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风一样奔跑

2007-07-23王佩飞

满族文学 2007年3期
关键词:修文三宝村长

王佩飞

窗户染上亮色了,跟着,公鸡们的叫声,便自近而远自远而近,在村子里旋绕着,漾成延绵的韵味。

头遍鸡叫离起床还早呢,修文却怎也睡不着了。

修文如今是村里管事的了。该他费心了。

村子是穷村。窝在山疙瘩里,只有百多口人。因村子太穷,村干部成了烫手的芋头,没人干了。大前年,兼任村长的支书带了些人出去打工,没成想做了包工头。前年底选的村长也只干了一年,就想撒手,只是乡上不允。五月初,他外出一趟,中旬回来后就搞起了劳务输出,要把村上仅有的三十多个劳力都带出挣票子呢。

走前,村长想找个临时管事的顶一顶。可是村上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自己都要带走,哪还有硬手呢?村长抓耳挠腮地思谋了半天,就想到了修文。

前天,村长就给修文他大天厚老汉送了一条红乒坛香烟,说老哥整五十块哩,好吃得很。待天厚接了烟,村长就说了让修文在村里操心的事。

修文不允,说叔你看我这样子哪能成呢?莫闹笑话了。

村长便眼里闪着泪花子哄修文说,大侄子唉,你就帮帮老叔吧,我给人定了合同,按了手印了,违约要治罪哩。你就莫推托了。你只要绐老叔顶到年底就成了,我什么事都不要你做,就是乡里来人你应承一下。老叔不亏你,乡上给我的补贴都归你,六百块哩。村里那张报纸也留给你看。还有,我给金宝说好了,让他也帮帮你。

修文让村长说得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叔快别说这些了,我确实不是个料呢。

谁知天厚老汉听了,瞪了修文一眼说,你咋不懂事理呢,这是你叔抬举你哩。又冲着村长忙不迭地说,行,行。还有我和有福这些老骨头呢,都给上上心,你就放心走好了。

村长听了,感动得很,又说了一番掏心窝的话,还塞给修文两张五十的票子,就把村上的事给修文撂下了。

昨天晚上,村长悄悄把人领走了,村子一下冷清起来。连狗都不叫唤了。修文心里空落落的,翻身打滚地怎也睡不着。

日头亮了。修文家堂屋的门打开了。出来的是一群鸡。鸡的后面才是修文。修文长得很文静,行走时肩膀一耸一耸的,不停地打晃,人也就显得或高或矮的。

原来,修文是个瘸子。

鸡们有好几只,其中有只大红公鸡,它迈着欢快的小碎步子在院子中转了两圈后,爪子在地上飞快地抓刨了几下,又在灰土里涮了几下尖嘴,拍了拍翅膀,仰头豪迈地亮了几声,箭似地蹿到一只芦花母鸡身上抖擞起来。修文这时想起了人知羞不知足,动物知足不知羞的话,不由笑了。

修文打开院门,把鸡们轰出院子,就进了灶屋对天厚老汉说,大,早饭我顾不上做了,快种莲花菜了,得上土肥了,二娃家和玉米家圈里的粪还没起呢,我找金宝帮她俩把粪起了。

天厚老汉听了,赞许地说你去吧,莫忘回家吃饭。

修文离了家,找到了金宝。金宝小修文两岁,他和同辈份的年轻媳妇们说话从没个正经,村人都叫他活宝。媳妇倒也长得眉眼俊俏,却跟一个石匠跑了,把两岁的儿子也带走了。如今伴着瞎母,想去打工都走不开人。

