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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梦想家:不认命姐妹联盟

2022-05-05王木

华声 2022年4期
关键词:宝妈单亲小米

王木

“哇呜……”一阵啼哭惊醒睡梦中的晓艳(化名)。她用手臂把六个月的小儿子揽到胸前,一边喂奶一边迷迷糊糊摸索枕边的手机。屏幕显示,凌晨1点。尽管眼皮打架,晓艳还是刷了一会儿短视频。这是一天中唯一属于自己的时刻。

屏幕的另一端,1500公里之外的浙江义乌,刘婉婉刚刚收工——她是晓艳关注的一名快手电商主播,小时候留守河南农村、长大后独自在义乌打拼、抚养两个孩子的单亲母亲。

此时的山东临沂,徐敏仍在忙碌著。在镜头前亢奋地持续直播7~8个小时后,喉咙都已嘶哑。这个1994年出生的女孩,从农村长大,进过工厂、做过售货员、开过工厂。但她更令人熟知的身份,是快手上拥有千万粉丝的“徐小米”,一个销售量过亿的主播。

一块屏幕,在凌晨时分跨过数千公里,跨越东部与西部,乡村与城镇,连接并改写了晓艳、刘婉婉与徐敏们的命运。

十字路口

“别人玩快手是‘努力了就行,我是拼命”,刘婉婉自嘲,声音嘶哑、语速飞快。她不想再经历像2017年1月时的“凛冬”——和丈夫的十年婚姻走到尽头,靠父母资助开办的游乐场濒临倒闭。每月7000多元的房贷、独自抚养两个子女的日常开销,压得她喘不过气。游乐场关闭后,刘婉婉只好当起了临时工。做过快递员,但因为上夜班,不便照顾两个孩子,她只能白天当货车司机,晚上从市场带回小手工品做加工。

在另一个十字路口,徐敏也遭遇了人生中最重大的危机。 那时,她还没有成为“徐小米”。只是一个在鲁南村庄里一边干活一边照看弟妹中度过童年的农家姐姐。17岁时辍学打工,靠着在邻村的食品厂记账、到电子厂安装组件,到县城销售油漆、贩卖家具等各种零工,徐敏积攒下2万元。

揣着积蓄和30多万元银行贷款,徐敏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汽修厂,每天五六点开车出门,到交警队、到工厂推销业务。不料市政建设,厂门前新建起的高架桥拦下所有的来人和车辆,修理厂生意日渐萧条濒临倒闭。而同一时间,父亲在照顾生病的祖父之际,也突发脑炎失去了全部劳动力。

23岁的徐敏意外地迎来“中年危机”。弟弟还在上学,母亲在外打着零工,只有她一人往返医院照顾生病的父亲和祖父,面对工厂倒闭后三十多万元的债务。

一个机会

对于刘婉婉和徐敏,转机都源自一场直播。

刘婉婉无意间在快手上刷到同城的一个宝妈直播,发现她仅靠展示自己的日常生活、在直播间里和网友们聊聊天,就能卖货挣钱。“既然宝妈们拍拍日常生活能火,带孩子上班干活做饭能上热门,我为什么不试试?”刘婉婉立刻买了支架,拍摄并上传自己的日常生活视频。刘婉婉把自己的快手账户名,郑重地改为“婉婉吖单亲妈妈生活日常”。她想在荆棘丛中,也蹚出一条路。

2019年11月,模仿着拍几个镜头、解说产品后,刘婉婉开启了自己的主播生涯——平日白天上班,晚上一边做手工活,一边就摆上手机支架,开着直播和天南海北的网友聊天。刚开始,自己的视频没登上过热门,也没有什么粉丝。虽然每天只挣10块、30块,却也是额外的惊喜。这意味着,每个月可以多1500元收入,可以在捉襟见肘的日子里,给孩子们加个菜。

而让徐敏最终成为“徐小米”的,则是另一场直播。一个朋友的妻子在直播平台上卖服装,能同时向六七千人展示。朋友建议,“说不定这是以后的趋势,你年轻还漂亮,试试呗?”

工厂倒闭后,不爱说话的徐敏做过微商、试过地推,每月只能靠信用卡度日。已经穷途末路的徐敏,决定一试。货是老板宋健临时找的,房间是找开酒店的朋友借的,在不到30平米的屋子里,把床搬出去,衣架拉进来,点开一盏环形灯,第一场直播就仓促开播了。

没有推广也没有运营,右上角的小头像跳来跳去,在线人数最高也没超过15人。不过徐敏和宋健没想到,竟然卖出1700元。

试播一周后,销售额破万。徐敏和老板宋健合计:这件事能做。对于徐敏而言,这是最后一个机会:成为主播“徐小米”。

追寻光 成为光

刘婉婉和徐敏的笃定与拼命,在2020年的双十一结出果实。

双十一时,正值各类优惠活动叠加,半年里在摸索中积累了经验的刘婉婉,在一周时间里挣得了2万元。这几乎是她打零工一整年的工资。

也是在这个双十一的“徐小米·112超级宠粉日”专场,徐敏化身的“徐小米”,从傍晚6点直播到次日凌晨2点,在镜头前不停地介绍商品,声音从高亢到嘶哑。直播间的在线人数,从平日里两三万,涨到四五万,最高时达到了十三四万,刚上线的商品,几分钟内就被一抢而空。在运营人员的电脑上,销售额一路上扬,最终,荧幕里的数字定格到“亿”元级别。

徐敏终于不再担心负债,但她不管上节目、接受采访,就穿店里几十元一件的衣服。买过唯一的奢侈品是房子。“原来打工的时候,看到城里灯光这么多,我就想,那么多灯光,什么时候有一盏灯是属于我的。”

这盏光,她以另一种方式,带回了从小生活的村子。她给老家捐资安了路灯,过年时除了给乡里的老人送米送面,还给不少家庭送了棉被。“同事们不理解,因为我们那边要不留守儿童、要不留守老人,很多人盖的被子棉花都露在外面,发硬结块了。咱们被子卖得挺好的,让他们也盖着试试”,徐敏解释。

我们就是她们

在某直播平台,刘婉婉、徐敏这样的电商女主播目前一共有超过1300万,她们一半以上出身小镇乡村。这里,也聚集了数以万计的农村宝妈、单亲母亲、卡车司机、工厂小妹等。

刘婉婉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参与到一个循环:在人生的至暗时刻,因为一场宝妈的直播,抓住了“希望”,逃离了困境。而如今在自己的粉丝里,她发现了许多人,也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深陷泥潭但又不甘命运。

晓艳就是这样的粉丝之一。在一个喂奶后失眠的深夜,晓艳给刘婉婉留言,“婉姐,我可不可以像你一样?我就是一个草根,我也想像你一样,通过直播,改变自己。”

循环的一端是“看见”与“信任”。通过一块屏幕,一段视频,一场直播,那些通常看不见的农村宝妈、单亲母亲、卡车司机、工厂小妹,可以发声,被看见,形成彼此支持的社群。另一端则关乎“价值”与“重生”。同样借助这块屏幕,那些来自乡间、工厂、家庭里的经验,借助带货,重新获得在传统市场中难以被认可的价值,转化为经济收益,获得经济自主的可能。

摘编自《南方周末》2022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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