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结全党同志如同一个和睦的家庭一样如同一块坚固的钢铁一样

路军

80年前的1942年，中国共产党在领导敌后抗战的同时，开展了一场深入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运动，也是党的百年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整风运动。整风运动肇始于延安，又以延安最为典型，故通称为“延安整风运动”。建党百年之际，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深刻指出：“党从一九四二年开始在全党进行整风，这场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运动收到巨大成效。党制定《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使全党对中国革命基本问题的认识达到一致。”

整风源起：“教育好了，学习好了，现在可以对付黑暗，将来可以迎接光明”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领导中国革命既取得很大胜利，也经历严重挫折。特别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王明“左”倾教条主义错误使“白区党损失了百分之百，苏区损失了百分之九十”。遵义会议虽然结束了这次错误在中共中央的统治，但对思想上、政治上的路线是非并未作出结论。1938年9月，党的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批判并纠正了王明“左”倾教条主义错误和全国抗战初期的右倾错误，但由于当时没有来得及在全党范围内对党的历史经验教训进行系统总结，特别是没有从思想路线和思想方法的高度对造成错误的根源进行深刻分析和总结，所以，党内在指导思想上仍存在一些分歧，迫切需要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研究和分析党的历史问题，总结和吸取经验教训。邓小平后来在回忆这段历史时指出：“遵义会议以后，党内还不断有斗争。在抗日战争初期，还有第二次王明路线，王明由‘左倾机会主义变为右倾机会主义。全党干部包括一些主要干部，对党的历史、两条路线的斗争，怎样把党建设成为一个正确的党、联系群众的党，用什么样的思想作风来武装党等问题的认识，都还不很清楚。”

鉴于形势任务发展的需要，党中央于1938年3月15日作出《中央关于大量发展党员的决议》，指出：目前党的组织力量，还远落在党的政治影响之后，因此大量的十百倍的发展党员，成为党目前迫切与严重的任务。在此决议指导下，至1942年初，全国党员从抗战初期的约4万人，猛增至80万人，党领导的军队（包括游击队）有57万人；在全党，新党员、新干部占90%。这些新党员、新干部虽然革命积极性较高，但大多出身于农民和其他小资产阶级，有些人身上还存在着某些非无产阶级思想，容易受到党内教条主义、宗派主义和党八股的影响，他们“如不提高一步，就不能掌握将来的新局面”。因此，迫切需要开展一次思想教育运动，为抗战胜利奠定坚实思想政治基础。毛泽东对此寄予厚望，指出：“延安的干部教育好了，学习好了，现在可以对付黑暗，将来可以迎接光明”。

1941年初发生的皖南事变，使毛泽东对抗战初期王明的右倾错误有了更为深切的认识。皖南事变发生仅仅一周后，毛泽东在总结新四军失败教训时一语中的：有些同志没有把普遍真理的马列主义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际联系起来，没有了解中国革命的实际。党中央深刻认识到，为了实现党内在思想上、政治上的统一和行动上的一致，迫切需要进行一次全党的整风运动。

筹备发动：“只有打倒了主观主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真理才会抬头”

1942年3月27日，延安《解放日报》刊发了一篇题为《改造我们的学习》的文章。该文是上一年的5月19日毛泽东在延安干部会上所作的整风学习动员报告。在这篇报告中，毛泽东针对党内存在的主观主义、教条主义，激愤道：“反科学的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主观主义的方法，是共产党的大敌，是工人阶级的大敌，是人民的大敌，是民族的大敌，是党性不纯的一种表现”，“只有打倒了主观主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真理才会抬头，党性才会巩固，革命才会胜利。”并为教条主义者画像——“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在与会干部中引起了强烈的思想震动。

1941年7月1日和8月1日，党中央分别作出《关于增强党性的决定》和《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9月10日至10月22日，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检讨党的历史上的主观主义、教条主义等问题，初步统一了中央领导层的思想。会议过程中，决定成立中央学习研究组，毛泽东任组长，王稼祥任副组长，组织在延安的高级干部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研究党的六大前后的历史文件。中央书记处还编印了《马恩列斯思想方法论》和《六大以来——党内秘密文件》等学习用书，为开展全党整风做了准备。

