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每个孩子都能被温柔以待

李美芳

关键词：家庭教育;亲子沟通;尊重;放手

中图分类号：G44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671-2684（2022）15-0079-02

周末，学生小江的妈妈焦急地给我打来电话：“李老师，您能管管我家小江吗？”

“小江妈妈，什么情况？”

“孩子偷我们的钱，然后悄悄买了三国杀卡片，尽玩这些没用的，不爱学习，他爸气得揍了他一顿，把他的卡片撕了、烧了、扔了，但孩子就是不改。今天，我在孩子房间床头夹缝里又发现了钱。李老师，我们该怎么办？”

小江是我班里的一名男生，成绩倒数。手握电话，我“腦补”着暴怒的父亲、受伤的孩子之间上演的相爱相杀的场景，叹了口气，不禁想起上周我和儿子之间发生的事……

那天，在整理儿子的房间时，我意外在他枕头下发现了一本复印装订好的小说《龙族》，还在他手机上发现了电子书《三体》。类似的网络小说，我平时严令禁止儿子阅读，为此，母子间发生过许多不愉快，在强势的我面前，儿子沉默而温顺，但现在，他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一瞬间，我忽然有些伤感，儿子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乖小孩了。

晚饭之后，看儿子心情不错，我故作轻松地说：“今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儿子立刻警觉了起来，眼神中透着不安。

“能跟妈妈说说《龙族》这本书是怎么回事吗？”

“妈妈，其实你应该搞清楚顺序哦，你要先看看书的内容，然后再决定是不是否定它。”

儿子的话相当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我仿佛重新认识了面前的这个小孩，现在，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男生了。

我深吸一口气，先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说：“嗯，你说得太对了，这本书能借给我读读吗？”

此后若干天，我利用晚饭后时间，不仅读完了《龙族》，还读完了刘慈欣的《三体》。我发现书中内容并不像我想的那样不堪与低俗，它们为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特别是《三体》，获得了堪称科幻艺术界诺贝尔奖的雨果奖，其内容简直是天马行空，格外精彩。

作为语文教师，我曾固执地以为文学名著才是经典，才可滋养心灵，其他所谓的“闲书”毫无意义。我不由得回忆起青春期的自己，曾迷醉于金庸的武侠小说，这些书当时也是被师长明令禁止的，同学们私下却在默默传阅，几十年之后，金庸的武侠小说已成为那个时代的经典。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声音，如果固守过去，我将无法理解现在，无法理解孩子。

又一天晚饭后的时光，我和儿子两两相对。

我说：“书，我认真拜读了。儿子，我发现你相当有品位，书的内容的确相当精彩！”

儿子没吱声，但我发现一丝小得意滑过他的脸颊，那神情仿佛在说：“瞧，我选的书很棒吧！”

接下来，我们探讨了彼此对小说内容的思考和解读。然后，我拿出一个红包，说：“这是给你的专属读书基金。我不赞成你把早饭的钱拿来复印小说，这对身体不好，如果你有喜欢的书可以跟妈妈说，妈妈一定会支持你。还有，平时注意平衡学习和休息的时间。”

儿子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用力点点头。从他专注的神情中，我断定我刚才的一番话真正落到了他心底。这一刻，有那么一股暖流在母子间缓缓流淌…… 我不禁感慨：这是儿子争取独立的序曲，提醒我需要适当放手了。同时，我又感谢儿子，让我有了重新审视自己的机会，儿子的行为照见了我的无知、局限与不足。

思绪重新回到现在，我给小江妈妈讲了我和儿子之间的故事，然后说：“小江妈妈，你们夫妻两个是负责任的父母，对孩子的学业有期待，但我个人以为‘偷’这个字听起来令人很不舒服，对孩子而言，他并不了解‘偷’的真实含义，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这样的标签对孩子无疑是一种心理伤害。孩子有自己渴望的东西，当需要不被看见和允许，当心爱的东西被毁掉，他有何感受？至少会心痛吧？世易时移，情况已经变了，如果依然沿用上一代的教育方式粗暴地对待孩子，只会把孩子越推越远！”

“您说得太对了，小江现在回家一句话都不说，我们就像陌生人，我们其实也很难受！”小江的妈妈带着哭腔。

我接着说：“至于三国杀卡片，我儿子也有许多呢！男孩嘛，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很正常。我觉得孩子在玩儿的过程中，可以了解三国历史人物，可以开动大脑，在玩儿中益智;还可以与队友合作，培养合作能力。学习，不应只局限在教室里和书本上，还有更广阔的生活。小江成绩不理想，已经很感挫败、沮丧了，而玩卡片，对于他来说是个宣泄不良情绪的出口。想想我们自己不开心时，是不是也需要减压？如购物、向朋友倾诉等，孩子也需要减压哦！”

电话那头，小江的妈妈静默片刻，缓缓说道：“李老师，我从来没有从您分析的角度看问题，我做得很不好，是不是个很差劲的母亲？”

“怎么会？作为父母，我们都是非常爱孩子的，只是需要稍微调整一下爱的方式。我相信小江一定会越来越优秀！”

几周之后的一天，我又接到了小江妈妈的来电，她说调整了教育方式后，孩子果然变得越来越好了，语气中透着轻松愉快。其实没有这通电话，从小江身上我也发现了他的变化：行为越来越规范，成绩也有所提升。

仿佛多米诺效应，当父母能够觉知自己，主动去改变，亲子关系就会随之而改变，而孩子自然也会随之改变。

所谓“有用与无用”，一切对提升成绩有利的就有用，于提升成绩无益的就无用，这其实纯粹是以成年人的视角去判断，以功利的角度去评判。孩子不是一架冰冷的学习机器，书本和课堂也不是生活的全部，生活往往不是这么简单，正是某些看似“无用”的东西滋养着我们的心灵，如发呆、放空、天空的云、地上的蚂蚁，让我们在红尘纷扰的人世间保持内心的平和与力量。

独立是每个孩子成长的课题，分离是父母必须面对的课题。在成长的路上，愿每个孩子都能被温柔以待。

编辑/于 洪 终校/石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