略同。梁漱溟在与毛泽东八次“窑洞对”之后,政治倾向有很大转变,赞同毛泽东,钦佩毛泽东。严景耀、雷洁琼夫妇与毛泽东在西柏坡还有彻夜长谈的“坡上对”。1948年,国民党疯狂迫害民主人士。智勇双全的共产党人履险蹈危,把民主人士护送到香港。1948年4月30日,中国共产党发布“五一口号”,因为室外有特务监视,在香港的马叙伦把耳朵贴在收音机上聆听,随后联络大家响应“五一口号”。民主党派选择共产党,是如此严肃认真、忠心耿耿的。

党中央在延安时,外国的有识之士纷至沓来。支援过延安的有英、美、加、印度、新西兰等国的70多位外国友人,堪称国际统一战线的雏形。

新中国成立后,确立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项基本的政治制度。曾与共产党共历风雨的民主党派与共产党共襄伟业,“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共产党是执政党,民主党派是参政党。共产党是政治核心,环绕在核心周围的其他党派是同盟者。中共百年,现在世界上比中国共产党历史更长的共产党不是没有,但他们现在还成不了他们国家的领导核心。中国共产党作为中国的领导核心是用血汗换来的,是人民的选择,是坚不可摧的,是不可有半点动摇的。习近平在2021年的“七一”讲话中强调“广泛凝聚共识,广聚天下英才”“坚持一致性和多样性统一”。今天中国的统一战线的对象不只是党派,已拓展、广泛到民族、宗教、新社会阶层和海外侨胞。在政治协商中既要坚持求出最大公约数,做到少数服从多数,同时也要注意多数尊重少数,照顾少数。无神论者要尊重有神论者的宗教信仰,有神论者也要不断改革,五百年前马丁·路德改革过,几十年前罗马教皇为伽利略平过反。佛教从印度传入中国便同印度的佛教大不一样。天下没有一种宗教不因地而制宜的。56个民族同为一个中华民族,坚如磐石。一个民族中的各个支系同为一个民族,支系之间也要加强团结。新阶层“新”在市场上的自由度比较大,但是自由度再大也要有底线,也要在法律界限之内,也要讲求道德水准。在海外的华人不管有多少千万人,也没有国内对海外华人牵肠挂肚的亲朋多。唐代大诗人王维说得好:“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包容出多样,促广泛。广泛是力量,是民族复兴的磅礴力量,是凝聚的大熔炉,是融合的大前提。“包容→广泛→融合→再包容→再广泛→再融合→”,这是“一与多”的辩证法,是中国统一战线的三部曲。

有序则和,有序则速。从中共二大起跑的中国统一战线的运行机制正在向制度化迈进。知情制度、建言制度、调研制度、培训制度、聘任制度都在规范化、程序化。制度化必将推动当代的统一战线进入新的高度,必将促进统一战线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三大法宝”的宝中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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