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文化鸡精”

阅文

2021年10月29日，国家广电总局约谈了四家电视台，指出其“存在过度娱乐化”的问题，“必须坚决整改”。11月24日，中国演艺协会发布第九批八十八名艺人警示通告。“过度娱乐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追求娱乐至上忽视了思想内涵，过多添加娱乐元素，淹没了节目所号称的人文情怀。随后，立马就看到某台的一档办了二十多年的综艺节目停播，有著名作家发文说，“它祸害了一代人，带坏了社会风气！”不少人一直怀疑：这么低俗的节目有那么高的收视率？其主要主持人有过亿粉丝？数月前就有某刘姓导演发讨伐檄文，“昨天他的微博留言就不足一千！”截屏是其为钱炒作造假的铁证。

十年前某品牌鸡精有个奇葩广告：一家三口载歌载舞往汤里一遍又一遍加鸡精，加得越多喝得越有味，笑容就越灿烂，不禁让人疑惑这到底是在喝汤还是在喝雞精？然而2021年的今天，环顾四周，这个2011年的广告居然是对眼下生活的神预言：某些人把“食用味精”塞进胃里，把“文化味精”灌入大脑中，我们已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快餐鸡精轨道，如可怜的小昆虫缠在蜘蛛网里难以逃离。

日常在我们这栋大厦上班的有数百人，而中午进食堂就餐的人数却很少过半。外卖小哥却从十一点开始鱼贯而入，高学历的帅哥美女们乐呵呵地提着打包盒挤满电梯。为什么不去食堂？餐厅是这个超大都市的“十佳餐厅”，菜品近十样，荤素材料是由指名公司提供，洗切炒盛全程可在荧屏看到，价钱更比外卖便宜得多。他们的回答是没有外卖的味道好！大家已吃惯了用增味剂、增稠剂、着色剂等佐料烹调出来的食品，卫生、价格和营养等指标早已不在他们的选择条件之内。

更可怕的是“文化鸡精”。你邻居家可能有这样一个中学生，平时喜欢刷歌单，几百首曲子两三个小时就能全过一遍。你可能也会有这样一个朋友，平时喜欢的就是刷短视频，哈哈大笑中一天看几十甚至数百个逸闻趣事;即使是影视剧也逻辑简单，节奏极快，哪怕它已经违反了生活常识，只要不带脑子就能享受到主角逆势翻盘的快感。互联网榨出整个文明最为亢奋的部分，将所有由代码和算法所萃取的文化碎片，拼凑出同一种直白高潮。在这个时代，完整读完一本书已经是一件奢侈的事。于是伴生出了这样一群人：他们没有认真读完几本书，脑袋里却装满了几千套理论;他们没认真看完几部电影，却能讲出几百套剧本的桥段。他们看起来什么都知道，但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头脑是满的，心却是空的;信息谈资眼花缭乱，有用的知识却很少。我们处在一个算法支撑的精准推送时代，看看我们周边的公号视频，甚至浏览器等各种信息流，投其所好的迎合式的推荐大行其道，形成人们戏称“婴儿奶嘴式”的内容供给现状。甚至有的媒体为了延长使用时长，不惜推荐各种庸俗甚至低质的内容，让用户成瘾。

但媒体不是贩卖一般性商品的超市，媒体承载和传达的是思想、观念和价值。在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大环境下，媒体的坚守变得格外紧迫和必要。但愿广电总局的“整改令”能把那些被“文化鸡精”的蛛网缠住的人们解救出来。

【原载《阅读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