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来见我
2022-05-14袁恒雷
袁恒雷
对于当前的一些诗评鉴赏作品,我们最熟的还是体量巨大的各类“诗词鉴赏”,了解诗的背景与影响等。李修文《诗来见我》破空而来,打破了许多诗词给人们带来的固有印象。其最可贵之处在于,他尊重但不固守古今诗评家们对这些诗词作品的既有解读,能够结合自己的认知生发出富于独创精神的全新解读,常常给读者耳目一新之感。
比如在《遣悲怀》中开小超市的老周的故事。老周的妻子在他昏迷期间,一步不离地在医院守着他,可当老周醒来时,妻子却因心肌梗塞去世半个月了。妻子自从跟着他从老家云南来到川西,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等到好不容易孩子大了,房子也盖下了,人却没了。当地风俗,清明时节,但凡家里办过丧事的,门框上要贴上白纸写的对联。老周请李修文写对联,李修文写了“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这是宋人贺铸的词《半死桐》,老周不解其意,李修文便给他讲起了整首诗。老周听懂后“眼眶便红了”,而李修文借着酒意,给他讲起了更多的悼亡诗,直至讲到元稹的《遣悲怀》——“其一其二背完,老周都还只是继续红着眼,等到第三首背完,哇的一声,老周大哭起来。”其中“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击中了老周,他的妻子正是这样,活着时生活辛苦,眉头就没松开过,他让李修文就写这两句作对联。这些身处于寻常生活中的姐妹兄弟,他们的人生故事同前辈诗人的诗词实现了古今互动。恰恰是这种最本真的百姓生活,才让那些古诗词有了最新最接地气也最为动人的注解。
李修文之所以能够让一首首诗直接浮现于眼前,固然是其深厚的诗词积累所致,更是源于他能够深入作者的创作实地场景,产生的情感律动与他们实现了同频共振。那些他前往的地点与前辈诗人们经历的相似或者就是诗词发生地,心境更是如同切身体味一般。于是,那些极其契合彼时心境的诗歌就这样如约而来。通览李修文列举的诗词,我们会发现,他选择的标准不在于诗意更高与境界更加开阔,而是“能够在关键时刻安慰到我们的,是跟我们际遇里那些左右为难的时刻有关,而不是纯粹从美学出发说它的诗意多么高”。正是源于此,那些我们或熟稔或生疏的诗词作为李修文的心境记录呈现——我们每每读之发现,的确是非常吻合那一刻的处境与心境,似乎没有比这首更合适的了。
當我们通览李修文《诗来见我》所阐述的诸多引起我们全新观感与共鸣体验的诗词时,我们也更加认同他的观点:“那些诗词再也不是一句两句的所谓的好词好句,它变成像身份证一样的东西,无论走到哪里,都有那么一两句话等待着来指引、印证你。”我们在启蒙阶段,便是以诸如《咏鹅》《静夜思》《春晓》等诗歌佳作来感知母语语言魅力的,而诗歌在我们生活当中一直处于不可或缺的地位。从《诗经》以来,诗歌绵延千余年,呈现出了蔚为壮观的诗歌传统——有那么多的好诗流传下来,依然被传颂,依然在影响着我们的生活。
李修文《诗来见我》不仅让我们看到一些诗歌作品的全新解读内容,它更是教会了我们解读更多诗歌的方式方法,读诗同时也是在读生活,读我们自己。我们也终于明了,读诗绝不在于背下来的多与少,而是在我们生命百感交集的那一刻,有一首或者多首前辈诗人的作品适时来到我们面前——它们就像不请自来一样,如约见我,让我们感知到生活的美好,照亮了我们的人生。这也便是我们读诗最终与最高的境界与目的,更是诗歌千年流传下来的根本缘由。
编辑 吴元梓 115949230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