修文对金宝说,就要栽莲花菜了,二娃家玉米家圈里的粪还没起呢。我俩帮着把粪起了吧。金宝说行,俩人就去了大玉家。

没想大玉自己把圈里的粪都起出来了,正欲往地里挑呢。因出汗多,大玉的脸色红朴朴的惹人。金宝就来了情绪,把手伸进口袋,坏笑着说大妹子你歇歇,先吃个大白奶……奶吧。

大玉听了憋住笑,拉着脸说,滚逑,吃狗屎去。

金宝说你咋又往坏处想哩,我咋又好心没好报哩。我是要你歇歇,先吃个村长给的大白兔奶奶,不是我要吃你那个大白兔奶奶。一亮手,手心里果真窝着一块大白兔奶糖。大玉见了那个笑呀。说你个缺德鬼呀,要烂舌头呢。修文也给逗笑了,说金宝你少贫嘴,快点干活吧。我装筐,你和大玉换着往地里挑。金宝听了,拖着声音说得——令,挑起起粪挑,边走边冲大玉扮了个鬼脸,酸溜溜地唱:

寡汉条子好伤心哟

出门那个一把锁

进门那个一盏灯

灯望着我来我望着灯

灯前灯后一个人

大玉说这个缺德鬼呀,真是个活宝。又说那个女人也真狠心,咋能把儿子也带跑了呢。幸亏金宝大心肠,要给别个摊上这事,怕要气个半死呢。

修文说金宝是个好人,孝子哩。又问,二娃咋过年都不回呢?大玉的脸色一下灰了,说都好几个月没打信来家了,急死我了。修文忙安慰说,二娃机密着哩,不会有啥事的。他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钱吧。

大玉叹了口气说,我也是这么估摸呢。又说大兄弟你哩,听说三宝快不行了,你和玉米那事咋样了?

修文忙打断说,莫说,莫说了,你再找副筐子来,趁日头还软和,赶紧把活干了吧。

大玉家的粪一会儿就挑完了,修文和金宝又折到了玉米家。

玉米是修文高中同学,俩人在高中就好上了。没想修文毕业前摔成了残废,玉米也没抗过她大的老拳,嫁给了修文同村的泥瓦匠三宝。婚后三宝得了一种怪病,胸口以下都瘫了。玉米心疼三宝,又悲伤自己,整天以泪洗面,年轻轻的头发就花了。

玉米嫁人后,修文也没成家。三宝瘫痪后,他就经常帮玉米做这做那。玉米过意不去,一天趁修文去家时说,你该找个人了。修文直直地盯着玉米说,三宝都成这样子了,我等你。

玉米听了修文的话,悲喜交集地失声恸哭。三宝便在屋里怒骂:婊子养的, 又嚎啥丧,爹老子还没死哩。玉米的哭声就戛然而止了。

修文进了玉米家时,小黑摇着尾巴迎了上来,小黑是玉米的伴呢。修文就弯腰拍拍小黑的头。

玉米正在院里洗三宝的屎裤子,白发又见多了。

玉米见了修文,停了手里的活,呆呆地望着修文,眼里的泪水一串串涌了出来。

修文涩声问咋了?

玉米啜泣着说三宝一日不似一日了,以前还能骂个人,摔个碗,如今整个人痴呆了,瘦成了皮包骨头,怕是挨不过这个夏天。可家里连给他买身老衣的钱都没有。

修文说你莫哭莫哭,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么?就拿出两张五十的票子放到一旁的凳子上,说你给三宝买点好吃的。我和金宝去给你把粪起了。说着自己嗓子也涩了。

把玉米家菜地的粪摊开后,修文让金宝先回家去,自己留了下来。

玉米家的地和修文家的地就在村口,这得感谢村长了,他说修文、玉米两户人家没劳力,就把村口这块较平整的坡地分给了他们。早先,地是沙壤的,不怎么肥沃,就像一个不怎么丰腴的女人,奶水不充足,喂养的孩子也就不怎么壮实。但修文父子却非常看重这块地,这是村长的心政府的心呢。每年入冬前开春后,都把家里的土粪和山上的落叶腐土刮下,均匀地撒了一地,几年间这块地就像发酵的面团膨粉肥沃了,地劲也一年强过了一年。今年,修文家的地种了麦子和玉米。玉米家的地则一半留着栽莲花菜,另一半,也种了玉米。是修文做的主。