但当时，主观主义、教条主义在党内还有一定影响。王明在中国女子大学传达毛泽东《改造我们的学习》讲话精神时，就继续鼓吹：“不要怕说教条，教条就教条，女子大学学生要学它几百条，学会了，记住了，碰见实际问题自然会运动（用）”。《改造我们的学习》时隔一年多才在党报刊发，反映出负责理论宣传教育的领导同志对相关问题的理解还不够深刻、没有予以重视。

全党整风：“全党都要来做这个塞洞工作”

1942年2月1日，延安杨家岭中央大礼堂座无虚席，大家都在认真倾听毛泽东在中央党校开学典礼上的演说，会场里笑声和掌声不断。“教条主义不如狗屎！”在《整顿学风党风文风》（后改称《整顿党的作风》）报告中，毛泽东生动比喻，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党八股“不过是一股逆风，一股歪风，是从防空洞里跑出来的”，“我们全党都要来做这个塞洞工作”；明确提出“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这就是我们的任务”。一周后，毛泽东在延安干部大会上又作了《反对党八股》的报告，指出“洋八股必须废止，空洞抽象的调头必须少唱，教条主义必须休息，而代之以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整顿学风党风文风》和《反对党八股》击起千重浪，全党整风就此拉开帷幕。

1942年4月3日，中央宣傳部发出《关于在延安讨论中央决定及毛泽东同志整顿三风报告的决定》，对整风运动的目的、要求、方法、步骤作出明确规定。5月21日，中央政治局决定成立中央总学习委员会，毛泽东负总责。6月8日，中央宣传部发出《关于在全党进行整顿三风学习运动指示》，整风运动在全党范围内展开。在中央总学习委员会领导下，延安各单位、各系统包括中央机关和陕甘宁边区近万名干部参加整风学习。华北、华中各抗日根据地党组织和在国民党统治区的南方局也先后开展整风学习。

延安整风运动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为方针，创造出“批评与自我批评”这一崭新的党风建设形式。方法步骤是：认真阅读文件，联系个人思想和工作，自我反省，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提高认识，总结经验，逐步统一思想认识，增强党性，改进工作。毛泽东提出，要“以灵魂与人相见，把一切不可告人至隐都坦白出来，不要像《西游记》中的鲤鱼精，吃了唐僧的经，打一下，吐一字”；对以前的错误一定要揭发，不讲情面，但是我们揭发错误、批判缺点的目的，好像医生治病一样，完全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把人整死。毛泽东后来总结整风运动取得成功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在这个运动中展开了正确的而不是歪曲的、认真的而不是敷衍的批评与自我批评。”

作为一场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运动，延安整风将经典著作学习摆在重要位置，将《共产党宣言》、《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等列为学习材料。为了给理论学习提供“弹药”，党中央于1943年5月27日专门下发的《中共中央关于一九四三年翻译工作的决定》指出，“翻译工作尤其是马列主义古典著作的翻译工作，是党的重要任务之一”，要求“为提高高级干部理论学习，许多马恩列斯的著作必须重新校阅”。

在延安整风中，针对“教哲学的不引导学生研究中国革命的逻辑，教经济学的不引导学生研究中国经济的特点，教政治学的不引导学生研究中国革命的策略，教军事学的不引导学生研究适合中国特点的战略和战术”，“在延安学了，到富县就不能应用”，“十七八岁的娃娃，教他们啃《资本论》，啃《反杜林论》”，“不是为了要解决中国革命的理论问题、策略问题而到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那里找立场、找观点、找方法，而是为了单纯地学理论而去学理论。不是有的放矢，而是无的放矢”等等教条主义做法进行了批判，指出不能“只会片面地引用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个别词句，不会运用他们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要“以研究中国革命的实际问题为中心，以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则为指导的方针，废除静止地孤立地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方法”。正如毛泽东所指出：“共产党不靠吓人吃饭，而是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真理吃饭，靠实事求是吃饭，靠科学吃饭。”这都为全党特别是党的高级干部，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实事求是的辩证唯物主义的思想路线，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原则，提供了有力的理论遵循。1943年7月8日，王稼祥在《解放日报》发表《中国共产党与中国民族解放的道路》，首次提出“毛泽东思想”这一概念，并为党内许多同志所接受。

