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湾改编

蔺宏涛 余文华

强国必强军，强军必改革。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军队“不改革是打不了仗、打不了胜仗的”。人民军队发展壮大的历史，是一部伟大正义之师的改革创新史。1927年9月29日至10月3日，江西永新三湾见证了秋收起义部队，在毛泽东领导下通过改编的脱胎换骨，其深远影响永载党史军史。三湾改编是人民军队初创时期，在历史危急关头的自我改革、突破创新。三湾改编保证了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是我党建设新型人民军队最早的一次成功探索和实践，标志着毛泽东建设人民军队思想的开始形成。95年后的今天，从强军视角再次审视三湾改编，将为新时代引领、推进我国国防和军队改革提供有益的历史智慧和现实启迪。

军队编制就是军队的结构，组编士兵的方式，是军队建设的重要内容。1927年9月24日，秋收起义的部队在萍乡以东的芦溪，遭到军阀朱培德军队的突然袭击。起义军突围后，又数次遭到地主武装的伏击骚扰。队伍边走边战、边战边走，疲惫不堪，伤亡不断增加。长途行军加上部队缺医少药、补给不足，一些旧军官和意志不坚定的人觉得失败已成定局，纷纷开小差或携带武器溜走。一些还没开小差的人甚至公开互相打听：“你走不走？”“你准备去哪儿？”队伍中弥漫着一股悲观消沉的情绪。由于部队严重减员，29日，部队进驻江西永新县的三湾村时，起义时的5000余人已经不足1000人。形势严峻，这支红色武装面临着能否保存下来、能否继续革命的生死存亡关头。解决队伍混乱、减员严重的问题，成为最紧迫的任务。

毛泽东首先从整编余下的队伍入手解决编制问题。将原来的一个师缩编成一个团，改称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全团两个营共七个连。整编后多余的军官编成军官队，伤病员和医务人员合编成卫生队，都直属团部领导，全团干部也重新任命。这样不仅减少了干部，也减少了队伍的经济负担。对于多余干部和决意离开队伍的士兵，毛泽东采取措施，根据自愿原则，要留则留，要走的还发给路费。这样一来动摇者走了，坚定者留下来了。在这一过程中，毛泽东重建部队领导班子，强化党对起义部队的领导。因此尽管人数少了，但更加坚定和纯洁了。部队实现了自愿制，所有留下来的军官和士兵，不再发薪金，实行军事共产主义供给制。这就从根本上改变了士兵原来为钱当兵打仗的旧式雇佣军制度，树立起为革命为穷苦百姓而战的新宗旨。

秋收起义前，尽管有在各级机构中建设党组织的意识和规定，但此时党领导军事斗争和政治斗争的经验不足，秋收暴动中的诸多军事失利都暴露出明显的组织建设问题。综合分析秋收起义失败的各种原因，比如兵力分散、收编不当、麻痹轻敌等，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暴动前期还没有在部队中实现党的前委的统一领导。导致了各部队的军事长官在战斗中各行其是，自作主张，形不成战斗合力。部队中尽管有不少共产党员，但党的支部还很少，没有坚强的组织核心，党员都是松散地存在，没有被组织起来。当时虽然在团以上建立了共产党组织，连以上也重新任命了党代表，但党代表只担负党务工作，不能领导军事，并且重要的一个问题是，连一级没有党的组织，难以直接掌握士兵，上级党组织与党员严重脱节，党对士兵的直接领导作用极其微弱，因此导致起义部队连吃败仗。解决问题的出路，就是健全党的组织。

三湾改编的主要内容就是要加强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由党指挥枪，而决不允许枪指挥党。毛泽东认为，要保证党对军队的坚强领导，就必须把“支部建在连上”。因而这次改编将现有的党组织作了补充和调整，即在团、营设立党委，在连队建立党支部，在班排建立党小组，规定重大问题必须经过党委讨论决定。全团各级党组织由以毛泽东为书记的前敌委员会统一领导。同时把军事首长放在党的集体领导之下，并在连以上各级队伍设立党代表，主管党政工作，加强部队的政治教育。通过完善党在军队的组织体系，既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关于党的集体领导和民主集中制的原则，也使党组织同军队的体制有机地结合起来。改编后，军队的首长置于党委集体领导之下，既从组织上保证了党对军队的领导，又不影响部队集中统一的指挥。在军队中建立和健全了党的各级组织，充分发挥了党组织在部队中的战斗堡垒作用，加强了党对部队的组织领导，从实质上确立了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党对军队的领导地位的确立，进而保证了工农革命军的无产阶级性质，从政治上、组织上奠定了新型人民军队的基础。