自麦子、玉米相继种上后,修文就隔三差五地来到地边,默默地蹲在地头,痴痴地望着麦子发芽、拔节、抽穗、扬花,玉米鼓芽、出苗、展叶、拔节。

其实,在修文心里,玉米家的地,以及地里的庄稼,就是玉米,修文心里也知晓,他来得勤,玉米也就来得勤,俩人虽然很少言传,但心里的对话却是从没停顿。

日头当空了,嫩嫩壮壮的玉米们弥散着一股清新气息。撩拨得修文体内生出一种莫名的骚动。一旁的麦地里,麦子们在风中摇曳着,发出一种沉甸甸的阳光般的声音。一群麻雀扑扇着翅膀从半空飞过,把纯蓝的天空划开一个闪亮的豁口,阳光被搅成一地金灿灿的碎影。

修文的心情也有点碎了。

玉米一晌午都没来。

修文原本认为玉米会来地里看粪的。在出粪时,修文想了一肚子话,要给玉米说,既然三宝快走了,修文觉得应该和玉米规划规划自己的日子了。

可是,玉米没来,修文的心里就空落落的了。

日头西斜时,修文才离开了地里回村,这期间,他拔光了自家和玉米家地里的杂草。

修文路过苏大爹门口时,苏大妈与儿媳荷花正闹得惊天动地,招了一圈子的妇女在劝架。一问,说荷花在外打工的哥哥捎信来说,荷花男人大民和他大苏仁父子俩去嫖风,都被罚了款。荷花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两手把大腿拍得山般地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骂丢死人哩丢死人哩!老的嫖,小的也嫖,咋就一家子都是情种哩。这不才走了半个多月嘛,我也没缺他的,咋就管不住那点坏水水呢!

修文听了不相信,对荷花说,你和大民过日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他的人品你还不清楚?再说,哪有爹俩找一个女子的,你咋就不好好想想。快莫瞎闹了,让大民知了,那火爆性子,怕不饶你哩。修文的话说得荷花一愣,抹了把泪不再吭声,苏大妈却不依了,过来一把拉着修文的手嚎啕起来,好我的修文哟日子没法过了哩。这脸皮丢尽了唉,见不了人唉。不如死了省心唉!说着就要往墙上撞。没想荷花伸手就拖住了婆婆的双腿,一旁的几个老太太也乘机劝道,她大妈,荷花是不对,可她这不是在乎大民吗?不是想把日子过好么。你就莫上火了,有这么好的儿媳该笑着过哩。

苏大妈心里原本就有点虚,她知道老汉的德性,生大民那年她就亲眼见过他半真半假地摸过大民小姨的尻蛋子。因而拿不准父子俩是不是真的嫖风了。让老姐妹们一劝,找回了点面子,苏大妈的嚎啕也就变成有一声没一声的啜泣了。

完了荷花的事,修文回到家里时,见金宝正在和他大谝传,天厚老汉呵呵地乐着,脸上的皱纹都绽开了。

天厚老汉是一年到头难得有个笑意的。修文就纳闷地问,金宝你给我大说啥啦?把他乐的。

金宝说笑话麻二爹哩。我从玉米家地里刚到家,麻二爹就跑来给我说大侄子哎,丢死人哩,可丢死人哩。今早二子寄了二百块钱,我一时高兴,去给你二妈说,她正在搅锅,蒸气大我没看清,我就用手指捅戳了她胳肢窝一下,没想是二子媳妇,她说我老不正经,一饭勺把锅砸漏了。你说我这老脸朝哪搁哟。

修文嘿嘿笑了,说大你莫信金宝,他是哄你开心呢。你可莫给麻二爹说,他跟你急哩。

金宝收了笑,说那给你说个正事吧,有根、有才媳妇的肚子又鼓起来了,她们可都两胎了,你看咋办?修文说我知哩,这事你我都操不了心。金宝说老村长不是让你管事吗?修文说这事老村长他管了吗?国家都挠头哩,人家听你的?再说有根几家都是女娃,农村没个男娃成么。