文艺整风：“为什么人的问题，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原则的问题”

中国共产党是具有高度文化自觉的党，从成立之日起就把建设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中华民族新文化作为自己的使命，积极推动文化建设和文艺繁荣发展。抗战时期，在党中央的高度重视下、在全民族抗战热潮的积极推动下、在成百上千党的文艺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延安和各根据地的抗日文艺运动蓬勃发展，有力推动了抗战事业的进行。但是，一些来到延安的文艺工作者，还没有真正完成从小资产阶级到无产阶级的转化，他们身上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弱点。当抗日战争困难时期到来后，这些文艺工作者身上的思想弱点，就更加突出地表现了出来。

按照中央领导的分工，毛泽东分管文艺界的整风运动。针对1940年以后延安文艺界暴露出的问题，在做了大量调查研究工作的基础之上，1942年5月，党中央在延安召开文艺座谈会。毛泽东在讲话中强调：“为什么人的问题，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原则的问题”，“我们的文学艺术都是为人民大众的，首先是为工农兵的”，“对于人民，这个人类世界历史的创造者，为什么不应该歌颂呢？无产阶级，共产党，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为什么不应该歌颂呢？”指出“文艺界中还严重地存在着作风不正的东西，同志们中间还有很多的唯心论、教条主义、空想、空谈、轻视实践、脱离群众等等的缺点，需要有一个切实的严肃的整风运动”。之后，毛泽东在对鲁迅艺术学院学员的讲话中生动比喻：提高要以普及为基础，不要瞧不起普及的东西，大树也是从像豆芽菜一样小的树苗长起来的；号召大家“到大鲁艺去学习。大鲁艺就是工农兵群众的生活和斗争”。

以毛泽东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为指导，广大党的文艺工作者开始自觉地走向工农兵群众，以实际行动和大量作品展示了整风成果，创作了《白毛女》、《兄妹开荒》、《逼上梁山》、《王贵与李香香》等一大批反映现实生活的群众喜闻乐见的优秀作品。1944年7月，毛泽东针对丁玲、欧阳山描写边区新人新事的作品发表，专门写信道：“快要天亮了，你们的文章引得我在洗澡后睡觉前一口气读完，我替中国人民庆祝，替你们两位的新写作作风庆祝！”

1945年4月24日，毛泽东在党的七大上的口头政治报告中，专门旧事重提，并最终回答了这个问题：“那时延安有很多人想找‘韩荆州，但是找错了方向，找了一个打胭脂水粉的韩荆州，一个小资产阶级的韩荆州”，“他们找不到韩荆州在哪里，其实到处都有韩荆州，那就是工农兵。”

胜利结束：“把治病救人两方面统一起来”

1943年下半年，延安整风运动进入总结党的历史经验阶段。1943年9月至1944年5月，中央政治局再次召开扩大会议，在继续深入讨论苏维埃运动后期错误路线的同时，着重讨论了全国抗战时期党中央的路线是非。在此之前，1942年10月至1943年1月，在党中央直接领导下，西北局召开陕甘宁边区高级干部会议，讨论了中央到陕北前边区党的历史经验，清算了“左”傾错误对西北革命根据地的危害，检查了抗战以来边区党在思想、组织和实际工作中的某些偏向。整风运动期间，一些根据地还分别召开了许多总结党的历史经验的座谈会，如湘鄂赣边区、湘赣边区、鄂豫皖边区、闽粤边区、赣东北地区、闽西地区、潮梅地区党史座谈会，以及红七军、红五军团历史座谈会，华北座谈会等。通过学习历史文件，联系实际进行讨论和检查，解决本地区、本部队一些有争议的问题，使干部从切身实践经验中更好认识党的历史上的路线是非问题，提高了马克思主义思想水平。

