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苦油条
2022-04-29边疆
边疆
那是1959年。那一年,二婶病了,二叔从生产队借来一辆小车拉二婶去镇上看病。他们掏出全部家当——仅有的一块五毛钱,打了一针,拿了几包药,还差一分钱,好说歹说大夫才勉强答应让他们走。
在回家的路上,街口飘着炸油条的香味儿,二叔咽了口唾沫,迟疑了一会儿,回头问二婶:“你想吃油条吗?”此时二婶躺在车上也在偷偷地咽着口水,忽然听到二叔的问话,一愣,说:“不想吃。”她摁了摁布包里煮熟的两块红薯说:“我要是饿了,吃几口红薯就行了。”
二婶明白,哪里还有钱买油条啊!
二叔看了二婶一会儿,将车停在路边,大步朝油条摊走去。看着二叔肩宽背厚的身影,见他站在摊位前,跟摊主说着什么,二婶的脸红了,羞愧地转过头去,心想:“我们虽然穷但不是乞丐,怎么好意思向人家乞讨?”
再睁开眼,二叔已把一根油条举到她面前,二婶生气地说:“我不吃讨来的东西。”二叔急了:“谁说是讨来的,是我拿烟丝换来的!”二婶有些诧异,因为她知道,二叔是有名的“烟鬼”,烟丝就是他的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他抽的烟丝是自家种的旱烟,烟叶晒干后切成丝,装进塑料袋带在身上,想吸时拿出小纸片很娴熟地卷上一支。他这么大的烟瘾,想吸时怎么办?二叔只是笑了笑说:“一时半会儿不抽烟还能过得去,实在不行,捡几片干树叶搓碎也能将就。”二叔说着把油条递过去:“趁热快吃吧,香香甜甜的。”二婶说:“你先吃一口。”二叔使劲摇着头:“我不爱吃油腻的东西。”二婶轻轻咬了一小口,禁不住泪眼婆娑。二叔问:“香不香?”二婶脱口而出:“苦,很苦。”二叔差点蹦起来:“怎么会苦?我让师傅挑了一根火候最好的。”二婶皱着眉头:“不信你尝尝。”说着用劲掐了一大半,狠狠地塞到二叔嘴里,二叔莫名其妙:“哪里苦啊?分明又香又甜。”二婶看着二叔把油条咽下还一脸疑惑,满意地笑了,二叔顷刻间明白了二婶的用心。
很多年过去了,常听二叔二婶讲起这段关于油条的往事,只是二叔一再重复二婶如何骗他吃油条的过程,而二婶则强调二叔用最心爱的烟丝换油条的细节。我想,这就是老一辈人最淳朴最真情最简单的爱吧!
编辑/欧阳璐