天厚老汉听了,连声说这事莫乱言传,惹人哩,缺德哩,结仇气哩。金宝听了,说那行,哪天乡上来检查,就叫她几个躲起来就是了。

天厚老汉便拍着金宝肩膀说,侄子,这就对哩,积德行善哩。

日子一晃,就到了六月下半月了。

这天早上,麻二爹去乡上办事,乡里的文书说,要给村子架一个电视接收天线,让村里选个高地方。麻二爹回来对修文说,有福家后面的土山就中。修文就和麻二爹找了有福大爹一起奔了土山。有福大爹自豪地说,小青年那阵子,我干联防队时常在山上站岗哩。还扭秧歌,唱大戏,可热闹可风光哩。

麻二爹听了,说你那阵唱那个想相好的调调煞是好听,今再唱个听听。有福大爹咧嘴笑说,真想听?麻二爹说真想听。那给我来枝烟。麻二爹就敬了一枝自制的烟卷。有福大爹接了,却不吃,夹在耳朵上,表情羞涩地抹了下嘴说那就唱哩。就唱:

人说莲蓬蓬是苦心的哩

谁知哥的心实着呢

昨夜里一等你等到天大黑

才知道你从来就没出你家的门哩

人说那红花花是雨打落的哩

谁知哥的心实着呢

今天哥想看也不能去看你了

昨夜里等你我冻病了哩

人说你是个负人哩

谁知你的心真变了呢

那晚我想爱你你咬了我

一直到今夜里哥还疼着哩……

有福大爹的门牙只剩了一个,关不住风,每唱一句就刺溜一声,像自带着伴奏乐器,把个麻二爹笑得前俯后仰。修文却笑不出来,想有福大爹打了一辈子光棍,而自己也快四十了,却还是孤单一人。心里的苦水把胸腔都灌满了。

到了半山腰时,就看到村子通往外面那条丈把宽的土路,紧靠在山根下,山的那一面,有一条好几丈深的大沟,那年修文就是失脚跌进这条沟里,伤了腿的。十几年来修文总是不愿想它,更不愿看它。可是他已长在修文的残腿上了,修文这辈子是忘不掉了。

修文在半山坡的洼地里,看到一片小指头大小的蘑菇,修文感到新奇,用手扒了几个地方,土下竟然是许多朽木桩子,修文心里一动,想这么大一片朽木,要是有雨水,怕会长出好几百斤蘑菇吧。这可是真正的山货哩,金贵着哩。要是村里人不来乱精糟蹋,在这里筹划筹划,今后怕是可以为村里增加不少收入哩。由此,修文又想到山里特有的地皮菜,想到报纸上说的山里无污染的土鸡和土鸡蛋,心里就有了很美好的想法。

修文他们到了山顶时,日头也蹿到头顶了,村子安稳地卧在阳光下,那形状跟一只羊羔似的,静静的,似睡得正香。展眼四望,村子的四周还隐约亮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村子,像是大地上的一个个逗号,醒目地散落在字里行间,似乎是在提示人们,累了,该歇歇脚了。

看好了架设接收器的位置,刚回到村里,就见大美嫂和二桂嫂在吵嘴。二桂嫂说大美嫂拣了她家的三个鸡蛋。修文知道大美嫂爱贪小便宜,就对大美嫂说吵啥哩,要是拣了人家的蛋,就还给人家,能值几个钱嘛。

大美嫂急了,说放你的驴屁,我是爱蛋的人?快滚一边去。说着就搡了修文一把。修文没防备,腿脚又不便,一下就栽倒了地上,额头蹭破了铜钱大的一块皮。

二桂嫂见了,忙把修文拉起,说傻兄弟哎,秃子护头,烂驴护背。这实话说不得哩。大美嫂听了更急了,说我叫你屁嘴作贱人。扑过去就和二桂嫂撕扯在一起。修文知自己言语不当,劝也不顶事了,就对在场的人说,快劝开,快劝开。都是老几辈子的邻居了,为几个鸡蛋闹得,让人笑活哩。