1944年5月21日，党的扩大的六届七中全会召开，会议历时11个月，成为党的历史上时间开得最长的一次会议。1945年4月20日，在党的七大开幕前三天，六届七中全会最后一次会议讨论通过了《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之前3、4月间，毛泽东曾对决议草案进行了6次修改，第一次修改，他就亲笔在文中加入“团结全党同志如同一个和睦的家庭一样，如同一块坚固的钢铁一样”，可见在毛泽东心中，这份决议对维护党的团结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决议》总结了建党以来，特别是党的六届四中全会至遵义会议前这一段党的历史及其基本经验教训，阐述了“左”倾错误在政治上、军事上、组织上、思想上的表现和发展过程、主要内容、社会根源及给中国革命所造成的严重危害，高度评价了毛泽东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理解决中国革命问题的杰出贡献，肯定了确立毛泽东在全党的领导地位的重大意义，增强了全党在毛泽东思想基础上的团结，为七大的胜利召开创造了充分的思想条件。

毛泽东在总结发言中指出，治病救人“这个方针被证明是有效的”，“治病是手段，救人是目的。一定要治病才能救人”，“这个文件就比较好，把治病救人两方面统一起来了”；强调党是政治团体，都是五湖四海因为政见相同而结合起来的。凡是过去政治上犯过错误的同志，现在都改正了，都要如决议所说的像一个和睦的家庭一样。决议案经表决全体一致原则通过。延安整风这场深入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运动胜利结束。

历时三年多的全党整风，成为了那一代中国共产党人人生旅途中的一次真正革命洗礼。李维汉在回忆延安整风运动历史时就深有感触地指出：“整风教育了中、青两代人，教育了新、老两层干部。”

时代启示：“使‘前车之覆成为‘后车之鉴”

重视总结历史经验是我们党的一个好传统。《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指出，“为了学习中国革命的历史教训，以便‘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使‘前车之覆成为‘后车之鉴”，对党内历史问题作出正式结论，“是有益和必要的”。延安整风运动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正确方向，使实事求是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路线在全党范围内深入人心，实现了在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下全党新的团结和统一，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和新民主主义革命在全国的胜利奠定了重要的思想政治基础。80年后的今天，站在我们党刚刚跨越百年辉煌、通过第三个历史决议、党的二十大即将胜利召开新的历史起点上，鉴往知来、从延安整风运动中汲取智慧和力量，无疑具有重大而深远的现实意义。

习近平總书记指出：“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行，就在于党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并用以指导实践。”延安整风是我们党的一次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不仅初步确立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破除了将苏共经验和共产国际指示神圣化的教条主义，而且将毛泽东思想确定为党的指导思想，从而极大推动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程。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新起点新征程，就是要学懂弄通做实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坚决贯彻执行党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在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中，更有定力、更有自信、更有智慧地坚持和发展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旗帜鲜明讲政治、保证党的团结和集中统一是党的生命”。延安整风纯洁了党的思想和组织、维护了党的团结统一、提升了党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使全党达到了空前的团结统一。善于在总结历史中统一思想、统一行动，是我们党的成功经验。新起点新征程，就是要深刻理解“两个确立”的决定性意义，切实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自觉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确保全党上下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使全党在党的旗帜下团结成“一块坚固的钢铁”，步调一致向前进。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勇于自我革命，建设更加坚强有力的党，是我们以史为鉴、开创未来的根本政治保证”。延安整风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一次伟大自我革命的创举。在百年奋斗历程中，我们党历经千锤百炼仍朝气蓬勃，得到人民群众支持和拥护，原因就在于勇于自我革命，始终保持先进性和纯洁性。新起点新征程，就是要增强全面从严治党永远在路上的政治自觉，以党的政治建设为统领，继续推进新时代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坚决清除一切损害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的因素，清除一切侵蚀党的健康肌体的病毒，确保党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不断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伟大社会革命。

（作者单位 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