如果说，南昌起义塑造了人民军队的“形”，那么，秋收起义部队的三湾改编无疑熔铸了人民军队的“魂”，而保证这支军队军魂永驻的一项重要原则和制度，就是以毛澤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的一个伟大创举：支部建在连上和确立的“党指挥枪”的原则。

秋收暴动部队主要由国民党军分化出来的军队和农军组成，队伍中封建的传统观念和旧军队的军阀专制作风较重。官兵之间存在的种种不平等，农军存在的观念保守、目光短浅、行为自私，信奉“守家保土”，不愿“离家救民”、长途行军打仗等等。要消除雇佣兵等旧式军队观念，就要在军队内实行民主主义，在管理、作风、思想上进行改变。

三湾改编中，决定设立各级士兵委员会，实行民主化管理制度。毛泽东是士兵委员会的创造者和支持者，以此打破几千年来旧军队中的封建压迫制度，废除军阀作风，实行民主制度。毛泽东强调，军队是人民的一分子，要为人民服务，要上下团结、政治平等、生活上相互关心，提倡官兵平等。根据毛泽东的要求，工农革命军从团到营、连三级都建立起士兵委员会，委员由民主选举产生，主席由有威信的士兵担任。军官也可以参加士兵委员会，但人数不得超过委员的三分之一。具体而言，每个连士兵大会推选战士5名至7名，组成士兵委员会。士兵委员会承担的任务和职责，主要是参与军中的经济管理，派人到伙房监厨和按月结算伙食费；参与军中的纪律管理，对于军官违反纪律，有权作出罚站岗、挑水和向士兵大会作检讨的处理。在新制度下，士兵的积极性空前高涨，部队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军官们再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照和享受，军官士兵一律同吃伙食，军官不再随意打骂士兵，士兵也有了开会发言的权利，可以对连队的事务提出质疑或建议。在当时特别艰难的情况下，正是这种民主作风的推行，使旧军队的专制作风逐渐被破除，从而使士兵思想上和精神上得到解放和鼓舞，铸造了全军上下的主人翁精神，建立起崭新的官兵平等关系。1957年，罗荣桓在《秋收起义与我军初创时期》一文中写道：“秋收起义以前，军官每顿饭都是四菜一汤，和士兵的待遇悬殊很大。三湾改编以后，因为斗争很艰苦，那时最需要的是官兵艰苦与共，因而待遇改成完全一致，干部和士兵吃一样的饭菜，穿一样的衣服。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改革。它更加密切了官兵关系，对干部的考验和改造也起了积极的作用。”

中国共产党在军队中实行民主管理制度，这是区别于一切旧军队的标志。这一制度使党领导的军队能够在农村极其艰苦的条件下长期坚持斗争而不溃散。对于军队民主的重要性，毛泽东在1928年写的《井冈山的斗争》中强调：“中国不但人民需要民主主义，军队也需要民主主义”，“红军的物质生活如此菲薄，战斗如此频繁，仍能维持不敝，除党的作用外，就是靠实行军队内的民主主义。”后来，毛泽东根据我军长期建设的实践经验，在解放战争中写了《军队内部的民主运动》一文，把军队内部的民主生活系统性地概括为政治民主、经济民主、军事民主三个方面。这意味着，人民军队民主制度改革不仅体现了我军军队管理方式上的深刻改变，更是昭示了我军治军理念上的重大变革。

秋收起义失利后，部队弥漫着消沉的情绪，士气低落，人心浮动，思想混乱。据张宗逊将军回忆：“秋收起义后，部队遭到几次挫折，战斗减员很大，加上长途行军转移，病号很多，特别是当时政治思想工作薄弱，军心涣散。”为此，毛泽东极为重视思想政治工作的引导，并且从思想整顿、思想教育入手，向全体官兵阐明革命的形势和任务，筑起军队坚固的思想防线。