大伙儿便一拥而上,把俩人推回各自的家里去了。

怕大瞧见额头的伤,修文没回家。他吐了口唾味沾到手上,擦了脸上的血迹,觉得心里堵得慌,就漫无目的的在村里转悠起来。村子冷清的让人心慌,外出打工的人也实在太多了,好几户人家门上都挂着锁。在马大爹家那三间快要倒塌的草屋前,修文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马大爹无儿无女,过世后草屋就撂下了,任凭风雨侵剥,看这架势,再有一场风雨怕就立不住了。马大爹会讲古,讲杨家将、讲三国,还讲伤了修文的那条沟也伤过岳家军,这是条祸害文曲星武曲星的毒龙沟呢。马大爹说。如今,会讲古的人,自己先做了古。村子也没了昔日的噪杂和热闹,仿佛集体失语了。

不经意间,修文又转到了玉米家的门口,院里静得没了生气,小黑眼角旁堆着两砣眼屎,默默地蹲在门旁,像一位心事重重的乡村哲人。修文抬了几次脚,想跨进院去,却又几次收住了脚,他也不愿让玉米看到头上的伤。修文就离了玉米的门口,从大玉家屋后的小路朝村子中间走去。大玉家的堂屋顶上换了新草,还用青瓦苫了两排。屋后的沙枣树上,立了一根杆子,拴着一块红布条。修文知道,屋顶是前几天大玉用二娃寄来的钱新修的,拴着红布条的杆子是大玉宝贝儿子来喜招鸽子的。看来,大玉的日子是好过了。修文的心里有了几分宽慰。

过了大玉家不远,就到了高台。高台其实是一个半亩地大的土墩,早年是村里开会的地方。土墩上立着一棵老槐树,长得高大巍峨。老槐树有些年头了,修文儿时刻在树身上的名字,已如水中的涟漪,扩散成淡淡的斑痕了。记得当年学大寨时,它身上曾经挂过一口大钟,敲起来咣咣咣的,十几里外都能听到,可激动人心哩。修文原本腿脚不好,又一上午爬高下低的,到了老槐树底下时觉得浑身乏力,两条腿棉花似地使不出劲来,就顺势坐到树根下,靠着树干缓缓劲。坐在树根下的修文,不由羡慕起老槐树那些枝枝蔓蔓来,它们虽说密匝匝地一大片,却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位置,互不干扰却又相互照应。全不像人们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乌眼鸡似地斗。修文就忽然觉得自己也应去打工,去寻找属于自己生存的位置,虽说行动不方便,补鞋总行吧?也挣好钱呢。可咋就没出去呢?是恋着那个人,等着那个人啊。十几年了,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眼下,这一天快熬到头了,可青春也都熬没了。再说,难道一个人的盼头必须以另一个生命的离去为代价么吗?

修文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和迷惘。

起风了,老槐树发出阵阵呜咽,像一个痛不欲生的人。

修文的眼里涌出一串串泪水来。

村长,好我的村长口也,你快来呀,荷花要上吊寻死哩。

村里,响起金宝急风扯火般的喊叫声。

修文一怔,急忙抹了泪水,哑哑地应了一嗓子:我在这块哩。她又咋了吗?咋不听人劝哩!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就磕磕绊绊地往荷花家跑。

修文边跑边想,应把那口大钟找来挂在老槐树上,它曾是村子的魂魄哩。

风大了,老槐树剧烈地摇晃起来,抖落下漫天的灰尘,修文的身子颠簸着,像风一样飘忽不定。

〔责任编辑 宋长江〕

猜你喜欢

修文三宝村长
修文县森林保护“六个严禁”执法专项行动研究现状及对策
丰收的秋天
一屋三宝
原因
丢羊
狼心叵测
风雨卖油郎
一文读懂检察院各部门在干些啥:检察院里的“吉祥三宝”
珍品阁十一:【三宝佛】收藏:曾荣文
一叠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