第一，讲解工农革命军向井冈山进军的缘由与意义。秋收起义部队以贫苦工农子弟为主，也卷进了相当数量的散兵游勇、旧军官、游民无产者，还有一部分地痞土匪分子。如何改变和团结不同身份和来源的人于共同的政治目标和党的领导之下共同战斗，说清楚井冈山进军的合理性和队伍面临的紧迫形势与任务，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为此，毛泽东做了两项工作：其一，明确提出全军动员口号。在三湾改编中，毛泽东提出：“现在我们要保存实力，到敌人力量薄弱的井冈山去，到敌人管不着我们的农村去建立根据地。”这个口号适应了当时的实际情况，起到了动员官兵、鼓舞士氣的作用，使官兵有了明确的奋斗方向。其二，针对有些人在挫折面前惊慌失措、灰心动摇，少数人甚至临阵脱逃的情况，以毛泽东为首的前敌委员会采取了坚定的措施，采用大会宣讲、小会讨论、个别谈心等方式进行深入人心的思想政治教育，不仅讲秋收起义的目的和意义、工农革命军与旧军队的本质区别，还讲共产党领导军队向井冈山进军的重要性，革命军队既要经得起胜利，也要经得起失败。细致周密的工作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第二，说明中国革命的曲折性、长期性和复杂性。中国革命的发展道路是曲折的，但共产党人坚信，尽管革命暂时处于低潮，只要在农村发动群众，坚持武装斗争，实行土地革命，建立革命根据地，就会促进革命高潮的到来。10月3日，在永新县三湾村的枫树坪，毛泽东对改编后的工农革命军作动员讲话，他鼓励大家：“贺龙同志两把菜刀起家，现在当了军长，带了一军人。我们不只是两把菜刀，我们有两个营，还怕干不起来？……你们都是起义出来的，一个可以当敌人十个，十个可以当他一百个。我们现在有这样几百人的队伍，还怕什么。失败是成功之母，没有挫折和失败，就不会有成功和胜利。”毛泽东对事物发展规律的总结和揭示，点燃且激发了军队顽强斗争的信念。

第三，进行革命英雄主义和乐观主义的教育。秋收起义部队到达三湾后，部分人产生了悲观失望的情绪，认为革命的前途渺茫无望。毛泽东针对这种情况，亲自给部队作报告，做思想政治工作，指出：“我们是共产党，有主义，有政策，天下穷人都站在我们一边，只要我们大家依靠群众，团结奋斗，积蓄革命力量，待机消灭敌人，我们就能用小石头打破敌人的大水缸，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这一讲话内容，具体深刻且通俗易通，极大地鼓舞了全体官兵的斗志，坚定了革命必胜的信心。

第四，强调革命军人的纪律要求和道德风貌。在三湾改编的过程中，毛泽东再三强调革命军人的纪律：一路行军要注意，说话要和气，买卖要公平，不拿群众一个红薯。工农革命军刚进入三湾时，三湾人民纷纷躲进山里。毛泽东即带领部队开展政治宣传，派人到山里喊话，并帮助躲进山里的群众收好耕牛和劳动工具，打扫干净院子和道路，挑满水缸。群众陆续回到村里后，部队又挨家挨户进行访贫问苦，号召群众起来闹革命，并将打土豪得来的布匹、粮食、衣物分给苦大仇深的贫苦农民。三湾很快就流传了这样的歌谣：“三湾降了北斗星，满山遍野通通明；1927年那一年，三湾来了毛司令。三湾来了毛司令，带来了工农子弟兵；红旗飘飘进三湾，九陇山沟闹革命。”可见，培养纪律严明、道德风貌良好的军队，才能体现人民军队的无产阶级性质，才能强化人民军队的内在素质。

毛泽东领导的三湾改编，是我党建设新型人民军队最早的一次成功探索和实践，是新型人民军队建设的伟大开篇。2021年6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参观“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时指出：“回望过往的奋斗路，眺望前方的奋进路，必须把党的历史学习好、总结好，把党的宝贵经验传承好、发扬好，铭记奋斗历程，担当历史使命，从党的奋斗历史中汲取前进力量。”遵循党重视历史和总结经验的要求，在新时代全面系统总结三湾改编的思想和实践，对于我们学习贯彻践行党的强军思想具有重要意义。我们要不断学习好党的光荣历史，总结好党领导人民军队走向强大的历史经验，为新时代强军兴军伟业凝聚思想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